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宁执,非良人
宁执把昭月公主的死,大部分都归结到了宁江煜的身上。
如果不是宁江煜偏宠沐惜音,昭月公主又怎会气怒深夜离府,最后落了个溺水身亡的下场。
卿虞了然,难怪昨夜在清泉宫时宁执同宁江煜针锋相对,原来是因为昭月公主。
可却还是隐隐觉得不对劲,昭月公主的死,她总觉得不会那么简单。
“你顺带再查查昭月公主溺水一事,我总觉得其中还有隐情。”
“必要之时,可以让晚笙也参与其中。”
如今的蛊宗,已尽在卿虞的掌控之中。
晚笙自然也没必要一直守在蛊宗里。
“小姐,还有一事,听蝉传来消息说,前些日子有人一直在暗中探查蛊宗的消息。”
卿虞抬眸,散漫开口,“禁军统领萧贺年?”
“小姐已经知道了?”
卿虞点头,“无妨,想查就让他查去吧。”
那些日子,木槿一直隐匿在盛京之中,所以不知情。
萧贺年会查到蛊宗头上,也是卿虞一手安排的。
至于萧贺年口中所谓的卿虞的师傅,不过是卿虞杜撰出来的子虚乌有的存在。
谎言,是最容易被拆穿的,可真真假假,便难以分辨了。
*
卿虞刚用过早膳,妘氏便带着卿洛过来了。
“妾身见过郡主。”
“洛儿见过长姐。”
二人异口同声,对着卿虞福身行礼。
卿虞点点头,柔声开口,“姨娘和洛儿就不必多礼了。”
妘氏也没有拐弯抹角,当即把昨日除了府中那些蛀虫一事同卿虞汇报了一遍。
只不过,看向卿虞的眼神里,却是多了几分敬畏。
不过短短一月,就将这安定侯府上下肃清。
这卿虞,当真是个角色。
妘氏越发庆幸,自己选对了人。
她心里清楚卿虞只怕早就已经知道了此事,但该有的态度和诚意她必然是要拿出来的。
以后,卿虞便是她的主子。
卿洛不由自主的用余光偷偷瞥了卿虞几眼。
她这长姐看起来温软无害的,可手段倒是凌厉。
听妘氏说,那些个蛀虫好多都是在这侯府里潜伏了多年的,可还是被卿虞一个不落的都揪了出来。
*
皇宫,朝云殿。
一身藕荷色宫装的女子斜靠在软榻上,眉眼轻阖。
女子生了一张标准的鹅蛋脸,五官精致逼人,眉眼间隐约还带着几分英气。
正是后宫中地位极高的淑妃娘娘,将军府的嫡出大小姐,陆菀。
“母妃。”
话落,就见一约莫十四五岁的娇俏少女快步走了进来,明艳的小脸上满是委屈。
陆菀唯一的女儿,也是同宁执有婚约在身的瑾元公主,夜瑾瑜。
见到夜瑾瑜,陆菀的脸上瞬间温和了不少。
“这是怎么……”
话还没说完,夜瑾瑜就一把扑到陆菀怀里,放声大哭。
“母妃,他怎么可以当众求父皇赐婚。”
“这让女儿的面子往哪搁……”
陆菀知道,夜瑾瑜说的是昨夜宁执求夜凌宸赐婚一事。
自夜瑾瑜懂事起,夜凌宸就告诉她,等她长大了,是要嫁给宁执做世子妃的。
这桩婚事,夜瑾瑜是极为满意的。
不仅因为宁执生的俊俏,更因为宁王府是这大夜仅次于皇室的存在。
所以,这么多年来,夜瑾瑜也一直以宁王世子妃自居。
可怎么也没想到,还差一个月就是她的及笄礼,在这当口竟然出了这般糟心事。
她的未婚夫当众求娶别的女子,还是一个处处不如自己的女子。
这和大庭广众之下打了她一巴掌有什么区别?
陆菀没说话,只是轻拍夜瑾瑜的后背。
待夜瑾瑜哭够了,陆菀才温声开口,“瑜儿可是真的喜欢那宁执?”
夜瑾瑜不知道陆菀的意思,却还是乖巧的点了点头。
陆菀眸子微凝,半响,才看着夜瑾瑜的眉眼认真开口,“瑜儿,宁执,非良人。”
夜瑾瑜一愣,定定看着陆菀的眼睛,轻喃出声,“母妃......”
“母妃和你说过的,太医断言,宁执活不过二十岁,你怎么就这般执迷不悟。”
陆菀眉眼间染上几分无奈,她这宝贝女儿什么都好,就是这固执的性子,和她一般无二。
想当年,她也是这般,任凭父亲兄长百般劝阻,还是毅然决然的进了宫。
可结果呢,夜凌宸不爱她,哪怕他睡在自己身侧,梦里唤的也是别的女子的名字。
虞浅,那个已经死了整整五年的女子,仿佛镌刻在了他的心里一般,怎么也抹不去除不掉。
可如今,夜瑾瑜要走的,却是和她一般无二的路。
夜瑾瑜双眼通红,声音哽咽,“可女儿就是喜欢他,哪怕他几年后便会殒命,女儿也想嫁给他。”
“瑜儿,你这不是喜欢,是执念。”
是对宁王世子妃的执念。
是早些年夜凌宸便种在夜瑾瑜心底的执念。
若是宁执是个身子骨好的,这桩婚事陆菀也就认了。
可宁执不仅短命不说,如今竟然还和卿虞扯上了联系,陆菀心中再清楚不过,夜瑾瑜不该趟这趟混水。
“执念......”
夜瑾瑜眼中满是迷惑,这么多年她对宁执只是执念么?
见夜瑾瑜听进去了,陆菀不由得继续说道,“瑜儿,母妃是过来人,知道怎么才是对你最好的。”
“听母妃的,多看看眼前人,至于那些注定无缘的人,你又何必多费心思。”
陆菀中意的夜瑾瑜夫婿人选,是她亲哥哥的儿子,当今将军府的嫡子,陆宴。
陆宴生的一副好相貌,又是夜瑾瑜的表哥,夜瑾瑜嫁去将军府,怎么也不至于受了委屈。
可偏偏,夜瑾瑜就认准了一个宁执。
这些年来,陆菀没少费心思,可夜瑾瑜就是听不进去。
而昨夜宁执当众求夜凌宸赐婚,也算是让夜瑾瑜死了心。
脸面固然重要,可若是能为夜瑾瑜谋一桩好亲事,陆菀倒也不同宁执计较什么。
许久,夜瑾瑜才红着眼睛点头,嗫嚅出声,“女儿知道了。”
*
相思阁。
闲来无事,卿虞正同妘氏母女话家常,倒也是舒心自在。
“小姐,林尚书来了。”
第25章 寻求庇护
“林尚书?”
见卿虞满脸疑惑,妘氏当即解释道,“大小姐,这林尚书便是林氏的亲哥哥,当今的户部尚书,林傲。”
妘氏没有称呼林姝兰为安定侯夫人,而是林氏。
这安定侯府,已经不再是林姝兰的天下,如今做主的,是卿虞。
卿虞点头,总算是记起来了。
说起来,林傲能保住这户部尚书的位子,还是多亏了那身为安定侯夫人的嫡亲妹妹,林姝兰。
前一任户部尚书正是林傲和林姝兰的父亲,林翊。
林翊是两朝老臣,因此颇受夜凌宸重用。
林傲有几分才能,又看在林翊的面子上,这才将户部尚书的位子交到了林傲手上。
可偏偏林傲是个不争气的,自成了户部尚书之后,不仅毫无作为,更是胡作非为。
大肆修整尚书府不说,三年之间更是娶了十几房妾室,屡屡遭到弹劾。
恰又赶上林翊病逝,林傲的处境可谓是雪上加霜。
可就在这个时候,卿子衍和虞浅出了事。
卿子恒摇身一变成了安定侯,有了个身为安定侯夫人的妹妹做后盾,林傲的好日子又持续了五年。
可如今,林姝兰“死了”,林傲自然是要寻找新的庇护。
卿虞笑笑,找后台竟然找到了她的身上,真不知道这林傲是怎么想的。
卿虞起身,林姝兰的嫡亲哥哥,她自然是不能“怠慢”的。
妘氏和卿洛随着卿虞出了相思阁,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卿虞到达正厅的时候,林傲显然已经等了许久,却不敢有丝毫的不耐。
如今的卿虞,贵为卿安郡主,地位堪比封了王的皇子。
见到卿虞,林傲赶忙起身,对着卿虞行了一礼,“臣见过郡主。”
“林尚书多礼了。”
走到上首落了座,卿虞才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疑惑开口,“不知林尚书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林傲的脸上闪过几分局促,就在昨日,他想联络曾经林姝兰安插在连姒身边的翠枝,却怎么也联络不上。
仔细打听一番才知,昨日安定侯府发卖了十几个丫鬟仆人,翠枝,便在其中。
林傲不知道是卿虞发现了翠枝的异样,还是纯属巧合,心中难免慌张。
毕竟,他还是想依附卿虞延续他以后的荣光的。
“郡主昨日受封,此乃一大喜事。”
“说起来,家妹还算是郡主的亲婶婶,臣理当为郡主送上贺礼。”
卿虞眸子微动,林傲这是想打感情牌了?
只不过,和林姝兰扯上了关系,卿虞就不可能如林傲所愿。
精致白皙的小脸上绽出一抹笑,“那卿虞就谢过林尚书了。”
闻言,林傲眼睛一亮,卿虞的意思,是同意了?
毕竟,贺礼都收了,卿虞总不能再出尔反尔。
更何况,对卿虞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
目的达成,林傲也不再多留,当即开口,“臣家中还有些事,就先行告退了。”
卿虞点头,“汐言,去送送林尚书。”
林傲整个人顿时精神了不少。
有了卿虞的庇护,以后他便可高枕无忧,安心当他的户部尚书。
汐言送林傲回来的时候,卿虞正在查看林傲送过来的贺礼。
鸡蛋大小的夜明珠,形状别致的紫珊瑚,盛京万金难求的袁大师真迹......
每一样都是有价无市,不得不说,林傲也算是下了血本。
户部尚书掌管整个大夜的官员俸禄,只怕这些年,林傲没少从中捞好处。
“若是让林傲知道今日这些珍宝注定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只怕会心疼死。”
林傲这个人,有两大爱好,一个是贪财,一个是好色。
能让他忍痛割爱送上如此珍宝的,也就只有卿虞了。
卿虞难得眉眼间都带了些许笑意,能从林家人身上放点血,她倒是觉得还不错。
“都收起来吧。”
汐言点头,随即仿佛想到了什么,走到卿虞身侧,压低了声音开口,“小姐,滴水之刑已经有所进展,小姐今夜可要前去看看?”
卿虞想了想,卿子恒受这滴水之刑,已经一月有余,如今只怕头皮都已经开始浮肿了。
想至此,卿虞平淡的眸子里不由得亮了几分,“嗯,今夜去看看。”
*
宁王府,竹兰居。
风弦看着淡然品茶的自家主子,欲言又止。
“想问什么就说,一个劲儿的叹气,你不烦我都烦了。”
风弦额头上不由得滑过几道黑线。
你以为他想叹气吗?
更何况,他想知道什么,没有人比宁执更清楚了。
“主子,您同那卿安郡主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风弦在安定侯府外守了大半夜,直到天色将亮,宁执才从安定侯府出来。
整整三四个时辰,风弦想象不到这么长的时间里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听说那卿安郡主又生的花容月貌,他家主子不会情难自禁吧?
虽说卿安郡主名声差了些,可若是宁执真心喜欢,倒也没什么。
就在风弦设想第十三种可能性的时候,宁执开了口,没有了刚才的肆意调侃,声音里染上几分认真。
“风弦,卿虞,可解我隐疾。”
风弦大惊失色。
他本以为是宁执对卿虞有几分兴趣,毕竟宁执年纪也不小了。
却怎么也没想到竟和宁执的隐疾扯上了关系。
许久,才平静下来,脑海中,思绪流转。
宁执隐疾一事,知情人也就那么几个,风弦,便是其中之一。
所谓隐疾,不过是绝命蛊在作祟罢了。
可卿虞一个闺阁女子,又在农户中寄养了五年,怎么可能和绝命蛊扯上联系?
脑海中灵光一闪,风弦突然明白了什么,农户里寄养了五年……
卿虞消失的那五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真的只是寄身农户这么简单吗?
答案显然是不可能!
见风弦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终是重归平静,宁执瞥了他一眼,才开口道,“现在,可明白了?”
卿虞……
呵,可真是个迷一样的女子。
让人忍不住的想去探究……
风弦点头,“主子,属下这就命人去调查卿安郡主。”
第26章 一定是谣言!
宁执却是摇摇头,淡声开口,“不急。”
卿虞既然敢主动现身人前,那就意味着早就做好了万全之策。
短时间内,风弦只怕是查不出来什么。
那个看起来温软乖巧的小丫头,只怕是比狐狸都要狡诈三分。
“你先去查查那人如今在何处。”
风弦一愣,半响才犹豫开口,“主子说的,可是遥山那位?”
宁执的眸子微不可察的暗了几分,却是点了点头。
风弦眸子里闪过一抹心疼,三年了,主子始终不愿提起那人,可如今,却是不得不戳到曾经的痛处。
“去查查他和蛊姬之间,到底有什么牵扯。”
整个大夜,懂蛊之人也就只有一个蛊姬。
既然涉及到了绝命蛊,那便和蛊姬脱不了干系。
可宁执查了蛊姬三年,却始终查不到蛊姬身居何处。
不仅如此,从一年前开始,他更是连蛊姬的一点消息都查不到了。
听说,蛊宗易了主。
曾经叱咤江湖的蛊姬,也由此失去了踪影。
眸子微眯,究竟是何等人物,竟能取蛊姬而代之?
对于这个蛊宗的新主子,宁执很是好奇。
“加大探查蛊宗的力度,势必要查出蛊宗神秘新主的身份。”
“是,主子。”
轻抿一口茶,宁执脸上闪过一抹兴味,随即起身。
“主子要去哪?”
风弦眉头一皱,这可是白日。
宁执,是见不得光的。
自打中了绝命蛊之后,宁执只要碰到一点阳光就会剧痛难忍,也因此,盛京才传出宁执身娇体弱的传言。
宁执却是步子未停,悠然开口,“安定侯府。”
见宁执已经快到了竹兰居的门口,风弦赶忙取了把伞追了上去。
宁执极少在白日里出门,到了非出不可的时候,就只能执了把伞隔断阳光。
今日的盛京城一如既往的热闹,街头小商贩的吆喝声络绎不绝。
看到马车上的宁王府标志,众人不由得小声嘀咕。
“这是宁王府的哪位主子,这马车怎么不曾见过?”
“这好像是上好的黑檀木......”
“黑檀木?”
都是些平常百姓,只知木料中紫檀木为贵,却不曾听说过黑檀木。
“我也是听我那常年在外的老爹说过几次,黑檀木带有淡淡异香,冬可保暖夏可除凉,可谓是真正的世间难求。”
“听说过,那就是不知道了呗。”
“就是就是,就会忽悠我们。”
嘈杂之中,一道略显沉稳的声音响起,“确然是黑檀木不假,而这诺大盛京,能乘坐黑檀木马车的,也就只有一个宁世子。”
宁执身子不好,夜凌宸集整个大夜的黑檀木,命工匠为其打造一辆黑檀木马车。
这件事,知道的人并不多。
一石激起千层浪。
声音刚落,本来已经渐渐弱下去的嘈杂声顿时比刚刚喧闹了几十倍不止。
宁执,盛京中神一般的存在,光风霁月,高不可攀。
可偏偏没有一副好身子,见不得光,吹不得风,鲜少出现在人前,但却未让盛京之中对他的倾慕减少分毫。
越是神秘,越是惹得盛京中人将他奉若神明。
“宁世子?”
“莫不是那个和卿安郡主私定终身的宁世子?”
听到有人编排宁执,立即便有人出声呵斥,“你在胡说什么,宁世子何等身份,宛若神祗一般的人儿,怎么可能和那丧门星牵扯在一起,简直是一派胡言!”
见有人凌厉反驳,那人当即面色微微涨红,“你才胡说,昨夜卿安郡主的册封宴,那宁世子不仅公然将卿安郡主拥入怀中,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当众求圣上赐婚,如今整个皇宫都传遍了!”
说完,生怕别人不信,立刻又补了句,“我的姑妈可是在皇宫御膳房当差的。”
任凭那人说的有理有据,众人却是丝毫不信。
宁执,高高立于神坛之上,只能仰望。
而卿虞,臭名昭著,就差被人踩进臭沟渠了。
这两人私定终身,和天方夜谭有什么区别!
荒唐,简直是荒唐至极!
见众人脸上满是不信,那人脸色涨红的愈发明显,半响才吐出一句,“你们爱信不信!”
众人满脸不屑。
这等荒谬言辞,想都不用想,一定是谣言!
街巷尽头隐秘拐角处,一道声音略微犹疑,“公子,您刚刚……”
“刚刚?”
“刚刚为什么要明说宁执的身份是吗?”
“属下逾越了,公子恕罪。”
“你说,为什么只有宁执才能当世子呢?”
“呵,就因为他的母亲是公主吗?”
“可如今,昭月公主都已经死了多久了,就凭宁执那副烂泥扶不上墙的身子,为什么还要霸占着世子的位置不放?”
*
宁执到安定侯府的时候,将将午时初。
四月午时的太阳已经隐隐有了毒辣的迹象,让人不由得怏怏的。
风弦眉头一紧,赶忙为宁执打了伞。
今日的阳光,太不利于宁执的身子了。
可宁执做的决定,从来都没有人可以阻止。
“去通报卿安郡主,就说宁王府宁执来了。”
宁执站在伞下,一身紫衣,绝代风华,那守门的府兵不由的有些看痴了。
直到宁执的声音响起,那府兵才回过神来。
宁执?
名誉盛京的宁王府世子!
怪不得,竟有这般惊世颜。
“请世子随小人进正厅,小人这就去通报郡主。”
宁执点头,随即迈步进了安定侯府。
他虽撑着伞,却丝毫不显女态。
更像是与这世间格格不入的神明,不可亵渎。
宁执,仿佛天生就带有这样的魔力,让人不由得想要放在心头恭着敬着。
好似那般精致完美到每一处的人儿,就该被世人所敬重。
听说宁执来了,卿虞执笔的手一顿。
宁执,他来做什么?
“让宁世子稍等片刻,我这便去。”
话落,继续勾勒的那副泣血海棠图。
卿虞总觉得,好像缺了点什么。
半响,灵光一闪,卿虞咬破手指,鲜血滴在本就鲜红的花瓣上,更显妖治。
卿虞这才满意的点点头,缓步出了院子。
宁执端坐在正厅,整整半个时辰,都不见卿虞出现。
呵,昨夜还浓情蜜意,今日便冷淡至斯,这小丫头可当真无情!
第27章 赌对了
过了约莫大半个时辰,卿虞才姗姗来迟。
“让宁世子久等了,卿虞惭愧。”
宁执却见那人面色红润,精致的小脸上不见一丝愧疚之色。
心中不由得暗道一声敷衍。
“宁执不请自来,还望郡主不要介怀。”
卿虞轻笑,纯良无害,“世子言重了。”
心中却是暗自思忖宁执的来意。
卿虞看向宁执,“不知世子今日前来......”
只见后者漫不经心的笑笑,一双紫眸中微光流转,“做戏,自然是要做全套,郡主以为如何?”
卿虞微怔,一时间不知道宁执的意思。
却见宁执起身,径直走到卿虞身侧。
卿虞微微失神间,右手便被宁执攥在了手心里。
他的手有些凉,却让卿虞察觉到了一种别样的安心。
一如昨夜......
眉头轻蹙,却见宁执一步步靠近,温热的呼吸打在脸颊,卿虞只觉得心头一滞。
“郡主可还记得昨夜答应我的?嗯?”
声音微微上扬,卿虞只觉得心尖都跟着一颤。
宁执这个人,一个呼吸便足以让人沦陷。
卿虞不得不承认,自己被他蛊惑了。
美色,果真误人。
卿虞抬眸,似水般温柔的眸子里流光婉转,一时间,宁执竟然有些怔神。
卿虞,极美。
不是那种凡俗的美,而是那种极具侵略性的诱惑。
纵然卿虞一身白衣温婉动人,可宁执却是从她那清澈纯善的眸子深处,看到了压抑着的疯狂。
明明看起来是那般的温软无害,可终归也只是表象罢了。
这个女子的身上,有着太多太多的秘密。
“世子,就这般心急么?”
卿虞身子微微前倾,与宁执靠的更近一些。
明明姿势是那般亲昵,声音也是温柔缱绻,可卿虞却从宁执的眸子深处看到了满满的疏离。
这个男人看起来始终温润和善,实则骨子里只怕比谁都要冷漠吧。
宁执倏然一笑,只是那笑却是不达眼底。
“如今盛京之中传遍了你我之间的谣言,可我,不想只是谣言。”
纵然昨夜宫宴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同卿虞亲昵,可夜凌宸却还是没有答应他赐婚的请求。
宁执知道,夜凌宸在等,等风声过去。
可他偏偏就要再添一把火。
什么祖制不可废,他宁执,不会做任人摆布的棋子。
“那世子,想如何?”
夜凌宸的心思,卿虞也能猜出几分。
而宁执,却偏偏要逆夜凌宸而行。
最重要的是,就算宁执有意要娶那瑾元公主,卿虞也不会允许。
她卿虞看上的男人,只能是她的。
哪怕是抢。
“今日阳光不错,郡主可想上街走走?”
卿虞抬眸看了一眼屋外可谓是略微有些毒辣的太阳,眉头微挑。
确实,不错。
“也好,一别五年,回来一月有余,还不曾领略盛京风情,不如世子带我转转?”
“好。”
见宁执挽着卿虞的手即将出了正厅,风弦眸子一紧,赶忙追上。
“世子,伞......”
“不必。”
宁执在赌,赌卿虞可以克制他体内的绝命蛊。
刺目的阳光肆意打在身上,炎热中却带着一丝暖意,直达心底。
身体,没有一点异样。
宁执知道,他赌对了!
三年来,他不曾再接触过阳光,以至于脸上始终带着不正常的苍白。
在卿虞看不到的角度,宁执唇角微勾,紫眸中的势在必得一闪而过。
卿虞,只能是他的。
看着二人并肩而行的身影,汐言眸子微闪。
宁执,到底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而与此同时,风弦看着宁执沉稳的背影,也陷入了沉思。
聪明如他,已经知晓了宁执的来意。
是他没想到,卿虞既然能解宁执隐疾,这同样因绝命蛊而起的不可见光之症,自然也可解。
对于卿虞的身份越发好奇。
卿虞,会和蛊姬扯上有关系吗?
还有遥山那位,这其中,到底有着怎样的隐秘?
盛京街巷上行人来来往往,此刻却是都不约而同的看向那一对迎面而来的璧人。
十指相扣,格外惹眼。
微风拂过,白色裙角和紫色衣摆相互纠缠,难舍难分。
片刻后,人群中直接炸开了锅。
宁执虽鲜少出府,却也不是没有人得见其真颜。
“竟然是……宁世子!”
也不知是哪个率先认出了宁执,随即众人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宁执......
光风霁月的宁世子,此刻竟然就在眼前。
半响,目光不由得从宁执身上转向宁执身侧的绝美女子。
白衣翩然,容颜倾城。
脑海中,不禁浮想起之前的谣言……
昨夜宫宴,宁王府世子当众拥卿安郡主入怀……
那女子,莫不是,卿安郡主卿虞?
思虑间,已经有人认出了卿虞的身份。
“卿安郡主生的可真是美艳无双,只怕那容国公府家的小姐见了,都只能自惭形秽。”
“呸,卿虞怎么配和容大小姐相比,容国公府如日中天,你再看看安定侯府,死的死散的散……”
人群中,有人惊艳于卿虞的容貌,更多的却是嫌恶卿虞丧门星的恶名。
众人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游移,最后落在两人紧紧相牵的手上。
“谣言竟然是真的!”
“宁世子竟然真的同卿安郡主......”
一道满是惊愕的女声传来,声音里是浓浓的不可置信,还有几分……惋惜。
随之传来的是男子颇为不屑的声音,“和那丧门星在一起,怕不是嫌命长。”
话落,一众女子纷纷出言反驳。
“呸,你要诅咒就去诅咒那天煞孤星的卿虞,别把我们宁世子算进去。”
“就是,要怪就怪那狐媚子,宁世子定然是被她迷惑了。”
宁执,那可是高高在上的神祗,如今,却被卿虞这个丧门星硬生生拉下了神坛。
一众女子不由得痛心疾首,恨不得卿虞立刻消失,还她们一个清冷傲然的宁世子。
天煞孤星?
丧门星?
呵。
卿虞脸色微沉,眸子中寒意一闪而过。
她虽不介意这些流言蜚语,可却不意味着别人肆意辱骂她还能无动于衷。
顿住脚步,本来清澈柔和的眸子里泛起几分冷冽。
“我记得,妄议当朝郡主,应该是死罪吧?”
第28章 是我心系卿卿
卿虞虽然看上去娇弱,可一开口却是压迫十足。
话落,众人顿时噤若寒蝉。
卿虞轻嗤一声,漫不经心开口,“也不知道家里有多少条命,任由你们这般挥霍。”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卿虞再不济,也是圣上钦封的卿安郡主,身份尊贵堪比公主。
事到如今,众人终于知道怕了。
卿虞,是他们惹不起的。
不仅如此,只怕还会给家中招来杀身之祸。
见此,那几个叫嚣的最凶的几人当即跪倒在地,不住磕头,“郡主饶命,郡主饶命……”
都是些普通百姓,看个热闹,谁也不想连累自己的一家老小。
卿虞转头看向宁执,声量不大却足以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的清楚,“世子不妨说说,可是我勾引了你?”
宁执抬手拂去卿虞鬓边碎发,眉眼带笑,声音里带了几分宠溺,“不是,是我心系卿卿。”
这一句“卿卿”,顿时让卿虞右手一顿,眸子里异样闪过。
全场了然,根本不是卿虞费尽心思迷了宁执的眼,而是宁执本就心系卿虞。
那脸上的温柔,眉眼间的宠溺,做不得假。
与其说宁执被卿虞拉下神坛,倒不如说宁执为卿虞甘愿泯为众人。
见卿虞提步欲走,那跪着的几人顿时松了一口气,以为躲过了一劫。
却不想卿虞再次开口,“汐言,送他们去大牢里待几日。”
她卿虞,从来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惹了她,怎么可能不付出代价。
只见那几人顿时脸色煞白,求助的目光不由得转向一旁的宁执。
他们是辱骂了卿虞不假,可维护宁执却也是实实在在的。
宁执,不能见死不救。
却见宁执面色清冷,声音淡漠,“风弦,去告诉京兆府尹,好好关照一番。”
“听说今年盛京平和,天牢里“地广人稀”,不如就多关几日,也好凑个人数,卿卿觉得,如何?”
卿虞睨了宁执一眼,不由得轻笑一声,人人皆道宁执清冷矜贵如同天上皓月,却不想竟是个黑芯儿的。
“我觉得甚好,想必刑部尚书定会十分感念世子恩惠。”
卿虞眸子里一道微不可察的光彩闪过,却被宁执捕捉了个彻底。
呵,这小丫头,可是坏着呢。
偏偏自己却只想宠着纵着。
卿虞,终归是不同的。
不仅如此,他更想看看,这小丫头还能做出来什么。
露出利爪的小狐狸,倒还真是让人期待。
言语间,人群中被让开足够两人通过的小道。
一个身着青绿色锦裙的女子在一众丫鬟小厮的簇拥下袭袭袅袅走来。
容貌上乘,身姿婀娜,哪怕在这美色如云的盛京城,也算得上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一双杏眼,自打露面起就始终盯着宁执不舍得移开。
卿虞眸子里闪过一丝看戏般的笑意。
啧,春天到了,桃花也该开了。
“阮筝见过宁世子。”
声音娇媚,我见犹怜。
阮筝,当今吏部尚书府嫡女。
吏部尚书有五个儿子,可就阮筝这么一个宝贝女儿,所以可谓是放在心尖上宠。
更何况吏部尚书又掌管整个盛京的官员任免调动,以至各大官员都要给他几分薄面。
而吏部尚书的夫人,阮筝的母亲,更是沐国公府的嫡出大小姐,当今宁王妃的嫡长姐。
也正如此,才养成了阮筝这副眼高于顶的性子。
算起来,阮筝还要唤宁执一声表哥。
自一年前在宁江煜的生辰宴上见了宁执一面,阮筝便决心非君不嫁。
本以为近水楼台先得月,一年来明里暗里没少制造机会和宁执偶遇,却屡屡被宁执无视。
她以为,宁执生性淡泊,她既心仪宁执,自然也要接受他这漠然的性子。
直到昨夜宫宴他当众拥卿虞入怀,那般温柔,是她从未见过的。
她才明白,哪有什么生性淡泊,只不过是人不对罢了。
她嫉妒的快疯了,却是没有办法。
她的父亲身居高位不假,却管不到宁王府头上,本想今日去宁王府让她的宁王妃姨母出个主意,却不想隐约听到了“宁世子”几个字。
抱着好奇的心思凑了过来,却不想,竟然真的在这里见到了宁执。
紫衣华贵,气质无双。
每多见宁执一次,都不由得让她多沦陷一分。
“阮小姐没看见卿安郡主么?”
宁执见卿虞好整以暇的半掩在他身后静看好戏,一句话把卿虞也拉下了水。
刚刚他帮了她,如今“同甘共苦”也不算过分吧。
想至此,看向阮筝的眼里不由得闪过一丝嫌恶。
麻烦。
阮筝这才注意到一旁的白衣女子,五官精致,眉目含情,可不就是昨夜宫宴的主角,卿虞。
目光在卿虞身上打量许久,最终定格在卿虞同宁执十指相扣的右手上。
这格外刺眼的一幕,不由得让阮筝妒火中烧。
卿虞,怎么可以玷污她的宁世子!
杏眸中寒意一闪而过,看向卿虞的目光里满是不善。
“世子乃天之娇子,当真要同此等臭名昭著的女子搅在一处么?”
想她阮筝容貌倾城,身份尊贵,盛京多少青年才俊争相求娶。
可偏偏就是入不了宁执的眼。
不仅如此,还看上了那个克死全家的卿虞!
阮筝只觉得满满的不甘堵在胸前,看向卿虞的目光里也渐渐变得怨毒。
她不明白,她究竟哪里比不上卿虞。
论容貌,她在盛京堪称佼佼者,只在那盛京第一美人容霜染之下。
论身份,她是尚书府的嫡出大小姐,身后不仅有尚书府,更有沐国公府和宁王府。
哪怕是当朝公主,她都是比得上的。
可纵如此,宁执却也不曾给过她一个好脸色。
突然被波及的卿虞,不由得眸子带笑。
看来还是一朵带刺的桃花。
不禁把脸又向宁执靠近了几分。
果不其然,就见阮筝的脸色更加难看,咬牙切齿开口,“卿虞,你到底还知不知道什么叫做礼义廉耻!”
“光天化日,竟当街同男子挽手同行,简直不知羞耻!”
卿虞轻嗤一声,“只怕是你想让宁执牵着,宁执看都不看你一眼吧。”
第29章 阮家掌珠
被戳到痛处,阮筝当即脸色涨红,“你......”
半响,却是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卿虞说的,字字为真,她费尽心思追在宁执的身后整整一年,宁执却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她。
反观卿虞,明明什么也没做,却被宁执捧在手心里宠。
为她不惜忤逆生父,违背礼制。
这让她怎么可能甘心!
片刻后,卿虞好似想起来了什么,转头看向宁执,“不知这是哪家的小姐?”
宁执笑笑,声音温润,“吏部尚书家的嫡小姐。”
闻言,卿虞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随即疑惑开口,“吏部尚书府的小姐啊,我记得她的母亲好像是沐国公府的嫡小姐,就连当今宁王妃都要唤一声长姐。”
听到卿虞提到自家母亲,阮筝脸上的怒意褪去几分,随即染上浓浓得意。
高贵的出身,便是她最大的骄傲。
卿虞,最好懂得知难而退,否则她不介意让卿虞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权势。
宁执瞥了一眼满脸得意的阮筝,心如明镜,卿虞,可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主儿。
好戏,只怕还在后头呢。
想至此,宁执顿时来了几分兴致。
“卿卿说的没错,她的母族确然出自沐国公府。”
只见卿虞点点头,继续开口,“不愧是名门贵女,心思玲珑,不忍心劳累自家爹娘,却巴巴的自己出来寻夫婿,阮小姐可真是“知书达礼”呢。”
阮筝脸色一白,女子自己出来寻夫婿,这成何体统,简直荒唐!
她可是名门闺秀!
阮筝刚要反驳出声,就听卿虞画风徒转,“自诩名门闺秀还这般直勾勾的盯着别人的男人,更是明里暗里多次纠缠,莫非这就是阮小姐口中的礼义廉耻?”
卿虞虽未见过阮筝,可在木槿传回来的消息里,这阮家小姐可是个人物。
仗着自己的姨母是宁王妃,隔三差五的往宁王府跑,只为看心仪的宁世子一眼。
可真真是个痴情人儿。
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今日我倒是领教了,尚书府的教养,果真是与众不同。”
这一年来阮筝是没少暗地里打听宁执的行踪,人人皆知于理不合,可谁也不敢说一句不是。
不仅因为阮筝傲然的身份,更因为阮筝嚣张跋扈的性子。
如今却被卿虞这般堂而皇之的摆在明面上,阮筝只觉得一阵气血上涌。
被娇惯坏了的阮筝什么时候被这般教训过,当即脸色阴沉,冷声开口,“一个没爹没娘的丧门星,也配和本小姐谈教养?”
阮筝本就不是什么温婉性子,以往人前还收敛几分,如今被卿虞这么一激,本性完全暴露出来。
“怎么,克死了整个安定侯府还不够,如今就连宁王府也想染指?”
“我告诉你,只要我姨母还在宁王府一日,你就别妄想进宁王府的门!”
卿虞面上带笑,盈盈水眸里平静的吓人。
“说完了?”
阮筝满脸不屑,径直开口,“怎么,你一个天煞孤星还……”
啪——
一声响亮的巴掌声响起,全场寂然。
阮筝,可是阮家的掌上明珠。
不仅是阮家,沐国公府也是把阮筝当做眼珠子宠。
可如今,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阮家掌珠竟然被人当众掌掴了一巴掌!
嘶——
众人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卿安郡主和尚书府嫡女,一个比一个金贵,如今只怕是不能善了了。
眸子里不由闪过几分幸灾乐祸,这样的好戏,盛京城可不多见。
脸颊上传来火辣辣的疼,阮筝一时间竟然没有回过神来。
半响,眸子里才染上浓浓惊愕,卿虞,竟然敢打她!
尚书府宠她似宝,别说巴掌,这么多年来就是一句重话吏部尚书夫妇也不舍得说,生怕吓到了自家的宝贝疙瘩。
可如今,竟然被人当众扇了巴掌!
卿虞!
面色阴沉的好似能滴出墨来,阮筝只觉自己的脸面被卿虞狠狠踩在了脚底。
“一个个都是死的吗,卿虞竟敢对本小姐动手,给本小姐绑了这个贱人,带回尚书府!”
阮筝回头看向一众丫鬟小厮,怒声开口。
此时此刻,她哪还有心思顾及卿虞的身份。
更何况,就算是郡主又如何,空有一个安定侯府罢了。
可刚要有所动作,就被宁执一个眼神吓得呆愣当场。
那双温润的潋滟紫眸里,如今却满是凛冽寒意。
宁执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卿虞,是他护着的人。
“阮小姐真是好大的威风。”
见宁执将卿虞护起,本就因为脸色胀痛泪眼朦胧的阮筝当即落下泪来。
美人落泪本该惹人心怜,可配上阮筝那张已经有些面目全非的脸,此刻却是除了狼狈再无其他。
卿虞本就有几分功夫在身,刚刚又没有一丝的留手,不过片刻,阮筝的脸颊已经高高肿起。
“宁世子当真要这般绝情?”
阮筝死死咬住唇瓣,心碎欲裂开口,眸子里泪珠闪烁,却是倔强着不让它落下。
“本就无情,又何来绝情之说?”
声音依旧温润,却是不带一丝感情。
宁执,本就凉薄。
这么多年来,能入了他的眼的,也就只有一个卿虞。
听至此,阮筝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倾泻而下。
宁执却是视若无睹,看向卿虞,眉眼柔和,“时候不早了,我们先去品香楼用膳,嗯?”
“听说品香楼新来了个厨娘,手艺很是了得。”
宁执一边说着,一边捏了捏卿虞的手心。
软软的,让他有些爱不释手。
卿虞回神,瞥了阮筝一眼,淡漠回了一声“嗯”。
用袖子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看着宁执和卿虞始终紧紧相牵的手,阮筝一双杏眸里满是怨毒。
卿虞,你给我等着!
今日的这一巴掌,我要让你用命来还!
尚书府。
尚书夫人名为沐惜月,正是沐国公府的嫡出大小姐,虽年近四十,保养的却是极好。
看着怀中哭的伤心的阮筝,沐惜月的脸上满是心疼。
“筝儿不哭,告诉娘到底是谁欺负了你,娘给你做主。”
第30章 阮家震怒
阮筝抬头,那肿的骇人的半张脸刚好映在沐惜月的眸子里。
沐惜月当即红了眼眶。
阮筝,可是她的心头肉。
眸子里阴骘一闪而过,要是让她知道是谁下的手,她一定不会放过!
“娘......”
阮筝刚一开口,眼中便淌下泪来,委屈至极。
沐惜月赶忙轻拍阮筝的背以示安慰。
“是卿虞……”
一想到卿虞大庭广众之下给了自己一巴掌,阮筝就恨不得杀了卿虞。
她可是盛京的名门贵女,却受此大辱,这让她以后还怎么在一众贵女面前抬得起头来。
卿虞?
沐惜月一愣,她不曾记得阮筝同卿虞结过怨。
随即却是眸子一冷,不管是何时结的怨,亦或是因何结的怨,卿虞打了阮筝,这是不争的事实。
打了她的女儿,她就不可能让卿虞好过!
“乖,不哭了,娘不会让那卿虞好过的。”
“先让大夫给你看看伤。”
听沐惜月说会为她报仇,阮筝这才止住了哭声,只是那双眼却红肿的厉害。
待府医为阮筝看伤时,沐惜月才低声问向阮筝的贴身丫头迎春。
“怎么回事?”
迎春脸色闪过一抹慌张,将今日之事如实汇报给了沐惜月。
却见沐惜月的眉头皱的越来越紧。
又是宁执……
阮筝心系宁执一事,她倒是全然知晓。
阮筝还小,一时图个新鲜,倒也没什么。
若是日后待阮筝及笄,还非宁执不可,她自然会连同沐惜音促成这桩婚事。
昨夜宫宴之上,宁执当众同卿虞做出那种事,甚至妄违礼制求夜凌宸赐婚,她就知道阮筝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可怎么也没想到,今日就出了事,伤的还是阮筝。
宁执身份特殊,哪怕是她,也强求不得。
“疼……”
“狗奴才,你就不会轻一点!”
偏生此时阮筝的痛斥声传来,沐惜月不由得眉眼间闪过一丝烦躁。
宁执她动不得,阮筝又是她的心头宝,所以这怒气只能发在迎春身上。
“没用的东西,连筝儿都保护不好,我要你们有什么用!”
迎春当即跪倒在地,身子止不住的颤抖,心头满是惊惧。
人人皆道尚书夫人温婉贤良,尚书府小姐貌美纯善,可也只有他们这些尚书府的下人知道,这母女二人是怎样的心狠手辣。
阮筝伤成这般样子,只怕今天随行的一众下人都好受不了。
而她,首当其冲。
果不其然,就听沐惜月再次开口,“主子伤成这个样子,你们却完好无损的回来了。”
“来人,把这些奴才都给我拉下去,重打二十板子。”
“夫人饶命,夫人饶命……”
话落,当即响起了一众下人的求饶声。
二十板子,这些身体康健的小厮只怕都要丢掉半条命,更何况那些身娇体弱的小丫头。
迎春呆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不住的磕头,不多时额头上便见了红,却是不敢停下。
“夫人饶命,念在迎春跟随小姐多年的份上,夫人饶奴婢一命吧……”
二十板子!
这和直接要了她的命有什么区别?
“还愣着干什么,拉下去!”
不过片刻,院子外就响起了一众下人们的哀嚎声,让人不由得头皮发麻。
吏部尚书阮鸣启一回到府里,就见院外一片狼藉。
面带疑惑走进院子,就见沐惜月面色冷凝,眉头紧皱。
“夫人怎的动了这么大的气?”
见到阮鸣启,沐惜月脸上的冷意才消退了几分。
眸子微红,声音里也带上了几分哽咽,“夫君,筝儿受了伤……”
一想到阮筝那张肿的面目全非的脸,沐惜月只觉得一阵心疼,眼泪当即簌簌落下。
阮鸣启一怔,面上满是担忧。
对阮筝的溺爱,阮鸣启比之沐惜月只多不少。
“怎么回事?”
沐惜月哽咽开口,“夫君还是先看看筝儿吧。”
快步进了屋子,阮鸣启只见早上还好好的阮筝,此刻脸颊高高肿起,已经看不出了原来的模样。
“筝儿!”
大步上前把阮筝抱在了怀里,阮鸣启瞬间怒火上涌,“跟爹爹说,是哪个不知死活的伤了你?”
“爹爹一定把他活剐了!”
见到阮鸣启,本来已经止住哭声的阮筝眼泪当即再次流了下来。
“爹爹,筝儿好疼……”
阮筝哭的肆意,可心疼坏了阮鸣启。
“乖,筝儿不哭,爹爹在呢,爹爹给你做主。”
阮筝吸了吸鼻子,抽噎着开口,“是……是卿虞……”
见阮筝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可怜模样,阮鸣启也顾不得卿虞是什么身份,当即就要带着阮筝入宫。
他要让夜凌宸看看,卿虞做的好事!
*
品香楼。
卿虞坐在宁执身侧不远处,面容清冷,看不出情绪。
“刚刚,委屈你了。”
宁执看向卿虞,温声开口,仔细听来,声音里还带了一丝心疼。
卿虞头也没抬,懒懒的靠在椅背上,“世子客气了。”
她与宁执,本就是交易关系。
她虽对宁执感兴趣,却也不奢求他的关心。
一个人久了,早就刀枪不入,区区几句辱骂之言,她还不至于梗在心上。
宁执眸子微沉,看着卿虞那张清冷漠然的脸,不由得牵起思绪。
脑海中,卿虞始终温和带笑的模样闪过。
究竟是怎样的过往,能让她一个年仅十五岁的小姑娘这般淡漠?
哪怕孤身一人面对盛京的流言蜚语,阮筝的恶意辱骂,他还是不曾从她的脸上看到一点怒意。
好似如今这般于她而言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小事……
卿虞,到底经历过什么?
片刻后,宁执回神,如玉般的脸上染上一丝探究,“以后,类似的事情只多不少,不知郡主可会后悔?”
卿虞知道,宁执说的是阮筝一事。
宁执受尽盛京女子追捧,多年来独身一人给了众女足够的希望。
可如今,明面上宁执同卿虞生情,而卿虞的名声又是那般的不堪,只怕今后还会有不少的“阮筝”跳出来难为卿虞。
毕竟谁也容忍不了觊觎了多年的天上皓月,这般轻而易举的便被一个臭名昭著的卿虞摘走了。
第31章 倾全族之力
卿虞轻笑一声,“世子的桃花,确实不少。”
“还尽是些带刺的烂桃花。”
昨日的夜瑾瑜,今日的阮筝,一个比一个棘手。
宁执抬眸,不置可否。
片刻,才眉眼带笑,调笑开口,“那卿卿可要护我周全。”
不知道是不是卿虞的错觉,她总觉得这声卿卿,带着些许的宠溺意味在其中。
*
御书房。
夜凌宸抬眸,就见阮鸣启满面怒容,身旁站着眼眶微红的沐惜月。
二人身后是一袭青绿色锦裙的少女,虽大半张脸都隐在阮鸣启身后,却是不难猜出身份。
不多时,沐国公沐岐便携同沐国公夫人袁氏疾步而来,脸上不约而同的满是……紧张。
身后跟着的是沐岐的长子沐明岳连同长媳孟氏。
夜凌宸一怔,沐家这是……全族出动了?
沐岐虽已年过五十却目光矍铄,身子骨格外硬朗。
“老臣见过陛下。”
“沐国公请起。”
夜凌宸打量了沐岐片刻,便收回了目光。
沐岐是两朝老臣,颇受先帝重用,就算是夜凌宸也要给他几分薄面。
“不知沐国公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只见沐岐走到阮鸣启夫妇身侧,看向那身着青绿色锦裙的少女,面色柔和,却是满眼的心疼。
“筝儿不怕,外公来了。”
“外公……”
“乖,别怕,陛下定会给你做主的。”
阮筝顺着沐岐的意思走到沐岐身侧,夜凌宸这才看清阮筝的脸。
左半边依旧白皙细腻,右半边脸却是高高肿起,红紫相间,说是惨不忍睹也一点不为过。
阮筝,这是被人打了?
夜凌宸是知道的,整个尚书府,乃至沐国公府,都把阮筝当做心肝宝贝捧在手心里宠,尤其是沐国公夫妇。
心中不由得疑惑,究竟是哪个不长眼的竟然下了如此狠手?
今日,沐岐只怕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思虑间,沐岐已经跪在了地上,声音悲切,“陛下,要给老臣做主啊!”
沐岐一辈子为大夜尽心尽力,夜凌宸自然不会寒了他的心,当即开口,“沐国公请起,朕定为你做主。”
沐岐这才起身,愤然开口,“陛下,安定侯府的卿安郡主目无法纪,将老臣孙儿伤至这般模样,陛下定要严惩不贷!”
夜凌宸眸子微顿……卿虞?
他怎么也没想到,打了阮筝的居然会是卿虞。
且不说卿虞刚回盛京不过两个月,未曾同阮家结怨,就凭卿虞那娇弱温软的性子,也定然不会做出这般事来。
如果是别人,夜凌宸定然会偏颇沐岐一些,可涉及到了卿虞,夜凌宸却犹豫了。
“不如让阮家小姐说说事情的前因后果,如何?”
沐岐眉头微蹙,他知道卿虞对夜凌宸来说,是不同的。
可事关阮筝,哪怕卿虞颇得圣心,他也不能咽下这口气。
今日,说什么他也要给阮筝讨回一个公道!
否则盛京中人还不以为他沐家人是好欺负的了!
“筝儿,别怕,把今日之事一五一十的都说出来。”
阮筝低垂着头,半响才开口,“昨夜宫宴宁王爷昏迷,臣女今日本想前去探望一番,可不想半路遇上了宁世子……”
阮筝避重就轻,把自己辱骂卿虞的那段只用寥寥数句便带过,就连宁执也被阮筝摘了个干干净净。
听完之后,沐家和阮家人的脸上不由得怒意横生。
这卿虞,当真是无法无天了!
不过是小女儿家的几句口舌之争,卿虞竟下如此狠手!
“还请陛下为筝儿做主!”
沐岐立于殿中,面色沉重,他不信事到如今夜凌宸还要包庇卿虞。
“王荇,去将卿安郡主宣入宫来。”
夜凌宸不傻,自然不会听信阮筝的一面之词。
只不过,如今的形式,对卿虞十分不利。
*
宁执送卿虞到安定侯府的时候,已经是未时过半。
天气燥热,卿虞不由得一阵犯困,可刚一进门,就遇上了已经等候许久的王荇。
“王公公这是?”
王荇的目光却是落在宁执和卿虞依旧紧紧相牵的手上,眸子微闪,恭声开口,“回郡主,陛下召郡主入宫。”
卿虞和宁执相视一眼,心中了然。
怕是阮筝一事无疑。
刚刚还说宁执的一众桃花都是麻烦,这会麻烦便找上身了。
“走吧。”
卿虞欲将手从宁执手中抽出,如今已经到了安定侯府,也没有必要再作样子给谁看。
其实不仅是此刻,早在二人当众露面之后,便已经达到了目的。
可偏偏宁执行事谨慎,回来时也不愿松手。
却是没有抽出,看向宁执,面露疑惑。
“我同你一起入宫。”
这个时候,也该让夜凌宸以至整个沐国公府知道他的态度了。
卿虞一愣,却是没有说什么。
宁执的心思,她再清楚不过,也乐见其成。
沐国公府也好,夜凌宸也罢,都不能打宁执的主意。
待卿虞和宁执到了御书房的时候,已经是未时末。
困意袭来,卿虞不由得有些怏怏的。
“累了?”
宁执温润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卿虞却是连眸子也懒得抬,“困了。”
声音慵懒,却是格外好听。
卿虞见到脸颊高高肿起的阮筝,才微微驱散了些许的困意,眸子里闪过一抹笑意。
可真丑。
这在阮筝看来,却是赤果果的挑衅,不禁眸子圆瞪,脸色涨红。
袖子里的手狠狠攥起,恨不得当场杀了卿虞。
沐岐细细打量了卿虞几分,随即不屑的收回目光。
不过是靠着那张和虞浅极为相像的脸罢了,没有这张脸,卿虞什么也不是!
这个时候宁执才“舍得”松开卿虞。
卿虞跪地,宁执则是立在一旁。
“卿虞拜见陛下。”
“宁执见过陛下。”
“起来吧。”
卿虞起身,就听夜凌宸继续开口,“卿安,阮家小姐告你当街行凶,可有此事?”
卿虞倒是没有否认,径直点头,“阮小姐说的没错,确实是我打的。”
沐岐只觉卿虞目无表情的脸上,满是嚣张得意,不由得一阵怒火上涌。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
今天他就会让卿虞知道,什么人是她惹不起的!
第32章 郎情妾意
沐国公府在大夜延续了数十年,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胆敢这般不把沐家放在眼里!
夜凌宸脸色如常,继续开口,“那你为何要打那阮家小姐?”
心中却是明白,卿虞当众认了这罪,只怕他也不好过分偏袒。
哪怕有万般理由,将阮筝伤至这般模样,却是不争的事实。
卿虞漠然开口,“臣女打她,自然是因为她该打!”
听此,沐祁当即震怒。
“陛下,此女顽劣,定要严惩!”
“否则,今日打了我沐家的姑娘,明日岂不是要打皇族公主了!”
卿虞看向沐祁,笑的凉薄。
“沐国公不必着急给卿虞安上此等罪名,是非曲直,陛下自有决断。”
径直对上沐祁那双凌厉的眼,卿虞笑笑,“沐国公只见到我打了阮筝,那沐国公可知阮筝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沐祁微怔,却还是相信阮筝是他养大的,乖巧懂事,怎么可能说出什么过分之言。
无非是卿虞妄想脱罪的把戏罢了!
“哪怕筝儿说了什么,你胆敢当街掌掴我沐家女,将我沐家置于何地?又将我大夜律法置于何处!”
这沐祁,对阮筝还真是护的紧。
轻声一笑,卿虞转头,面向夜凌宸,冷声开口,“阮筝当众辱骂我安定侯府,陛下以为,臣女打她,该与不该?”
还未等夜凌宸说话,就听沐祁当即开口,“不可能!”
他家筝儿温婉知礼,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等事。
直到见夜凌宸眉头皱起,沐祁这才察觉到自己有些过了。
当即跪下请罪,“老臣逾越,陛下恕罪。”
夜凌宸脸色微沉,却还是开口道,“沐国公请起。”
看向卿虞,脸色温和了些,“你且说说今日之事到底是何缘由。”
听卿虞的意思,只怕是还有隐情。
这些年来沐国公府越发的恃宠生骄,如今就连他都快不放在眼里了。
之前的想法隐隐转变,夜凌宸觉得应该借着今日这个机会敲打一下沐国公府了。
见夜凌宸眸子微闪,转眼间沐岐便明白了,只怕夜凌宸对沐国公府已经动了别样心思。
这些年沐国公府本就树大招风,刚刚之举,只怕正中帝王的猜忌。
夜凌宸,生性多疑。
是他太过紧张阮筝了,如今只怕要落了下风。
毕竟,若是夜凌宸执意要护着卿虞,别说是他,就算是宁江煜来了,都奈何不得卿虞。
没有像阮筝那般耍小心思,卿虞实话实说,可事到如今,阮筝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在她的记忆里,无论出现什么问题,沐岐都可以给她摆平,从无例外。
更何况,如今的安定侯府空无一人,卿虞的郡主之名,也不过是空有名头罢了。
和沐国公府,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阮筝,卿安所言可属实?”
阮筝下意识的想要摇头,可对上夜凌宸那双锐利的眸子,阮筝只觉得刚要说出来的话直接堵在了喉咙里。
此刻,她才反应过来,欺君可是大罪......
想至此,不由得双腿发软,完好无损的左脸上微微泛白。
“臣女,臣女......”
见阮筝这般模样,沐岐就知道卿虞所言尽然为真。
如此看来,只怕是不能给阮筝讨回公道了。
可一想到这,沐岐只觉得满满的不甘,偏生夜凌宸执意想护着卿虞。
“宁执,你说。”
“回陛下,卿安郡主所言,句句属实。”
阮筝有些不甘心,就算她真的说了又怎样?
卿虞就没有辱骂她么?
不仅如此,更是当街给了她一巴掌,让尚书府和国公府的颜面荡然无存!
这般想来,阮筝觉得自己才是有理的那方。
“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可你就没出言侮辱我尚书府么!”
卿虞却是嗤笑一声,转头看向阮筝,“侮辱?”
“究竟是侮辱还是事实就是如此,阮小姐自己莫非不明白吗?”
阮筝面色一白,随即却是想到她喜欢宁执,关卿虞什么事!
如此想来,顿时又有了底气。
“我是心仪宁世子不假,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反过来就不行么!”
“行自然是行,可男子对你退避三舍,你却还要恬不知耻的粘上去,那就是不知羞耻。”
卿虞轻飘飘的几句话,顿时让在场的沐家人还有阮家人齐齐变了脸色。
卿虞,竟然当着他们的面说阮筝不知羞耻,这和直接打他们的脸有什么区别!
见卿虞把阮筝贬的如此不堪,阮鸣启夫妇再也听不下去,异口同声,“卿虞,你不要太过了!”
“过?”
“卿卿说一句不知羞耻只怕是便宜了阮家小姐吧。”
还未等卿虞开口,宁执便率先出了声。
“阮尚书可知你们阮家小姐隔三岔五便蹲守在我的竹兰居外?”
“又是否知道明明我心仪卿卿,你们阮家小姐却还要当着众人的面对卿卿出言不逊?”
“莫非,这就是你阮家的教养么?”
阮鸣启脸色微沉,却是不敢顶撞宁执。
宁执,那是宁王府的世子,当今圣上的亲外甥。
却听宁执温润的声音再次响起,“我宁执看上的女子,便是这世间最好的,谁也诋毁不得。”
音量不高,却让众人听出了满满的坚定。
就连夜凌宸都是眸子一顿,不知道宁执怎么就看上了卿虞,还是这般执着。
宁执,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不想同夜瑾瑜成婚么?
可为什么又偏偏选择了卿虞?
卿虞眉眼带笑,郎情妾意,羡煞旁人。
心中却是不由得惊叹一声,这宁执,当真是好演技,那眸子里的深情,连她都险些信了。
阮筝满脸愕然,泫然欲泣。
她怎么也没想到宁执竟然这般看她!
她的一腔真心,难道宁执就看不到么!
“筝儿,退下。”
沐岐知道,再争执下去,丢脸的也只是阮筝罢了。
可阮筝却是不甘心,“外公......”
沐岐的声音却是突然凌厉,“筝儿!”
确然是他将阮筝娇惯坏了,事到如今,竟然还看不清局势。
卿虞与宁执一唱一和,明摆着就是羞辱阮筝!
“陛下,老臣知罪,还望陛下看在筝儿年幼的份上,宽恕筝儿。”
第33章 百年世家
此时此刻,沐岐已经不想再同卿虞宁执争执什么。
他已经猜透了夜凌宸的心思。
再这般下去,只怕夜凌宸会借机打压沐家,那便是得不偿失了。
他是宠爱阮筝不假,可在家族荣耀面前,他还是拎得清熟重熟轻的。
沐岐,已经打了退堂鼓。
可偏偏,卿虞不会让他这般轻易的如愿。
“年幼?”
“如果我没记错,再过两个月阮筝便及笄了吧?”
沐岐脸色顿变,眉头微凝,他明明已经退让,可卿虞竟然还这般不依不饶。
简直不知好歹!
当真以为他沐国公府是怕了她卿虞不成!
沐岐面色冷沉,压低了声音开口,“卿安郡主这是何意?”
熟悉沐岐的人都知道,沐岐是真的动怒了。
在沐岐眼里,本就是他沐家吃了大亏,如今为了家族荣耀他不得不委曲求全,放卿虞一马,可偏生卿虞竟还要得寸进尺。
简直可恨!
没有闲心和沐岐委以虚蛇,卿虞直言开口,“听国公的意思,今日之事莫不是就这般过了不成?”
“那郡主还想怎样?”
“当众辱了我沐家女,更是将她伤至这般模样,郡主还觉得不够吗!”
卿虞睨了他一眼,凉声开口,“看来沐国公年纪大了,果真该颐养天年了。”
“住口!”
“目无尊长,出言不逊,这便是你安定侯府的教养?”
卿虞眸子微冷,安定侯府,还轮不到沐岐来说三道四。
卿子恒将安定侯府搞得乌烟瘴气,此次回来,她本就要为安定侯府正名,既如此,那便拿沐岐开刀。
“我安定侯府如何,还轮不到沐国公说辞。”
“倚老卖老的那一套,国公爷还是收收,在我这里没用。”
沐岐只觉得一阵气血上涌。
想他沐岐威震盛京多年,哪怕夜凌宸都礼让三分,如今却被卿虞指着鼻子骂,他怎么可能容忍。
“陛下,卿虞这般侮辱老臣,陛下难道也要置之不理么?”
夜凌宸觉得也差不多了,至于卿虞,稍稍惩戒一番做个样子也就够了。
却不想卿虞看向夜凌宸,突然出声,“陛下,臣女有话说。”
“你说。”
夜凌宸也不急,他倒想听听,卿虞还想说什么。
寥寥几句便把沐岐气成这般样子,看来这些年沐岐果真养尊处优惯了。
偏生卿虞得了便宜又全身而退,虞浅的女儿,果真是与众不同。
想至此,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笑意。
“沐国公莫不是以为,阮筝辱我辱我安定侯府,我打了她一巴掌此事便就此抵消?”
沐岐不屑抬眸,难道不是?
卿虞笑笑,“我说沐国公年纪大了,该回家颐养天年,确然没错。”
“你......”
沐岐顿时沉下了脸,这个卿虞,果然毫无教养可言。
“阮家小姐不知,莫非沐国公也不知?”
“我卿虞,是陛下钦封的卿安郡主,赐掌安定侯府之权!”
“阮家小姐当众辱骂于我,不知是对卿虞有所成见,还是对陛下钦封的郡主不满?”
在卿虞说出“陛下钦封”的那一刻,沐岐就知道了卿虞的想法。
夜凌宸本就对他有所猜忌,卿虞这是,想再添一把火!
小小年纪,竟然生出这般恶毒心思,他还真是小瞧了她!
“陛下圣明,卿安郡主妄加揣测,老臣绝无此意!”
“老臣一片忠心,陛下明鉴!”
“沐国公起来吧,沐家之心,朕自然全然知晓。”
明明是那般温和的声音,沐岐只觉得心头一滞。
全然知晓......
这短短四个字,可包含着太多。
帝王之心,深不可测。
卿虞眸子微凝,沐岐以为,这就完了么?
沐岐刚刚起身,就听卿虞再次开口,不由得眉头紧皱。
这卿虞,还想做什么?
简直难缠至极!
“沐国公既无僭越之心,那这一巴掌也算是抵了阮家小姐辱我之罪。”
沐岐心头微松,卿虞有收手的心思便好。
今日是他沐家栽了,日后,有的是机会整治这卿虞!
却不想,重头戏还在后头。
“可阮家小姐辱我安定侯府一事,并非小事吧?”
沐岐一怔,却是不知道卿虞想要说什么。
就连夜凌宸脸上都是扬起一抹探究之色。
宁执面色温润,紫眸潋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至于阮筝,险些气到昏厥。
明明被打的是她,讨不回公道不说,就连沐岐都两次下跪请罪,这卿虞,怎么就这般巧舌如簧,简直黑的都能让她说成白的!
沐祁冷哼一声,“你想说什么,直说便是,何必拐弯抹角。”
此时此刻,沐岐对着卿虞连最基本的脸色都不愿意再维持着。
“沐国公既然无容人之量,卿虞便直言了。”
沐岐懒得理会卿虞,心中却是将卿虞又狠狠记上了一笔。
却听卿虞话风徒转,声音也凌厉了几分。
“我大夜最重门风最重脸面,你阮家小姐当众辱我侯府掌家人,区区一巴掌,就想一笔勾销?”
卿虞话说的巧妙,刚刚说的抵消,不过是抵消了阮筝和卿虞之间的恩怨。
至于阮筝和安定侯府掌家人之间的账,还没算呢。
沐岐脸色一沉,卿虞竟然和他耍这种小聪明!
归根结底,不还是卿虞和阮筝之间的那点小事,偏偏卿虞就揪住了不放!
可不得不说,卿虞说的也没错。
如果卿虞和阮筝都是一般的官家小姐,哪怕背景身份大一点,也无所谓,可偏偏,就在昨日,夜凌宸钦封卿虞为卿安郡主,更是破例让她掌安定侯府。
哪怕安定侯府如今只剩下卿虞一人,那也是侯爵之身。
而如今卿虞位列掌家人,地位比之沐国公,还要高出一头。
所以,卿虞有着足够的底气。
还未等沐岐出声,便听卿虞再次开口,“沐国公只记得沐家之人显贵,可否忘了我卿家自大夜建国至今,已承袭整整百年?”
“我卿家自建国起便封王拜将,祖上随大夜初代帝王征战沙场,染血无数,圣上钦封镇安大将军,自此我卿家历代镇守边疆。”
“三十年前,边疆动乱,我的祖父为护百姓安宁,战死沙场,尸骨无存!”
第34章 满门忠烈
“沐国公可还记得,我卿家铮铮铁骨,满门忠烈?”
说至此,卿虞眸子微红。
她为卿家不公!
百年来,她卿家有多少男儿立下赫赫战功,又有多少忠魂马革裹尸,血洒沙场。
可盛京中人却一边理所应当的享受着她卿家带来的安稳,一边将卿家贬低至尘埃里。
沐岐,便是之一。
没有她卿家,哪有如今的大夜,又何来沐岐如今的尊荣!
“而如今,安定侯府只剩下我卿虞一人,就任人欺凌了么?”
“我卿虞哪怕为女子之身,也足以擎起卿家半边天!”
掷地有声,在场之人脸上无不升起错愕。
众人这才想起,盛京安稳祥和的背后,是卿家苦苦镇守边关。
是卿家担下所有,护卫这大夜百年平和。
“我祖父血染沙场,先帝钦封安定侯,可其后人在沐国公眼里却是如此不堪,不知沐国公不屑的是捍卫大夜百年安宁的卿家,还是大夜先帝?”
卿虞一双水眸定定看向沐岐,隐约有戾气浮现。
任凭沐岐身居高位多年,可在卿虞的目光下,还是不由得额头泛起冷汗。
宁执侧目,此刻的卿虞好似炫目耀眼的阳光,熠熠生辉。
夜凌宸也是一怔,卿家之人,果然不可小觑。
半响,沐岐终是跪在地上,重重扣了一个头,“陛下,老臣知罪。”
夜凌宸本来是想敲打一下沐家,小惩大戒。
可如今卿虞将话说到这般地步,再不严惩沐家,那便说不过去了。
更何况,卿虞虽明面上孤身一人,可她的身后,还有锦安虞氏,还有不为人知的......蛊宗。
“卿安说的不错,沐国公年事已高,也该颐养天年了。”
沐岐猛的抬起头,满脸错愕,一双矍铄的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夜凌宸竟然……削了他的国公之位!
他知道夜凌宸会罚,可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重罚。
随即想到,卿虞的身后,可是锦安虞氏......
是他错了,他不该招惹卿虞这个煞星!
“至于沐国公之位,便由沐国公长子沐明岳担任,不知沐国公以为如何?”
“老臣遵旨。”
虽说明里暗里沐家的国公爵位还在手里,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沐家失势的前兆。
沐家本就身居高位,又出了一个宁王妃,夜凌宸早就有所忌惮,只不过是没有寻到合适的契机罢了。
而如今卿虞此举,却是完美的为夜凌宸创造了机会。
“吏部尚书阮鸣启,教女无方,纵女无度,撤其尚书之位,降为吏部侍郎。”
阮鸣启满脸颓败,他借沐家之势走到今天,可却怎么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也因沐家而受到牵连。
“至于阮家小姐,身为名门闺秀,却嚣张跋扈,肆意妄为,有失德行,禁足一年不可出府。”
阮筝脸色一白,当即瘫倒在地。
她挨了打,受了罚,却连累了父亲,又连累了外公。
心中对夜凌宸的决断百般质疑,却是不敢开口。
她更怕的是,今日之后,她会不会就此失了沐家的宠。
她虽嚣张任性,却也知道相比于阮鸣启,沐岐才是她真正的靠山。
最终,满腹委屈都转嫁到了卿虞的身上。
如果不是因为卿虞,她何至于此!
卿虞,我们走着瞧!
惩治完毕,夜凌宸打发了一众沐家和阮家的人,只留下了卿虞和宁执。
沐家来时昂首挺胸,走时却是满脸灰败,宫中太监婢女不由得暗暗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
“宁执,你昨夜让朕为你赐婚,此事是真是假?”
只剩下宁执和卿虞,夜凌宸也就直言不讳了。
“自然是真。”
“那你可还记得,宁氏一族和皇室之间的婚约?”
夜凌宸眸子微凝,看向宁执。
百年前,宁氏与夜氏共同打下这大夜江山,只不过宁氏祖上无意为帝,这才又避免了一场战争。
夜氏继位,封宁氏为宁王,世代承袭爵位。
而为守护夜氏帝位安稳,也为给予宁氏足够的尊荣,历代宁王的正妃,皆为皇族公主,无一例外。
而如今,宁执身为世子,却要求娶卿虞,这显然是坏了规矩。
宁执抬头,同夜凌宸四目相对,潋滟紫眸中毫无波澜。
“记得。”
“既然记得,又为何做出此等有悖祖制之事?”
“你是宁王府的世子,你有你自己的责任!”
说至此,夜凌宸的语气不由得凌厉了些。
宁王妃为皇室公主,这是宁氏与皇室间约定俗成的规矩,可偏偏宁执就要打破这规矩。
身为帝王,他自然是不能容忍的。
卿虞漠立一旁,眉眼轻垂,看不出情绪。
这场夜凌宸和宁执之间的博弈,她安安心心充当一个局外人就好了。
宁执眸子微闪,突然唤了一句“舅舅”。
夜凌宸一怔,他都险些忘了,宁执不仅是宁王府的世子,更是他嫡亲妹妹的唯一血脉。
可也就因为这唯一的血脉,才让他不得不逼迫宁执娶了夜瑾瑜。
宁执的世子妃,必须是皇族公主。
这一点,谁也无可更改!
见夜凌宸眸子里重新染上坚定,宁执淡然开口,“您可还记得当年我母妃嫁入宁王府之时的场景?”
夜凌宸眸子轻晃,陷入了回忆。
他仿佛又看到了夜昭月出嫁前的那一日,跪在他面前苦苦哀求的场景。
他是知道的,夜昭月心有所属,可嫁到宁王府,是她的宿命。
所以他不顾她的哀求,将她送上了花轿。
转眼间,画面一晃,却是到了虞浅出嫁的那一日。
他还记得她一袭火红嫁衣,本就精致的容颜仔细上了妆后更显娇艳。
他看着他最爱的女子上了花轿,同别人牵着红绸,成了别人的妻。
画面再一转,却是夜昭月的新坟和虞浅的灵位。
眸子深处,悲凉一闪而过。
皇族中人,从来都是这般身不由己。
他如是,夜昭月如是,宁执,亦如是。
“母妃这一生的悲剧,都是舅舅你一手造成的。”
宁执漠然开口,好似叙说着别人的故事。
夜凌宸面色一顿,是他……造就了夜昭月一生的悲剧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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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不做任人摆布的棋子
可夜昭月是他的嫡亲妹妹啊,他疼她宠她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舍得毁了她。
随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夜凌宸脸色蓦的一白。
却听宁执微微泛着冷意的声音响起,“宁执,不做任人摆布的棋子。”
皇室也好,宁氏也罢,谁也不能主宰他的命。
夜昭月难违兄命,明明心有所属却嫁到了宁王府,夫婿不疼,下人不敬,明明是高贵傲然的天之娇女,却硬生生落了个红颜薄命,惨淡收场。
宁江煜难为皇命,明明爱着沐惜音却不得不娶了夜昭月,负了心爱之人。
也正如此,在夜昭月死后,宁江煜才这般迫不及待的将沐惜音扶持到宁王妃的位子上,宠爱无双。
自始至终,宁江煜爱的都只有一个沐惜音,哪怕夜昭月贵为公主,也不过是个名不符实的宁王妃。
而宁执,不会成为第二个夜昭月,亦不会成为第二个宁江煜。
看着宁执冷峻的面容,夜凌宸的脸色更加苍白。
半响,才仿佛十分疲惫的开口,“你们都下去吧,朕一个人静静。”
宁执和卿虞出来时,天色已经微微暗了下来,天边的太阳只剩下一个小小的光点。
这场博弈,最终还是以平局结束。
卿虞清楚,哪怕此时宁执占了上分,可只要夜凌宸不松口,那便是无济于事。
想当年,夜昭月和宁江煜也曾这般抗争,可最终还是落寞收场。
在这个皇权至上的大夜王朝,夜凌宸的话,没有人可以违背。
宁执将卿虞送到了安定侯府,便转身回了宁王府。
卿虞隐约看出,宁执的心情还不错。
这场本就不对等的博弈里,宁执,意图攻心。
回到相思阁,汐言为卿虞送上一杯清茶,才开口道,“小姐,可要对沐家出手?”
声音中泛着微微的寒意,这般辱骂卿虞,是她不能容忍的。
如果不是如今的婢女身份,怕给卿虞招惹麻烦,今日汐言绝对手撕了阮筝。
“不必,跳梁小丑罢了。”
“不过,可以再敲打一番。”
“这盛京越乱,对我们也就越有好处。”
汐言点头,“奴婢明白了。”
看了看窗外漆黑的夜色,汐言开口,“小姐可要去看看卿子恒?”
卿虞眸子里闪过一抹兴味。
“走吧,仔细想来,已经一个月未见了。”
她很期待,如今的卿子恒一家,到底变成了什么模样。
密室中,卿子恒被绑在架子上,整张脸湿漉漉的。
发丝还在滴水,受刑的那一处头发已经掉尽,露出微微浮肿的头皮。
看到这幅场景,卿虞扬起唇角,缓步走到卿子恒身前。
“二叔可还安好?”
听到卿虞的声音,闭目养神的卿子恒连忙睁开了眼。
卿虞......
那个噩梦一般的女子......
心中一阵恐惧闪过,可还是嘴硬开口,“卿虞,收起你的小把戏。”
卿虞笑笑,一副温软无害的模样。
“二叔是不是看不到,你的头发都已经掉了大半,就连头皮都有些浮肿了呢。”
听此,卿子恒眼中闪过一抹惊慌。
这一个月来,他从一开始的毫无感觉,渐渐的偶尔会觉察到针扎一般的刺痛,有时候又觉得头皮麻麻的。
至于具体是如何的情况,他却是不得而知。
随即却是确信,卿虞,一定是骗他的!
这个丫头虽然年纪不大,可心狠手辣的程度却是一点不低。
见卿子恒不信,卿虞看向一旁的莫远,“莫远,拿个镜子给他瞧瞧。”
莫远消失片刻,马上取来了铜镜放在卿子恒面前。
卿子恒本想拒绝,可还是下意识的看向铜镜。
只见镜子中的人形容憔悴,眉眼间尽是疲惫。
最主要的是果真如卿虞所说,他受刑的那一处,已经光秃秃一片。
眸子里布满惊慌,心中顿时弥漫起未知的恐惧。
他不知道,再这样下去,他会变成什么样子。
会死吗......
还是......生不如死......
这样的想法出现,卿子恒顿时吓得冷汗直冒。
此时此刻,他终于怕了......
卿虞,真的不是说说而已。
她真的会不顾念血亲之情,置他于死地。
见卿子恒脸上满是慌乱,卿虞淡声开口,“二叔可看清楚了?”
卿子恒眸子微闪,不敢正面对上卿虞的眸子。
见卿子恒不答,卿虞继续自顾自的开口,“我曾经听说,这滴水之刑,第一个月左右会让人头发掉光,头皮浮肿,如今看来,倒是真的。”
精致白皙的小脸上闪过一抹光亮,仿佛是验证了什么答案的欣喜。
听此,卿子恒的脸色又难看了不少。
明明是那般温软无辜的模样,可说出的话,却是一句比一句恶毒,做出的事,更是一件比一件疯狂。
卿虞,简直就是魔鬼!
“我还听说,这滴水之刑,待头皮泡软了,就会一层层脱落,随即露出头骨来……”
卿虞顿了顿,眸子里睨着笑,看向卿子恒。
或者说,是看向卿子恒的头顶。
“再然后啊……”
“别说了!”
卿子恒当即打断,声音里满是恐慌。
此刻的卿子恒,精神已经濒临崩溃。
这一个月来,他日日被绑在这架子上,全身无一处不痛,而最可怕的却是头上若有若无的变化,一次次折磨着他的心。
见卿子恒这般模样,卿虞好心的给了他些许缓解的机会。
“莫远,去准备软榻来。”
“本就受着刑,若是再累着了,可就不好了。”
卿子恒刚疑惑卿虞怎么会有这般好心,就听卿虞好听的嗓音再次响起,“毕竟,这滴水之刑,时间越长,才越有看头。”
“对了,在水中混入一些草药,莫让伤口感染了。”
卿子恒只有时刻清醒着,日日感受着未知的死亡无限接近,才有意思。
“是,属下遵命。”
卿子恒充血的眸子死死盯着卿虞。
他不明白,这卿虞怎么会这般狠毒!
卿虞却是对着卿子恒嫣然一笑,卿子恒只觉得一阵头皮发麻。
他此刻才算是明白,卿虞笑的越美,做出的事情也就越疯狂!
果不其然,就听卿虞再次开口,“二叔可知,我为何一身白衣?”
第36章 为你服丧
卿子恒一愣,这才注意到卿虞不仅一袭白衣,鬓角还别着一朵白色绢花。
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安定侯府,莫不是有人出事了?
卿子恒下意识反问出声,“为什么?”
卿虞却是笑的更加妩媚,嗓音清软,“因为我在为二叔服丧啊。”
卿子恒的怒火当即布满整张脸,“混账!”
他还好好活着,卿虞竟然说给他服丧!
哪怕卿虞再不想认,他也是卿虞的嫡亲叔叔!
看着卿虞一身缟素,尤其是那鬓角的白色绢花,卿子恒只觉得格外刺眼。
卿虞眉眼带笑,轻声开口,“二叔怕是还不知道,二叔一家被“山匪”所袭,一家四口无一幸免。”
“而我,作为卿家仅剩的嫡系,则被圣上钦封为卿安郡主,掌安定侯府。”
“怎么也为二叔服丧一月有余,接管二叔的安定侯府,应该不为过吧?”
卿虞每说一句,卿子恒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山匪......
十年前,也是这样掩人耳目的借口,他取卿子衍而代之,承袭安定侯之位。
而十年后,卿虞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同样的方法掩人耳目,囚禁了他,又将安定侯府重新夺了回去。
这一幕,何其相似。
卿子恒脸上不由得浮现一抹哀凉,这难道是他的报应吗?
随即想到了卿虞的那句“掌安定侯府”,卿子恒眸子一震。
怎么可能,卿虞身为一介女流,就算身为嫡系,也不可以。
更何况,就算卿昀“死”了,他还有卿沅,他还有血脉在外!
莫不是卿虞她......
“我的沅儿呢?”
卿子恒看向卿虞,眸子里闪过一抹希冀。
看着卿子恒脸上的紧张,卿虞不由得轻笑出声。
都这个时候了,卿子恒还不忘关心自己的妾室和奸夫生的儿子,这顶绿帽子,戴的可真是实实在在。
见卿虞笑而不语,卿子恒的眸子不由得沉了下去。
“卿虞,你对沅儿做了什么?”
“就算他是我的儿子,可也只是个孩子!”
“卿虞,你怎么就这么恶毒!”
“二叔莫急,卿沅无事。”
“不仅无事,我还吃穿不愁的养着他,待他及冠,再给他筹备一门好的亲事,二叔觉得,这样如何?”
本来还在挣扎的卿子恒突然安分下来,一脸防备的看着卿虞。
他不傻,知道卿沅作为他的儿子,卿沅能留他一命便是仁慈。
至于卿虞所许诺的,卿子恒是一个字也不会信。
更甚者,如果他是卿虞,他会毫不犹豫的杀了卿沅,不留一丝可能的隐患。
毕竟,当初他就是因为留下了卿虞,才会落到如今的地步。
“你没有骗我?”
“沅儿真的无事?”
“自然。”
见卿子恒不信,卿虞转头示意汐言,“去把卿沅带过来,也让二叔父子团圆。”
卿子恒见卿虞不像骗他的模样,一颗悬着的心才微微松了下来。
哪怕还有一个人在外,他就还有一丝希望。
还有连姒,她那般聪慧,如果发现什么蛛丝马迹,说不定可以救他一命。
他现在只能祈求上天,让卿虞不要把主意打到连姒母子的身上。
果不其然,不过片刻,汐言便带着卿沅走了过来。
如卿虞所说,卿沅一身锦衣华服,面色红润,没有一丝受到虐待的倾向。
卿虞没有骗他!
卿沅真的无碍。
“沅儿!”
卿子恒怎么也没想到,时隔月余,他还能见到他最喜欢的小儿子。
“到爹这来。”
听到卿子恒的声音,卿沅当即怔在原地。
爹爹?
一直以来,所有人都和他说爹爹不在了,可他不信,爹爹最宠他了,怎么会舍得将他抛下。
他在等,等卿子恒回来给他撑腰。
片刻后,卿沅回神,冲着卿子恒跑了过去。
“爹爹,沅儿好想你。”
情真意切,动人心弦,就连冷情如卿子恒,都忍不住红了眼眶。
可下一秒,卿沅却是直接开口告状,“爹爹,他们都欺负沅儿,每一个人都对沅儿好凶!”
转头指向卿虞和汐言,本该清澈单纯的眸子里满是与这个年纪丝毫不相符的怨毒。
对于卿子恒如今的境况,却是熟视无睹,卿沅的眼里,只有自己。
卿子恒突然觉得心底一凉,眉眼间的欣喜都散了几分。
连姒,竟然把他的儿子教成这个样子!
心里,不由得开始埋怨连姒。
“沅儿乖,你要照顾好自己,爹爹如今......”
还未说完,只见卿沅刚刚还满是思念的小脸徒然冷了几分。
“爹爹是不管沅儿了吗?”
“哪怕沅儿被他们这般欺负,爹爹也不管么?”
以前,卿子恒只觉得卿沅乖巧懂事,又同他颇为亲近,加之连姒温柔可人,这才格外宠溺了卿沅几分。
今日才觉得,这个儿子竟然如此的陌生。
明明此时的他这般狼狈,可卿沅却是连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
这般子自私又凉薄的孩子,竟然是他的儿子。
其实,每次卿沅见卿子恒之前,都会精心告诉卿沅怎么做才会更得卿子恒喜欢。
而只有得到了卿子恒的喜欢,才不会有人欺负他。
久而久之,卿沅虽然小小年纪,却像自己的舞姬生母一样,极会看人眼色。
果不其然,卿子恒对这个和他秉性相投的儿子越发喜爱。
也正如此,才让他越发娇惯嚣张。
明面上一众下人对他呵护有加,可背地里却是对他敬而远之。
卿沅表现出来的心机,和他的年纪太过不符,也太过骇人。
只有卿子恒,始终把卿沅当做宝贝宠在手心里。
可这些日子,连姒被关了起来,连同他也每日禁足在院子里,卿沅的耐心早就被磨了个干净。
本以为一直宠着自己的爹爹是救星,却不想卿子恒竟然置之不顾,这让卿沅一下子就暴露了本性。
再有心机,也不过是个六七岁的孩子,这般落差之下,哪还记得要维持什么乖巧懂事的形象。
现在的卿沅,只想狠狠惩罚卿虞这个将他关在院子的坏女人。
至于卿子恒是否痛苦,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第37章 替别人养了六年的儿子
“沅儿,你……”
卿子恒剩下的话全都堵在喉咙,最终吞回了肚子里。
卿沅却是不依不饶,声音越发寒凉,“爹爹,你骗我,你之前明明说过谁也不可以欺负沅儿的!”
卿子恒满眼愕然的看着眼前的卿沅,脸色越发的难看。
见状,卿虞示意,让汐言把卿沅带了下去。
“二叔,卿虞没有骗你吧?”
卿虞看向卿子恒,笑意岑岑。
纵然卿沅陌生的险些让卿子恒有些认不出,可卿子恒还是近乎哀求的出声,“就算二叔求你,善待这个孩子。”
为了卿沅,卿子恒还是低下了头。
“呵,卿子恒,你可真有骨气!”
听此,始终沉默不言蜷缩在角落的林姝兰终是忍不住开了口。
这就是她的夫君,在自己受尽屈辱的时候,他不曾说过一句话,如今为了一个卑贱妾室生的儿子,他竟不惜求卿虞手下留情。
呵,可真是讽刺至极!
卿虞这才抬头看向牢房里的林姝兰,眼窝深陷,形容憔悴,曾经风韵媚人的脸上如今满是沧桑。
这一个月来,林姝兰日日受看守的蛊宗弟子欺辱,无一日间歇。
她恨!
恨一时不察竟然栽在了卿虞的手里!
更恨卿子恒身为她的夫君却自始至终冷漠无情!
“闭嘴,你个贱妇!”
乞求卿虞本就是被逼无奈,如今却还要受林姝兰的冷嘲热讽,卿子恒当即冷呵出声。
一听到林姝兰的声音,他就想起每天夜里林姝兰在不同人身下承欢的模样,心底不由得一阵恶心。
这样荡妇一般的女人,竟然是他的妻子!
“亏你还自诩尚书府嫡女,如今和那一双玉臂千人枕,一点朱唇万人尝的青楼女子又有什么区别!”
卿子恒越说越觉得怒火满腔,天知道他日日听着自己的妻子在别人身下婉转低吟,是一种怎样的折磨。
他也知道林姝兰是身不由己,可还是忍不住恶心。
见二人狗咬狗,卿虞不由得在一旁看起了好戏。
“你......”
林姝兰眸子微红,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同床共枕那么多年的夫君竟然会说出这种话。
青楼女子......
“呵......”
夫妻多年,最终却被比作青楼女子,何其讽刺。
“卿子恒,是我瞎了眼!”
“别说的自己对我多忠心一样,你为什么会嫁给我你比谁都清楚。”
卿子恒冷嘲出声,谁能想到他的妻子是因为爱慕自己的哥哥而不得,才不得已嫁给了自己。
林姝兰直接怔住,她没想到,卿子恒竟然知道!
难怪,他这些年来一直对自己不愠不火......
也是,谁能容忍自己的妻子,心底装着别的男人呢。
林姝兰心系卿子衍,卿虞是知道的。
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甘愿嫁给他的弟弟,不得不说,林姝兰的这场婚事,本就是一场悲哀。
结局,是早就注定了的。
身为户部尚书家的嫡小姐,父亲深受重用,林姝兰想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可偏偏就一心栽在了卿子衍的身上。
为此,不择手段。
所以,无论是怎样的结果,都是林姝兰应得的结果。
见林姝兰不再说话,卿子恒不屑的呸了一声。
如果不是需要尚书府作为他的助力,他又怎么可能娶林姝兰那个怀有二心的女人。
这样的女子,和给他戴了绿帽子又有什么区别。
不像连姒,满心满眼只有他一个人,如果不是因为林姝兰,他早就把连姒封为夫人了!
见卿子恒的脸上柔情一闪而过,卿虞猜想,卿子恒怕是想到了连姒。
事到如今,他怕是还不知道,自己宠在手心里的娇妾,不仅给他带了一顶硕大的绿帽子,自己更是做了六年的便宜爹。
这些年来,卿子恒宠连姒母子入骨,比之对自己的嫡子卿昀尤有过之而无不及。
据说,卿子恒还不止一次动了将连姒升为平妻的心思,只因连姒温柔体贴,更是给他生了个儿子。
卿虞不由得期待,卿子恒知道了连姒和崔尧苟且的消息,会是个什么反应。
“二叔,侄女还有个消息想告诉你。”
卿子恒的目光看向卿虞,真不知道卿虞又在耍什么把戏。
可心底的声音告诉他,卿虞所谓的消息,一定不是什么好消息!
“就在一个月前,我滴血验亲,发现您捧在手心里多年的卿沅竟然是别人的儿子。”
“我倒是不知,二叔竟然是个热心肠的,替别人养了六年的儿子不说,还极尽荣宠,就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可以不屑一顾。”
“二叔大度,卿虞果然望尘莫及。”
卿沅,不是他的儿子?
连姒背叛了他?
“不可能!”
这些年来,他待连姒如何人人皆知,而连姒的整颗心也都扑在了他的身上,怎么可能背叛他。
哪怕之前对连姒没有教养好卿沅有些许的不满,可关键时刻,卿子恒还是选择了相信连姒。
如果真的连连姒都背叛了他,那他和众叛亲离又有什么区别!
“不可能的,卿虞你骗我!”
卿子恒想要狠狠摇头,却被刑具限制,只得一双眸子死死盯着卿虞。
他想从卿虞的那双眼睛里看出答案,可是半响,却是一无所获。
“二叔不信?”
“汐言,既然二叔不信,那就把他最爱的连姨娘带上来,让二人见上最后一面,也算是我这个做侄女的尽了孝。”
汐言在密室拐角处隐去了身形,不多时便把穿的花枝招展的连姒带了回来。
连姒还是那一身红色锦衣,在这略微昏暗的地牢里格外惹眼。
汐言毫不留情,一把把连姒扔在了地上,疼的连姒顿时哀嚎出声。
“姒儿?”
卿子恒满眼柔情,定定看着地上那个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儿。
说起来,卿子恒也算痴情,自打连姒入了府,便再未有过别的妾室。
卿子恒把所有的宠爱都给了连姒,哪怕她只是一个低贱的舞姬。
听到熟悉的声音,连姒当即吓得脸色惨白一片。
卿子恒,已经死了啊!
下意识转头,却正好对上卿子恒那张狼狈中带着憔悴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