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9 他们都笑了
多娜注意到林枫他们的迷惑，接着解释。
“‘当一艘战舰的性能受限于驾驶员时，我们只能将驾驶员也一同升级’这便是新概念舰队计划的核心，您还记得在过去巴纳德星的殖民计划，利用电子人的高载荷承受力和维生成本低廉，实现的光速百分之二高航速吧？差不多是同一种概念，只不过那个是高航速殖民，而新概念舰队计划是用于太空作战。”
“舰队联合由纯电子人类组成？”林枫试探性的问。
电子人类组成了人类世界中的一极，还是纯电子人类，这让林枫隐隐感觉有些不妙。
多娜接下来的回答，让林枫悬起来的心很快放下来。
“不，一部分是电子人类，另一部分是生化改造人，这二者组成了舰队联合。”
“生化改造人是什么？”伊迪丝好奇的问。
多娜回答，“在太空舰队作战中，人的躯体只是毫无用处的负累，而为了满足这一负累，一艘战舰不得不空余出一部分载重。”
“生化改造人便是进行脑部摘除手术后，把大脑移植到飞船培养皿内的人类，这些人的大脑常年浸没在无菌的深海溶液内，实现了与电子人类相同的过载承受力和仅比电子人类稍微高一些的维生消耗。”
听着多娜的讲述，林枫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好家伙！这么多人主动成为云天明？！
伊迪丝感觉有些接受不能，她道，“太疯狂了，这些人要怎么繁衍？总不会是招募其他的自然人去他们那里改造吧？”
多娜回答，“这个当然不会，他们的繁衍手段主要靠克隆技术，男性克隆出自己的精子，女性克隆出自己的卵子，两个细胞在人造子宫中结合并孕育新人类。”
“只剩下大脑的话，不会不方便？”林枫问。
林枫无法想象只剩下一颗脑子的生活是怎样的，那样的人生除了思考还剩下什么？
多娜笑了笑，“他们可以用机械替身，以如今的技术，机械替身模仿真人感官很容易，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对舰队联合的人来讲，躯体犹如衣服，是想换就换的东西，脑子才是他们真正的‘躯体’。”
“这样还算人吗？”林枫眼角微微抽搐。
“既然电子人类属于人类的范畴，那么这些抛弃身体的大脑就也算是人类。”多娜理所当然的回答。
“真是引人不适的观念。”伊迪丝道。
多娜只是笑了笑，没有反驳争辩什么，未来人的价值观注定无法被古代人全盘接受，一如海滩上的比基尼泳装如果出现在宋朝，那估计是要被抓去浸猪笼。
“说起来，舰队联合除了与太空军有关外，与泰勒先生您也有很大的关系。”多娜说道。
“嗯？我？”
林枫眨巴一下眼睛，指着自己，一脸古怪的反问。
多娜呵呵一笑，回答，“舰队联合独立后，后续加入舰队联合的多是玩家群体，他们在这方面有着极高的接受度，有学者认为，这与虚拟现实游戏有着直接性的关系，因为玩家们常年选择脱离肉体沉浸于游戏中，所以对肉体的重视程度并不高，而您所提倡的虚拟太空演习，更是加剧了玩家群体‘肉体无用’的观念……”
注意到伊迪丝瞟过来的视线，林枫叹息的摊了摊手，很是无奈的打断了多娜的讲述。
“行了，反正不管什么锅，往我头上扣就准没错。”
除了谈论与计划相关的事情外，林枫他们从与多娜的谈话中，了解到泰勒系这些年一些比较严峻的情况，比如在他们冬眠后，先后爆发的两次民主化独立运动。
好在伊迪丝都布置妥当，那些独立的太空都市，最后都被太空都市内的底层民众推翻，并选择回归泰勒系的管辖。
民主化也从那个时候开始，被打上了‘不适合太空文明制度’的标签，太空必须采用集权制，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便于管理，确保每个人的生命权不受侵害。
而泰勒系，赢回了人心，有了人心巩固基础，整体实力再上一个台阶。
想到多娜刚才提到的生化改造人，林枫不由得想起了地球上还有那么一群人，也是被同胞改造，但却连一个普通人的生活都没资格拥有的群体。
野兽化人类！
“有件事我想问一下，野兽化人类如今怎么样了？”林枫问。
多娜想了想，便回答，“地球上的野兽化人类，在二十年前便宣布取消，尽管已经度过学习期的野兽化人类不再能够恢复，但他们的后代可以重新回归人类社会接受后天教育，从而恢复智人的能力与身份。”
“野兽化人类是过去人类在三体危机重压下疯狂的产物，如今人类彻底摆脱了阴霾，肩负种族血脉延续的人类野兽化计划，自然也就没有再存在下去的必要。”
林枫陷入沉吟，他没有因为人类野兽化计划的取消而高兴，反问起更加细节的事情。
“无法恢复智慧的那些野兽化人类，人类世界打算怎么处理？”
“他们是别无选择的可怜人，是人类与三体博弈的牺牲品，二十年前由太阳系舰队联席会议做出决断，让这批最后的野兽化人类能安详地度过他们的晚年。”
听到多娜如此回答，林枫长舒一口气，太阳系舰队联席会议宣布的事情，那便意味着是人类世界多股人类势力发声，将野兽化的人类们判定为同类，并给予他们最基本的人道主义支援。
卸磨杀驴自古以来就不少，杀掉一个野兽化人类的成本也不高，反而无偿的救助他们是一件高成本的事情。
这里面的原因可能是因为林枫对野兽化人类的态度，也可能是因为当初的医疗资源帮助野兽化人类在人类世界里积累了不小的声望，更可能干脆就是决策层良心发现，不在把人当作一串数值看待。
无论如何，野兽化人类的结局都不算太糟。
伊迪丝拍了拍林枫的肩膀，笑着安慰道，“看来结果还行，至少人们还记得报恩，没有卸磨杀驴。”
……
林枫他们到了海王星轨道的那座太空都市墓园。
戴维斯的替身机器人早早的便等在太空港，迎接林枫他们的到来。
“戴维斯，好久不见。”
林枫打了一下招呼，机械替身却摇摇头。
“您应该以计划为重，计划远比我们重要的多。”
林枫哈哈一笑，“别担心，我能把握好分寸，现在还没到争分夺秒的时候。”
一行人进入墓园，一边走一边交谈。
从交谈中，林枫得知，戴维斯已经从泰勒系的决策层上撤下来，尽管他仍旧在泰勒系内一呼百应，声望力压所有人，但他还是选择将权柄交予其他权利者，自己则不再过多问询和干涉泰勒系的发展。
从泰勒系决策层下来后，戴维斯便作为墓园的管理者，一直呆在这座墓园太空都市里，每天擦拭太空都市里的墓碑。
“自己给自己扫墓是种什么感觉？”
看着戴维斯的机械替身，熟练的擦拭，写着戴维斯名字的墓碑时，林枫调侃性询问。
戴维斯想了想，正色道，“……大概就相当于打扫自己家的那种感觉，要仔细认真的做，尽管比较麻烦，但又不能不做。”
“您要选择体验吗？”
林枫赶忙摆摆手，回绝了对方的提议。
谈话到后续，林枫忽然提起他这次来见戴维斯的另一个目的。
“对了，这次到这里，除了来看望你们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想问你们。”
“您请说。”戴维斯示意道。
“三体舰队发射的物体再过一年多便会抵达太阳系，你们认为那是什么？”林枫问。
戴维斯似笑非笑的看着林枫，没有回答林枫的询问，而是反问。
“您认为那是什么？”
“两军交战，对面扔了东西过来，还能是什么？总不会是生日蛋糕吧？”林枫耸耸肩膀，微笑起来。
“您太幽默了。”戴维斯也笑了起来。
两人笑了一阵后，林枫笑容散去，严肃的询问。
“在如今的泰勒系里，我是否还能像过去那样？”
戴维斯摇摇头，“泰勒系一直都在，您的顾虑纯属多余。”
“那就好。”
林枫严肃的面容放松下来。
210 优势在我
在多娜驾驶着飞船去往柯伊伯带外围的时候，林枫从多娜那里知道了一件让他动容的事情。
“人类计划在明年，在与初次三体接触的时候，完成与三体的谈判？”
“他们哪来的自信心？”
林枫没好气的反问，他寻思着自己鼓捣了这么多的事情，又是虚拟太空演习，又是教育把控，怎么人类决策层的脑子还是这样不灵光。
难道他真的应该给这些决策层的人，每人来一次开瓢手术？
多娜解释道，“自信心来源于那门巨型电磁轨道大炮，还有装备各类反物质武器及其他类型武器的反物质舰队，再有就是，仍然还未抵达太阳系的三体舰队，哪怕人类技术还不如三体，但已经占据了战略优势，这是一个逼迫三体人放开智子封锁的好时机。”
“三体与人类现在的情况已经攻守逆转，我们可以伤害到三体，而三体却无法伤害到我们，只要我们发射巨型电磁轨道炮，仅需四年的时间，他们的世界便会顷刻覆灭，而三体舰队要想伤害到我们，以目前的航速，起码还需要一两百年。”
多娜的话简单点理解，就是人类决策层认为他们目前优势很大。
人类可以威胁到三体星系，而三体却威胁不到太阳系，这就是巨大的战略优势，明摆着的事情。
人类只需要发射一枚炮弹，就可以葬送掉三体文明。
通过对智子的了解，人类决策层清楚人类文明的技术仍旧不如三体文明，但他们也可以确定的知道，三体挡不下自己星系内恒星的爆炸，这便是他们的底气。
毁灭三体文明在人类决策层的眼里，变成不再是多么困难的事情，一发炮弹的事情。
至于三体舰队，人类拥有数量远高于他们的反物质战舰，根本不足为惧。
哪怕再退一步，人类的反物质战舰仍旧不敌三体舰队，那他们也可以选择逃往其他人类殖民地，然后通过引爆太阳摧毁掉三体舰队那些才只能达到光速百分之十的飞船。
人类决策层，我们这局稳了！
伊迪丝不解的反问，“既然已经可以威胁到敌人，为什么不直接用恒星爆炸摧毁敌人母星？”
多娜解释，“因为三体星系有三颗太阳，而且距离太阳系太近了，如果太阳爆炸，必然会影响到太阳系内的环境，地球生态也会受到很大程度的影响，考虑到这些，人类与三体的谈判便具有价值。”
“况且，不管怎么说，毁灭一个世界终究是令人感到悲伤的事情，在那边的世界里，或许有和人类一样渴望和平的三体人呢？摧毁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世界，终究是罔顾人性的行为。”多娜补充道。
闻言，林枫不屑的撇了撇嘴。
……
在林枫前往柯伊伯带外围的这个时间段里，联盟体与舰队联合，进行了一场为期一周的政治交流会议。
“现在，继续上次讨论的第1931918项议题，关于作战力量统一调度的问题。”会议主持者发言道。
会议主持者在会议上指出，泰勒系与联盟体之间的彼此对立性，会影响到人类与三体战争时，宏观军事指挥的复杂性，进而削弱人类文明整体的军事指挥能力，人类文明目前迫切的需要一个可以协同统一的军事指挥体系，统筹全局。
“吞并泰勒系的军事力量，泰勒系不会认同我们这样做，这不符合他们的利益。”代表着舰队联合的那颗脑子通过扬声器回复。
联盟体这边的代表则反驳，“泰勒先生构建两极格局，初衷是为了让太空军可以在竞争中不断发掘潜能获得提升，眼下再过一年，人类就将与三体实现初次接触，两极化的竞争已然没有太大的必要性，过去的助力如今成为了人类文明的累赘。”
“现在人类的力量已经足够强大，甚至能够威胁到敌人母星的安全，从这点上看，泰勒系早已完成了他们的使命。”
“如今还存在于太阳系中的是一头正逐渐失控的野兽，我们必须在它彻底失控以前，控制住它，否则，所有人都会变得不再安全。”
联盟体代表郑重的回答，指明了泰勒系存在是围绕着林枫这点，并将林枫摆在明面上对泰勒系的安排，用来诋毁如今的泰勒系。
人类已经足够强了，泰勒系自然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人类应该恢复到原来的一个整体状态，统一战线，向三体文明彰显人类文明的强大。
“你们想爆发内战？我们反对这样做，人类需要保留足够的力量用以对抗三体舰队，无意义的内耗不符合人类集体的利益。”代表着舰队联合的那颗脑子明确的表达了舰队联合的态度。
内战是不可能内战的，更不会主动成为挑起内战的那方。
“我们没有打算通过以战争的形式解决当前遇到的问题，那样是不理性的，也是将人类集体的利益置于别处的。”联盟体代表回复。
不打仗自然就代表着有其他方法，兵不血刃的解决泰勒系的问题，舰队联合的代表听出了对方话中的含义。
“你们打算怎么做？”
联盟体代表回答，“泰勒系的根源来自于枫.泰勒，而枫.泰勒的根源来自于面壁者计划，宣布面壁者计划终止，从根源上动摇泰勒系存在的合法性。”
“这样做不足以打击泰勒系，枫.泰勒早已经被剥夺面壁者的身份。”舰队联合的代表并不看好这个。
“那是因为无人能确定，这是否是计划的一部分，彻底取缔面壁者计划则不同，当我们与三体达成初步和谈之时，泰勒系将彻底失去所有支持者。”联盟体代表斩钉截铁道。
当人类确实的‘赢’了三体，面壁计划自然没有了存在的必要性，而如果不再有人支持泰勒系，泰勒系的存在自然会开始消亡。
如此一来，泰勒系的问题便可以兵不血刃的得到解决。
“……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开始？”舰队联合的代表反问。
“下一次的太阳系舰队联席会议，我们将宣布取缔面壁者计划，结束所有面壁者的面壁任务，到那时，我们希望能够获得你们的支持，这是为了全人类。”
211 我需要你们，战士
林枫他们抵达了目的地，飞船来到柯伊伯带外围后，与一支舰队世界接触。
舰队世界的规模非常庞大，从飞船上远远看去，就仿若是一个规模庞大的陨石群。
在这支舰队世界的安排下，林枫他们的飞船停靠在舰队世界旗舰的星港内。
“欢迎您的到来，泰勒先生。”
舰队世界的界主听说林枫要来，亲自在星港这边等待，林枫刚下飞船，就热情的走上来同林枫握手。
星港处，许许多多的人无比激动的记录下这一时刻。
林枫环顾四周，惊叹道，“令我意外，我以为你们会对我抱有憎恨。”
“如果不是您，舰队世界便不会存在，是您塑造了舰队世界。”界主道。
“带我参观一下吧，我很好奇你们的发展史。”
“这边请。”
界主伸手示意。
一路上，林枫从界主那里了解到了舰队世界发展的概略。
最早的一批工业舰队抵达柯伊伯带外围后，便开始适应这种无阳光的生活。
没有资源，靠着核聚变反应堆和陨石中开采的各种矿物、冰晶，让舰队壮大到如今的这种规模。
“开拓的初期，工作环境异常艰苦，除了考虑核聚变反应堆的燃料外，还要考虑其他物质资源的处理问题，好在现如今，我们的资源储备都富裕了起来。”界主道。
“辛苦你们了。”
林枫知道，真实的情况肯定不止这三言两语那样轻松，可为了计划，他别无他法。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们，如果有一天，有敌人将会毁灭全人类，你们有勇气去对抗他们吗？”林枫神态严肃的看着对方。
“您问了多余的问题，我们是战士。”界主摇摇头道。
林枫又补充了一句，“包括同归于尽。”
界主沉默下来，思量一会后，他回答。
“……我的回答还是和之前一样。”
林枫满意的笑了笑，把一个数据盘交给界主。
“很好，这是我想要的回答，这里有一份工程图纸，和一项改造任务，工程图纸上的施工，需要你们在一年内完成。”
数据盘连入界主的个人终端里，在浏览完数据盘的内容后，界主不由得挑了挑眉头。
“只有一年的期限？时间可能来不及。”
工程图纸的施工范围是整个柯伊伯带，而林枫给出的期限却是一年，他们这支舰队世界显然吃不下这么庞大的工程量。
“可以把施工任务安排给其他舰队世界完成。”林枫道。
“明白了。”
舰队世界均匀的分布在柯伊伯带外围，多支舰队世界共同施工的话，建造耗时会缩短很多。
界主犹豫了一下，迟疑道。
“关于任务……”
“这个完成起来的难度，对你们来讲也很高？”林枫反问。
界主解释，“那倒不是，只是我不明白，让改造后的战舰排列成一个平面阵型的用意，还有这个战舰图纸，太阳能电池板面积大得夸张，都已经可以当太阳光帆来使用。”
林枫给予界主的飞船改造要求，就是飞船左右两边要改装上面积极大的太阳能电池板翼，并且要求所有的舰队世界都训练一种平面方阵。
“你们按照任务要求去执行即可，至于其他的事情你们不用管，这一切都是为了计划能够顺利实施。”
“战士们，我需要得到你们的帮助。”林枫道。
……
自冬眠中心离开的罗辑，先后遇到了史强和他的儿子史晓明。
为了帮助罗辑尽快的适应未来世界的生活，史强和史晓明，带着罗辑开始参观地球上的地下都市。
史晓明领着他们到了一座公园，公园的正中心是一尊雕刻着一串阿拉伯数字的时间。
“这串时间是用来纪念什么？”罗辑奇怪的问。
忽然，边上的一台机器弹出智能语音，回答了罗辑的问题。
“纪念一个世纪前的著名事件‘劳动者之春’，该事件标志着人类在生产力的不断暴增下，抛弃传统老旧以资本为核心的发展路线，选择另一条以人性为核心的新路线。”
罗辑顺着声音看到了那个犹如木桩的智能机器，机器下方写着一行字。
【人只有躺下，才是万物的尺度。】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每个字，罗辑都认识，可这些字连在一起，罗辑看不懂。
“一个笼统的词汇，形容那些不再有进取心，安于现状，甚至自我阉割欲望，不再选择生孩子，这样的社会现象在一个世纪前曾大规模的出现。”史晓明道。
“什么原因导致的？”史强问。
史晓明摊了摊手，“还能是什么原因，当然是因为万恶的资本主义，万恶的私有制，那些玩票子的强盗们把底层人摁在地上吸血，用从底层吸血的钱挥霍无度。”
“不过，这些人后来都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底层的人忍无可忍，在一座座太空都市里发起暴动，后来，人类决策层多番协商后，才有了如今的‘劳动者之春’。”
罗辑因为史晓明和智能机器先后提到‘劳动者之春’这个名词而心生好奇。
“劳动者之春是指什么？”罗辑问。
史晓明道，“泰勒系的生活标准是人类的底线，任何国家、任何社会，他们人民的生活标准不得低于泰勒系。”
“泰勒系？是指那个由独裁者统治的太空集团？”罗辑惊疑的反问。
史晓明道，“对，就是那个，可惜他们的生活标准虽然好，但却是个独裁集团。”
“他们有好的地方，但坏的地方也是坏的彻底，泰勒系不会去考虑底层声音，也没有民主化，后来泰勒系发生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民主化运动，你猜猜他们做了什么？”史晓明给两人买了个关子。
“麻利点赶紧说。”史强不耐烦道。
史晓明道，“他们把那些民主化运动的人用麻醉枪、睡眠弹之类的东西，全部迷晕，然后打包进集装箱里，统统丢到了地球上。”
史强、罗辑听了都瞪着双眼，被史晓明所说的事情给震惊到了。
“难道就没人来阻止他们？”罗辑错愕的问。
史晓明叹气道，“阻止？怎么阻止？人家的舰队力量又不输于太空军，太空军难道要因为这种事和泰勒系打内战？地球政府也不能用导弹把集装箱打烂吧？箱子里的可都是一条条人命。”
“说起来，泰勒系的那个独裁者，罗辑你也认识。”史晓明道。
“我认识，那是谁？”
罗辑回忆着自己知道的面壁者，这些人他都有过一面之缘，但像这么狠的做法，他还真想不到是哪个面壁者干得。
“枫.泰勒，弗里德里克.泰勒的儿子。”
“是他啊！”罗辑面露了然之色。
212 抢着送人头
于柯伊伯带，给舰队世界的界主们安排好任务后，林枫便回归太阳系内。
而后，林枫直奔向泰勒系的太空总部，召集所有泰勒系核心成员召开会议。
会议的内容，便是让他们把一年后，水滴抵达太阳系时的泰勒系所有行动，都向他进行汇报。
林枫听着汇报，越听脸越黑。
尽管一开始，他多少猜到可能会这样，但当他真的听到泰勒系的人汇报时，直感觉自己血压上涌。
这群人已经和舰队联合、联盟体商议好，在水滴进入太阳系以后，除舰队世界外，人类世界的三极势力，各自派出己方作战舰队组合，呈军演阵列从水滴旁边经过。
什么叫作战舰队组合？
就是囊括主力舰队、运输舰队、工业舰队，这三支舰队组合的大舰队。
这么做是为了向三体世界炫耀人类如今掌握的力量。
当然，也有振奋人心的用意，对比三体探测器的渺小，无数的人类看到强大的人类舰队后，压抑了两个世纪的三体阴霾将从人类头顶烟消云散。
我当初搞那么多的计划，就是为了这个时候，不会再出现两千响，而不是让你们去送人头啊！
林枫忍着怒气，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直到最后一名泰勒系核心成员慷慨激昂的把事情汇报完，林枫这才皮笑肉不笑的开口问道。
“从你们向我讲解与三体的初次接触时的舰队部署起，我就始终被一个问题困扰着，你们能不能为我解惑一下？”
“您哪个地方没听明白？我们可以重新为您解答。”一名核心成员问。
林枫道，“为什么你们要管，三体向太阳系发射的那十个高速物体叫探测器？那些东西上面贴着‘我是探测器’五个字？”
这个问题，让泰勒系的核心成员们面面相觑。
他们多数认为，三体舰队发射的十颗高速物体是探测器，主要是因为思维惯性，老一辈的人都说那是探测器，他们管十个高速物体叫探测器也没什么问题。
一名泰勒系的核心成员想了想，回答，“这十个物体当然可以是三体舰队的其他东西，我们将它们称作探测器，只是因为在人类的军用体系里，最小的军用单位是无人机。”
“那为什么你们会认为它们对人类毫无威胁？无人机也具备着不弱的攻击性。”林枫继续问。
“它们的体积太小了，根据‘刷子’的航迹推算，十个加在一起也不及三体舰队中一艘飞船体积的万分之一。”一名泰勒系的核心成员摇摇头，接着道，“如此之小的体量，即便这十个高速物体内部都装满反物质，对人类飞船的威胁性也高不到哪里去。”
“体积说明不了什么，黑洞的奇点体积也很小，你们觉得对人类舰队、对整个太阳系而言，威胁性很小吗？”林枫冷笑着反问。
林枫这句反问，倒是把所有人都驳的哑口无言，体积确实不一定能说明问题。
林枫环视众人，斩钉截铁道。
“我认为，迎接三体的……嗯，探测器，泰勒系的舰队没必要参加。”
“泰勒先生，这是历史性的时刻，标志着人类赢得了与三体的战争，重新拿回属于人类的尊严与自信，泰勒系作为人类世界的一员，不能错过这场昭示着人类文明光辉在宇宙中绽放的仪式，否则那本该属于我们的荣耀将失之交臂。”
一名泰勒系核心成员焦急道，在他看来，林枫的这个要求，就是让泰勒系把唾手可得的荣誉拱手让给舰队联合、联盟体。
这可是人类击败外星侵略者的荣誉，是人类拼搏努力奋斗了两个世纪的荣誉！
林枫则反瞪了对方一眼，质问。
“荣耀值几个钱？”
“……”
对方呆了呆，完全没料到林枫会这样问。
林枫接着回答，“从什么时候开始，泰勒系要去追求这种虚无的东西？荣耀一文不值，你们怎么能为了荣耀放下作为战士最该有的警惕与戒备？是这个时代的虚拟太空演习对你们太过温柔了吗？”
林枫语气中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听的泰勒系核心成员们直皱眉头。
“战士追求的必然是荣耀，从古至今都是如此，泰勒先生。”
“如今的时代与您以前大有不同，人类的强大有目共睹，虚拟太空演习不断的磨练着人类的战略、战术，跨恒星殖民提升了人类文明掌握的资源上限。”
“我们能理解您对三体的不安，从您那个时代过来的人都很绝望，但您也要明白，在我们的这个时代，各方面的对比三体已经全输了。”
泰勒系核心成员们，苦口婆心的对林枫道，在他们看来，林枫这个从古代过来的古人，受时代的影响太过严重，还沉浸在三体危机里，就如那些被打上必败信念的钢印族一样，哪怕人类舰队可以毁灭宇宙，也不认为人类能够打败三体。
“全输？这么说泰勒系已经可以制造智子了？”林枫故作惊讶的问。
还在劝导林枫的一名泰勒系核心成员僵住了神情，支支吾吾的回答。
“呃，这个……如果三体放开人类对微观探索的封堵，相信要不了多少年，人类也可以制造出智子。”
“那就是还没能力制造出智子，既然是这样，那么就是泰勒系已经可以突破智子的技术封锁？”林枫道。
他的目光扫过其他泰勒系核心成员，他们的视线尽皆移开。
“这个……我们没能突破。”一名泰勒系核心成员很没底气的回道。
林枫一锤手心，恍然大悟的接着道，“那么就是，如今的泰勒系已经与三体建交，是三体文明告诉泰勒系人类各方面已经全面碾压三体？”
“没有，我们并没有与三体建交。”核心成员中有人回道。
再也压抑不住怒火的林枫一捶桌子，“那你们哪来的证据认为人类各方面都比三体强？不会就因为那门可以跨恒星打击的巨型磁轨炮吧？”
“人类既然没有在与三体文明的战争中处于绝对优势，你们为什么敢如此掉以轻心？看看海王星轨道的那座墓园里多少座墓碑，你们对得起那些牺牲奉献的英雄们吗？亏你们在泰勒系中还身居高位！”
“那依您的意思……”一名女性核心成员弱弱的问。
林枫斩钉截铁道，“泰勒系不去参加那什么迎接三体探测器的作秀表演，联盟体、舰队联合不想尽好他们的对人类世界的义务，我们泰勒系可不能这样，这是对人类集体的不负责任，对开拓宇宙的那些英雄们的背叛。”
“该有的警惕与戒备一点都不能放松，别说十个不知道是什么鬼的东西来太阳系，就算只是十枚三体飞船上的螺丝钉到了太阳系，泰勒系也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泰勒系所属太空都市，全体位移向柯伊伯带内缘，均摊分布，如果爆发战斗，敌人不会拿太空都市作为打击目标，泰勒系的所有舰队你们按照标准战争格局开始布置。”
林枫所说的这些，已经是让泰勒系进入全面战备状态，和联盟体大太阳系内战也不过如此。
“真的有必要这么小心吗？泰勒系的舰队没有现身迎接三体探测器，到时候，外界免不了会以此抨击我们泰勒系无能。”泰勒系核心成员里有人很不理解的问。
就算那十个高速物体，是非常危险的东西，可能够危险到需要整个泰勒系全力以赴吗？很多人都有种杀鸡用牛刀的感觉。
而且，如果事后证明，这十个三体舰队发射的高速物体，本身没有任何害处，泰勒系必然会沦为人类世界的笑柄。
“抨击就抨击，自卑弱者才会去在乎别人的评价，我从自己的那个时代一直冬眠到如今，每次苏醒都免不了被一堆人抨击，我有掉块肉吗？如果那时候我什么都听那些蠢材的，你以为你们现在有反物质可以用？人类能前往其他恒星系统建立殖民地？有巨型电磁轨道炮可以直接威胁三体母星？”
林枫不屑的撇了撇嘴，态度异常坚决，不容置疑。
如今的泰勒系，还是林枫说了算，他如此坚持，其他泰勒系的核心成员自然也没法改变什么。
“好吧，我们听您的，一会便通知联席会议，不参与迎接三体探测器的仪式。”
213 要夸就当面夸
过去了差不多四个多月的时间，林枫接到来自太阳系舰队联席会议的邀请。
“啥？让我去参加最后的面壁者听证会？”
林枫先是愕然了一下，随后朝下属摆摆手，“我都不是面壁者了，你们让我参加听证会做什么？”
“您可以代表泰勒系参加，这最后一次面壁者听证会，既是针对我们泰勒系，也是针对您。”下属道。
林枫闻言，眉头一皱，那名下属向林枫解释起其中的原因。
泰勒系的合法性依托于林枫，他们是为了帮助林枫更好的完成面壁计划而存在。
当面壁者计划真的不复存在的时候，泰勒系的合法性也将荡然无存，因为那时候林枫也不再是面壁者了，更没有什么面壁计划，泰勒系要去帮助谁完成已经不存在的面壁计划？
如今，宣布面壁者计划取缔是第一步，第二步则是在三体文明向人类投降。
众所周知，面壁者计划是基于三体危机而诞生，如果三体向人类投降，两个文明和平了，面壁者计划自然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而面壁者计划的消失，所有面壁者都将恢复正常人的身份，这也意味着泰勒系彻底丧失自身合法性。
“你们希望我怎么做？大闹一场？还是要求太阳系舰队联席会议不要终止面壁者计划？”林枫不咸不淡的反问。
他的反应不大是因为他知道，三体水滴到来，没有投降只有毁灭，因此也根本懒得关心这个。
下属摇摇头，“不，我们只是希望您能够前往，是因为整个泰勒系，唯有您能够全权代表泰勒系全体，怎么做是您自己的选择。”
林枫沉默下来，他的脑海中闪过墓园里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然后问。
“……其他面壁者会到场吧？”
“是的，联席会议会邀请还活着的面壁者全体参与会议。”那名下属道。
“那行，我去了，正好很久没有见那些老朋友了。”
言罢，林枫起身准备。
……
“罗辑没有在冬眠？”
受命来将罗辑解冻的联席会议特派员反问冬眠中心的管理者。
管理者再次确认了一下荧幕中的档案信息，随后点点头。
“是的，档案显示他在三个月前从冬眠状态苏醒。”
“他的冬眠档案在特别人员名单中，谁审批他进入普通人员名单进行解冻？”特派员不解的问。
管理员道，“这部分一直都是交给计算机来完成，可能是系统出了问题，最近收到警方公告，沉寂了一个世纪的KILLER病毒又出现在互联网中肆虐，而且是多种新类型的KILLER病毒，病毒库里没有记录，这片区域已经发生多起交通事故、机械瘫痪，现在冬眠中心这里也还在自检系统，升级防火墙。”
“身份芯片你们有给罗辑植入吧？”特派员问。
管理者回答，“植入了，您要找他的话，通过正常方式就行。”
联席会议的特派员点了几下头后离开。
三个月后，罗辑的手镯投影出一个窗口，窗口内的人正是联席会议的特派员。
“罗辑博士，初次见面，我是联席会议特派员本.乔纳森，很抱歉您的苏醒并非由我们安排，是冬眠中心的计算机审批故障，将您的名单审批归类为普通人员。”
“现在，我受联席会议的指示，前来邀请您去参加面壁者计划的最后一次听证会……呃，我的话您应该听得懂吧？现在的英语距离您那个时代，变化的有些大。”
本.乔纳森的其他话，罗辑都没听进去，唯有话中的‘最后一次听证会’，深深的印入了他的脑海。
面壁者的身份终于可以摆脱，他终于可以当一个普通人，这比什么都好。
他终于可以和过去说，再也不见。
“会议地点在哪？”罗辑语气有些急促的问。
“您不必出门，使用您室内的虚拟舱便可远程参与会议，如今远程参与会议已经是惯例，我们以这种方式参加，不会影响到会议的重要性和严肃性。”本.乔纳森微笑着回道。
在本.乔纳森的指导下，罗辑进入虚拟舱，而后视野一转，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一个房间内，身上已经换了一套更加正式的衣服。
罗辑打开房间的门，顺着指引便进入了一个会议大厅。
这一切都不是虚拟的，而是现实中的东西，罗辑惊异的拿起了一支笔，很明显的触感传入他的大脑。
这太神奇了，上一秒他还在虚拟舱，下一秒他就现身在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的会议大厅内，这是瞬间移动啊！
还顺带着把他衣服给换了！
莫非这就是两个世纪前的量子传送！
罗辑忍不住兴奋的想着。
乔纳森走了进来，见罗辑这么感兴趣，便向他解释其中的原理。
“这是机械替身，可以接收人的思维信号活动，如果会议需要远程参与的会者签署某些文件，会用到这种机械替身，机械替身会根据登陆用户的外貌，自行模拟用户外观。”
原本还有些兴奋罗辑，情绪顿时犹如浇了一盆冷水，冷却下来，兴致缺缺的把手中的笔放回原位。
没过多久，陆陆续续的有人进入会议大厅。
罗辑见到了熟悉的人，希恩斯夫妇。
两人看起来毫无变化，希恩斯微笑着向罗辑问好，杉山惠子则冷淡很多，对罗辑的致意只是微微颔首作答。
因为是熟人，罗辑与希恩斯相邻而坐，杉山惠子则坐到了希恩斯的另一边。
“真高兴见到您还活着，希恩斯先生，我听人说有两位面壁者留在了过去的时代，我以为有一个是您。”罗辑道。
希恩斯微笑着回答，“留在过去的是老泰勒和雷迪亚兹，老泰勒虽然把面壁者的职位转交给了他的儿子，但他仍旧是受法理认可的一位面壁者。”
“四位面壁者其实有五位，已经过去了两个世纪，不是专修历史的学者搞不清楚也正常。”
罗辑面露了然之色，原来是他一开始搞错了，下意识的把枫.泰勒面壁替补者的事情给忽略。
希恩斯面露遗憾的接着道，“我刚从冬眠苏醒，罗辑博士，很遗憾的得知，那颗被您诅咒的恒星187J3X1，它的行星还在正常的围绕着恒星公转。”
“那只是个古代的笑话，别太放在心上。”罗辑摆摆手自嘲地说。
罗辑道，“现在看来，您是唯一成功的面壁者了，也许您的战略计划真的提升了人类的智力。”
希恩斯却摇摇头，露出了与罗辑一样自嘲的笑容。
“我可没有成功，我现在得知，在我们冬眠后，人类思维的研究很快遇到了不可克服的障碍，再深入下去，就会涉及到大脑思维机制的量子层次。”
“与其他学科一样，遭遇到不可逾越的智子壁垒，人类的智力没有显著性的提升，人类目前为止最大的成就，只是造就了一个全新形式的生命体，电子人类。”
“电子人类？”罗辑茫然道。
对这个时代了解还不够的罗辑，并不知道电子人类是什么。
电子人类也基本不会选择待在地球上，地球的大气环境会腐蚀他们的硬件。
“以人造神经元计算机为大脑的人类思维复制体，除了大脑材质不同外，他们的智力水平、思维逻辑，并没有优于人类多少。”
希恩斯遗憾的叹了口气，概略的向罗辑解释起电子人类是什么。
提到电子人类，希恩斯便想到了戴维斯，进而想到了主导一切的林枫。
“要说成功的话，枫.泰勒才算是我们中最成功的那个，如今我们看到的一切，有一半是出自与他的计划，包括现在人类舰队的规模，我现在认为，枫.泰勒当初的思路很正确，运营发展才是人类的出路。”希恩斯由衷的钦佩道。
正在罗辑与希恩斯交谈的时候，一个声音加入进来。
“两位，你们要是在背后说我坏话，我也就忍了，怎么夸我也在背后夸？这样就不厚道了。”
“要夸就当面夸，使劲夸，狠狠夸，我枫.泰勒受得起。”
214 面壁者计划终止
“您是……枫.泰勒？”
罗辑打量着走过来的人，勉强从对方的脸上看出一点熟悉。
“正是在下。”
林枫微笑着点着头。
可看罗辑、希恩斯那有些惊异的神情，林枫摊了摊手，很无奈的问。
“不至于吧？我们好歹以前都见过面，按照你们的时间观，这才过去多久就不认识我了？”
“我本以为，时间的沉淀会让您变得更稳重一点。”希恩斯道。
如果是以前，林枫年龄比他们小的时候，有些轻佻的言语倒还不算什么，可如今林枫的年龄高于他们，看着一位言语带着点轻佻的‘长辈’，就好比看到施瓦辛格这种肌肉猛汉在跳天鹅舞。
林枫无所谓的摆摆手，“我如果选择稳重，两位可就看不到现在这些了。”
林枫落座到罗辑的另一边，没过多久，参与会议的人全部到齐。
不是没人认出林枫，他好歹是历史书中露脸次数较多的面壁者，只不过没人联想到187J3X1恒星爆炸上面，只当是泰勒系为了应对这次会议，把林枫这位泰勒系里的核心人物从冬眠中拉出来。
会场里坐满了人，与会者大部分都穿着军装，军装的模式变化并不大，所有与会者的衣服上都没有这个时代普遍人们衣服上变幻多彩的图像装饰，只有领章和肩章发着微光。
林枫目光落在舰队联席会议的轮值主席上，他是一个文官，看着这个人，林枫不自觉的回忆起自己还在地球时，那个不断因为他与各国代表争吵，一遍遍不厌其烦敲着小木槌的伽尔宁主席。
在宣布会议开始后，轮值主席开始讲话。
“各位代表，在这次会议上，我们将对本年度第85次联席会议提出的649号提案进行最后表决，该提案由联盟体与舰队联合提交，我首先宣读提案内容。”
轮值主席话语顿了顿，一片光幕呈现在他的面前，他开口道。
“在三体危机出现后的第二年，联合国行星防御理事会制定了面壁计划，并取得了各常任理事国的一致通过，于次年开始执行。”
“面壁计划的核心内容，是由经过各常任理事国选定和推举的四位面壁者进行完全封闭的个人思考，制定并执行对抗三体世界入侵的战略计划，以避开智子对人类世界无所不在的监视，从而实现战略上的隐蔽。”
“联合国推出了相应的面壁法案以保证面壁者制定和执行计划的特权。”
“面壁计划至今已经进行了二百零四年，在这期间，计划的领导权由原行星防御理事会移交到现太阳系舰队联席会议。”
“面壁计划的产生有其特定的时代背景，那时三体危机刚刚出现，人类文明面对这种历史上从未发生过，史无前例的毁灭性威胁，国际社会陷入空前的恐慌与绝望，面壁者计划正是在这种环境下诞生，它并非是理性的选择，而是人类绝望的挣扎。”
“历史事实证明，面壁者计划是一个完全失败的战略计划，它是人类文明作为一个整体，所作出有史以来最为幼稚的行动，面壁者被赋予空前的、不受任何法律监督的权利，甚至被赋予欺骗国际社会的自由，这违背了人类社会最基本的道德和法律准则。”
“面壁者弗里德里克.泰勒的量子舰队计划已被证明没有任何战略意义，而面壁者雷迪亚兹的自爆太阳计划，也是如此，同时二者的计划都严重践踏人类的底线，泰勒企图攻击并摧毁一支人类舰队，雷迪亚兹则更为恶劣，意图将整个太阳系全体人类的生命裹挟进他那疯狂无比的计划中。”
“剩余下来的三位面壁者，同样令人非常失望，面壁者比尔.希恩斯的思维提升计划目前还为暴露出其真实的战略意图，但该计划的初步成果‘思想钢印’，在太空军中的使用也是犯罪，它严重的伤害了人类的思想自由，动摇了人类文明存在与进步的基础。”
“其次，面壁者罗辑，他先是不负责任的用公共资源为自己营造享乐生活，其后又以可笑的神秘主义哗众取宠。”
坐在罗辑边上的林枫，注意到旁边的罗辑，目光有些飘忽。
很快，轮值主席讲到了林枫身上，批判程度也只比雷迪亚兹好一点。
“最后是面壁者枫.泰勒，这个彻头彻尾的野心家，从刚上任起便不加掩饰的对自己职权的滥用与炫耀，他制定的那些丧尽人伦的计划，尽管对人类文明的发展确实提供了一定的推动力，但这些功绩对比他对人类文明构成的恶劣影响不值一提。”
“对权利的极端贪婪使这位面壁者扭曲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独裁疯子，堂而皇之的抢占木星、土星、天王星、海王星的太阳系资源，更是曾在一段时间里不断向外输出战争，导致一座座太空都市陷入战火，时至今日，他所领导的泰勒系已然发展成严重阻碍人类文明凝聚所有力量的绊脚石。”
“我们认为，随着人类文明力量的决定性增强，和三体对战争主动权的易手，面壁者计划已经没有意义，如今是时候解决这些历史遗留问题，我们建议联席会议宣布终止面壁者计划，同时废除联合国面壁法案。”
“特此提交本提案。”
轮值主席宣读结束，面前的光幕散去，他扫视着会场内的众人开口。
“现在开始对太阳系舰队联席会议649号提案进行表决。”
投票是摁按钮，跟举手表决差不多，其中，一个代表的选择，让浏览了投票结果的轮值主席不由侧目。
那人就是林枫，他投了赞成票。
这也就意味着，泰勒系也同意太阳系舰队联席会议终止面壁者计划。
这就有些魔幻了，好比两个世纪以前，美国自己主动放弃美元霸权一个性质。
总不会是枫.泰勒已经老糊涂了吧？轮值主席心里不由得想，他本以为这场会议将出现激烈的争论。
不过，结果就是结果，轮值主席宣布道，“649号提案获得全票通过，该提案将从此时此刻开始生效。”
轮值主席抬起头，目光扫过林枫，落到罗辑与希恩斯身上。
“现在，面壁者计划已经终止，同时废除联合国的面壁法案，我代表太阳系舰队联席会议通知面壁者比尔.希恩斯和面壁者罗辑，你们面壁者身份终止，有联合国面壁法案赋予所有面壁者的一切与面壁计划有关的特权，以及相应的法律豁免权都不在有效所有面壁者都将恢复自己的普通公民身份。”
215 即使没有你也一样
宣告这点时，轮值主席的视线移到了林枫那里，却见到对方事不关己的神态，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似的。
的确，从法理上讲，面壁者计划的终止与林枫无关，因为他早就被官方剔除出面壁者计划。
只有泰勒系还认可他的‘面壁者’身份。
这次宣布终止面壁者计划，泰勒系也参与进来并认可了太阳系舰队联席会议的提案，这便意味着面壁者计划的彻底终止，枫.泰勒独裁者权利的终结。
连枫.泰勒自己也认可了！
主席宣布会议结束，正在此时，一个声音终止了所有人准备退出会议的动作。
“面壁者比尔.希恩斯，我是你们破壁人。”
那是一个女声，会场里所有人朝着一个方向看去，目光聚集到了杉山惠子身上。
正欲离开的比尔.希恩斯，听到杉山惠子的话，双腿一软，跌坐在椅子上。
会场中，在所有人面面相觑，一片低语中，杉山惠子揭示了比尔.希恩斯的面壁计划，通过思想钢印散布失败主义，而后引导一部分的人类逃出太阳系。
在杉山惠子讲述完希恩斯的面壁计划后，联盟体代表忍不住质问希恩斯。
“希恩斯博士，您已经失去了面壁者身份，失去了欺骗世界的合法权益，请您如实回答我们的问题，您的妻子，或者说您的破壁人，说的是真的吗？”
“是真的。”
希恩斯沉重的点点头。
“这是犯罪！”舰队联合的代表怒斥。
轮值主席道，“我认为，首先下一步要做的是找到遗留至今的思想钢印，封存或者销毁它们。”
“钢印族的问题并不严重，思想钢印程序的问题，早在一个世纪以前便被发现，并已经处理妥当。”
联盟体代表赞同的点着头，“是的，这是早已处理妥当的事情，对失败拥有绝对信念的人，是无法通过审核进入作战体系里，即便思想钢印流落在外，普通人拥有必败信念不是什么大问题。”
在一众人类高层看来，比尔.希恩斯的问题不算很严重，因为这是很早就已经解决掉的问题。
只不过，那时候人们只是以为，思维钢印的那个正负号，只是希恩斯的编程失误而非故意为之。
现在知道是希恩斯故意这么做，顶多从意外变成了有罪，没有酿成多么严重的恶果。
杉山惠子忽然冷笑起来，露出在这个时代非常少见的神态，让会者们联想到了古代野外草丛里，那些吐着杏子的蝮蛇，让人背脊生寒。
“你们想的太简单了。”
“枫.泰勒很早就看穿了希恩斯的计划，他也是个根深蒂固的失败主义者，简单的一次交谈便有了共鸣，他让希恩斯的计划变得更加复杂与长久。”
啊这……共鸣？我？
林枫一怔，他没想到杉山惠子会把话题扯到他身上。
会者们和希恩斯都惊异的把目光投到林枫这里，前者惊讶的是，这个计划由两个面壁者合谋完成，后者惊讶的则是，计划被对方轻易看破，还因对方的帮助而延续下来的懵逼。
杉山惠子接着道，“通过虚拟太空演习不断的打击当时太空军的信心，诱使他们打上思想钢印，这导致太空军超过六成的人员一度被打上思想钢印，多数是作战人员。”
“后来，因柯伊伯带战役导致希恩斯泄露，太空军部分高层故意歪曲为希恩斯的编程失误，并配合枫.泰勒鼓吹钢印族的无害性，让当时的人类高层放弃彻查钢印族的想法。”
“尽管后续，那些钢印机都被封存和销毁，但泰勒系暗中制造了新的钢印机交给当时的太空军中的钢印族。”
啊这…虽然这些都是真的，但林枫确实没有故意这样做，虚拟太空演习才是主体，怂恿太空军去打思想钢印，顶多是给希恩斯的计划提供一点帮助。
这件事很复杂，三两言语林枫也解释不清，就算解释清楚了，估计也没人信。
“两位先生，你们看看你们都做了什么？”轮值主席怒视着林枫与希恩斯。
希恩斯低垂着的头抬起，他苍白的脸又恢复常态，他的声音沉重而镇定。
“我承认，我低估了人类的力量，这两个世纪中人类文明所取得的进步让人难以置信，我也相信这场战争的胜利者会是人类，两个世纪前的失败主义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但主席先生，各位代表先生，在这件事上我不会也不可能忏悔。”
联盟体代表愤怒的质问，“您难道不该忏悔吗？”
希恩斯轻摇着头道，“不是不该，而是做不到，我为自己打上了思想钢印——我在面壁计划中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
见识到了人类可以达到光速百分之七十的反物质战舰，见识到了人类可以威胁到三体母星的巨型磁轨道炮，希恩斯相信人类可以胜利，这股信念甚至与他那被打上的思想钢印信念持平。
这种痛苦，就如同明知‘水没有毒’，却还坚信着‘水有毒’一般。
边上的林枫看了都于心不忍，作为人类的英雄，却被折磨的如此凄惨。
“希恩斯，男人的内心要坚强一点，怎么能因为这点小事就打上思想钢印呢？你这还不如当初那个，想通过思想钢印相信自己妻子没给自己戴绿帽的人。”
“我就不一样，即便没有思想钢印，我也不认为自己有做错什么，直到现在，我也认为自己做的非常正确。”
“主席、各位代表，不是我错了，而是你们错了，大错特错。”
林枫扫视着一众会者，傲慢之色尽显于表。
听到林枫没有打思想钢印，还敢这样大言不惭的指责他们所有人，轮值主席、各方代表都怒火中烧。
轮值主席质问，“您应该为自己所做的事情而感到羞愧，枫.泰勒先生，当不久的将来，弱小的三体舰队向强大的人类文明投降时，您还能继续坚持的认为自己所做的这些，是正确的吗？”
林枫靠着椅背，悠然道，“人类发展了两个世纪，我见证了两个世纪，数次从冬眠中苏醒，不断的在人类文明的屁股后面狠狠地踢上一脚让它可以飞的更远，从最开始的太阳系开发，再到主张殖民其他恒星系统，然后是如今的反物质、巨型磁轨道炮。”
“我枫.泰勒推动着历史，经历着历史，见证着历史，正是因为我的判断才让你们有了现在，你们这群历史的旁观者有什么资格质疑我的判断？”林枫道。
联盟体凝视着林枫傲慢的神态，郑重道。
“历史由人类集体创造，不是您这个独裁者，即便没有您，人类也会开发太阳系的资源，也会制造反物质，拥有反物质战舰，也会有人制造出巨型磁轨道炮，也会有如今的这一切，或许时间会晚一点，但这却是必然出现的结果。”
“集体既然这么厉害，人类还要决策层做什么？”林枫冷笑的反问。
216 感谢您为人类作出的贡献
眼看火药味渐浓，舰队联合代表打断了这种在他看来没有任何意义的争吵。
“话题就此打住，现在争论这些没有任何意义。”
舰队联合代表目光转向林枫，“枫.泰勒先生，请您如实回答我们，如今太阳系的所有人类舰队，钢印族占据了多少？”
林枫摊了摊手，“你问我也没用，泰勒系只在当初的那个时候给钢印族提供过钢印机，要知道，频繁联系是很容易被察觉，我可不想因为自己的关系，导致另一个面壁者的计划失败。”
闻言，轮值主席和各方代表的神情又阴沉了几分。
林枫话锋一转，目光转到杉山惠子那里，提议道“我觉得，你们与其问我，倒不如去问问希恩斯的破壁人，智子或许能帮到你们。”
见人类高层将目光落到自己身上，杉山惠子摇摇头，很无奈的答复道。
“很遗憾，因为我的失败，主已经抛弃了我。”
如果能利用智子找出潜藏在人类世界中的逃亡钢印族，她早就那么做了。
“抛弃？”
咀嚼着这句话，林枫目光一亮，“这么说，杉山惠子女士，您不必再伪装成反人类分子，继续帮助人类获取情报了？”
原本窃窃私语的会场，霎时间又再次安静下来，一如刚才，杉山惠子向众人宣布自己的破壁人身份那般。
杉山惠子、希恩斯、罗辑、轮值主席及各方代表，尽皆思维宕机，那呆滞的面容上满是错愕之色。
什么鬼？
杉山惠子既是破壁人，也是人类的间谍？
尤其是轮值主席及各方代表这些人，感觉自己大脑不够用了，这些东西在历史书上从未记载过，三观被刷新了好几遍。
林枫不管这些，他思量着如何保下这位ETO内部最后的自己人。
要说林枫最大的遗憾是什么，那便是没能保下ETO里的那些，为全人类鞠躬尽瘁的自己人们，这些人抛弃名誉、抛弃自我、抛弃自己所重视的一切，只为了能借助三体的资源，帮助全人类找到一条生存的道路。
这何等的伟大！
如今，面前这位最后的ETO成员，也是最后的自己人，他觉得没必要再隐瞒下去。
要知道，按照原著，杉山惠子会在破壁希恩斯后，在静思室内自杀。
如果他继续无所作为下去，这混入ETO内部最后的英雄，也将离开这个世界。
“既然这样，事到如今我也就没必要再装糊涂下去了。”
一边说着，林枫起身，异常诚挚的朝着杉山惠子微微鞠躬致谢。
“感谢您，杉山惠子，啊不，破壁人亚里士多德，我代表我所能代表的那些人，诚挚的感谢您以及过去其他潜藏在ETO内的间谍们。”
“谢谢你们为了人类全体，不惜将自己伪装成反人类分子潜入ETO，骗取三体世界的信任，不断为人类提供三体的情报。”
众人直感觉一枚核弹在自己脑子里爆炸了。
不止杉山惠子，ETO里还有很多其他的人类间谍？！
在智子的监控下，这样的一个团体潜伏在ETO内部？
如若是其他人说这种话，会者们只会当作一个玩笑，可说这话的人，是经历了两个世纪，见证了两个世纪，推动了两个世纪的历史人物，这无形中增加了可信度。
而且，有些人回忆起曾看过的历史档案记载，两个世纪前，ETO内部确实被安插进了不少人类间谍，ETO正是被当做三体情报的获取源，这才被人类高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过，直到他们搞出KILLER病毒，造成一位国家元首死亡，这才被各国下定决心围剿。
杉山惠子从刚才开始便沉默不语，脸色阴晴不定，她当然没有背叛ETO，没有背叛三体，可她一时间搞不清楚，林枫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亲爱的，这是真的吗？”
杉山惠子寻声看去，只见刚刚还因为她破壁人身份，大受打击，垂头丧气的希恩斯，正满脸依稀的注视着她。
杉山惠子是希恩斯的心灵支柱，他可以接受任何人对他破壁，可唯独无法接受破壁人是自己妻子的事实。
一如当初那个为了相信自己妻子没有外遇，而希望打上思想钢印的男人，希恩斯也是如此。
为何希恩斯那个时候会如此愤怒，因为他看到了自己，人总是讨厌自己胜过讨厌别人。
“当然是假的，请别用那种眼神看我。”
杉山惠子冷冷的答了一句，不理会重新失落的希恩斯，看向林枫。
“枫.泰勒先生，您不会以为，为我捏造一个谎言，我就会承您的情向人类屈服吧？我明确的告诉您，这不可能。”
杉山惠子话语中的意思很明确，我就是人类的叛徒！
林枫摇摇头，“我以前曾听到过身边的CIA探员说过，在工作中一些间谍为了成功潜伏进某个组织，会想方设法的让自己相信自己真的是那个组织的一员，用中国那边的话说就是‘要想骗过敌人，就要先骗过自己’，现在我是见识到了。”
“杉山惠子女士，你不用解释，我明白一切，如今人类能有这样的成就，您和其他过去潜藏在ETO内部的间谍们功不可没。”
功不可没？
这是在讽刺他们过去一次次对他进行破壁全都失败的事情？
林枫的赞誉，在杉山惠子听来就仿若是羞辱，她气得攥紧拳头，身体有些颤抖。
他们间的距离只有几步路，林枫注意到了杉山惠子的异样，但他以为这是杉山惠子在努力压抑内心激动的情感。
某种意义上讲也不算错，确实很激动，激动的恨不得想暴揍他一顿。
轮值主席终于回过神来，连番冲击性的事实，让他这个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人，也呆滞了许久。
“泰勒先生，冒昧打断一下，您有什么依据证明，说杉山惠子女士是ETO的叛徒？”轮值主席问。
林枫纠正道，“主席先生，我希望您还有其他人注意一下用词，杉山惠子女士是潜入ETO的人类间谍，从始至终都没效忠过三体，没效忠过ETO，您称呼她为‘ETO的叛徒’这合适吗？她为了能够帮助全人类找寻到一条出路，不惜抛弃自我，强迫自己背叛种族、爱人、亲人，这种舍生忘死的魄力，你们尊称她作‘英雄’，这不过分吧？”
轮值主席与各方代表脸上多出几分怪异，几分钟前，杉山惠子可还是十恶不赦的ETO破壁人，现在却摇身一变，变成了人类的英雄。
轮值主席道，“好吧，我收回前言，泰勒先生，请问您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杉山惠子女士是英雄？而不是真的反人类分子？”
从刚才的对话里，人类高层注意到，杉山惠子并非是林枫安插在ETO内部的间谍，而在刚才，杉山惠子也明确的否认了自己间谍的身份。
林枫看了眼轮值主席，又扫了眼各方代表，满脸错愕与荒谬的神情仿佛在说，你们不会真的没注意到吧？你们可是人类精英，天真可爱到这种地步？
“这不明摆着的事情，直到刚才为止，杉山惠子都在给我们传递着有关于三体，非常重要的情报，这难道还不足以证明？”
217 破壁人的存在毫无意义
见轮值主席，各方代表仍旧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林枫一拍脑门。
“你们这种单层思维让我觉你们像三体人一样天真可爱，我问你们，杉山惠子女士为什么直到如今，一切都木已成舟时，她才宣布破壁希恩斯的面壁计划？”
尽管林枫刚才拐着弯骂人，引得人类高层很不满，但为了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便暂时忍下来。
联盟体代表道，“她刚才说过，是在冬眠的最后时刻才看破希恩斯的计划，她来不及对希恩斯进行破壁。”
“当然，这是一种可能，但还有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她早就看破了希恩斯的计划，只不过一直都在装作不知情，直到现在才开始对希恩斯破壁。”林枫道。
这种事情，旁人没办法证实或者证伪，因为杉山惠子在动面前究竟是如何打算，只有杉山惠子自己才知道。
“真的吗？亲爱的。”
希恩斯带着惊讶与欣喜的目光看向身边的杉山惠子。
然而，杉山惠子懒得理会丈夫的目光，她脸色阴沉，冷笑着的质问林枫。
“枫.泰勒先生，你想就这样胡言乱语下去？我给人类提供了三体的什么情报？破壁你和希恩斯合作执行的计划，向人类世界揭露钢印族的存在？”
会场内的窃窃私语安静下来。
对啊，杉山惠子在刚才向他们透露了什么关于三体的重要情报？
“事到如今您就别再遮遮掩掩，没这必要，杉山惠子女士。”
林枫朝着杉山惠子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我跟这些有耳朵没脑子的人不一样，我听得出来您隐藏在刚才话语中的情报。”
“希恩斯的那个计划，主很在乎，对不对？三体不希望人类离开太阳系。”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在杉山惠子的脑海中犹如一道惊雷乍现。
会场内，各方人员脸色各异，杉山惠子是惊骇，人类高层是讶异，希恩斯是感动，林枫是自信，唯有罗辑从始至终都很懵逼，作为旁观者的他现在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了。
林枫道，“看破一个人的谎言，有些时候非常容易，别看那个人说什么，要看那个人做什么，杉山惠子女士，感谢您这么多年为人类文明的忍辱负重，您和您其他同伴一样，都为人类文明的胜利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我……我……你……你……”
杉山惠子慌了神，她怎么能不慌呢？林枫居然一语就道破了，三体交给整个三体组织的任务。
“您不必激动，杉山惠子女士，如今ETO已经不复存在，你从现在开始也可以恢复正常人的生活。”
看着口不择言的杉山惠子，林枫只当她是承认了自己的‘人类间谍’的身份。
林枫侃侃而谈起来，“其实我一开始就注意到，破壁人的存在毫无意义，对三体毫无意义，对面壁者也毫无意义，直到现在都没人注意到这点，实在是让我觉得很奇怪。”
“破壁人的存在毫无意义？”
恍惚间回过神来的罗辑，很是错愕的反问道。
林枫点点头道，“当然，把面壁者的计划公布出来有什么用？如果计划真的很合适，哪怕道德丧尽，人类砸锅卖铁也会去做，就比如人类野兽化，我都说过多少遍不要搞，还是有人偷偷搞。”
“而哪怕不合适，面壁者也会因为面壁法案，即便制定的计划再出格，也不会受到人类世界任何律法的制裁。”
林枫的话引得会场众人陷入沉思。
的确，面壁计划如果真的可以强大人类文明，为人类文明带来益处，哪怕道德沦丧，各国政府也会偷偷的去做。
而面壁者本身受面壁法案保护，享有法律豁免权，他们根本不用担心因自己制定的那些丧尽天良的计划而被审判。
破壁人的破壁行动，貌似真的没什么用。
林枫接着道，“‘主不在乎’这句话，对谁有益？对三体？不，是对人类有益，人类对三体了解的太少，在情报方面，天然就处在不可逆转的绝对劣势，智子的监视无处不在。”
“当面向面壁者揭露他的面壁计划，这种方式的确可以打击人类的士气，冲击面壁者的自信心，但除了这两个缺点外，还存在着另外一个被几乎所有人忽视，更大的优点，那就是提醒。”
“人类文明如果不想被毁灭，就必须赶在三体舰队到达太阳系以前，迅猛攀爬科技树，竭尽所能的缩短与三体舰队的技术差距。”
“换而言之，人类如果在技术开发上走上的错误的道路，浪费掉更多的时间与资源，其实更加的附和三体的利益，毕竟三体舰队的技术，因为在航行途中而无法更新换代，人类技术迭代幅度越小，对三体舰队也越有利，再或者就是引导人类装备正好被三体舰队克制的大威力武器。”
当林枫提到这个的时候，杉山惠子的神情是呆滞的，脑海里仿佛点爆了一枚恒星型核弹。
对啊，他们当初为什么不故意引导人类走向错误的研究方向呢？
让人类因为错误的科研方向，浪费掉宝贵的时间和资源，变相的也就拖换了人类技术进步的速度啊！
要不然就向主请示，引动人类开发可以被三体舰队克制的武器，让他们在交战的时候满盘皆输啊！
该死，当初组织里那么多人，怎么就没一个人想到这种方法呢！
林枫接着回答，“各位请想象一下，人类费尽心机的研究出某一类威力巨大的武器，结果在交战之初便发现刚好被三体舰队克制，这是怎样的一种灾难？即便没有ETO，科研上的这两种问题绕不开。”
“破壁人的存在很好地避免了这些情况的发生，他们每一次的破壁，每一次说出主不在乎，都是在帮助人类纠正前进的方向。”
舰队联合代表问，“即便对人类有帮助，那也不能百分百料定，对方是人类间谍，难道就不能是巧合？”
林枫嗤笑一下，“天底下哪有那么多的巧合？ETO的破壁人在看破面壁者的计划后，有必要现身揭露面壁者的计划吗？破壁人的职责难道不是帮助三体看破面壁者的隐藏计划就够了吗？跳出来告诉所有人，他们看破了计划，三体根本不在乎，让人类选择其他研究方向？”
“他们的破壁行动，已经不是不符合三体的利益，而是朝着与三体的利益完全相反的方向在行动，不断的给人类提供可分析的情报，告诉人类可行的出路在哪，这都不是人类间谍，什么是人类间谍？”林枫反问众人。
众人会意，目光转而落到从刚才开始，就保持沉默的杉山惠子那里。
“您的意思是说，破壁人其实都是潜伏在ETO内部的人类间谍？”轮值主席惊异的询问林枫。
现在他完全相信林枫的话了，ETO里潜藏着一批为了全人类忍辱负重的间谍。
林枫道，“是，但也不全是，ETO的组成，多数仍旧是反人类的疯子，他们中只有很少的一部分人是为了人类而潜伏在ETO内部，为人类寻求出路的英雄，就比如杉山惠子女士便是其中一员。”
噗通！
杉山惠子的机械替身倒了下去。
虚拟舱检测到她过快的心率，启动了内置的保护机制，虚拟舱中的杉山惠子，被强制陷入昏迷状态。
恍惚间，杉山惠子看到了一行字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背叛者！】
一个念头在杉山惠子脑海中浮现。
破壁人的存在真的毫无意义？
218 北海之行
最后的面壁者听证会，以杉山惠子的强制昏厥而告终，会者们怀着各种复杂的心情相继离开会场。
此后，太阳系舰队联席会议多次召开会议，会议商讨的内容都是与失败主义的钢印族有关。
尽管林枫一如过去那样，同样以‘这么多年钢印族没有造成什么事端，所以钢印族的问题不大’作为理由搪塞，可这次人类高层不吃这套。
彻查失败主义的钢印族们，是人类高层势在必行的事情。
谁也不知道，如今失败主义的钢印族存在着多少，而人类舰队内部，也没有人知道究竟存在着多少失败主义的钢印族，五成？七成？九成？都有可能。
这种未知感，极大地刺激了人类文明的这些决策者们，他们迫切的想要了解清楚，究竟还剩下多少可供他们驱使的军事力量。
但这里面有一层顾虑，那就是万一失败主义的钢印族占据了人类舰队超过半数，极有可能演变成武装冲突。
在这种情况下，人类高层急需一股信得过的人类力量，维持表面稳定，不动声色的在暗地里彻查失败主义的钢印族，再逐步的剔除出军事体系。
人类高层经过商讨后，决定将增援未来的冬眠战士们唤醒，这些战士拥有最纯粹的必胜信念，并且在他们冬眠的那个时期，钢印机还没有开发出来，他们是如今最信得过的一批军事力量。
林枫代表泰勒系，在太阳系舰队联席会议中多番协商后，以‘彻查泰勒系内部失败主义的钢印族’作为理由，把章北海连同他所属的增援未来特遣一队一并调遣到泰勒系。
当然，也只有这么一支调遣过来，林枫作为‘帮凶’，因协助希恩斯的面壁计划而在会议上被联盟体、舰队联合排挤。
章北海所属的这支特遣队，还是林枫死皮赖脸才要到。
林枫坐在办公椅上，品着咖啡，询问前来向他汇报的泰勒系核心成员唐涛。
“办妥了吗？”
“事情都办妥了，目前他们正前往柯伊伯带的一支舰队世界。”唐涛回答。
“那就好。”
林枫点点头，继续欣赏着落地窗外的木星景观。
唐涛犹豫了一下，询问，“有一点我不明白，为什么是他们？我们不缺乏意志坚定的战士。”
“这种事情完全可以交给其他人去做。”
林枫伸出一根手指，而后摇了摇，“这个时代的人，把虚的东西看得太重，不合适，我们需要更加理性的战士。”
柯伊伯带外围的舰队世界，章北海他们在那里会获得一支工业舰队和运输舰队，作战舰队没有，因为那种舰队对章北海用处不大。
林枫交予他们的任务是离开太阳系，并要求他们要保持漂泊状态，离太阳系越远越好，不能在距离太阳系五十光年范围内的恒星系统停留太久的时间。
这样的任务，难度可想而知，宇宙里的文明比三体强大的比比皆是，这也使得林枫不敢将这样的重担轻易交给别人去做。
章北海苏醒后，林枫敢于放心的交给了他，因为林枫对章北海足够了解，知晓他是个怎样的人，也知道他的目标是什么，有足够的能力委以重任。
“他们什么时候出发？”林枫转头过来问。
唐涛道，“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会在抵达后的第三个月，待他们完全熟悉战舰的方方面面后再起航。”
“反物质与核聚变的混合动力飞船？”林枫投以问询的目光。
“是的。”唐涛道。
林枫点点头，反物质的制取并不容易，需要专门的反物质制取设施、反物质储蓄罐，而即便如此，反物质的制取产量也不高，核聚变则没有那么高的门槛，往炉子里添加核聚变燃料即可。
这样一来，哪天章北海他们的飞船上的反物质用光后，也可以使用核聚变来保证不会出现能量短缺的问题。
接下来，就等一年后了……
林枫凝望着窗外的木星，其表面上一圈圈气旋涡流，就仿若命运的齿轮般在缓缓咬合。
一年的时间转瞬即逝，章北海的那支由工业舰队和运输舰队组成的舰队组合，在林枫的要求下离开太阳系执行任务。
而联盟体、舰队联合这边，经过严密彻查后，大量的人因为失败主义的钢印族陆续离开联盟体、舰队联合，人类世界的两极迎来一次大规模洗牌。
因为水滴即将进入太阳系，与三体世界的首次接触在即，人类世界中对水滴的讨论以指数级在增多。
互联网内一个ID为路人甲的网络账号，在泛人类共同体这一人类世界最大社交平台内，发布了一段信息。
路人甲：“三体的探测器就快到了，希望我们的太空军可以抱以更加谨慎的态度，人类与三体仍旧有不小的技术差距。”
一石激起千层浪，短短数秒内，这段信息的下面就涌现出数万条评论，而且这些评论正以每秒十几万的趋势在递增。
钓鱼老哥：“给爷爬！”
人类守望者：“自卑的软脚虾。”
烦烦烦：“三体技术那么高，麻烦楼主就赶紧滚去三体世界，别死皮赖脸的呆在人类世界。”
人类帝国万岁：“楼上，他做不到的，像这种ETO废物除了吹一吹他们的主有多么的厉害外，什么事情都办不成，没人类的工业力量他们凭什么去三体世界？”
沉默的羔羊：“以前我听人说，有种人叫无知，现在我算是见识到了。”
滑铲虎饱：“也就现在的技术还不够高，再过个十几、二十几年，都不用人类舰队出动，爷一个滑铲就可以干翻整支三体舰队。”
镜花雪月：“大家别骂了，骂不醒的，有些人膝盖太软，跪下了就起不来，这种人永远都活在自卑里。”
三体是虫子：“事到如今，你们这些ETO废物还没有醒悟过来吗？人类的力量早就超过了三体！三体才是虫子！”
一拳一个ETO：“赶紧滚去三体世界，ETO废物！”
这样评论在这样的时代是有罪的，你一旦说出来，就会被人指责为ETO、软骨头、跪下站不起来的卑微虫子。
除了各种阴阳怪气的嘲讽回复外，还有人不停的科普回复。
是专家不是砖家：“楼主你可能不知道，迎接三体探测器的是三方巨头的作战舰队组合是个什么概念，一支作战舰队组合就是一套现代的完整军工体系，如果火力全开，一支作战舰队组合轻易的就可以摧毁掉太阳系，而若是三体世界还保持着两个世纪以前的技术层次，人类舰队远征三体星系都足够了。”
军工01：“就是，楼上说的一点都没错，这还只是武器，算上人类舰队的平均最高航速，三体舰队更没得比，如今都没有哪艘战舰的最高航速低于光速的二分之一，就凭三体舰队那种光速十分之一的龟爬航速，人类舰队光机动性就不知道甩三体舰队多少条街。”
219 丁仪放下了警惕
尽管不乏有理有据的论证回复，但多数都是自以为很聪明，实则很无脑的回复，比如什么三体舰队落后两个世纪的技术，怕是连人类舰队的外装甲都破不了之类。
拜托，人家三体舰队落后两个世纪是相对于自家的三体母星，不是对比人类落后了两个世纪，林枫看到这些回复，都不知道是这些人的智商低，还是他的智商太高。
林枫无语的摇摇头，哀叹道，“好言难劝该死的鬼，难啊……”
此时，林枫已经回到了地球地表上，他找了一个飞行艇，让飞行艇带他到罗辑所生活的那个地表村子。
林枫刚一下飞行艇，就看到了相当热闹的一幕。
一个议员在台上演讲，下面的听众则不断的朝台上扔番茄、土豆、黄瓜等农产品，议员在台上躲躲闪闪，而议员的随行团队却没有帮助其遮挡，而是在台下不停的捡拾这些农产品。
如今因为水滴的到来，再加上泰勒系全面戒备布置，这导致太空里很多太空农场无法将农产品运往地球，这导致地球这一年时间里，地下城市的农产品价格出现上涨，随行团队收集这些农产品，运到地下城市里可以换得不少钱。
林枫简单听了一下，台上议员躲躲闪闪中演讲的内容，明悟过来，这是联合国的阳光计划。
阳光计划是联合国的一个提案，其主旨是，人类一旦取得末日之战的胜利，就应该在太阳系为战败的三体文明提供生存空间。
这个计划的方案大体是两个方向，一种是强生存，把木星的几颗卫星划分给三体文明，并在轨道上建造太空都市，通过核聚变作为核心，借助卫星上的资源作为燃料，实现自给自足的居住地。
这些太空都市与人类太空都市一样，可以成为独立的政治实体，但不能拥有太空舰队，也不能拥有军队。
另一种是弱生存，同样是建造太空都市供三体投降者生存，但这些太空都市不能够锚泊任何一座行星、陨石带，这些三体文明保留地将时刻受到一支作战舰队组合的监管，并且他们太空都市的核聚变燃料不能独自进行购买，只能向人类申请，在获得审批后才能得到固定份额的核聚变燃料。
大体的方案都是这两种，或者介于两者之间，除此之外的则是更为极端的一种，也就是让三体人和人类生活到一起。
阳光计划很受这个时代人的欢迎，反对的声音寥寥无几，除了冬眠者社会。
所以，议员演讲才会受到村民们如此热烈的欢迎。
林枫找到了罗辑，此时罗辑正和史强谈论着太空舰队出发拦截水滴的事情。
“罗辑博士，我们又见面了，新时代的生活还适应吗？”
“还好吧，您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见到林枫，罗辑原来的洒脱变得有些拘谨。
同样曾是面壁者，但如今两人的身份天壤之别，罗辑成了普通人，而林枫则是支配人类世界四分之一力量的独裁者。
哪怕罗辑是个及时行乐，没心没肺的人，面对这种差距也多少有所收敛。
林枫哈哈一笑，“不必这样拘谨的使用敬语，罗辑博士，站在这片星空下，我和你都是再平凡不过的虫子。”
罗辑心中升起一团不安，因为他从林枫的目光里，看到了几分冬眠前那些政客的影子。
林枫接着道，“我是来给你传递消息。”
“你从冬眠中被唤醒过来，不是因为KILLER病毒导致的意外，而是那颗星星没了，泰勒系遵守你冬眠前的要求将你唤醒。”
闻言，罗辑瞳孔骤缩，神情瞬间凝重了不少，他强作镇定的反问。
“……哪颗星星？”
“187J3X1恒星。”林枫道。
简单的一句话，却犹如晴天霹雳一般。
罗辑带着些许颤抖的手，朝身边的史强伸去。
“大史，给我一支烟。”
史强不知道两人在打什么哑谜，他早于罗辑进入的冬眠，对罗辑诅咒恒星的事情也只是有所耳闻，了解不多，但他还是给罗辑递了一支烟。
罗辑抽了一口烟，总算是镇定下来。
他凝视着林枫问，“你打算用它来做什么？”
林枫露出了一个微笑，这个微笑罗辑很熟悉，那是他冬眠前曾在不少人身上看到的笑容，对面壁者的笑。
“那不是我的计划，而是你的，罗辑博士。”林枫道。
……
丁仪叼着烟斗但抽不出烟，飞船内部禁止吸烟，所以丁仪只能叼着空烟斗，无比遗憾的过过嘴瘾。
此时，他们所搭乘的量子号，正在进行拦截前最后一次会议，在会议上，丁仪看到了水滴的影像。
水滴的体积与预估的差不多，长3.5米，犹如一滴水银的流线型外观，头部浑圆，尾部尖锐，表面光滑如镜，不，比镜子还像镜子。
它的外观栩栩如生，以致于在之前远程观测的时候，不少人认为水滴是液态结构，根本不可能有内部机械构造。
“丁老，您好像有什么心事。”量子号的舰长道。
“我感觉很不好。”
丁仪低声说，用烟斗指了指水滴的全息投影。
丁仪边上的一名军官不解，“为什么？它看起来没有什么危险，就像是一件艺术品。”
“正因为如此，所以我感觉很不好。”年迈的丁仪摇了摇头，接着道，“它不像星际探测器，也不像某种武器，甚至不像太空里移动的飞行器，而像一件艺术品，别忘了两个世纪前三体舰队来我们太阳系的最开始目的。”
“一样东西离我们心中的概念差的太远可不是好兆头。”
丁仪的话引起量子号一些人的讨论。
“这东西确实很奇怪，表面完全封闭，一处开口都没有，这样的东西该怎么在宇宙里推进？再怎么样，引擎喷口也该有。”
“可它确实有发光，这是曾经观测到的，不知道那光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丁仪问，“它的质量是多少？”
“目前还没有精确值，高精度引力波仪取得的粗值，大约在十吨以下。”一名军官回答。
“那它至少不是用中子星物质制造的了。”
……
军官们陷入讨论，而听闻到探测结果的丁仪，则暗自松了口气。
220 光洁如镜的表面
两支规模庞大的舰队，整齐的移动到水滴的两侧，而后与水滴保持同向同速运动。
引擎的光芒让观看直播的人们难以看清战舰的样子，只觉得漆黑的夜空里多出了许许多多的太阳，这些太阳在用光与热，肆无忌惮的向世人展示自己的伟力。
战舰排列成整齐的阵列，这片由太阳组成的平面向整个宇宙昭示着人类的尊严和不可战胜的力量。
在人类舰队如此巨大的规模面前，渺小的水滴犹如落入盘子中心的灰尘，稍不注意，就消失在浩瀚的光芒里。
那一刻，太阳系的人类们沸腾了，所有人欢呼雀跃，热泪盈眶，许许多多的人因激动而嚎啕大哭，历史上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时刻，每个人都为自己是人类的一员而感到如此幸运和自豪。
身在距离水滴一个天文单位距离，随时处在应急作战状态的泰勒系主力舰队，此时沉浸在一股既激动，但又酸溜溜的情绪里。
“那里本来该有我们的位置，真不甘心。”
荣耀，唾手可得的荣耀，就在他们的面前被人给拿走了。
这怎能让泰勒系主力舰队的军人们心甘？
舰队司令道，“泰勒先生的谨慎必然有他的理由，如今的人类拥有的这些高精尖技术，难道还不足以证明他的智慧？”
“泰勒先生的智慧我从未想过去质疑，可他毕竟不是神，只是一个活了两个世纪前的古人，判断难免受历史局限性的影响，这次很可能是人类舰队唯一的一次出场机会。”一名舰长非常遗憾的回答。
明明他们也可以得到同样的殊荣，可却仅仅因为谨慎而丧失这样的机会，实在是让他们意难平。
舰队司令没有指责谁注意用词，这一刻注定被载入史册，可史册里没有他们泰勒系主力舰队的位置，纵然是泰勒系主力舰队的司令，心中也不免对林枫有了意见。
舰队中另外的一名舰长，说起了他另一层担忧。
“如果被舰队联合、联盟体获得三体的技术，先于我们把缺失的科技树补全，我们泰勒系就将会变得非常被动。”
接着有人在频道里补充道，“还有前年的最后一次面壁者听证会，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投赞同票？太阳系舰队联席会议彻底终止面壁者计划，泰勒系内部必然会涌现出理念危机，信仰丢失必然会让泰勒系内部滋生出严重的问题。”
舰队司令道，“以泰勒先生的智慧，不可能看不透这点，既然如此，那他必然有这样做的理由。”
“还是集中精神管好眼下的任务，其他事情可以等回总部后再开会讨论。”
听到舰队司令提到眼下的任务，一些舰长更加的不满起来。
明明他们也该有份荣耀，可现在却眼巴巴的看着昔日的对手去领荣耀，而他们像个路人似的远远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眼下？眼下能有什么？不就一个三体的探测器，量子号读取引力波的仪器也已经证实，探测器的总质量不会超过十吨，把十吨的总质量换成反物质，那就不过是五吨的反物质和五吨的正物质。”
“五吨反物质放在行星地表上或许威力很高，但若是更换成太空环境，威力也就那么回事，真空约束了能量的传递。”
没人认为水滴能有多么危险，它的质量决定了它很难造成更高的杀伤力，这也是他们对林枫这种决策极大不满的原因。
谨慎没有错，可这也太谨慎过头了。
……
丁仪他们搭乘的量子号战舰，保持在距离水滴一千公里的位置，水滴的总质量小于十吨，就算水滴内部存在反物质湮灭自毁，也很难伤到拥有强抗辐射的量子号。
捕获行动由一艘小型无人飞船完成，这艘小型无人飞船越过了一千公里，花了一个半小时完成这段距离的跨越。
这段影像由舰队直播，以光速扩散到整个太阳系，同样屏住呼吸的还有全人类，整个人类世界此时都停下了一切活动，连自诞生开始从未寂静过的互联网也都变得空旷了。
小型无人飞船上携带着大量观测仪器，在飞船扫描水滴后，得到的第一个信息便是它那极低的温度。
它的温度比周围的太空还低，接近绝对零度。
小型无人飞船，深处长达五十米的机械臂，小心翼翼的将水滴捕获，机械臂夹着水滴静静等待了十分钟后，目标仍没有任何反应和异常后，机械臂才开始回收水滴。
机械臂抓取水滴的这一幕，犹如古猿伸手抓住一枚珍珠，水滴看上去是那样的脆弱，很多人都担心它会在飞船的钢爪下破碎。
所幸，这样的事情没有发生，人类世界中许许多多的人由衷地感到庆幸。
丁仪他们搭乘着穿梭机，从量子号离开，进入到捕获水滴的小型无人飞船内。
“它好美，就像是一滴圣母的眼泪。”
看到水滴的第一眼，陪同丁仪而来的女军官赞叹道。
与女军官不同，丁仪冷眼看着水滴，“我看到了另外的东西。”
“一种更加大气，忘我又忘他的境界，通过自身的全封闭来包容一切的努力。”
女军官笑着道，“您太哲学了，我们听不懂。”
“丁博士，我们应该尽快开始，留给我们的时间并不多。”另一名陪同而来的中校提醒丁仪，丁仪必须是第一个接触水滴的人，然后才能是他们。
“小心点，别碰坏它，水滴看上去很脆弱。”女军官不忘提醒丁仪。
丁仪触摸水滴，然后是其他人触摸水滴，刚才提醒丁仪的中校很是吃惊。
“感觉不到一丝阻力，表面光滑的有些不可思议。”
中校拿出一架便携式电子显微镜，对水滴表面进行观察。
“放大倍数是多少？”丁仪问。
“一百倍。”
中校指着显微镜上的一串数字，而后把显微镜的倍数调大到一千倍。
依旧是与放大前完全一致，光滑如镜。
“显微镜坏了？”
中校拿着电子显微镜嘀咕着，把显微镜对着女军官的航天服面罩放大一千倍观察，那光滑如水滴的面罩，变得犹如乱石滩般粗糙。
中校又把显微镜拿到水滴前观察水滴，仍旧是光洁如镜。
“把倍数再放大十倍。”丁仪道。
这次是一万倍的放大，这超出了光学显微的范畴，中校切换到电子显微，显示的结果仍旧是光洁如镜。
小型无人飞船内，所有人都感觉自己的认知受到颠覆，呼吸都开始变得粗重起来。
人类技术所能加工的最光滑表面，放大上千倍后也会变得非常粗糙。
“调到十万倍。”丁仪接着道。
然而，他们看到的仍旧是光滑无比的表面。
一百万倍！
光滑如镜……
一千万倍！
光滑如镜……
在这个倍数下，已经可以看到大分子，但在显微镜的屏幕上显示的依旧是光滑如镜的表面，放大前与放大后没有任何区别。
221 人类史上最大的闹剧
在丁仪要求继续放大倍数的时候，中校无奈道，“最大值了，这是电子显微镜的最大极值。”
“绝对光滑的平面？这种东西真的存在？”女军官惊叹道。
“中子星的表面就是绝对光滑。”丁仪沉着脸凝视着面前的水滴。
中校连忙摇头否定，“不可能，它的质量是正常的，中子星物质是同体积液态水的10^14倍，如果水滴的密度是中子星物质，这种体积的质量就绝不可能在十吨以内。”
随后，丁仪他们查看了水滴之前与机械臂接触的部位，光洁的表面最易被划伤，但他们观察的结果仍旧是光洁如镜。
丁仪随后又拿出了一柄地质锤，不顾他人的阻拦猛砸水滴。
叮！
清脆而悠扬的声音，由于是在真空环境里，这个声音只有丁仪自己能听到。
丁仪赶忙抢过中校的显微镜观察刚才被砸的地方。
光洁如镜！
“只能靠猜了。”放弃的丁仪将地质锤丢到一边道，“水滴的分子，像仪仗队那样整齐的排列，同时互相固结，分子像是被钉子钉死一般，自身振动都不存在。”
“这就是为什么，水滴的温度是绝对零度！”女军官恍然道。
中校则完全接受不了这种推测，“这可能吗？这不比把太阳和八大行星固定成一条直线上容易多少，靠电磁力能做到这种事？”
“力不止一种，这应该是强相互作用力。”丁仪道。
中校吞了吞口水，“这……这不就等同于把弓箭射到月球上？这种短程力要怎样延伸出原子核？”
“事实摆在眼前，三体就是把弓箭射到了月球上。”
丁仪拍了拍水滴光洁如镜的表面，事实摆在眼前，他们能够去质疑它不存在吗？
“那……它来干什么？”中校脱口问道。
丁仪目光从水滴上移开，“……毁灭你，与你何干？”
这句话带来一阵死寂，丁仪的话随着频道传遍整个太阳系，陪同的军官和人类集体都在咀嚼其含义。
“快跑。”丁仪忽然道，这是低声说的话，随后他扬起双手，声嘶力竭的大喊，“傻孩子们，快——跑——啊！”
“往哪跑？”女军官惊慌道。
中校反应过来，他立即向外面的舰队联合、联盟体的作战舰队组合进行呼叫。
“呼叫舰队！疏散！全体疏散！”
中校惊慌的声音以光速传遍两支作战舰队组合，传遍整个太阳系，随后，两支在水滴边上军演的作战舰队组合紧急散开，整齐的阵列完全乱了，所有的战舰犹如在海洋中四处逃窜的沙丁鱼，再也没有前一刻的秩序。
太阳系里的其他人类也都慌乱不已，恐慌以光速弥漫整个人类世界。
然后，水滴并没有什么动静。
在丁仪喊出那句‘傻孩子们，快跑啊’后，水滴保持着它被捕获前的状态，静静的矗立在那里。
这件事登上了人类世界各大报刊的头版头条，被戏称作‘人类史上最大的一次闹剧’。
人类世界中，人们坚信着水滴是三体送给他们的礼物，它代表着三体世界送给人类的善意。
论证它善意的地方很多，比如它可以百分百的反射所有高频段电磁波和可见光，完全是一个瞎子，这种自盲的设计足够证明，三体对人类世界的善意。
再比如，它的外形，水是生命之源，以水作为外形，无疑是在隐喻双方同属碳基生物，理应接受共存。
还有，如果水滴真的是军用探测器，或者其他的什么武器，为什么在抵达太阳系后没有选择自毁或动手呢？要知道，它身上可是携带着极高的技术含量，若是三体带有敌意，必然不会任由水滴落入人类手中。
种种理由，足够让人类相信，水滴是带着善意而来。
……
在丁仪大喊而在人类世界中闹起的恐慌隔天，各大新闻媒体争相报道，水滴代表着三体善意的内容，以尽快安抚民众。
“看来并没有我们什么事，新时代属于太空里的那群人。”
罗辑转头看向在他家蹭饭的林枫开口。
林枫恰饭的动作一顿，扫了眼新闻，电视里，主持人小姐正在激动地讲述事情的经过。
“一切如果真这样简单就好了。”
林枫摇摇头，埋头继续恰饭。
……
在此事件后的第四个月，太阳系舰队联席会议召开，唐涛代表着泰勒系参会。
在会议上，唐涛提议也让泰勒系的科研团队加入到水滴的研究中，然而换来的却是舰队联合、联盟体敷衍性的答复。
“很遗憾，我们并没有转移水滴存放地点的打算。”联盟体代表道。
唐涛道，“水滴是全人类共同的财产，任何一方都没有权利独占它。”
舰队联合代表道，“这点我们非常赞同，但我们需要对它进行一次全面的观察，观察结束确认没有危险后，才会向泰勒系的科研团队开放。”
“是这样没错，外星的技术产物，危险性尚未确定，让你们的科研团队以身犯险，不利于我们之间的关系。”联盟体代表点着头。
唐涛的脸色则阴郁了几分。
说是什么观察没有危险就开放，如果永远都没观察完，那也就永远都不会开放给泰勒系科研团队研究。
可在这件事上，泰勒系站不住脚，因为迎接水滴的只有联盟体、舰队联合，泰勒系并未参与进来。
太阳系舰队联席会议结束后，唐涛带着会议内容会到泰勒系。
泰勒系核心高层对此事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焦虑中。
水滴所蕴含的技术，他们是知道的，因为是直播，丁仪他们对水滴的推测被所有人知晓，强相互作用材料，放大一千万倍也是光洁如镜，近乎百分百的反射电磁波。
如果这种材料运用到战舰上，乃至建设工程上，联盟体、舰队联合必然甩开泰勒系极大的距离。
泰勒系一名核心成员担忧道，“局势目前很严峻，水滴探测器上的技术，远超出我们对材料学的固有认知，如果这些技术被舰队联合、联盟体吃透，泰勒系将彻底失去与他们抗衡的实力。”
“所以我当初就反对，取消迎接水滴的作战舰队组合军演，现在倒好，联盟体、舰队联合拿这个作为理由卡我们脖子，我们能否研究水滴，全都看他们的心情。”一名泰勒系核心成员不满道。
当初林枫要求泰勒系不参与迎接水滴的军演，他是明确的反对，但因为林枫是泰勒系的核心，他的要求泰勒系必须去做。
“泰勒先生下达那样的指示，自然有他的用意。”唐涛道。
被唐涛反驳的那名核心成员失望摇摇头，“得了吧，他自己也都认可联席会议的决定，承认面壁者计划被取缔，他不再是面壁者了。”
“注意你的用词，他的智慧让人类有了如今的成就，他可是数次推动人类大步迈进的人物。”唐涛沉着脸道。
对方则不为所惧的与唐涛对视，“泰勒先生不可能永远都一直推着人类进步，他也是人，总有判断失误的时候。”
眼看着这场会议要演变成无意义的争吵，会议的主持者阻止了他们。
“我们不能责怪泰勒先生，问题出在我们身上，是我们太过依赖泰勒先生，在他冬眠前的两个世纪前，人们普遍笼罩在三体危机的阴霾下，从那个时代过来的人都有这种普遍情绪，冬眠者社会至今是联合国阳光计划的坚定反对群体。”会议主持者道。
一段时间后，林枫接到了来自戴维斯的消息。
消息的内容比较复杂，打印成纸能有一本书那么厚，条条款款迷惑人的眼球，但总结起来就一句话——在泰勒系核心成员认为非必要的时候，可以选择不同从林枫的安排。
“这算是削权吗？”林枫道。
“您其实可以用更加激烈的言语指责我。”通讯那头的戴维斯很没底气的回答。
身在地球上的林枫，失笑着摇摇头，“我哪有什么资格指责你，戴维斯，我很早就猜到有这样一天，只是没料到会是最近这段时间。”
戴维斯那边沉寂了一会，忽然问。
“需要我采取行动吗？”
“没必要，告诉他们，我被削权不要紧，但要保持战备状态不变。”林枫道。
“您还在担忧水滴？”戴维斯反问。
林枫没有正面回答，“照做吧，这是计划的一部分。”
“明白了。”
222 三年毁灭之日已到
错过了一次以后，泰勒系高层不想再错过第二次捕获水滴的机会，通过观测可知，在三年后，还会有九颗水滴抵达太阳系。
如果他们错过捕获这些水滴，就将再也没有机会追上联盟体和舰队联合，太阳系的政治格局将呈两极化发展，不是泰勒系与联盟体的两极化，而是联盟体与舰队联合的两极化，泰勒系、舰队世界都将和地球政治圈、火星政治圈一样，沦为政治弱势方。
因此，尽管泰勒系因为林枫的命令，仍旧保持着战备状态，但对于下次迎接水滴的态度，他们表露出远比联盟体、舰队联合更加热情重视的态度，大有恨不得派出所有主力舰队抢夺剩余九颗水滴的架势。
联盟体、舰队联合见此，怎么能遂了泰勒系的愿？
水滴这种高技术产物，自然是多多益善，哪怕摆在家里展览，也好过被竞争对手拿过去增强技术实力。
更别提，联盟体和舰队联合不确定，另外九颗水滴和他们这次捕获的水滴是不是一样的类型，如果有所不同，那岂不是意味着泰勒系可以研究他们不曾研究过的新类型水滴？
基于种种理由，联盟体、舰队联合与泰勒系展开激烈的竞争。
……
新生活五村，林枫在这生活了一段时间，和罗辑一样，过起了普通人的生活，倒是史强因为是警员比较忙，不过看史强那工作的热情，林枫估计他也乐在其中。
距离那次迎接水滴的舰队出行过去半年，林枫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来到新生活五村。
“丁博士，我们又见面了。”林枫远远朝那人打招呼。
“泰勒先生，没想到还能再遇见你，我最近刚搬来这里。”
丁仪走上前来，有些意外而打量衣着朴素的林枫，类比两个世纪前，就相当于看到美国总统不在白宫里坐着，跑到边境的某座农场当农夫。
林枫笑了笑，他懒得解释泰勒系里错综复杂的情况，扫了眼拎着一打包行李的丁仪，帮忙着也提了一份，就当是尊老爱幼，毕竟丁仪现在年纪比他大很多。
“自从半年前那次事件后，我就再没听到你的消息。”林枫边走边说。
林枫说的那次事件，自然是丁仪在小型无人飞船大喊‘快跑啊’而引发整个人类世界的大恐慌浪潮。
听到林枫提起这茬，丁仪满脸遗憾的叹了口气，“我去参加了研究水滴的强相互作用力的研究项目。”
林枫释然，军方项目，保密条例自然不可能允许研究员的信息透露出来。
随即，林枫转而想到丁仪出现在这里，还是拿着行李，顿时呼吸有些急促。
“哦？有结果了吗？水滴那神乎其技的强相互作用力是怎么利用的？”林枫有些激动的问。
丁仪满头白发的头摇了摇，“没头绪，外面完全封闭，几乎所有波都无法穿透水滴的光洁的外壳。”
“我因为想要使用反物质将水滴解体，被强制退出科研团队，再加上最开始接触时，我用地质锤敲击水滴，他们估计以后都不会给我机会靠近水滴。”
说起这个，他就非常郁闷了，目前人类任何手段都无法探测到水滴内部，唯有利用反物质破开一途，可上层却不允许他这么做。
林枫不解的问，“地质锤那次有什么问题吗？水滴是强相互作用材料，比太阳系里任何物质都坚固，你那次敲击连痕迹都不会留下。”
“因为这涉及到政治隐喻，水滴代表着三体世界的善意，我拿地质锤敲打‘善意’，这算什么？科研团队阻止我使用反物质也一样，把三体世界的‘善意’破坏掉，那可不就只剩下‘恶意’了吗？所以我被卷铺盖滚蛋了。”
丁仪说完，又是一阵非常遗憾的叹息。
作为第一个接触水滴的人，同时又是研究水滴的研究员，这两份喜悦叠加在一起，本应该是一份更大的喜悦，结果他却卷铺盖滚蛋了。
“那太遗憾了。”林枫有些失望的敷衍道，刚才他还以为丁仪研究出了什么眉目，所以才从军方科研项目中脱身，敢情原来是被人提出研究组。
话说，因为那次接触水滴的事件，丁仪在人类世界中的威望一落千丈，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笑谈。
“所以我就想……”丁仪犹豫道。
“怎么了？”
林枫追问，他看出了丁仪有什么难言之隐。
丁仪坚定决心，向林枫坦言，“再过两年半，还有九颗水滴抵达太阳系，能不能分配一颗水滴供我研究？”
丁仪来这个村子，可不是单纯到这边定居，目的是冲着其余的九颗水滴。
他从戴维斯那里知道林枫在这座村子，所以特意搬过来，想着一次不行就天天来找林枫谈，直到谈成为止，就如他最初去求太阳系舰队联席会议，当首个接触水滴的人那样。
林枫笑道，“这好说，丁博士，你是知道我的，我这人为了科研发展一向是不计代价，别说一颗，只要你能给出实际成果，五颗都没问题。”
丁仪面色一喜，“真那样的话，可就太感谢你了，泰勒先生。”
“我正准备去罗辑家蹭饭，一起来吧，人多热闹。”
林枫发出邀请，心情大好的丁仪自然是不会想去拒绝。
“走，你带路。”
虽然罗辑一直在嘀咕着为啥总到他家蹭饭，但还是很热情的欢迎了两人。
酒足饭饱后，林枫因为还有正事，便率先离开。
小跑着走在路上，林枫拿着一个卫星电话不悦道。
“你说啥？雾伞工程要征用我布置在柯伊伯带外围的炸弹？”
“我不同意，告诉他们，那些炸弹我有用处，敢动一枚……要么他们滚出泰勒系，要么我离开泰勒系。”
林枫说的话斩钉截铁，不留半点余地，通讯另一端的戴维斯沉寂了一会后答复。
“我会传达给他们，他们不会干扰到您。”
结束与戴维斯的通讯，林枫走到一片芭蕉种植地，他进了种植地，却没有摘那些已经熟透的芭蕉，而是摘下了很多芭蕉叶。
回到住所，伊迪丝正在包装着很多礼盒，礼盒非常精致，朝上的面是一座大山的图案。
在林枫把那些芭蕉叶带回来后，两人忙碌的把芭蕉叶盖在盒子上，然后用绳子固定。
“伊迪丝，告知所有舰队世界，起航全速离开太阳系，计划开始了。”
“好的。”
伊迪丝郑重的点点头，带着一车的礼盒驱车离开。
在两个月后，舰队世界向太阳系内发布联合声明，宣布离开太阳系，至于太阳系舰队联席会议询问的其他问题，他们则一概不予回答。
这一天中，互联网内激起了一波波的舆论，有人指责这是逃亡主义，但这种观点很快遭到抨击，人类世界与三体世界已经达成了和平，根本没必要逃亡。
还有人说，这是舰队世界为了摆脱枫.泰勒的控制，并贴出了泰勒系给民众的公告，证明枫.泰勒的独裁统治基础正在被消亡。
因为有理有据，这个观点得到了极大人数的支持。
更有阴谋论者说，舰队世界的离开是枫.泰勒授意，目的是为了前往其他恒星系统，联系其他恒星系统的人类殖民地，以帮助枫.泰勒组建比泰勒系更加庞大的政治体。
……
三年后，泰勒系、舰队联合、联盟体，所有的舰队出动，为了能够在瓜分水滴上赢得更多的话语权，三方甚至连工程船、运输船组成的舰队都用上。
反正不是战斗，是迎接三体的善意，那么就没必要考虑战斗方面的问题，把场面撑大即可，联盟体更是安排一些太空都市，进入泰勒系的势力范畴，让人类世界一部分的人可以通过实际观测直观的看到，人类迎接水滴的过程。
当然，这里面是有其他的考量，比如作为‘证人’，这样联盟体以后在瓜分水滴上更具话语权。
尽管泰勒系能看出联盟体的算盘，但看在他们拿柯伊伯带的一些军事通行权作为交易的份上，还是默认了联盟体这种做法。
反正到时候怎么争各凭本事，泰勒系对自己有信心。
有道是一回生二回熟，虽说人类世界仍旧对三体另外九颗水滴的到来，群情激动，宛若狂欢，但达不到首次那颗水滴接收时的万籁俱寂。
至少，林枫看身边的人是这样感觉的，或许是因为首次接触水滴时没有遭遇攻击，人们从原来猜测水滴没有危害，变成如今下意识地将水滴归类到无害的范畴。
此时此刻，新闻画面上是人类再次接触水滴的直播，主持人用满含激情的口吻，讲解着人类再次迎接水滴，这历史性的时刻。
陡然间，直播的那边一阵骚动，混乱的场面也不知道是谁在喊。
“天啊！快跑啊！”
只见，水滴的尾部尖端忽然亮起一个蓝色光圈，而这个蓝色光圈在出现后迅速扩散，光圈由蓝变黄，再从黄变红，然后消失，随后水滴尾部浮现出第二个蓝色光圈。
就犹如水滴落入水面泛起的一圈圈涟漪，人体在接触到那一圈涟漪的瞬间便汽化殆尽，尸骨无存，直播工具有幸拍下了第二个水滴的光圈，但在这之后，也没了画面。
观看直播的人们呆若木鸡，连新闻台的主持人也半天没了声音。
……
一切发生的都太过突然，参与迎接水滴的人，谁也不曾料想到，那个代表着三体‘善意’，人畜无害的水滴，居然会成为抹杀他们的死神。
宇宙中，一连串的爆炸，到处都是残骸、尸体，太空中到处都是发光的气团，这些是反氢气团在和太阳风中的正物质接触后，逐渐的在发生湮灭反应，任何飞船与其接触都将被瞬间汽化。
由于军演阵列，飞船与飞船之间仅相隔五千公里，这个距离对于人来讲很遥远，把尺度放于地球上亦是如此，然而这个距离放在太空里，太近了。
所有的战舰、飞船，四散而逃，可他们与追杀他们的梦魇根本不在一个数量级，与后者相比，他们慢吞吞的像只蜗牛。
加速度！
水滴凭借着自身强大的结构性，以反物质战舰二十倍的加速度在太空移动，才飞行短短的三百多公里，就达到了第三宇宙速度以上。
所有的人类飞船都在加速，它们每一艘所能达到的最高航速都可以甩水滴十条街，可这说明不了什么，因为他们需要更长距离，更多的时间用来加速，而在这以前它们的航速低于水滴。
强行加速，哪怕飞船自身可以承受，飞船内部的人也会因重压被碾成肉泥。
人类战舰并未装备曾在虚拟太空演习中喧哗一现的反物质护盾，那种设计太过消耗反物质，且实用性太差，带有强磁场的炮弹便可以将其击穿，相比较而言，等离子护盾更加的经济实用。
不少飞船展开了等离子护盾，以求能够阻挡水滴，可这没有用，等离子的高温无法伤害水滴一分一毫。
死神的镰刀在肆无忌惮的收割，水滴在雷达上不可见，以致于人类飞船的火控系统根本找不到水滴在哪个位置，火控系统徒劳的攻击被判定为敌人的飞船碎片。
直到三分钟后，人类舰队里终于有人找到通过可见光锁定水滴，火控系统才没有跟个白痴似的一堆碎片当敌人。
可只是这短短的一小会，太阳系里人类舰队总量的四分之一，就这样被九颗水滴给消灭掉。
人类舰队开始向水滴发起正式反击，这些反物质战舰多数为泰勒系和联盟体所属。
舰队联合的战舰，由于摘除脑子，常年浸泡在深海溶液中，这样极端的肉体改造使得他们可以不必繁琐的进入深海状态，就可直接以前进四的最大加速度行进。
水滴优先攻击那些加速度最大的飞船，联盟体、泰勒系的战舰因需要进入深海状态这种繁琐操作，反而幸存下多数。
人类战舰最先使用的是正反物质湮灭而释放的高能伽马射线，光速打击可以命中率最高，且打击速度最为快捷。
在伽马射线击中的时刻，水滴绽放出极强的光芒，犹如黑夜里的太阳那样耀眼。
遗憾的是，高能伽马射线并未对水滴构成伤害，水滴的攻势没有半点减弱的迹象，它轻易地便撞穿一座太空都市的装甲板，径直击穿核心区，只耗费连一分钟都不到的时间，就击毁了一座体型远大于它数十万倍的太空都市。
变频反射，这是人类根据水滴表现推测出来的能力，水滴能够在飞船雷达上隐形，正是因为吸收雷达波段，改为其他波段释放，因为那不是发射时的雷达波，所以飞船的雷达都成了瞎子。
223 威慑便是拿命去拼
在几次伽马射线齐射的攻击无果后，人类战舰改变武器，发射近光速炮弹。
炮弹被电磁炮发射，初速度与普通电磁炮相同，在飞行了一千多公里后开始，炮弹内部的反物质推进启动，爆发出一阵耀眼的光芒。
当雷达捕捉到近光速炮弹时，它已经出现在非常远的地方。
可惜，尽管近光速炮弹无论是速度和威力都无与伦比，可在达到近光速之前，准备期太长，水滴借助智子提前获知近光速炮弹的弹道，躲过一枚枚的近光速炮弹。
虽然近光速炮弹具备追踪能力，以此提高命中率，可速度越高，转向的回旋半径越大，消耗的反物质燃料越多，这注定了近光速炮弹只能在非常小的一个范围里重新校准弹道，水滴凭借着锐角转向能力，轻易的就骗过近光速炮弹所搭载的低智能AI。
两种攻击的失败，让人类舰队刚刚安稳下来的心态再次有些崩溃，他们感觉自己仿若一个豆腐构成的巨人，面对着钻石构成的小人，纵然身躯庞大却也极其无力。
随后，人类舰队尝试着使用反物质子弹进行密集射击，反物质炸弹在太空中爆炸释放更高能级的伽马射线，都宣告无果，不是无效就是无法命中，纵然是反物质子弹这种密集射击，扩散十多公里后，子弹与子弹之间也相隔出很空旷的距离，仅有3.5米长，还可以锐角转向的水滴，根本不用担心被这些危险物击中。
太空中的杀戮还在继续，随着飞船开始扩散，水滴的航速在极端的时间里再次提升一个档次，始终凌驾于人类飞船之上。
如今剩余下来的人类飞船，都处在低加速度状态，战舰无法彻底散开，九颗水滴不时的在舰群边缘的不同位置发起拦阻攻击，犹如一只只驱赶羊群的牧羊犬，逼迫着羔羊们无法脱离羊群。
混乱的太空战场，到处都是碎片和因太阳风而逐渐湮灭的高能态反氢气团，这些东西对于高速航行的战舰来讲，致命性丝毫不比水滴小。
受水滴不断发起拦阻攻击的影响，人类的反物质战舰加速度始终处在低位，那些爆炸的残骸碎片，发光的反氢气团，很快便将人类的反物质战舰包围在其中。
不是没人想过利用这些到处飘散的反氢气团，布置包围网破坏水滴。
牺牲了十二艘反物质战舰作为诱饵，成功将水滴引入一片反氢气团，水滴居然直接从中穿出，此时那颗水滴的表面，被一圈圈流动的蓝色光环包裹，浑圆的首部为起始，圆环贴着水滴的轮廓朝着尾部简短运动。
水滴穿过反氢气团的时候，反氢气团也朝着与水滴运动相反的方向飘动。
事已至此，幸存的人类战舰知道，他们的任何攻击手段对于当前的敌人不构成杀伤，彻底绝望的他们开始逃离战场。
逃离战场是极端的艰难，尽管利用飞船撑起等离子护盾的强磁场，可以确保反物质战舰不被反氢气团吞噬，可到处飞散的残骸，却严重阻碍着人类战舰的加速，无数的碎片在反物质战舰前方被激光汽化，远处看仿佛一面弯弧的发光护盾矗立在飞船前方。
纵然如此，也有不少的碎片击中飞船，相对速度下，一些碎片轻易的击穿了反物质战舰，不少战舰因被碎片击穿反物质容器而发生爆炸。
小碎片倒还是小问题，大块残骸才是最致命，激光无法短时间内汽化，距离远倒还好，可以发射反物质炸弹或者近光速炮弹清理，距离近可就是一头撞毁的命运。
从战斗开始到结束，共计交战48.7分钟，九颗水滴相互配合下，没有一艘人类战舰成功逃亡。
战斗的残骸星云绵延数十万公里，并且还在高速膨胀，星云中满是赤红色的火球与光团，将星云映照成如血般的晚霞。
另一边，被封藏在水星基地，那颗象征着三体‘善意’的水滴，在破坏了水星基地的核心区引发一阵剧烈的爆炸后，切入太阳轨道。
水滴不断向太阳发出强烈电磁波，波的强度超过了太阳放大的阈值，频率则覆盖了能够被太阳放大的所有波段。
水滴封死了太阳！
……
“罗辑博士，把这个戴上，一切已经成为定局。”
在距离新生活五村差不多一公里的一处小山包，林枫把一个手镯样式的东西，神态凝重的交给罗辑。
在场的人除了林枫、罗辑，还有史强和伊迪丝。
“这是什么？”
出于信任，罗辑戴上后才问，可林枫下一刻的回答，却让他肢体僵硬。
“反触发系统，雷迪亚兹送给我的好东西，它会不断地向外发送信号，一旦信号中断，信号末端的东西就会启动。”林枫解释。
“什么东西会启动？”罗辑下意识问。
林枫微笑道，“当然是太阳的广播。”
林枫又补充一句，“不过，这个反触发系统，我稍微的让人改造了一下，更加的灵敏，可以检测人身体的其他包括心跳在内的所有指标，指标如果存在问题，系统会立即中断信号的发送，所以……罗辑博士你可得悠着点，一定要保持平常心，遇事一定要冷静。”
这点上，林枫没有半点撒谎的成分，为了提高威慑度，他确实把这个反触发装置改造的稍微灵敏了一些。
罗辑深呼吸了一下，让自己彻底冷静下来，随后道。
“水滴已经封锁了太阳的放大信号的能力。”
“没关系，柯伊伯带埋设了大量核弹，这些炸弹爆炸后，形成的尘埃云会遮蔽太阳，使太阳在宏观尺度上闪烁不定，利用太阳自然散发的光线发送恒星级功率的信息……”
在林枫向罗辑，也是向不知身在何处的智子，解释着如何在柯伊伯带，利用人造尘埃云实现恒星级广播信息的时候。
一段来自戴维斯的通讯，打断了林枫的讲解。
这个时间点是非常关键的时刻，如果不是非常有必要，戴维斯绝不会向他发送通讯，林枫选择接通通讯。
通讯刚一接通，戴维斯便抢在林枫之前说话。
“很抱歉这个时候打搅您。”
“是因为什么事？”林枫问。
“九颗水滴并没有去往您那里。”戴维斯以尽可能简短的话语说明情况。
在突袭团灭了人类舰队后，九颗水滴并未如林枫最开始预料的那样直奔地球，过来抹杀他和罗辑这两个知晓黑暗森林的人。
水滴从泰勒系所属太空都市的可见光观测中消失了。
戴维斯穷尽了所有雷达都没能发现这九颗水滴，直到被发现以前，都默认他们是前往地球，准备抹杀林枫和罗辑。
“它们去了哪里？”林枫赶忙问。
戴维斯道，“有段时间我们失去了它们的踪迹，直到刚才从联盟体的在柯伊伯带的军事基地才确认它们去了哪里，它们在柯伊伯带拆除我们布置的核弹。”
多亏了水滴没有去破坏人类在柯伊伯带的军事基地，这些太空军所属的军事基地，发现了水滴在柯伊伯带活动的痕迹。
戴维斯结合从军事基地那获得的水滴情报，很容易就能推测出九颗水滴在柯伊伯带做什么。
戴维斯将自己分析的结果告知林枫，“三体破译了我们反触发系统的算法，九颗水滴中有六颗均匀分布在柯伊伯带内圈附近，释放出与我们反触发系统一致的信号，剩余下来的三颗则负责拆除布置的核弹。”
因为和反触发系统释放的信号一致，所以即便罗辑这边单方面的中断信号，柯伊伯带布置的核弹也不会爆炸。
而由于核弹无法爆炸，星际尘埃云便无法形成，这种广播体系与利用恒星放大信号实现跨光年通讯的方式一样，因为水滴而失效。
本来，反触发系统里有一套复杂算法，反触发系统会根据罗辑本人身体的各项属性，导入算法，确认罗辑本人身体特征正常后，才会释放信号，太空中的信号中继器也是如此。
但是现在，三体破解了这套算法，他们拿着罗辑生命体征健康的数据导入算法，通过水滴模拟释放与反触发系统相一致的信号，从而阻止柯伊伯带的大量核弹引爆形成尘埃云。
被摆了一道，原著里的办法不管用了，林枫的脸色阴晴不定。
仔细想想，其实也正常，那可是一个世界，一个不下于人类世界的三体世界。
人类或许很聪明，但三体人也蠢不到哪里去，自以为计划不会被人看破，这种人与首次接触水滴时，认为水滴是带着善意来到太阳系的人，如出一辙。
罗辑看到林枫脸上不自觉的流露出一丝凝重，不由问道。
“出问题了？”
“柯伊伯带布置的核弹被九颗水滴给封锁，现在炸不了。”
林枫摊了摊手，向罗辑到处柯伊伯带的实情。
见罗辑呆若木鸡，林枫赶忙补充，“没关系，我还有备用恒星广播体系。”
林枫拍了拍胸脯后反问罗辑，“罗辑博士，你作为中国人，应该听说过‘一叶障目，不见泰山’这句话吧？”
“只要距离合适，一片体积远小于泰山的叶子，就可以轻易的遮挡住泰山那么大的物体，第二套恒星广播体系就是以此为基础。”林枫解释起这套备用恒星广播系统的原理。
既是向罗辑解释，也是向三体人讲解。
“三年前受我命令离开太阳系的舰队世界，时刻都接收着从泰勒系所属的太空都市发送的高功率信号，一旦这种高功率信号中断，舰队世界所有飞船便会展开成一个平面阵型，展开宽阔的太阳能板，它们会像挡住大山的叶子那样遮蔽阳光。”
“通过整齐一划的翻转太阳能板，实现对太阳外散射线的干涉，效果和柯伊伯带的星际尘埃一致，远方的观测者如果观测太阳，就会看到一颗忽明忽暗的恒星，这颗闪烁不定的恒星标注的信息就是三体世界的坐标。”
言罢，林枫将一把手枪交到罗辑手中，朝他微微鞠了一躬，郑重道。
“罗辑博士，我的工作已经结束，剩下的就是你的工作。”
罗辑看着手中的枪，陷入了思考。
林枫没有久呆，同史强、伊迪丝一起，往停靠在公路边上的汽车处走去。
这是罗辑与三体的决斗，任何人都再也插不上手。
在林枫走远的时候，隐隐约约听到身后响起男人的话语。
“我要对三体世界说话。”
……
汽车处，史强靠着汽车抽了很多烟，烟头的火星在拂晓的黑夜里中显得格外明显。
哪怕神经再粗大的人，此时也能看出史强的心神不宁。
“真的没问题吗？”史强看着林枫问。
“他是最合适的人选，不然我早就找其他人代替了。”林枫无奈道。
至少原著里是这样……林枫在心里补充一句，执剑人不是谁都能当的，与三体谈判也更不是谁都能谈成。
林枫回忆起前世，网络里总是有人把三体文明想的过于弱智，总以为简简单单的报出黑暗森林，要广播坐标，三体就会像只老鼠似的瑟瑟发抖。
这种人，天真的像那群相信水滴是三体文明‘善意’象征的人，想当然，一切都充斥着想当然。
看过原著什么都代表不了，现实中的三体是活着的，他们可以害怕威慑，也可以不害怕威慑，谁知道在三体眼里，你是程心还是罗辑？
真的到了不得不摁下开关的时候，真的敢摁吗？
摁下代表着什么？代表着杀死自己的至亲，杀死自己的朋友，杀死自己在乎的所有人，也包括自己。
在林枫遐想之际，忽然一声枪响，让林枫一个激灵的回过神来。
砰！
“该死！”
林枫脸色变了又变，同史强一起往罗辑的方向跑。
当他们看到罗辑的时候，罗辑正躺在地上，地上都是血，胸口中枪。
半空中飘着三个球，它们统一显示着一行字。
【快叫救护车！】
【快叫救护车！】
【快叫救护车！】
“伊迪丝！这边！”
林枫看到伊迪丝拎着急救箱，急急忙忙的朝着他们这边跑来。
史强一把夺过伊迪丝手里的急救箱，正要给罗辑进行紧急包扎，可却被罗辑阻止。
“不……咳……”
罗辑咳着血，死死盯着半空中的三个展开的智子，艰难的说道。
“三体世界……我在……等待……你们的……回答……咳……”
【我们答应你的要求！】
【水滴将终止向太阳发射电磁波！所有水滴会进入你们反物质炸弹制造的人造黑洞内销毁！三体舰队不会进入奥尔特云，他们会转向航线偏离太阳系！】
【不要死！】
“咳……这对我来说……足够了……咳……”
罗辑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此时，太阳在渐渐升起，朝阳的光辉映照出他惨白的脸色。
“血止住了，所幸没有伤到心脏，不然真的麻烦大了。”史强擦拭着额头的汗水。
正当史强和伊迪丝准备送罗辑去医院时，林枫叫住他们。
“等等，我有两个附加要求。”
林枫凝视着三颗悬停在半空的智子，决绝道。
“第一，把智子交流频道打开，让太阳系的人类与其他离开太阳系的殖民者构建实时的视频通讯。”
“第二，我们需要量子纠缠通讯技术。”
【这需要最高执政官的指令。】
“罗辑撑不了多久。”林枫指着已经昏厥过去的罗辑，随后道，“这两个要求，是为了保证我们能更加安全，太阳系外的殖民者们不知道黑暗森林法则，当他们殖民完成后，必然会利用恒星广播效应与地球联系，你们最好想清楚后果。”
水滴那边沉寂了三秒后，答应下林枫的两个附加要求。
【最高执政官答应了你的要求，枫.泰勒，请尽快将罗辑送至医院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