第两百六十七章 死在那冬天
许默和许凡间,两人的目光在瞬间交汇。
那一袭白衣浅笑:“爷爷。”
但是这一句话便是让许凡间心里翻江倒海,憋着那股劲涌上心头,眼睛霎那红透,盯着许默,良久才骂骂咧咧出一句:
“臭小子。”
之后,便是一发不可收拾。
许凡间拎起竹杖,朝他走来,作势想要挥舞着打向许默。
许默没想躲,只见老人来到他跟前,放下竹杖,狠狠一拳打在他的胸口处。
后者张开双臂,嘴角含笑。
“老子不要拥抱,婆婆妈妈的。”
许凡间瞪了许默一眼,笑骂道。
随即,身穿军大衣把自己包裹着严严实实的老人将目光转移向那一袭红色旗袍的绝美女人。
许凡间见到赵秀雅的美艳,又打量着两人十指相扣,啧啧称赞:“我就说许默那小子,整天想吃天鹅肉,不过说起来,是那小子有福运。”
一旁的许默挠了挠头,神情复杂地讪笑。
倒是赵秀雅娇羞,妩媚动人,别有一番姿态。
“别干站着,来来来,爷爷煮了鸡汤,正好补补身子。”
说着,许凡间侧过身子,让出一条道给两人。
许默收敛起笑容,他注意到爷爷许凡间的头上生出了许多白发。
心哀抑喜。
在许凡间的安排下,两人坐在一张竹桌前。
赵秀雅不像刚来梅山村时那么地拘谨,想起身帮许凡间,却被后者委婉拒绝。
许默温柔地看了一眼赵秀雅,示意她安心坐下。
赵秀雅颔首,眉眼含笑。
许默扭头看向趴在一旁,单身了一辈子的老黑狗。
“哮天,长那么大了,没见你往家里带一只母狗。”
“啊,秀雅,你踩我干啥呀?”
许默刚对哮天指指点点完,就猛地感受到脚尖遭受到踩压。
见到赵秀雅那清冷的脸,露出礼貌的微笑时,许默若有所思,才道歉:
“不是那个意思,不是那个意思。”
“嗷呜。”
哮天似乎是幸灾乐祸地叫了一声。
许默望着隐约冒出黑气的哮天,同样开心不起来,抚摸着哮天的脑袋,对它说道:
“哮天,是不是很久没有见到杨间了,有点想他?”
哮天抬起头看了一眼许默,又好像沮丧地别过脸。
就连许凡间乘着鸡肉的动作都停顿了片刻。
这一切都落在许默的眼中,他不知道该如何去解释。
他将铁锅里熬制好的鸡汤和鸡肉都放入碗中,拿到竹桌前。
“热乎的,我给你们两一人盛一碗。”
许凡间握着一个铁勺,给许默和赵秀雅都盛了一碗汤。
许默看着爷爷许凡间,欲言又止。
许凡间摆摆手,大大咧咧道:“怎么这眼神看我呢,我自个的身体门儿清,一时半会死不了。”
“你们两个安心喝汤。”
许默和赵秀雅对视一眼,还是捧起碗,慢慢地喝着碗里的热汤。
老人许凡间眯眼笑,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笑啥,兴许是觉得见到了许默,开心吧......
许凡间忽地感觉冷气渗入衣服里几分,捏捏衣角,便开口道:
“小默,上次杨间和张芬回来的时候,他们好像不记得我了。”
“眼神里满是迷茫,甚至对我和哮天都没有印象,这是怎么回事呀?”
许默喝汤的动作略微停顿,他看向许凡间,出声言:“爷爷,他们之所以会变成那样,是我做的。”
身前白发苍苍的老人嗯了一声,缓缓点头,轻叹,没有多说什么。
对于老人许凡间来说,他比谁都清楚许默的不一般。
“对杨间是好是坏?”
“不坏。”许默简洁明了地回答,放下手中的碗。
许凡间拄着拐杖,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又开口问一句:
“天佑,徐启他们还活着?”
“活着,至少我不会让他们死。”
许默目光灼灼地看着老人,眼神坚定。
许凡间欣慰地笑了笑,走到一旁的藤椅,径直躺下,遥望夕阳余晖:
“这人老了,总想睡觉。”
许默起身来到老人旁,静坐不言,聆听。
“徐启和天佑都是好孩子,即便天佑比你年长,徐启也有些顽劣胆小,但你得照顾着他们一点。”
“好。”
许默艰难地开口,回应许凡间。
“小默,陪爷爷唠叨,你随便说一些。”
许凡间看了一眼许默,轻声说道。
“爷爷,我和秀雅快结婚了。”
“爷爷知道了。”
或许是怕老人这一睡便不再醒来,许默颤抖地握住老人的手,紧握。
“爷爷,那个玉佩里的信,我读过了,知道了自己是谁。”
“那就好,人活这一辈子就怕不知道自己是谁。”
许凡间伸出手掌拍了拍许默的手背,眼皮掀动,有一丝迟缓。
他似乎听到许默语气些许哽咽,大笑出声:
“哈哈哈哈。”
“爷爷,你怎么还笑呀?”
“因为爷爷这一生有你,有哮天,知足了。”
许默情难自禁地露出一丝苦笑,声音轻颤:
“我已经举世无敌,所有人都将尊崇于我”
“爷爷知道,从你降生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不是常人。”
“有出息的臭小子。”
“咳咳。”
许凡间轻咳。
许默趴在老人的耳边,低语:“爷爷,我想让你活着......”
许凡间虚弱地摆了摆手,拒绝了许默的请求,一字一句道:
“人终有一死,活那么久,没有人陪伴也是孤单。”
他睁开眼,看着许默:“这世间大雨磅礴,万物苟且而活,前路颠簸,你一去要好好照顾自己。”
“哪怕身后无人,身前亦无人。”
老人临终前说了一句话,普普通通,平平淡淡。
“爷爷,困了......”
老人的声线戛然而止。
许默下意识地看向缓缓闭上双眸的老人,不知所措地晃了下身子,嘴唇颤抖不止。
他怔怔地望着睡意安详的老人,眼眶渐红,沙哑中掺杂着些许哽咽的声音从咸涩的喉咙里发出:
“睡吧。”
“嗷呜~”
哮天低沉的吼音让这位伤心欲绝的男人僵硬的脸庞面向它时,目光错愕。
那条陪伴老人半辈子的老狗也咽了气。
老人和狗,一同死在了这初冬的大雪里。
老人没能熬过这场冬,
狗陪着老人。
他一夜白头。
第两百六十八章 雪落无声
许默将老人葬在了竹屋的地底,老人死前说不想离家太远,那就葬在家下。
竹屋便是老人许凡间死后的归宿,心安处即家。
赵秀雅亲眼目睹了,那一袭白衣浑身颤抖不止,哽咽难言时,满头黑发顿变成白。
一瞬间,竟然是觉得自己的男人又深邃了几分。
许默没有悲哭多久,更多的是对老人安详死去的无憾,生老病死,当死则死。
见证过太多生离死别的许默比任何人都懂得其中道理,谈不上伤怀过度,但也极为悲伤。
老人不喜繁文缛节,只念叨着简单安葬后化为一杯黄土也能肥沃土地。
许默给老人造了一座坟,没有棺椁,没有墓碑,于此安静地死去。
记住他,无一不是重要的人,如此足以。
老狗哮天,许默同样将它葬在老人旁,唯一不同的是,老人的墓下了禁制。
除非同样开启第十层鬼域,否则是看不见的。
老狗的墓,许默留在明面上,陪着老人。
做完这一切的许默,才蓦地发现大雪倾盆,比先前要大了一些。
红袍赵秀雅缓步来到许默身旁,白瓷细腻的手勾住许默的肩膀,轻声言语:
“我们走吧。”
眼前俊逸的男人微微颔首,拍了拍她的手背,神色认真地看向后者道:
“我们回家吧。”
赵秀雅露齿一笑,百媚丛生,煞是动人。
下一秒:
两人的身影骤然消失于皑皑白雪间......
此处哪里还有什么竹屋,有两座孤坟,老人与狗,挚友一生。
孤坟旁的草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位大概初三年级的男生探出头,长相清秀,眉目坚毅。
“咦,我怎么记得这里应该有间竹屋的?”
......
离开梅山村的许默和赵秀雅两人,前往小春市的郊区。
对于许默来说,去向世界各地,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情。
两人坐在空荡的车站座椅上,相互依偎,赵秀雅将头埋进许默的胸膛中,许默目光直视前方,偶尔看向她,嘴角轻勾。
不久,一辆斑驳掉漆的老旧公交车停靠在他们的面前。
实际上,老旧公交车前来的时间比以往都要快,是因为许默暗自影响了祂规则的原因。
公交车里,包括驾驶位,一共三十六个座位。
其中暗藏玄机,与那三十六天罡变化有关。
除此之外,有的地方也展露一二。
只不过,现在的许默暂时没有心情和兴趣去理会。
老旧公交车的锈迹铁门吱呀缓慢敞开,里头的驾驶司机还是秦明。
公交车上还有一些别的诡异,但都与许默无关。
秦明同样看着车站前的出尘男子,是那么的熟悉又陌生,毕生不知多少人追随于他的步伐,又终将沦为尘埃,难望项背。
后者朝他笑了笑,便牵着那红袍女人走上公交车。
对于红袍女人,秦明也不陌生,同样是恭敬地低下头。
秦明有些不解,按照张坚的实力,应该自由出入鬼墟不成可题,又为何要坐上公交车?
正当秦明思绪纷呈间时,一旁坐下的许默,没有顾虑地开口道:
“秦,我即将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秦明愣了愣,不明所以,但还是迅速反应过来,试探地可道:
“这个世界外还有另一个世界?”
许默点头,没有反驳秦明的猜测。
秦明若有所思,但没有妄自言语。
许默淡淡一笑,亲和道:“这是最后一次坐你的车了,以后有缘再见。”
秦明知道后者是在同自己告别,毕竟相识一场,有聚有散。
他浑然不知,公交车外的场景已经辗转变换了多次。
等到秦明再将视线放在前方时,眼前突兀出现了一条羊肠小道。
小道深处,是一间老旧的古宅,古宅门前两只垂吊的白灯笼于阴风里摇曳摆动。
“到了。”
许默说了一句。
秦明踩下刹车,摁下开门键。
车门再一次地打开,阴冷的风吹拂进车厢里,然而车厢里的鬼却没有感觉到一丝寒意。
伴随着许默和赵秀雅两人下车,公交车上黑色显示屏里的猩红数字减去2。
赵秀雅仍然是勾着许默的手臂,血红绣花鞋踩踏在泥泞的小路上,却沾染不了一丝泥土。
沿着羊肠小路每走一步,赵秀雅脸上的表情便僵硬一分,仿佛是受到了某种诡异力量的侵袭。
许默皱眉,想要去逆转赵秀雅身上的变化,却被后者制止。
赵秀雅朝他摇头,柔声道:“没事的,我也想看看自己原本的样子。”
听完,许默便放下即将罩住赵秀雅额头的手,径直走到那古宅木门前。
许默的手轻抵在腐朽的木门上,推开。
腐朽的木门朝两边敞开,里头是一个静谧的小院。
小院里的纸人家族,早已经失踪。
许默牵着赵秀雅来到一间屋子里。
赵秀雅望着与先前见到的一模一样的摆设,和那面古旧的铜镜。
一时间,也怔怔无言。
随后,赵秀雅的美眸看向许默,清冷的脸上想露出笑容,却又怎么都表现不出。
失去杨回影子的诡异力量影响后,红衣旗袍和绣花鞋,甚至是鬼剪刀的诅咒都降临在女人的身上。
倘若不是许默一直暗中重启赵秀雅身上的诅咒,恐怕她已经沦为一具失去血液的干尸。
兴许是赵秀雅也察觉到了,才没有继续让许默阻拦试图侵蚀她的诡异。
身着修身红衣旗袍的赵秀雅坐在古镜前,对镜贴花黄,冷眼的面容映照进镜子里,倾国倾城。
赵秀雅含水秋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和身后的男人,眼神满是幸福。
许默将手轻放在赵秀雅的肩膀处,目光凝视着身前的美人。
窗外血月当空,绯红的月光透过窗洒在屋子里的地板上。
屋内灯火通明,一张红漆木桌,两支红烛,烛火微颤。
诡异力量对于赵秀雅的侵袭到达一定程度后便没有办法继续逆转,毕竟她始终是一个普通人的身躯。
“大婚之夜,板着一张脸,似乎不太好。”
许默玩笑道。
“难道我板着脸,你就不爱我了?”
戴上红盖头的赵秀雅,故作娇蛮地哼道。
“那倒不会。”
许默静静地看着眼前雍容华贵的女人,言语坚定地回应。
“傻瓜,还不取下红盖头。”
许默坦然一笑,伸手掀起红盖头。
哪怕是千百回见过眼前佳人,也看不够,大抵是因为喜欢到了骨子里,才久处不相厌。
人世间的情愫,遇良人而终良人,才是好归宿。
那藏在红盖头下的容颜,是他十世良缘,每重活一世,这个女人都会相伴陪他到天涯咫尺。
当然,里头也有张坚的小心思。
不过是,从一而终,爱了千年,千年道侣也只允许她一人罢了。
红烛映照,容颜羞红,金童玉女,天作良配。
许默越是盯着秀雅的眼眸一秒,脸便贴近一分。
唇间相碰,一吻缠绵。
良久,许默才缓缓松开那红唇,目光里依旧是那动人女子。
女子的脸庞淌下两行清泪。
许默伸出手,温柔地拭去那眼角的泪珠,可道:
“怎么了?”
赵秀雅一脸委屈地抬起头,神色认真,看着许默的双眸,缓缓开口道:
“带我一起走。”
女孩里的小心翼翼似乎是在担心许默又一次把她丢下。
虽然赵秀雅没有继承杨回的记忆,但并不笨,知道许默口中的离开这个世界是什么意思。
许默想都没有想,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傻丫头,我去哪儿都会带上你的。”
说完后,许默才略微愕然地发现:
赵秀雅的半张脸在哭,半张脸在笑。
你看哪,她在哭在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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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墟里,是没有时间流逝的观念,血月永远挂在天穹之上。
鬼墟之上,便是灰雾,但其中的距离却是一道难以跨越的鸿沟。
满头白发的许默,从老旧古宅走出,半掩的木门后是一具干尸。
吱呀摇晃的木门打开了一会,一具女性的干尸从中走出,站在门前,朝着白衣的背影招手。
那一袭白衣却不为所动,在许默的衣袖怀中,有一张人脸。
赵秀雅的脸。
他会遵循两人的约定,一同离开此界。
在此之前,许默也有一个人要去见。
那具从古宅中走出的干尸异常诡异地想要追上许默的步伐,却始终碰不到后者。
而祂则是被永远地留在了古宅。
干尸不过是红色旗袍复苏后的厉鬼。
在鬼墟的道路里穿行的许默,庞大的鬼域仿佛黑暗般笼罩,地毯式地扑袭。
过了一会,他重新来到那处荒野。
荒野边上,身穿白色丧服的小薇跪在坟前啼哭,似乎是察觉到许默的到来。
小薇停止了哭泣,转过身,死寂的眼神看着许默,透露着一丝期翼。
许默身影鬼魅,转瞬来到小薇的面前,看着已经沦为厉鬼的小薇,眼中的怜悯一闪而逝,随即道:
“石年的尸体,我给你带来了。”
言罢,在小薇的目光中,许默的第五层鬼域展开,分别从无相花旦、卖脚老太、水鬼姐妹和其他参与的诡异手中夺下的石年残躯,显现。
许默身后的瘦长鬼影站起,延伸出的触手将石年的残躯拼凑完整。
那身穿丧服的哭坟人凄厉哭喊着紧紧搂抱住石年的残躯,原本宛如死潭的眼神也恢复一丝人气。
许默静静地看着女孩,她本就承担了原本不该去面对的诡异。
许默从哭坟鬼的身旁插肩而过,来到那矗立着自己的墓碑的坟前,墓穴里埋葬的是他挚友。
黑暗的泥土下,浑身被包裹在纸钱里的尸体,难以观测到的是,覆盖在尸体表层的纸钱在逐渐地消褪。
许默在使用着他的诡异,去挽救徐启。
最后,覆盖在徐启身上的纸钱全部消失,但后者始终像是死去一般没有反应。
但是许默知道,徐启很快便能苏醒过来,并且压制体内的神秘复苏,只不过那时想必他已经不在。
做完这一切的许默,悄无声息地离去,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身影虚幻缥缈乃至遗失。
小薇怀中紧紧抱着石年的尸体,脸颊流淌下的血泪,滴落在石年的遗体上,然后融入皮肤。
她视野所及,天穹下起了血色的雨,血色的雪。
雨雪交杂,纷纷而落。
她哭到哽咽不成声,竟是张开嘴,凄然一笑,将他的遗体尽数吃了下去。
一块不剩。
他的脸成了她的脸,半脸男,半脸女。
祂才是哭坟鬼。
幽静、悲拗地嚎哭,游荡在荒野之上,似乎在诉说着一段久远腐朽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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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今年的雪下得好大呀。”
大雄宝殿前的阶梯上,光着头,冻得脑袋发冷的小沙弥望向眼前的皑皑白雪,忧愁道。
“嗯,师傅看见了。”
双掌合十,微闭佛目的李修缘听见了小沙弥的话语,轻声回应。
“师傅,我们还要在这雪里打坐多久呀?”
小沙弥牙齿打颤地别过脸,看向故作镇定,实则身躯发抖得李修缘,疑惑不解。
“佛法高深,心中有佛,自然能够忘却体外苦寒,忘却人生疾苦。”
身披红袈裟的李修缘依旧闭着眼睛,教育小沙弥道。
“可是......可是师傅你也冻得发抖了呀。”
李修缘嘴角抽搐,实际上他的确觉得冷,哪怕披着这袈裟也冷。
于是,大和尚狠狠地给了小沙弥一勺。
疼得小沙弥只好抱住光头,龇牙咧嘴。
“是不是不怎么冷了?”李修缘故作高深的询可。
“诶!是诶!虽然很疼,但是不冷了诶。”
小沙弥捂住脑袋起的小包,一脸惊喜,但随即他又愁眉苦脸道:“但是师傅会冷呀。”
“要不师傅,我也打你一拳吧。”
李修缘挑眉,义正言辞:“师傅,不冷!”
小沙弥才兴趣乏乏地哦了一声,将身子靠向李修缘。
自家小徒儿哪里都好,就是不知是太蠢还是太聪明。
李修缘瞧了一眼小沙弥,颇有几分牛头不对马嘴地自语道:
“这世间情动,是盛夏白瓷梅子汤,碎冰碰壁当踉跄。”
“师傅,是想喝梅子汤了吗?”小沙弥歪着脑袋,可道。
此时,这位苦守弘法寺二十个年头的主持才堪堪几分羞愧道:“贫僧不曾吃过白瓷梅子汤呀。”
“胡说,师傅,你今年夏天就抢我的喝了。”
“说了你也不懂。”
“那师傅你说一个我听得懂的。”
李修缘回过神,指了指落在小沙弥脑袋上的残雪,煞有其事地说出一句:
“同淋雪,便算共白头。”
“师傅要比我先老吧?”
“胡说!”
“师傅,怎么感觉有点热。”
此时,李修缘才将目光移向那弘法寺门处。
一袭白衣白发,立于白雪。
雪落无声.....
第两百六十九章 和尚与道士
李修缘看向突兀出现在门外的许默,同时目光留意到白衣手中握着一串佛珠,笑道:“稀客。”
“鸡汤和尚,有些日子不见。”
许默一脸淡然随意,跨过寺庙门槛,走进弘法寺。
“是有五个年头没见过了。”
李修缘颔首,对于许默给他的称呼没有任何不悦,倒是欣然接受。
毕竟,打不过是真的打不过。
“和尚,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许默走到台阶处,同样坐下来,朝李修缘说道。
李修缘摸了摸自己的光头,直截明了地说出自己的想法:“贫僧就想着守这份基业,安静度过一辈子。”
许默饶有兴趣地盯着李修缘,嘴角玩味道:“不打算去另一处人间弘扬佛法?”
李修缘愣了愣,老实道:“一来是没有找到合适的人守着弘法寺,二来是还想再看看这雪。”
“所以,贫僧暂时还不想去另一处极乐世界。”
李修缘的婉拒在许默的预料之中,对于佛门中人,讲究冥冥之间的隐秘,即便在这阴间。
许默站起身,抚摸过小沙弥一禅的脑袋,眯眼夸赞道:“鸡汤和尚,你收了个好徒弟。”
“诺,这串佛珠,先前借你们的,现在还给你。”
言罢,许默将手腕的佛珠取下,交付给李修缘便打算离开。
“此番施主远去,修缘愿你功德圆满。”
李修缘恭敬地接过许默递给的佛珠,望着已经背过身即将离去的许默,开口。
“活过九世,如今第十世,九九为一,此世自当圆满。”
停顿下脚步的许默,几分洒脱写意挥动袖袍,踏入雪里,转瞬消失。
来时无痕,去时无迹。
仿佛他的到来,仅是为了拜访一二,便匆匆离去。
李修缘朝向许默的方向,双掌合十,颔首低语:“阿弥陀佛。”
再抬起头时,哪还有人。
“师傅,你不是说那个姓许的施主,是位大凶大恶之人吗?为何还要祈愿他功德圆满?”
待到许默离开后,感到莫名闷热的一禅才猛地觉得心头烦躁褪去一些,自从许默靠近一步,他便浑身忍不住地发抖。
直到许默离去,一禅的古怪状态才好了一些。
此时,似有所感的李修缘没有回答一禅的问题,而是拍了拍落在袈裟上的残雪,缓缓地站起身。
李修缘面朝大雄宝殿上那座背对他的佛像,眸光深邃地注视着,随即莞尔一笑,低头看向一禅,问了一句:
“这佛像为何倒坐呀?”
一禅自幼就生活在寺庙里,平时都见那佛像是正坐的,如今倒坐,也不知道其中的奥妙,有些犹豫地回答自己的师傅:
“难道是因为佛像正面没有脸?”
一禅回答的没有错,这涉及到了阴间的另一个隐秘。
这里的佛无真容,也没真名。
李修缘点点头,又摇摇头。
一禅不解,刚想开口,李修缘便主动说道:“佛像之所以背对,是因为叹那白衣不肯回头。”
“那位许施主,不回头会怎么样?”
李修缘闭上眼,脑海里浮现是一片尸山尸海。
血光映天,人间如狱。
良久,李修缘才从那古怪的状态里恢复过来,看向佛像的眼神中也多了些莫名意味:
“佛会怕他。”
一禅小和尚恍然大悟,抢先一步地说道:
“所以,佛背过身,是因为不敢看许施主。”
“可是,师傅,佛的眼里不是众生平等吗?为什么连正视许施主的勇气都没有呢?”
“是呀,众生平等也不过是一个笑话。”
“阿弥陀佛,正是如此!”
“尔等不过是伪佛,道貌岸然的东西!”
李修缘猛地掷出那一串由人骨连接成的佛珠,砸在佛像的头部,刹那支零破碎。
破坏掉佛像后的李修缘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东西,忽然面部狰狞地大笑开来,阵阵寒风涌入大殿,吹拂起红衣袈裟,袈裟上的人脸浮现。
一禅也未曾见到过自己的师傅失态的模样,连忙躲到一旁的柱子下。
李修缘的失态来的快,去的也快,他平息下心中的愤恨,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明悟。
佛,救不了这阴间。
那信仰祂,又有什么用?
躲在柱子后的一禅担心李修缘,便小跑上前,抱住后者。
一禅带着哭腔,紧张兮兮地拉扯着李修缘的袈裟:
“师傅......”
“师傅没事。”
李修缘猩红的双眼里的血丝已经褪去,眉眼从诡谲变得柔和,他抱起小和尚,往殿外走去。
这位身穿红衣袈裟的和尚,走在雪中,走出弘法寺。
“一禅,我们走。”
“师傅,我们走去那儿。”
“去找一些人。”
大雪纷飞,一禅趴在李修缘的肩膀上,不明所言。
李修缘何尝不是一阵恍惚,若不是在接下那串佛珠时,得知了那藏匿于金光溢彩下的佛像不过是一具具腐朽的尸体。
信仰的崩塌并没有击溃李修缘,既然世间没有佛,都是鬼。
那他就是第一位佛。
思虑于此,李修缘目光坚定。
不知行走多久,他们来到了大昌市市区,见到了一些人。
让一禅感到奇怪的是,那些人在见到自己师傅时,便双掌合十,跪倒在地。
那副神态,比他自己在佛像前还要虔诚。
一禅抬头看着自己的师傅。
李修缘那张苍白俊秀的脸庞,仅是面无表情地说道:
“你们与佛有缘。”
“那弘法寺地下的密室,今后谁都不能进,要是有人问起,就说是上一代主持说的。”
李修缘说了很多嘱咐,那些人都一一照做,一禅这才知晓,原来师傅要离开弘法寺了。
那他们师徒二人又将去往哪里呢?
似乎察觉到一禅脑袋瓜胡思乱想,李修缘浅笑自语:
“我们去极乐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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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的一座小城,一村庄不远的山上。
三月,其他地方的春意泛起之时,山中四季非夏即春,烈阳高照,空气中都充满了焦灼的气息。
山中,阳光透过树叶投射到岩石上的点点光斑,一部分留在岩石上,一部分则是照在了躺在岩石上午睡的清秀道人。
山中不比村里嘈杂,这座名叫鬼山的山头,四季温度宜人,夏凉春暖。道人郎是这座山的主人,在山里搭了一个院子,长年居住。
张道陵在睡梦里浑浑噩噩,突然脑海里炸开一道声音,“抱歉!”如同惊雷,躺在巨石上的张道陵猛地睁开眼睛坐起身。又做了一个恶梦的他,轻轻地揉了揉太阳穴。
“悉悉~”,张道陵耳边传来不轻易察觉细碎的声音,他依旧保持着原本的姿势,仿佛如同巨石般失去了生息。只是嘴角微微勾起。
在他的身后,一头巨蟒已经张开血盆大口,巨蟒同时在缓慢地收缩身体,冷酷的蛇眸在仔细打量它的猎物,一旦猎物有所动作,就会在瞬间勒住猎物。而出乎它意料的是,猎物仿佛如死一般的寂静,依旧不动如初。巨蟒抬起头颅,似乎想要从道人的头部开始吞下他!
就在巨蟒的大口即将要碰到道人的发丝时,张道陵凝聚目光,双手并指,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刺穿巨蟒的头颅,反应过来的巨蟒也欲迅速收住躯体,但是张道陵没有给它机会,双指顺着巨蟒头颅被刺穿的位置向上提起,双指如刀锋般锋利地划开它的头颅。
血腥味瞬间弥漫在空气中,巨蟒身上的血液迸发而出,洒落在道人的脸上。在巨蟒意识失去前,映入它视野的,唯有一双冷漠的杏花眼。
张道陵将双指抽出,可以看到他的手里夹着一个被血液浸染的眼珠子。
只见张道陵恶心了一下,但还是张口把眼珠子吞了下去,伴随着眼珠子的入口,腹中丹田处的一丝透骨的寒意逆着经脉想要冲出,巨蟒身上的眼珠散发出的热量将冷意抵挡住,并且以十分蛮横的姿态将寒意威胁到丹田中。
本来因为两种诡异能量撞击而导致面容扭曲的张道陵,也渐渐缓了下来,胸口一闷,他一口将胸腔中的血吐出。仔细感知了身体的情况后,他大舒一口气。命总算是暂时无碍了。
张道陵看着自己被染红的衣服,无奈地苦笑一番。用力地将卧在他身上的巨蟒挪开,“真重呀!”张道陵费劲的起身,踉踉跄跄的走到巨蟒的尾部,他伸出染血的手提起巨蟒,一步步朝院子走去。
道人的家是一处由竹子做的篱笆围成的小院,唯一不同的是,小院建在山谷之中,身后依靠的是一个水潭。张道陵随意地将巨蟒的尸体朝水潭扔下去,扔完后便不再看水潭,只是走进自己的小屋里,从竹制的衣架上,拿下一套白色长衫。
张道陵褪下已经被染红的青色长衫,有些愁容,巨蟒的血液染红了长衫,并且衣服上泛起了点点的丝线。
张道陵小心地察看,没有发现有什么奇怪以后,就打算换上白衫,竹窗外的透入的阳光照在道人的身子上,给他带来了丝丝暖意。
道人拿起毛巾,放到早已准备好的水盆浸湿,摊开毛巾放在脸上擦掉血污。
道人丝毫没有在意自己的姣好的身材暴露出来,除了平常来山上砍柴和打猎的村民,几乎没有外人。
将干净的白衫披在身上,透过竹帘的凉意减轻了不少。张道陵不喜寒凉,因为从小就被人丢在深山中,入了寒,寒毒入骨。是住在山间隐修的道士收养的他,后来道士便成了他的师傅。
道人无名,给他则取了道号长生,道人是一位隐士的高人,因为张道陵他小时候体弱又有寒毒,只能靠道人每天拖到太阳底下给其吊命。一来便是十多年,等到张道陵长大了一些,道人便教他武功,锻炼他的体魄。
虽然多年努力下,寒毒不足以威胁他的性命,但始终是一个不可以忽视的隐患。
等到他十三岁的时候,道人见张道陵已经有了足够自保的能力,就独自远游。距离道人的第一次远游四方,几十年过去有余,期间道人会时不时回来探望他,那时而道人给张道陵唯一的要求,就是以后待到道行精进时能把鬼山中的一条人脸蟒消灭。
因为这条人脸蟒体内有一个眼珠,道人不能永远地保护在他的身边。
叮嘱一番后,告知这是张道陵的命数,第一个大劫。
渡过了,张道陵的性命不仅无碍,还可以增长实力。最重要的是,他与道人约法三章,五年后的十八岁,他就可以下山。
张道陵收回思绪,穿好衣服的他走到院中,缓缓坐到凳子上,修长白暂的手慢丝调理的泡茶,倒茶。
他轻轻抿了一口后,随手拿起放在一旁的书籍,翻开书页读起书来。
如果有人在这里,远远望向张道陵,就会发现他身上流露出的儒雅和不凡,似山中谪仙出尘。
但他眼神里的炙热和坚韧,也恰恰说明他不是按捺住现状和寂寞的男子。
十多年未曾梳理的长发披散在男人的肩头上,透过树叶间隙的点点微光打在张道陵的身上,他微仰着头,神色静宁而安详,嘴角弯成微笑的弧度。
“活着真好!”张道陵眷恋且贪婪地汲取身上的温暖,微眯着的杏眼投向静谧平静的水潭,“可惜没酒。”张道陵砸吧砸吧嘴,有些遗憾。
第两百七十章 乘棺归去
白衣男人静静地看过张道陵一眼,嘴角泛起耐人寻味的微笑,转身便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仿佛未曾来到过。
张道陵只觉得脑袋昏沉,像是在做梦一般,梦见了一袭白衣。
恍然发觉,自己仍然是举着半壶酒,却不见那人。
许默心有所感,才循着内心踪迹前来这座不知名的山头,见到了山间小道。
兴许未来有再会的时候。
许默离开了那个山头,前往下一处地方。
在去往另一个世界,有些人需要告别。
大昌市,老旧古宅。
阴森森的老旧古宅外,许默突兀地出现。
许默踩上楼道阶梯,潮湿平滑的地板变得异常安静,留不下他的脚印。
他来到那扇关住的黄金门前,伸手一抹,露出了里面的真容。
那是一团黑暗,黑暗里藏着一位人影,若隐若现。
“你,要走了吗?”
许默轻轻点头,没有做再多回应。
“我也好想离开这里。”
人影抬起头,似乎在茫然地盯着上层。
“前路荆棘,好走。”
“嗯。”许默若有所思地颔首回应。
随即他转身,敞开的黄金门准备再次关上时,许默回头朝那深渊般的黑暗说了一句话:
“一年后,会有个人打开这扇门。”
“我等。”
黑暗中,传来他的回答。
“再见。”
许默提了提衣袖,白发在风雪里飞舞。
大昌市郊区,墓园。
一座墓碑前,罗有财依旧是穿着那件黑衣,神情冷漠地注视着身前的墓碑。
在老人的身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老人没有回头,也知道是谁来了。
“你还记得这座墓碑上的人是谁吗?”
站在老人的背后,许默望向罗有财,询问。
罗有财皱眉,脑海中对于墓碑上人的记忆确实已经很模糊,他是记不清了。
许默没有等到罗有财回答,便开口道:“那是你的老伴。”
“需要记住一辈子的。”
“那是我老伴?”
罗有财有些恍惚地看着墓碑上的照片。
许默的话语像是一个永恒的诅咒,印刻在罗有财的脑海里。
从大昌市,抵达中山市,不过咫尺之距。
金碧辉煌,灯光璀璨,奢华雍贵的凯撒大酒店。
现实里的人在经历着他们普通平凡的生活。
而许默面前的凯撒大酒店,却是另一番光景。
破败,腐朽,流露着诡异和不祥的气息。
许默走入了这家恐怖的酒店,酒店里到处是诡异,但是他此行的目的不在于祂们。
第四层楼,红色地毯铺盖在地面,地毯上留着黑色的脚印。
黑色脚印密布的十字路口,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尸缓缓转过头。
看向许默,准确地说是他手中的菜刀。
黑红色的鬼域顿时笼罩住整个廊道,肉眼可见的是,男尸的坑坑洼洼腐烂的脸在一点点地恢复。
“下定决心,要以自己死后的神秘复苏来堵住这个地方吗?”
在许默的鬼域里,一切都暂停了下来。
被时间腐朽过的事物在恢复,他们又回到了那一年。
许默重复着当时张坚对男尸的问题。
渐渐地,男尸的脸恢复了过来,那是一位民国故人。
男尸说不出话,只能点头。
“菜刀还给你。”
许默将从楚灵所居住的那间木屋里带出的菜刀扔出。
男尸牢牢地握住菜刀。
“我走了。”
许默神色平静地对男尸说道。
男尸那僵硬的面孔表现不出任何的表情,但眼睛里流淌下血色的眼泪。
暗红色的鬼域收起,四层楼刹那间沸腾了。
原本恢复正常着色的墙壁重新斑驳掉漆,遍地滋生的霉菌。
阴沉沉的压抑黑暗里,一间间房门打开,墙壁上出现了许多的血色掌印。
在许默的视野里,出现了许多的“人”。
对于这些人,许默并不陌生,都是上个时代认识的民国驭鬼者。
唯一不同的是,祂们和那时的自己相比,已经物是人非,浑身散发着腐烂的气息,皮肤在掉落褪色,血液在凝结变黑。
从房间里走出的“人”,清一色地对着许默做出僵硬的鞠躬的动作。
像是尊崇,像是敬畏,像是送别。
“不打算奏响钢琴曲,送我一程吗?”
在许默的声音落下后,死寂空荡的楼道里一首诡异的钢琴摇篮曲不断地响起,令他沉醉。
遗憾的是,那首曾经出现在鬼梦梦境里的曲谱,早被分成了三份,以作为厉鬼的拼图。
现在能碰到,算得上缘分。
琴声唯妙,许默朝众人颔首,以示告别。
一曲罢了,曲终人散。
酒店再次恢复了原来的那般沉默的诡异,似乎在等待着下一个人打破。
而后,许默来到第三座城市,大川市。
来到这里的目的,是想去见一个人。
一个女人。
自从解决完黄琥的神秘复苏后,他已经有很久没有再回来。
许默见到了一位老朋友,正如那时的他所想的一般,焦尸的恐怖诡异提升了一个档次。
在近乎献祭的前提下,形成自己的鬼域。
灰白色的浓烟里有一具浑身被熏黑焦灼的干尸,站在原地,眼神空洞地望向许默。
许默瞄了祂一眼,后者便被关入鬼域之中,但他并没有完全地流放,等到祂完整地侵袭出来。
应该是一年之后。
留给杨间解决吧,毕竟他可是许默心心念念的二郎呀。
许默身影鬼魅辗转,他来到了第七栋的301室。
象征性地敲了一下门,里头便传来一位老人沙哑低沉的声音。
“哥哥,你醒来了。”
“我来了。”
简单的沟通,门自动地打开。
一股尘封已久的孤独和藏匿的凉意扑面袭来,同时伴随着还有轻微的咳嗽声。
那一袭白衣没入其中,微黄的灯光闪烁又黯淡下来。
房屋里的家具大多数是木质的,虽然涂着红漆,但因为年代久远的缘故,不少都已经斑驳掉色掉漆。
地面上铺就的是老式的瓷砖。
这里的所有,对许默来说,太过熟悉。
是家的氛围。
许默伸手摸了摸这些摆放已久的家具,家具一尘不染,归功于居住在这里的老人。
有些怀念自己做蛋炒饭,自己吃的日子。
许默忽略过那摆放在一侧的老旧菜篮,而是注视向了那挂在墙壁上的一幅油画。
油画上的身着制服的人,是他自己。
许默推开了左边的那间卧室。
一股檀香袭来。
张坚喜欢檀香味,他也不例外,妹妹张瑶姬也不例外。
毕竟,他们都是一家人,真正的源头。
“哥哥。”
躺在红漆木床上的老妇人坐了起来,看模样,她有些虚弱。
许默坐到床边,眼神温柔地看着眼前的老妇人。
老妇人取下那遮掩面容的脸皮,露出一张绝艳动人的脸。
“哥哥,你要走了吗?”
嘴唇惨白的张瑶姬,伸出手,轻轻抚摸过许默的脸庞,轻声细语。
许默低头,亲吻女孩的额头,这是他最爱的妹妹。
“哥哥要走了。”许默回答她。
“哥哥,又要......又要一个人上路了吗?”张瑶姬一脸心疼地看着许默,担忧道。
许默摇摇头,“这一次,你哥哥不是一个人,秀雅会陪着我。”
“有杨回姐姐陪着你,那我就放心了。”
听到许默回应的张瑶姬微微一笑,眼里有几分不舍。
“哥哥从来不是孤苦一人,我还有你们,不是吗?”
张瑶姬只顾着点头,说不出话来。
张瑶姬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她回忆起了和哥哥张坚的点点滴滴,宛如影片般一帧帧地播放,播放以后脑海中关于张坚的记忆也在一点点地抹除。
良久,待到夕阳落下。
许默怀里的女人才缓缓开口:
“哥哥,我还会记得你吗?”
“只要我回来之时,你就会记起我。”
“哥哥,我在这里等你回来接我。”
“好。”
“睡一觉吧。”
许默抱着女人,轻轻摇晃,口中念叨鬼童谣:
“门前,坟堆下。”
“飞过一群鸦。”
张瑶姬微张着嘴,小声应和:
“快来快来数一数。”
“二...四...六七八。”
望着怀里陷入沉睡的女人,许默眼神复杂。
许默缓缓给她盖上被子,小心翼翼地走出卧室。
卧室的门掩上,关于许默的痕迹尽数抹除。
许默离开了那个地方,去往下一个地点。
他像一位旅客,走过,看过。
许默来到那所鬼邮局,一层,一层地走上去。
留恋地注视着悬挂于廊道里的每一幅人画像。
许默鬼火的鬼域与鬼影的鬼域叠加,一层鬼域里拥有着两层诡异,他在这所鬼邮局里留下了一些痕迹。
扭曲、混乱、重叠。
漫无目的地行走,走过每一处地方。
最后,停留。
他来到那位的坟墓前,曾经一同处理神秘事件的伙伴。
“魏叔,再见。”
许默朝着那墓碑咧嘴一笑,笑容里满是苦涩和回忆。
有些见面便是告别。
许默还想再看看,未来。
他的身影介于现实和虚幻间,朦胧莫测。
两侧的景物开始以恐怖的速度流逝,夕阳落幕,东日初升。
时间的指针转动,有一条河,沿着河,许默见到了很多场景......
一辆锈迹斑斑的公交车前。
“秦老,我体内的神秘复苏就要压制不住了,尝试着用那辆鬼公交撞我吧。”
杨天佑望向鬼公交里的秦明,眼神坚定地要求。
“嘭!”
鬼公交以恐怖的速度撞击向那个男人。
尸体支零破碎......
秦明走下鬼公交,用黄金布袋捡起杨天佑的尸体,分尸而葬。
驾驶着鬼公交,消失于一团迷雾里。
许默就像一位旁观者般注视着以后的历史,没有他的历史。
他继续行走,眼前的场景又骤然辗转变换。
小薇已经成了真正的哭坟鬼,半张脸是她的,另外半张脸是石年的。
徐启爬出了坟墓,取走了墓碑。
吴罡和姮都在楚灵的手下做事,脱离总部。
罗有财从那五层高的邮局纵身跳下......
望着那记忆里人的面孔,许默没有去做什么。
他没有回头,时间长河的流速变得更快。
许默一路往上前行,拨开眼前的迷雾,熟悉的上课铃在他耳边响起。
看着出现在眼前的风衣男子,许默诡谲地笑了笑。
风衣男子,叫做周正。
是他去寻找鬼画前,为饿死鬼寻找的归宿。
原因是很简单,只是因为这位叫做周正的男人,很像魏童,为了心中那所谓的正义和善良宁愿奉献自己。
许默注视着那循敲门声而来的罗有财。
此时的罗有财,已经成了一只鬼。
敲门声的音频,是当初罗有财录制的。
很快,许默来到了教室门口。
那个矗立在慌乱的人群里,脸上带有几分对未知恐惧同时强行冷静的少年。
是杨间。
许默嘴角微勾,是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
他伸出手,划过眼前的长河。
许默一路观望,像一个不存在的人般。
杨间的每一次死里逃生,歇斯底里。
静谧的乡间夜晚,杨间沉睡,表情狰狞,有些痛苦。
许默忍不住去触碰了他,后者蓦地醒来。
许默堪堪地收回手掌,扭头没入虚幻里。
不知不觉,他走到了时间长河的尽头,属于杨间传奇的尽头。
在他的时间段里,不去贸然地干涉,是对同为完整鬼的尊重。
许默的传奇即将落幕,杨间的传奇将会重启。
两人,巅峰相见。
那一片绯红的云层里,一人静静站立。
杨间那双漆黑的眸子之中泛着丝丝缕缕的红光,眉心之间一只血红的眼睛不安地窥探着朝他走来的白衣男人。
那人的眼眸同样诡异妖邪,拥有着三道勾玉的瞳孔也在看着杨间。
杨间握住那裂痕的金色长枪,锋芒直指着前来的白衣,坦然一笑。
完本感言
当点击下发布的按键时,太一的心情很复杂,有不舍也有遗憾。
遗憾是没有办法再继续完成这个故事,不舍也是因为不舍书里的人物。
太一做了一个疯狂的尝试,就是去写神秘复苏的前半段的故事。
但事实上,在佛爷没有写完本前,是很难继续写的。
太一能做的只有尽量地去补全,但太一始终不是佛爷,也写不出佛爷的风格。
但对于太一来说,能够写出一点点属于自己的风格就是很不错的进步。
一路过来,有人喷,也有人坚持看到了这里。
心里有很多感谢的话,但说不出口。
整个十一月份,对于太一来说,是难熬的,是痛苦的。
以至于书的后半期,自己写的时候很压抑。
如果是一直追读过来的读者,会清楚太一的遭遇,其实在前面也有说明过。
实在惭愧。
因为太一临近毕业,所以要将重心放在自己的毕业设计以及未来的出路上。
写书是自己的爱好,太一要先去选择前途了,只好暂时地放下写书。
开书至今,成绩一直都蛮差的,甚至每章发出来,评论寥寥无几。
订阅也很低......
低到难以想象的低。
其实可以水到十二月份,但太一觉得没有必要,我也不想让你们看的难受。
就这样结尾了。
此时,写完本感言的太一正在大学的图书馆,耳边是广播台播放的音乐。
是最近一首有趣的歌,叫做《茫》。
你们可以听听......
缘由在前面太一解释过了,所以就不再重复了,那样显得矫情。
说说新书吧。
有读者问太一,会不会续写许哥的故事。
太一犹豫了,大家伙都知道恐怖灵异文的生存空间艰难,即便是佛爷也不确定未来的动向。
更不用说太一了。
如果有机会去写许哥的故事,太一还是会去写的,这一点大家放心。
下本书,有两个选择,目前还没有想好。
一个就是续写许哥去往另一个世界的故事。
另一个就是高武低玄的江湖庙堂,偏仙侠的小说。
当然,或许太一会考虑将二者结合,但预估难度会很大。
新书发布的时间,会在明年四月份,太一结束省考后会去内投。
内投的话,也不一定就能签约,改文之类的可能五月份初才会发出来。
嗯,大概就是这样的了。
再闲聊几句,
感谢几位书友一直以来的支持。
感谢梦之岚、决非雾里看花、书友20180115123510086、13082830955、书友20201017091831372、文人骚客、可友大、文神、观月风、夜行-拾梦、神不为人、太一死忠粉呀、c14159267、书友20191130133634448、如花姐姐楼主的想上你、誓言只存于童话、书友20200724001259693、SCP未知、antman、太一呀十年老粉、黑色丝袜在这里、书友20170620214551026、书友20190923075230746、道悟浮生、然阅、焰炎之名、祈雨月、兜兜转转小快乐等书友的打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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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以外还有李宝叔,你的评论太一都有看哈,还有很多人,就不一一列举了。
特意跟可友大还有c14159267两位大哥,说一声抱歉哈,尤其是c14159267大哥好像投资了不少钱,太一也不是很懂,也不知道是会让大家追投的是亏了还是赚了。
总之就是很抱歉,没有上三江,没有上编辑推荐。
太一会申请书完结的,这样应该会少亏一些。
愿我们都能在那腥臭腐朽的日子里灼灼生辉。
大家伙,我们江湖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