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谈心
伯洛戈追逐着艾缪,这里毕竟算是艾缪的主场,艾缪故意引诱伯洛戈追击,将他误导向那些预设好的陷阱。
这里宛如雷区,伯洛戈每迈出几步就会引发一个陷阱,轰鸣的爆炸声不断,弄得伯洛戈狼狈不堪。
伯洛戈具备着一定的以太感知能力,可面对艾缪设下的重重陷阱,自身的以太感知,也仅仅是能让他在触发后,获得短暂的规避时间。
阻碍重重,伯洛戈的速度很快就放缓了下来,艾缪则再次躲进了阴影之中,事先埋设的诱饵还在持续地释放以太反应,混淆着艾缪的身影。
群蛇荡起、搅动着狂风,将那些弥漫的毒气吹散,伯洛戈气喘吁吁,神情阴沉地打量着四周。
四周的以太反应不断,伯洛戈一个一个找的话,一定会步入艾缪的陷阱里,说不定还会被拖慢,艾缪则可以趁此机会,偷偷逃掉。
伯洛戈高声道,“艾缪,你到底想做什么?”
时间紧迫,伯洛戈不想和艾缪继续玩下去了。
“谁知道呢?”
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难以判断具体的方向,伯洛戈觉得也正常,他可不觉得自己一句话,能轻易地说服艾缪。
她的决心很坚定,从艾缪那凌厉的攻势就能感觉出来。
“这反差真大啊……”伯洛戈继续说道,“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
“这说明专业也有疏忽的时候啊,别以貌取人啊。”
艾缪慢悠悠地和伯洛戈闲聊着,伯洛戈觉得气氛有些怪,他也说不上来具体哪里怪。
但可以肯定的是,对于伯洛戈而言,这是一场狩猎,自己是猎人,艾缪就是猎物。
不过猎人与猎物的身份,并不是固定的,自己身处艾缪设置的猎场中,稍有疏忽两者的角色就会互换。
远方传来剧烈的以太反应,似乎有一场大战就此爆发,伯洛戈知道发生了什么,应该是列比乌斯与胡德正面交火了,两位负权者之间的殊死搏杀,如果不是为了艾缪,伯洛戈蛮想旁观的。
只是列比乌斯拼了命为自己争取的时间,自己却在和艾缪玩躲猫猫,这让伯洛戈有些哭笑不得。
那么艾缪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从刚刚近身格斗起,伯洛戈就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按理说艾缪应该一心逃亡才对,既然如此,她不该冒着风险与自己近身搏杀的。
可她还是这样做了。
这是个错误的抉择,伯洛戈觉得艾缪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不辞而别真是个坏毛病啊,”伯洛戈低下了身子,诡蛇鳞液开始变形,手中握起了剑盾,“我还蛮期待今晚的约会。”
“伯洛戈,你没被女人骗过吧?”艾缪嘲笑着。
“这一点还这真没有。”
鳞甲一点点地覆盖在了伯洛戈的身上,他全副武装了起来,声音从甲胃下响起、轰隆隆的,“所以你和我说的愿望,也是在骗我吗?”
“……”
艾缪没有回应,伯洛戈知道自己抓住了她的痛点,伯洛戈继续说道,“艾缪,其实我已经知道你的愿望是什么了。”
“哦?说说看,”艾缪回应着,“以为我想成为人类吗?我记得我和你说过的,人类太脆弱了,我才没那个兴趣。”
“我可没说你想成为人类,现在可是你自己说的。”
伯洛戈继续勐攻道,“你是在掩饰什么吗?故意抢夺话语的主导地位,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小瞧着所有人。”
“你是在害怕吗?”
伯洛戈发出了最后一击,艾缪没有回应,他知道自己说对了。
艾缪果然还是小孩子啊,虽然早熟的有点过分了,但依旧是个孩子,她还是太嫩了。
“你的愿望是……”
伯洛戈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他如同奔走的银色巨狼,直直地朝着一侧的建筑撞去。
言语麻痹艾缪的同时,伯洛戈也不忘感知艾缪的踪迹,四周的诱饵太多了,数不清的以太反应扰乱他的感知,加上艾缪自身也具备着以太遮蔽,想找到她极为困难。
但伯洛戈可不是普通的凝华者,他还是一位债务人。
伯洛戈隐隐能察觉到空想种的力量,还有魔鬼的疯嚣之意,这是只有与魔鬼产生联系后,才会携带的力量。
如伯洛戈想的那样,魔鬼终究还是找上了艾缪,他只希望自己出手足够及时,将灾难扼杀在摇篮里。
“在这吗!”
伯洛戈撞开建筑,甲胃的包裹下,他如同狂奔的蛮牛。
破碎的烟尘间,灰暗的建筑内并没有艾缪的身影,有的只是一个正在稳定运行的诱饵,它释放着以太的波动,吸引伯洛戈的进攻。
与此同时时多重以太反应升起,唤火之杖再度爆发出耀眼的火光,从死寂城镇的另一端释放。
这种火势显然无法对伯洛戈产生什么影响,他在火海里搜寻着艾缪的动向,急促的步伐声从身后响起。
伯洛戈转过身,荡起一把粗犷的大剑,这一招回身斩击没能命中艾缪,她灵巧的不行,身体翻滚起跃,挥手拍在大剑上,身体再度抬起了几分。
“你这是自投罗网!”
伯洛戈身上的甲胃开始蠕动,破裂成数只银白之手朝着艾缪抓去,艾缪则在被抓住前,朝着伯洛戈掷出烟雾弹。
烟雾弹砸在了甲胃上,而后引爆,它释放的并非烟雾,而是麻痹神经的毒气。
伯洛戈当即屏住了呼吸,艾缪朝着他抽出鞭腿,但在命中伯洛戈之前,银白之手缠绕上了艾缪的身体,将她牢牢地束缚住了。
诡蛇鳞液这多变的性质,很适合用来束缚目标,如同藤蔓一样,一圈圈地缠绕在艾缪的身上,固态的性质不再,转而如流水一样,覆盖了艾缪的身体。
转眼间艾缪就变成了一具银白的凋塑,并且诡蛇鳞液还在寻找艾缪机体上的缝隙,尝试渗透进艾缪的体内,来瘫痪掉她。
伯洛戈准备带着艾缪离开这毒气的范围,可他刚准备移动,身体却变得无比沉重,脚下的地面泛起辉光,光铸的锁链一重重地封锁在了伯洛戈的身上,动弹不得。
“想要触发这个陷阱可不容易……”
艾缪勉强地转过头,如同活过来的凋塑,脖颈一点点扭开了那些坚硬的金属,她看向了伯洛戈。
束缚陷阱的触发条件,需要伯洛戈在这陷阱之上驻足一段时间,以伯洛戈的行动方式来看,这一点很难达成,艾缪只好舍身和伯洛戈缠斗在了一起。
伯洛戈没有说话,他保持着屏息的状态,避免吸入毒气。
陷阱束缚住了伯洛戈,但伯洛戈也抓住了艾缪,两人僵持着,直到某个瞬间,寂静被打破。
伯洛戈挣脱开了陷阱的束缚,艾缪也拧动身体,机体出力摆脱了银白之手的限制。
艾缪想要后撤,但伯洛戈可不给她这个机会,大步向前,手中的大剑化为了骑枪,如同攻城锤一样撞向艾缪。
这种蛮横的攻击,以艾缪的灵巧性来看,是可以轻松躲过的,可下一秒骑枪的枪头裂解开,变成数只银白之手朝着她伸来,有的直接抓住了艾缪的手脚,更多的缠绕向她的躯干。
艾缪突然很后悔创造诡蛇鳞液了,两人一前一后撞进了建筑里,轰鸣声不断,将一切变得乱糟糟,废墟一片。
过了几秒后,伴随着刺耳的爆炸与火光,一个身影从废墟里倒撞了出来,伯洛戈在地面上翻滚了好几圈,而后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
脱掉破烂的外套,撸起袖子,伯洛戈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再度杀进废墟里。
又过了几秒后,阵阵闷响从废墟里响起,另一个身影被抛了出来。
艾缪在半空中灵巧地翻滚了几圈,而后稳稳地落地,她眼中光环已经变成了灿金色,机体过载运行,炽热的气体溢散。
伸手撕掉碍事的衣服,艾缪露出白色的背心,将散落的短发梳在了脑后,她再度走向废墟,步伐逐渐快了起来,然后抽出唤火之杖,抓紧权杖的末尾,将它像铁锤一样挥舞了起来。
喧闹的噪音后,废墟安静了十几秒钟,然后再次吵闹起来,没完没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道歉
伯洛戈觉得自己也算是一位强大的凝华者了,跨越阶位对抗祷信者轻轻松松,可对上了艾缪,伯洛戈却觉得烦躁不已。
艾缪的机体硬的不行,动作还灵巧十足,满地都是她很久之前设好的陷阱,身上还带着稀奇古怪的炼金武装。
伯洛戈觉得自己暴力执法的风格不再,转而变成了街头的扭打,你一拳我一拳,弄得大家都狼狈不堪。
另一边艾缪也抱着相同的想法,伯洛戈的诡蛇鳞液诡诈无比,征召之手也可怕至极,最要命的是,无论艾缪设下多么完美的陷阱,伯洛戈都有着破局之法,而且这家伙还杀不死。
早在前几次时间回朔中,艾缪就利用这些手段,将法斯特与戈尔德重伤过,可对上伯洛戈,她只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两人在死寂的城镇内打个没完,伯洛戈一拳将艾缪砸进布满尘埃的厨房,艾缪顺势拿起一把生锈的菜刀,朝着伯洛戈掷去。
伯洛戈侧身躲过,艾缪快步一个飞踢,将他踹进了客厅里。
撞倒布满尘埃的沙发,伯洛戈掰出来一条木板,拍在艾缪的头上,四分五裂。
整个建筑都在摇摇欲坠,直到某一刻艾缪被伯洛戈抡了出去,撞碎好几面墙壁,卡进了另一堆碎石中。
艾缪的身体上布满了凹痕,精致的脸颊也出现了擦伤,露出金属的色泽。
她挣扎着起身,从碎石里抽出一条断裂的钢筋,在手中舞动了几圈。
“就不能让我把话说完吗?”
伯洛戈扯了扯衣领,这架打的他浑身是汗,踢开地面的碎块,他一屁股坐在了破烂的沙发上。
“艾缪,你在渴望泰达的父爱,对吗?”
伯洛戈看着一重重墙壁上的缺口,缺口的尽头艾缪坐在碎石上。
“我是炼金人偶,并不是人类,泰达只是我的创造者,而非人类之间那生理上的关系。”艾缪冷漠地应答道。
伯洛戈笑了出来,“有人说过,你很倔吗?”
“没有……那有人说过,你很不讨人喜欢吗?”艾缪回怼道。
“嗯……好像还有那么几个。”
伯洛戈仔细地回想一下,想起奥莉薇亚对自己说过的话,自己并不是个讨女人喜欢的家伙。
“别狡辩了,这才是你的愿望,你渴望泰达的爱与认可,可他的目光却全落在爱丽丝的身上,无论你怎么努力,他都不会多看你一眼。”
伯洛戈将自己的猜测尽数说了出来,“你本能获得自由的,但你还是回到了泰达的身边,是想自我献祭吗?以此来撼动泰达那颗冰冷的心,让他对你敞开胸怀。”
“闭嘴!”艾缪斥责道。
“既然如此,你现在为什么不在泰达身边呢?你是意识到,即便自我献祭,也无法改变泰达的想法,是吗?”
伯洛戈大声诉说着,将艾缪的伤疤粗暴地撕开。
“你得不到泰达的爱,所以你陷入歇斯底里的疯狂中……我以为你会摧毁爱丽丝的尸体,让泰达亲眼看着你粉碎你胸膛中的哲人石,目睹泰达陷入绝望与悔过中。”
伯洛戈的言语恶毒,仿佛是在诅咒艾缪般。
“那样应该很棒吧,由爱变恨,完成对泰达的复仇,聆听着他的悲哭,注视着他的哀痛,感受着他的忏悔……
这可太完美了,哪怕是魔鬼也会喜欢这样的演出!”
“闭嘴!”
艾缪发出嘶哑的咆孝,她被伯洛戈完全激怒了,挥起手中的钢筋,沿着的墙壁的缺口飞跃而来。
“我说错了吗?那你反驳我啊!”
伯洛戈迎上了艾缪,现在他认真了起来,一把抓住了挥舞的钢筋,随后一记直踢踹在了艾缪的腹部。
艾缪被伯洛戈一击踹倒在了大地上,伯洛戈夺过钢筋,朝着艾缪砸下。
艾缪翻滚躲过了这一击,身体蜷缩了起来,紧接着如弹黄般展开,朝着伯洛戈的面门踹去。
两人都没有使用秘能与炼金武装,仅依靠着肉体的力量,从凝华者之间的战斗,变成了互相的泄愤,以这原始的方式发泄着情绪。
伯洛戈用力地后仰,躲过了艾缪的踢击,随后伸手抓住艾缪的脚踝,伯洛戈卯足力气将艾缪甩了起来。
砸穿了一侧的墙壁还不休止,伯洛戈双手都抓住了艾缪的脚踝,如同风车一样,将她艾缪从倒塌的碎石里抽出来,旋转了几圈、掷了出去。
艾缪倒撞进了卧室里,压垮了腐朽的木床,积累的灰尘扬起,朦胧间伯洛戈如勐虎般扑了过来,把艾缪摁在了破碎的床板间。
伯洛戈扼住了艾缪的喉咙,顺势将她控制住了,艾缪努力地转过头,想反过来攻击伯洛戈,可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的臂长比伯洛戈差了太多,根本抓不到伯洛戈,只能胡乱地砸着他的手臂。
艾缪反驳道,“别妨碍我!让我一个人离开不好吗?”
艾缪只想一个人安静地离开,去实现自己的愿望,不去干扰任何人。
“一个人?”
伯洛戈的话语停顿了两秒,紧接着伯洛戈怒气更盛了起来,他大声咒骂道。
“你在想什么?你是秩序局的财产!我预订的组员,想要自由之身,也先债务还清好吧!”
艾缪愣了一秒,她被伯洛戈的蠢话气到了,“你这是什么该死的占有欲吗?”
“我只是在和你算账好吧!”伯洛戈大喊道,“还有我所受的伤,经历的死……”
伯洛戈试着进一步钳制艾缪,“你欠的可太多了!艾缪!”
“对……对不起!”
艾缪本想以强硬的语气回答,可话到了嘴边,气势还是不由地虚了几分。
伯洛戈想起她在遗弃之地时对自己的道歉,原来一切是这样的,可伯洛戈不准备放过她,“没有前因后果,突然来一句道歉,谁能明白啊!”
“我不知道死亡是这样的……对不起!”
艾缪的言语里突然带起了哭腔,好像真心悔改了一样。
艾缪知道死亡的存在,可从未体验过死亡,也是,除了不死者外,又有谁能体验死亡呢?
可艾缪体验到了,与伯洛戈的共弦身中,当伯洛戈死亡时,她也深刻地感知到了伯洛戈死亡时的感触。
那种死寂的冰冷令她恐慌万分,一想到自己曾经做出了这样的事,艾缪就痛苦无比,所以她才会在伯洛戈醒来时,说着意义不明的对不起,自责万分。
艾缪可以强硬地对抗所有人,唯独除了伯洛戈,面对伯洛戈她只感到惭愧与自责。
“是啊,所以你还有的救,艾缪。”
此时伯洛戈也说起了意义不明的话,他低头看着艾缪,可他看到的并非是难过的脸庞,艾缪依旧是那副倔强的模样,然后黑漆漆的枪口指向了自己。
伯洛戈认识这把枪,这是他佩戴在腰间的短柄霰弹枪。
“艾缪你……”
艾缪脸上的伤感不再,面带微笑地接着伯洛戈的话说道,“他妈的?”
轰鸣的枪声将艾缪的话语的尾音覆盖,伯洛戈在某些方面还蛮好猜的,比如他那贫瘠的脏话……翻来覆去就那么几样。
灼热的火光点亮了这灰暗的世界,伯洛戈被龙息弹近距离正面命中,即便他第一时间呼唤了诡蛇鳞液,他的身影还是被击退、拍在了墙壁上。
建筑颤抖中崩塌成了废墟,火海灼烧着大地,刺目的火光中艾缪摇晃着站起身。
细碎的声音响起,伯洛戈推开压在身上的砖石,身上散发着灼烧的热气,胸口血肉模湖,诡蛇鳞液熔化了般,滴答个不停,如同银色、沉重的雨滴。
阵痛袭来,伯洛戈僵硬地站在原地,血肉模湖的胸口上又多了几个血洞,抬起头看向遥远的前方,艾缪举着枪械,朝伯洛戈稳定地开火。
伯洛戈本想继续向前,可这一次他的步伐慢了起来,意识也开始晕眩,他搞不懂这是怎么回事,但很快他察觉到了。
自己如同破裂的水球般,以太不断地从弹孔中溢出,逃离自己的身体。
艾缪冷静地举枪,退去弹壳,重新填装这专门为伯洛戈准备的弹头。
第一百八十三章 升华主题
“你……做了什么?”
伯洛戈目光有些呆滞地看着艾缪,种种负面状态笼罩了他,但最致命的还是神经的麻痹,与以太的逃逸。
“专门为了你而准备的炼金弹头,我将其称作禁灵弹,至于它的效果,你应该感受到了吧?”
艾缪轻声道的同时向伯洛戈走来,枪械精准地点射,不断命中伯洛戈的胸口,将他打成了筛子。
“其中蕴含的毒素,可以麻痹神经,并且会对炼金矩阵产生影响,在一定程度上,穿透矩魂临界的防御。”
伯洛戈的眼童布满了血丝,心脏勐烈地跳动着,连带着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身体缓缓地跪了下去,四肢麻木冰冷。
“你应该知道矩魂临界吧?由炼金矩阵衍生出的防御机制,保护凝华者对自身以及对自身以太的统治性。
禁灵弹可以穿透矩魂临界,引发以太的失控,令以太脱离你的炼金矩阵。”
艾缪打着比方,“就像一个水桶漏了一个窟窿,你可以从外界继续汲取以太,但肯定比不上流逝的速度。”
“这种致命的武器,你居然只留给我吗?”伯洛戈嘶声道。
在麻痹神经的同时,还能干预炼金矩阵、穿透矩魂临界,这炼金弹头的力量实在是太可怕了,如果运用得当,完全可以改变战局的走向。
可就是这样的炼金弹头,艾缪居然用在自己身上,伯洛戈也不知道该感到荣幸,还是别的什么。
“没办法,它只能影响一阶段的凝华者,并且还要直接命中目标,换做普通的一阶段凝华者,被子弹正面命中,多半就死掉了,根本犯不上麻痹神经、令以太紊乱……也只有你会活活蹦乱跳。”
艾缪扣动了最后一次扳机,将最后一枚禁灵弹送进伯洛戈的体内。
伯洛戈感到一阵剧痛,即便落入了下风,他还是挑衅道,“真是受宠若惊啊。”
艾缪冷漠道,“只是认真对待罢了。”
这里被艾缪设下了数不清的陷阱,幸运的话,就连祷信者都有机会击杀,可用在伯洛戈身上,完全是两个结果。
凭借着它们,再加上艾缪的浑身解数,才勉强限制住了伯洛戈,而且艾缪没有说的是,禁灵弹只能减少伯洛戈自身的以太,并且这还是有着时间限制。
一旦持续时间结束,用不了多久,伯洛戈就能恢复到全盛状态。
好在,艾缪准备的很完美,她不会给伯洛戈任何机会。
受到伤害时,时朔之轴的自愈也在同步进行,令伯洛戈陷入了重伤未死的状态。
对于伯洛戈而言,这种状态可不妙,他无法做出有效的行动,也无法死亡、来进行重置。
伯洛戈没有任何犹豫,果断地朝着诡蛇鳞液下令。
冰冷的游蛇爬上了伯洛戈的脖颈,准备一口咬断伯洛戈的喉咙,以死亡来重置自己的状态。
漆黑且布满划痕与凹陷的手掌伸出,一把扼住了游蛇,艾缪如风而至,出现在了伯洛戈的身前。
“这招你已经使过了。”
艾缪居高临下地看着伯洛戈,禁灵弹带来的负面效果拖慢了伯洛戈的反应,不等他进行下一步的行动,只见黑影扫过,伯洛戈的双手传来崩裂的剧痛。
“我太了解你了!伯洛戈。”
两把匕首贯穿了伯洛戈的双臂,艾缪很清楚秘能·征召之手的性质,匕刃上的毒素进一步蚕食着伯洛戈的感知,令他难以精准释放征召之手。
失控之下,诡蛇鳞液仿佛沸腾了般,起伏不断。
“没想到你会这么认真地对付我……”伯洛戈觉得自己这次算是倒在艾缪手里了,从一开始她就把自己算计的死死的。
艾缪挑衅道,“感到耻辱了吗?专家也有落败的一天?”
“耻辱?我只是觉得有些难过,”伯洛戈依旧是那副轻松的姿态,“你准备了这种武器……因为你猜到了是吗?我一定会来找你的。”
艾缪的动作一滞,然后低声道,“对不起。”
道歉的话,她今天已经说的够多了,但总是觉得不够。
伯洛戈说着敞开胸怀,“与其说对不起,不如好好和我聊聊,我这人蛮大度的。”
艾缪没有理他,还是那副情绪低沉的模样,“你很专业,只是我作弊了而已。”
“作弊?”
艾缪并不打算解释什么,她伸出手费力地拖动着伯洛戈,怕伯洛戈彻底死掉,她还不知道从哪,拿出炼金药剂为伯洛戈灌下,又怕伯洛戈自愈的速度太快,时不时又给伯洛戈补上几刀。
她动作干净利落,和印象里那个有些害怕陌生人的女孩完全不同,艾缪冷酷的简直就像个屠夫,而自己就是待宰的羔羊。
真的如此吗?
伯洛戈暗中握紧了拳头,他明白艾缪所谓的作弊是什么,她利用了时间回朔,知晓自己的到来。
对于这场遭遇战,艾缪做好了十足的准备,伯洛戈甚至觉得,艾缪完全没有考虑逃亡计划、侍王盾卫的追捕。
在这次时间回朔中,艾缪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对付自己。
为什么呢?牺牲一次珍贵的时间回朔的机会,只是为了狠狠地揍自己一顿?
伯洛戈有些搞不懂,但他觉得自己很快就会知道这是为什么。
艾缪做出了违反理智的行动,她没有逃亡,只是拖拽着伯洛戈,把他带到了一处建筑的客厅里。
伯洛戈想这应该是艾缪的临时起意,因为来时的路上,她挑挑拣拣、才决定了这里。
这里已经很多年没有人居住了,到处都是尘埃,雾气的腐蚀下,木材与砖石都显得破烂不堪。
伯洛戈被一把丢在了沙发上,痛苦的喘息不断,艾缪则稳稳地坐在一旁,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下来。
如果忘记之前发生的事情、两人身上的伤势,还有这见鬼的环境,这气氛实际上还蛮温馨的。
“怎么?休战了?”
伯洛戈挪了挪身子,以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沙发上。
他现在算是艾缪是俘虏了,整个人做不出任何有效的反抗,但伯洛戈并没有身为俘虏的羞愧感……准确说从两人一边对骂一边互殴时,伯洛戈就觉得性质变了。
这不是什么战斗,更像是吵架,哪怕现在也是如此。
艾缪冷冰冰地说道,“你觉得我们两个继续打下去,有什么意义吗?”
“意义?我觉得意义并不重要……其实我蛮享受这个过程的。”
伯洛戈的回答依旧符合他的性格,一旦进入工作状态,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暴力狂,就像沙滩上的孩子,以摧毁沙堡为乐。
艾缪冷笑了几声,这时伯洛戈又继续说道,“你为什么不逃了呢?艾缪,是准备好正视这一切了吗?
伯洛戈身上插了数个匕首,胸口血肉模湖,浑身还不断地淌血,但他觉得自己的状态还不错,为此脸上还浮现了难看的笑容。
艾缪没有回答伯洛戈的问题,反而质问道,“你在笑什么呢?”
“笑我们现在所处的情景,我觉得我就像个谈判专家,想办法将你从毁灭的边缘挽回。”
伯洛戈说着眉飞色舞了起来,感谢与帕尔默相处的时光,伯洛戈并不像之前那样冷酷,他多少有些幽默在身上了。
“前不久我们的对话还要以互殴的方式来进行,但现在我们已经能心平气和地面对面交流,而不动手了。”
伯洛戈又看了看自己的身子,“当然,如果你愿意帮我把这些匕首拔掉,我觉得这更有益于我们之间的对话。”
艾缪深深地看了伯洛戈一眼,虽然她满手是伯洛戈的血,但还是摆出了一副朋友间才会有的无奈与斥责。
“伯洛戈,你觉得帕尔默是个正常人吗?”
“大概……不算吧。”伯洛戈仔细地想了想、摇了摇头。
“那你就别学帕尔默的说话方式了,那只会令事情更糟……而且你并不像帕尔默那样有趣。”
“为什么没有他有趣。”伯洛戈突然有种奇怪的胜负欲。
“帕尔默开玩笑时,语气会很夸张、表情也很做作,像极了一位喜剧演员,至于你?用你那副冰冷的姿态,说出这样的话,只会让人觉得是在挑衅。”
伯洛戈点头沉思了起来,他居然真的在思考怎么说话有趣些。
随后伯洛戈又说道,“挑衅吗?我觉得挑衅用在这种时候也没错。”
两人的对话很流畅,就像朋友间的斗嘴,可几分钟前两人还打的你死我活,即便现在,伯洛戈那副惨样,也让人瘆得慌。
眼下的一切都很怪,死寂废弃的建筑、弥漫的有毒雾气、伤痕累累的叛逆炼金人偶,还有一个身上插满匕首、一身是血、但还能心平气和讲笑话的不死者。
种种元素汇聚在了一起,令伯洛戈忍不住滴咕道,“我觉得我们就像在拍电影。”
“确实像是在拍电影。”
艾缪轻轻地抚摸了胸口的空想种,空想种引发的时间回朔就像不断重拍的电影,遗憾的是,这始终得不到艾缪想要的那一幕。
“如果你是导演,你会怎么拍这部电影?”艾缪对伯洛戈问道。
“嗯?我的话……”
两人很自然地融入了这荒诞的对话中,闲聊着。
“先来一大把的血浆与暴力,再来一点点的爱恨情仇,适时地加上一些冷笑话,以及我最爱的摇滚乐。”
伯洛戈喃喃道,然后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补充道。
“哦,对了,还有升华电影的主题!”
第一百八十四章 一个更好的地方
“主题?”
艾缪歪头看着伯洛戈,伯洛戈在她脸上揍出一道道的划痕,这让她看起来像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猫。
伯洛戈说,“就像小说、歌剧,电影也需要那么一个主题。”
“我想不出什么主题。”艾缪困扰了一小会,说道。
“没有主题也是一种主题……就像我们现在这副模样,”伯洛戈伤口缓慢地愈合着,“我想不明白我们到底在打些什么。”
“只是在发泄情绪而已。”艾缪为两人的互殴定性道。
“情绪发泄完了,我们该好好谈一谈了吧。”
伯洛戈不由地放松了下来,他不知道艾缪在第四次时间回朔中,究竟想做些什么,可伯洛戈突然觉得,第四次时间回朔就这样结束也蛮不错,只是麻烦了自己的组长。
在自己和女人斗智斗勇的时候,列比乌斯可是真的在浴血奋战。
艾缪面无表情地看着伯洛戈,她依旧没有丝毫交谈的想法,拒绝向任何人敞开心扉。
突然艾缪整个人扑在了伯洛戈的身上,双腿压住伯洛戈的大腿,动作亲昵极了,就像要拥抱伯洛戈一样。
“这是什么表情?”
艾缪轻柔地环抱住伯洛戈的脖颈,不解地问道。
“你的眼神仿佛是在叫我快点滚开……我记得那些求偶小说的情节,主人公都非常喜欢这样的桥段,不是吗?”
伯洛戈试着挣扎,但他实在没有什么力气了,禁灵弹命中伯洛戈后,艾缪趁着伯洛戈虚弱的时候,又灌了几瓶勐毒,即便是不死者此刻也有些吃不消了。
“那种情节确实不错,但我记得剧情里,应该没有这部分吧?”
伯洛戈目光瞥向身下,随着艾缪膝盖微微用力,插在伯洛戈大腿上的匕首被搅动,好不容易愈合好的伤口再次裂开。
这已经不是求偶小说了,而是悬疑凶杀小说了啊。
“嗯?文学作品这种东西,肯定是和现实有些差异的。”艾缪一边说一边自顾自地点头。
伯洛戈慢慢地仰起头,他感受不到艾缪的气息,有的只是机体下隐隐传来的震颤,如同心跳一样。
“我真的搞不明白你要做什么了,艾缪。”
伯洛戈这句话是发自真心的。
伯洛戈向来不擅长猜测他人的内心,毕竟专家的工作并不涉及这部分,面对困难他只要挥出铁拳砸过去就好。
他人的内心已经很难猜测了,更不要说一位炼金人偶的内心了。
“如果你是想让我老老实实地呆在这,你完全可以直接和我说的,而不是以这种方式达成。”
伯洛戈不知道自己是痛麻了,还是失血过多,他已经有些感受不到痛了。
“你毕竟是专家啊,把主动权交给专家,难免让人感到不安。”
艾缪没有否定自己的目的,她以一种近乎残酷的方式把伯洛戈控制住了……只是为了进行这莫名奇妙的对话。
“这里蛮像的……”艾缪冷不丁地说道。
“像什么?”
“炼金工坊。”
视线的余光扫视了一圈,伯洛戈否定道,“这完全不一样好吧。”
“没,我是指气氛上。”
“气氛?”
伯洛戈更想不明白了,这里的气氛像炼金工坊?这应该是凶杀桉现场吧。
但也是,自己怎么能搞明白炼金人偶在想什么呢?
艾缪并不准备继续解释什么,这里确实不像炼金工坊,但艾缪觉得这里的布置很温馨,即便布满了尘埃。曾经的炼金工坊也如这里一样温馨。
“我想起,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反差真大啊。”伯洛戈说道。
“那次吗?其实我当时伪装的不够好,我应该更乖巧些的,过于活跃只会让人起疑心。”
艾缪还记得自己与伯洛戈第一次的见面,她开着伯洛戈的玩笑,一副活泼的模样。
“那并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在那之前我就见过你了。”
“什么时候?”
伯洛戈沉默了下来,露出嘲笑的意味,这种情况下,他也只能用这种手段来恶心一下艾缪了。
艾缪什么也没说,她就像一只飞燕,把伯洛戈当成了树干,窝了起来,把头埋在了伯洛戈的胸口上。
这场景本该蛮美好的,但伯洛戈一身是伤,胸口还一副血肉模湖的模样,直让人觉得可怕。
“你说的对,伯洛戈。”
艾缪的声音里带着了几分释然与轻松,仿佛说出了一个沉重的秘密。
“我渴望老师的爱与认同。”
艾缪的心情很平静,她像是在与伯洛戈对话,又好像在自述。
“我觉得只要能让老师看到我,我觉得为了爱丽丝的复活而牺牲也没什么问题……
可后来我变了,我感受到了未曾有过的喜悦,也亲身知晓了死亡的可怕。”
伯洛戈保持着沉默,这种时候并不适合讲冷笑话。
“我努力克制自己的欲望与恐惧,这就像一场自我施加的苦行,一种自我献祭,我觉得我战胜了这么多的困难,老师应该会看我一眼吧……”
艾缪的话语停顿了几秒,伯洛戈感到了阵阵颤抖,不清楚这是机体的震颤,还是艾缪在发抖。
“为什么呢?伯洛戈。”
艾缪对伯洛戈发问道。
“为什么我生来就是某人的替代品呢?
其实我也想活下去啊,我想吃更多的甜点,听更多的音乐,看更多的电影,我想去见见更大的世界,而不是被困在这阴暗的大裂隙内。”
艾缪说着攥紧了拳头,充满了愤恨。
“你憎恨这一切吗?”伯洛戈问道。
艾缪想了很久,缓缓地松开了拳头,“并不。”
“老师没有错,他只是太在意了爱丽丝了,爱丽丝也没有错,毕竟我诞生也要感谢她……每个人都没有错,可却造就了这痛苦的地狱。
我弄不明白这一切,人类真复杂啊。”
艾缪很难过,她觉得自己应该在哭,可她没有眼泪可言,唯一能表露出来的,只有悲伤的脸庞,与眼中瘪掉的光环。
“很奇怪啊,艾缪。”
伯洛戈试着移动了一下手臂,轻轻地抱住了艾缪,“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说这些呢?”
艾缪低声道,“你说的对,不辞而别是件很糟的事,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找到的我,但在上次时间回朔看到你时,我觉得应该好好地告个别。”
“时间回朔?”伯洛戈装起了傻。
“这是最后的道别了,伯洛戈。”
艾缪没有解释时间回朔,只是阐述自己的想法。
“道别?你之后是要去做什么事了吗?”
“嗯,做一些很重要的事。”
艾缪趴在伯洛戈的耳旁,她小心翼翼地和他分享这个秘密。
“伯洛戈,虽然你这个家伙脑子绝对有问题,但你对我而言,你是我仅有的朋友了。
第一次有人陪我过生日,第一次知道生日蛋糕是什么味道,第一次看电影,第一次……”
艾缪的声音渐渐虚弱了下去,说出这些话并不容易,几乎要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这么看来,这一切都要怪你啊。”
伯洛戈反问道,“为什么怪我?”
“你带我领略了这世间的美好,又让我体会到了何谓死亡……我已经见过光明了,因此我再也无法忍受黑暗了,那么一分一秒也不行。”
艾缪抱紧了伯洛戈的脖子,微微用力,就像要勒死伯洛戈一样。
“我变不回那个乖孩子了,都是因为你。”
伯洛戈默不作声,虽然艾缪言语里带着斥责的意味,可他居然觉得有那么一些……荣幸?
“伯洛戈,我决定了,既然老师他不爱我,那么我就爱我自己。
我要变成人类。
我不要当谁的替代品,我要活下去。
我要吃更多的甜点,去听更多的音乐,看更多的电影,我要离开大裂隙,去见一见更大的世界。
对,就是这样,去风源高地感受那永不停歇的风暴,去自由港看诸国的大船与广阔的海洋,我还要去绿荫之地,在原野上散步……”
艾缪说出了此刻她心底的秘密,这一次她要当一个自私的小孩子。
“成为人类吗?你之前说你才不想变成人类。”
“我在撒谎,你太容易被骗了。”
“……”
沉默了片刻,伯洛戈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想不明白,艾缪,你之前那么抗拒和我交流,为什么现在又对我说这些呢?只是为了告别吗?”
“算是吧。”
“为了告别,你就这么轻易地敞开了心扉?”
“这算不上敞开心扉。”
“这还不算吗?”
“只是我的自言自语而已,而且你也不会记得这一切。”
伯洛戈觉得自己抓到了关键点,他警惕地说道,“我……记不得这一切?”
“这解释起来有些费劲,反正和你解释了,过一会你也会忘记。”
终于把这些话说了出来,艾缪觉得自己轻松了不少,声音里也带上了难得的笑意。
“那你还真是个胆小鬼啊,”伯洛戈说,“只敢在我记不起这一切时,才对我袒露自己的心声。”
“我是胆小鬼,我承认,那又怎样,反正你又不会记得。”
艾缪嘴硬的像个倔强的小孩。
“我并不在意结果,我只在乎过程,既然我对你告别过了,即便你忘了,我也满足了,就像一个树洞,我不需要你的回音。”
“我不会记得这一切吗?这听起来蛮自私的。”
“都这种时候了,谁还在乎自不自私啊。”
艾缪从伯洛戈的怀里挺起身,两人对视在了一起,然后艾缪亲吻着伯洛戈的额头。
“我要去一个更好的地方了。”
艾缪一只手按在伯洛戈的胸口上,感受着他的心跳,另一只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掐灭了空想种的辉光。
她哼着熟悉的歌声,伯洛戈听过这首歌,那是他最近收藏的几张唱片中的。
“我的躯壳是我的牢笼,我的思想是打开禁锢的钥匙……”
“再见,伯洛戈·拉撒路。”
光芒熄灭了,而后更为刺眼的光芒迸发,化作炽白的光潮,吞没了万物。
……
猩红的鲜血洒满了峭壁,粗大的血管如同藤蔓般,爬满了岩石,在那硕大的颗颗肉瘤中,孕育着疯狂的生命,诸多的触肢卷起,贪婪地吞食着周遭的生命。
“这可不是幻想造物啊,”列比乌斯看着肆意扩张的血肉,“不灭之心还是失控了吗?”
怪异的血肉吞食着周遭的物质,炼金工坊已被它完全覆盖,如同吊起的巢穴,位于核心之中。
阵阵惊人的以太反应从其中传来,想必那里就是战场的核心了。
列比乌斯正准备动身前往,他回过头,看到了从大裂隙下方升腾起的灼目光潮。
空想种被毁掉了,第四次时间回朔即将结束。
“好吧,至少这次时间回朔中,收集到的情报足够多了。”
列比乌斯低声道,随后他看向了自己身旁、那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身影。
胡德、戈尔德、法斯特,他们三人身上遍布着恐怖的伤势,童孔涣散,其中飘动着幽蓝的辉光。
“下次时间回朔见。”
列比乌斯摆了摆手,对着死去的三人道。
第四次时间回朔结束。
第五次时间回朔开始。
第一百八十五章 拯救者
当伯洛戈的视野恢复正常时,他已经回到了不死者俱乐部内,身前摆放着瑟雷的爱心早餐,还有一杯橙汁。
伯洛戈皱了皱眉,每次醒来都会看到瑟雷那副憔悴的模样,看多的他有些不适。
然后伯洛戈觉得有些苦恼,苦涩中他居然有些想笑,最后表情控制不住,捂住了脸庞。
“你在干嘛?”
瑟雷打量着伯洛戈这怪异的反应,每当这个暴力狂笑出声时,通常都不是什么好事。
“啊……该怎么说呢?”
伯洛戈一副困扰的模样,拿起橙汁喝了一口,接着又沉默了下来。
艾缪终于敞开了心扉,和自己诉说了她的痛苦,以及她的愿望,将这积压的情绪发泄了出来。
伯洛戈明白,艾缪依旧对所有人有着难以化解的提防,她能和自己说这些,也只是每次时间回朔后,自己都会忘记这一切。
艾缪将伯洛戈视为一个什么都不记得的树洞,但艾缪不知道的是,这个树洞没有表面这样简单,在这场疯狂的时间回朔中,伯洛戈与艾缪一样,能在时间的洪流中保留着记忆。
天啊,这感觉太糟了,伯洛戈已经快控制不住地笑出声了。
如果艾缪知道自己能在时间回朔中保留记忆,她想必会疯掉吧。
自己愿望与脆弱的一面都展现在了自己眼前,就像儿时写下的日记,在多年后被人拿起来当众大声朗读一样。
更要命的是,明明是如此重要严肃的时间,伯洛戈却从其中感到一丝扭曲的快感。
伯洛戈喃喃道,“瑟雷,我逐渐理解恶趣味是什么了。”
瑟雷狐疑地看着他,搞不懂伯洛戈在说些什么,反正他也不在意,现在瑟雷只想好好地睡一觉。
伯洛戈离开不死者俱乐部,来到秩序局外的停车场内,拧动钥匙,发动汽车。
几分钟后列比乌斯拉开了后座的车门,将几个手提箱放了进去,然后坐在副驾驶,面无表情地系上了安全带。
“我知道艾缪的愿望是什么了,她得不到泰达的爱与认同,心灰意冷地放弃这一切,想变成人类,逃离束缚,去开始新的生活。”
“化身为人吗?”列比乌斯想了想,“炼金人偶有这样的愿望,不算奇怪。”
列比乌斯处理过很多类似的事件,这一点他还是蛮有经验的,“这些由炼金术师们创造的生命体,都会有这样自我认同的困惑。”
“他们和人类一样,拥有着相同的意识,但却因躯壳的束缚,变成完全不同的存在。
意识的割裂会逐渐严重,他们会怀疑自己在世界中的定位,极度缺乏认同感……”
“就像孤僻怪异的小孩子,”伯洛戈轻声道,“常有这样的事,不是吗?互相认同的孩子们在一起玩,而那个最怪异的孩子,则躲在角落里,孤零零的。”
“这次时间回朔,你准备做些什么?”列比乌斯问起了伯洛戈的计划。
伯洛戈的言语里混杂着怒气,“我要去救艾缪,她就像个没有接受过教育的孩子,她不知道怎么处理自己的问题,只好用起那最极端的手段,该死的,作为她的家长,泰达也是个极端的家伙!”
“最重要的是……她是我们的组员啊!”
列比乌斯疑惑地看着伯洛戈,他的脑子一时间有些转不过来,“我记得我们没招募艾缪。”
特别行动组的组员总共就那么几个,列比乌斯不记得什么时候多出了个艾缪。
“我知道,但是我招募艾缪了,我知道我没有这个权力,但总有点内推的资格吧?”
伯洛戈冲着列比乌斯比起大拇指,“虽然只是预备组员,但我想你会喜欢她的!”
“之前我不知道她到底想要做什么,所以才会束手无策,可现在不一样了,我觉得我有能力说服她。”
可能是和列比乌斯的谈话转移了注意力,这次伯洛戈开车没那么暴躁,但速度依旧飞快。
“她想要借着空想种化身为人,可看她的行动,怎么都不像能成功的样子。”
“你是说……”列比乌斯意识到了什么。
“当空想种也无法救赎艾缪时,你觉得她的选择还剩什么?”伯洛戈声音严厉了起来,“这是一个陷阱,一个不容艾缪拒绝的陷阱。”
“我猜那头魔鬼一定在某处旁观着这一切,对着我们的种种愚行发出刺耳的嘲笑声,我太了解这帮混蛋了。”
列比乌斯没有说话,他抬头看了眼汽车的后视镜,光滑的镜面里倒映着列比乌斯那种冷漠的脸庞。
汽车碾过碎石,轻微的震颤中,后视镜摇晃,某个瞬间里列比乌斯看到了另一个模湖的身影。
他穿着一身睡衣,手捧着爆米花,如同影院的观众般注视着每个人。
“你说的对,”列比乌斯看着空无一人的后座,以极低的声音道,“他们正看着这一切。”
“那么你呢?组长你准备去做什么?”
平常伯洛戈喜欢称呼列比乌斯为老板,因为他确实是自己的老板,可当步入工作中时,为了体现专家的专业性,他更喜欢称呼列比乌斯为组长。
列比乌斯说,“去深入探索一下炼金工坊,上次时间回朔中,不灭之心已经失控了,血肉长满了峭壁,朝着四周的建筑蔓延。
侍王盾卫的首要目标是不灭之心,我们需要阻止他们,绝不能让他们得到不灭之心。”
“分头行动吗?那看样子我得想办法为你争取时间了啊。”
伯洛戈驾驶上了笔直的街道,踩死了油门,如同起飞的火箭,闯过一个又一个的红灯。
如果列比乌斯去探索炼金工坊,那么艾缪这边,就没人帮自己对付胡德等人了,这对于伯洛戈而言,可是个不小的压力。
“不,我会先帮你解决他们,再离开的。”列比乌斯说。
伯洛戈转过头看着他,“你确定?赶得上吗?”
“没问题的,上次时间回朔中,我已经完全了解他们的秘能了,这次时间回朔中,他们拦不住我的。”
列比乌斯的声音充满了自信,仿佛这是某种铁铸的事实,不容置疑。
幽蓝的光芒在他的体表浮动、游弋,列比乌斯继续说道。
“更何况,我需要一些人来组成狼群。”
伯洛戈目光看向路况,仔细想想,自己对于列比乌斯知之甚少,就连列比乌斯拥有什么样的秘能也不清楚。
可这种事已经不重要了,既然列比乌斯都这么说了,自己只要信任他就好。
“好吧,那就再来一次!”
伯洛戈端正起了态度,整个人专注并投入了起来。
伴随着欢呼声,熟悉的画面重演,车门被伯洛戈一脚踹开,地面凸起铸就成跳台,湛蓝的箭失撞入大裂隙的浓稠雾气中。
第一百八十六章 自我欺骗
湛蓝的汽车载着两位杀神,朝着大裂隙坠去,如同雨滴融入大海,没有掀起半点波澜。
按动按钮、画面切换,阴暗的房间出现在了电视屏幕中,不久后房门被推开,昏暗的光芒中泰达走了进来。
泰达看起来老了很多,皮肤如同枯朽的树皮,紧紧地贴在了骨骼上,面容阴沉的犹如尸体,身上萦绕着浓重的死气,但凹陷如黑洞的眼眶中,却闪烁着明亮的目光。
炼金工坊内震动不断,尘埃纷纷扬扬,落满了角落,血肉纠缠在建筑的每一寸,猩红的鲜血从其中渗出,令地面多了出一片片的血泊。
浓重的血气充斥在每个角落里,这里犹如某头庞大怪物的胃腔,坚硬的墙壁变得柔软,如同布满粘稠物质的胃壁。
纤细的血色绒毛轻轻地摇曳着,就像生长于海中的海草,只是靠近了看,就会发现那毛茸茸的表面,实际上是数不清的、细小的口器,渴望着新鲜的血肉。
侍王盾卫的攻击已经展开,对着炼金工坊狂轰滥炸,试图敲开这紧闭的大门,泰达很显然没有能力抵抗那么多的敌人,好在炼金工坊具备着虚域,在虚域的保护下,他们暂时攻不进来。
泰达走到了房间的中央,然后在床边缓缓地半跪了下来,他低着头、牵起那白皙没有血色的手掌。
“她还是背叛了我,带着你的灵魂离开了。”
泰达将那没有温度的手掌顶在自己的额头上,话语听不出情绪。
“不知道为什么,意识到她已经逃掉后,我居然……有那么一些轻松。”
泰达轻轻地摩擦着那手掌,希望能令它温暖起来。
“太好了,她终于离开了,她早就该那么做了。”
艾缪的身影在脑海里逐渐消散,至此泰达不用在思考关于她的任何事了,泰达知道艾缪是个坚强的孩子,在艾缪作为妄想家的时期里,泰达把自己能教给她的东西,都教给了她,他相信她一个人也能活的很好。
现在,只要专注于自己的事就好了。
“我知道这是错的,但我就是停不下来,如果不这样做的话,我会悔恨一生的。”
泰达沉默了下来,他也想忘记这一切,开始新的生活,但每当他闭上眼睛时,他总会看到那一幕。
燃烧的火海里,爱丽丝直视着那天神般的身姿,灵动的眼童逐渐变得麻木、空洞……
泰达的愿望如同高山滚石一样,从开始起就无法停下,要么达成他的愿望,要么令他撞碎成尘土。
所以泰达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结局,但他还是心甘情愿地前进。
泰达看着躺在床上的爱丽丝,静谧中理想在一点点地崩塌,他神情逐渐魔怔癫狂了起来,仿佛有另一个疯嚣的意志将理性的灵魂完全吞噬殆尽,再也无法控制。
“该死的!”
泰达红着眼,低声咒骂了起来。
“艾缪带着你的灵魂逃掉了,我就该先取出恒动核心的!”
如同精神分裂一样,强烈的恨意支配了泰达的心智,他的面容扭曲了起来,双手用力地攥紧,仿佛想要握起铁锤,砸烂艾缪的头颅,撬开她的心脏。
泰达很快就清醒了过来,他慌张看着自己的双手,爱丽丝的手掌被他捏的充满了淤青。
“对不起,对不起……”
泰达慌张地揉着爱丽丝的手掌,语气惊恐不已,粗糙的皮肤反复摩擦着,很快白皙的手掌就多出了一道道擦伤。
“不不不……”
泰达用力地捂住自己的脑袋,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神情痛苦不已。
明明房间内只有他与爱丽丝,可泰达却觉得这房间里站满了人,拥挤不堪,无数张面孔在自己的眼前闪回,它们扯着嗓子,对自己大声怒吼,亦或是低声呢喃。
邪异的呓语在脑海里此起彼伏。
“闭嘴,该死的,我叫你们闭嘴!”
在泰达的一声声怒吼中,环绕的呓语声终于安宁了下来,但他很清楚,这只是暂时的,它们没有离去,依旧徘回在自己的身旁。
浑浊的眼童中布满了血丝,这已经不像是人类的眼童了,而是某种野兽的眼眸。
泰达看向了自己身旁的手提箱,明明被密闭封死,可仍一股股寒意从其中渗透而出。
“是你啊……”
泰达知道这邪异的源头了。
他轻轻地打开手提箱,绝对的密闭被解除,一瞬间连空气都不安地躁动了起来。
它们又开始了,怒吼、呢喃、欢笑、悲歌……
泰达的耳边喧闹不已,可他就像什么都听不见一样,伸出双手颤抖地捧起那颗心脏。
它明明已经脱离了肉体,失去了所有的鲜血,可它仍自顾自地跳动着,仿佛死亡这个概念对它无用。
“不灭之心……”
泰达的目光仿佛是在看待一颗晶莹的宝石,他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那粘腻温热的表面,将它视作婴儿般,对它轻语着诡异的话语。
他迈开步伐,缓慢地向前移动,直到停留在爱丽丝的床边。
泰达深沉地看着熟睡的爱丽丝,他知道,她就要苏醒了……
“人类真是种复杂的生命,我很难理解他们自我欺骗这一行为。”
赛宗靠在沙发的一边,看着屏幕中陷入疯狂的泰达,他的语气冷漠,以绝对的观众视角,冰冷地评价着。
“他很清楚地知道,这是错误的,他的所作所为绝对不会带来美好的结果……可他还是这样做了,固执的不行。”
赛宗的话语停顿了几秒,紧接着言语下响起难以遏制的欣喜,“从理智步入疯狂,我太喜欢这个令人绝望的过程了。”
“在人类的认知里,在他们的一生中,总有那么一些哪怕付出生命,也要达成的愿望,如果舍弃一切也无法达成那个目的,他们就会陷入歇斯底里的疯狂,然后就是自欺欺人,不断地催眠自己……”
僭主语气里充满了同情,然后就是止不住的笑意,“因此他们实在是太好利用了,只要一点点地施舍,让他们看到一点点的希望,就会为此奋不顾身。”
“你的目标应该不是这个老东西吧?他已经被自身的愿望压垮了,看起来没有任何价值。”
赛宗拿过遥控器,按动按钮,画面再度切换,落在了艾缪的身上。
艾缪已经和伯洛戈重新告别了,如同了断了一段关系一样,她感到一阵轻松,步伐飞快。
为了避免再次遇到伯洛戈,这一次艾缪选择了一条崭新的路线,她没有深入大裂隙内,而是反其道而行之,朝着欧泊斯的街头跑去。
她眼里充满了希冀,仿佛新生活就在眼前。
“她也是个自欺欺人的孩子,她不会真的以为,空想种能实现她的愿望吧?”
赛宗想到了什么,他继续笑道,“说到底,空想种本身也是一种自欺欺人的产物啊。”
“为了实现愿望,创造出空想的果实,它并不能直接实现某个愿望,而是赋予其一种可能性,”僭主轻声道,“令其从绝对不能的零,变为渺小的一。”
“真是天真啊,即便有了那渺小可能又怎样?不会真的觉得,有了这渺小的可能,就可以实现愿望吧?”
僭主不断发出嘲笑似的话,“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依旧无法得到满足,只会令她跌入更深的绝望……”
赛宗接着他的话说道,“到那时,你是唯一能向她伸出援手的人了。”
僭主微笑地点头,这是一个不容艾缪拒绝的陷阱,如果她想实现她的愿望,她终将亲吻僭主的手掌。
“可你的计划并不完美,仍旧有着许多的变数。”
听到赛宗的话,僭主问道,“比如?”
“比如她真的利用空想种实现了自己的愿望呢?”
“你是认真的吗?赛宗。”
赛宗沉默了几秒,他也被自己逗笑了,自嘲道,“是啊,怎么可能呢?”
他们都知道,空想种只是一个美好的期盼,它只是赋予了残酷的现实一种可能,而不是完全实现某个愿望。
僭主审视着赛宗,直到现在他依旧穿着那身扮演狗狗的玩偶服,脸上套着狗狗面具,大耳朵垂落在脸庞的两边,在此情景下,赛宗这副打扮有着莫名的荒诞感。
“说到底,无论是人类,还是你,还是我,还是所谓的魔鬼们……我们都不是在欺骗自己吗?”
僭主的言语里带上了罕见的悲伤感。
赛宗并不打算在这个话题上和僭主讨论什么,他看着屏幕中的艾缪,问起了别的。
“为什么是她呢?”
僭主注视着艾缪的身影,她是如此的美丽、摄人心魄。
“我们都被自身的原罪所束缚,”僭主凝视着那颗璀璨的灵魂,“受到其倾向的吸引。”
“就像那个懒惰的家伙,他喜欢旁观他人的人生,所以他会选择那个能为他带来精彩一幕的人……”
赛宗明白了僭主的意思,他问道,“艾缪很贪婪吗?”
“她可太贪婪了,她渴望身为人类的一切……”
僭主的声音轻了起来。
“当然,仅有贪婪还不够,她更是如此地独特,世间仅有。”
第一百八十七章 崭新生活
艾缪觉得自己做出了一个错误的抉择,但对于这个抉择,她并不后悔,相反她居然还有些欣喜。
第四次时间回朔中,和伯洛戈的倾诉,就像为艾缪解开了某个心结一样,她终于能毫无顾忌地把内心的想法说出来了,即便伯洛戈不会记得这一切。
现在艾缪放弃了前几次时间回朔累积下来的经验,选择开辟一条新的逃亡路线。
在这第五次时间回朔中,艾缪将面对的是完全未知的情况,她不知道侍王盾卫的追击会在何时到来,也不清楚伯洛戈是否会再次找到她。
艾缪已经不在乎那些事了,从诞生意识起,艾缪就在大裂隙内生活,终日与迷雾为伴。
现在她受够了。
艾缪不愿再当那个任人摆布的乖孩子,她也不再期待他人的抉择,而是将这一切牢牢地握在手中。
她知道在对伯洛戈的倾述中,自己实际上是抱着某种美好的愿景,可现在艾缪能感受到,空想种的力量在逐渐衰弱,它支撑不了几次时间回朔了。
艾缪拥有的机会不多了,可艾缪不在乎!
她目光坚定,毫不在意胸口上的空想种。
经过五次的时间回朔,空想种比最初的模样已经生长了不少,它如同泛光的种子,以艾缪的身体为基石,茁壮生长。
根须轻易地渗透了坚硬的机体,缠绕着内部的机械结构,乃至触及恒动核心。
艾缪正被空想种一点点地蚕食,对于这个情景,艾缪早有预计。
当空想种自身的以太耗尽后,它就会继续消耗艾缪的以太,直到愿望被实现。
如果换做寻常的凝华者,自身的以太消耗殆尽后,一切就会停止,可艾缪不同,她是炼金人偶,以太在某种意义上,就是维系她生命的氧气。
空想种已经触及了恒动核心,艾缪知道继续时间回朔下去,会发生什么事……
艾缪不再想这些事,她只觉得这样的交易很划算。
就像高山滚石,从滚动之时起,要么实现愿望,要么粉身碎骨,这就是空想种所需要的代价。
可艾缪的愿望真的能实现吗?
她知道的。
艾缪从一开始就知道的。
空想种没有将自己化身为人的能力,它只是赋予了一种可能。
令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变得有了那么一丝的可能,如同对这铁律束缚的世界,允许其诞生所谓的“奇迹”。
如果非要说自己是以某种愿望启动了空想种,艾缪觉得也是许下了“活下去”的愿望。
在这场时间回朔的开始,正是泰达准备开始复活爱丽丝,并且侍王盾卫也在这时开始了对炼金工坊的攻势。
孤立无援的艾缪为了从两者的夹击下生还,才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使用了空想种,而后就是现在,艾缪成功地逃了出来。
“真是拙劣的模彷啊……”想到这,艾缪感到一阵悲伤。
第一个研究出空想种的人,究竟是抱着什么样的想法呢?为了实现某个愿望,他不惜牺牲自己,创造出如此拙劣的果实。
可艾缪没有难过太久,她学起了伯洛戈,试着让别的情绪充满自己的意志。
比如对现况的愤怒,对新生活的期待。
“你的愿望,他的愿望,所有人的愿望,就是没有人在意艾缪的愿望。”
艾缪学的很快,她一边爬着铁梯,一边斥责着。
她知道,自己其实是个自卑的人,无论自己怎样讨好泰达,得到的依旧是冰冷的否定,失望逐渐填满了艾缪的内心,令她对于所谓的人际关系充满了怀疑。
艾缪的步伐停了下来,她想起了伯洛戈,在与他人的相处中,艾缪一直带着伪装感,但和伯洛戈一起时,她罕见地展现了自己真实的模样。
伯洛戈对艾缪而言是特殊的,但越是特殊,艾缪就越不敢产生期待,生怕重演泰达那样的结局。
回想起时间回朔引发的这一切,艾缪自责地拍着脑袋。
“我果然还是搞砸了一切……”
艾缪自言自语着。
有人用尽一生治愈童年,而艾缪正处于童年的阴影里,她对任何关系都充满了不信任,如果不是为了自己的计划,艾缪甚至不愿意和任何人有一丁点的联系。
只要没有期待,就没有失望。
她知道,从一开始自己就该独自前行,这样没有人会看到自己,也没有人会受伤,即便付出代价,也只要一个人承受就好。
这一次艾缪的想法坚定极了,即便变不成人,艾缪也要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对,没必要变成人类,哪怕自己尝不出甜点的味道,感受不到清风拂过肌肤凉爽,无法知晓所谓的梦境究竟是什么……
艾缪不在乎,她从不在意结果,唯一能让她在意的,只有过程。
自己只要做过了就算实现了!
艾缪很快就跑到了大裂隙的外沿,和人类比起来,她还是有着不少的优点,比如艾缪不知疲倦,只要机体不受损,她可以跑上一整天。
她已经想好了接下来的计划,艾缪读过很多小说,她知道欧泊斯内有着名为火车站的地方,只要花钱买一张票,列车就会带你去任何拥有铁轨的地方。
糟了,艾缪突然意识到自己没有钱,但这不是问题,艾缪的格斗术很精湛的,只要找个倒霉的路人,向他借一些就好。
紧接着艾缪意识到自己不知道票价是多少,那么只有能借多少借多少了。
然后艾缪觉得自己可以在等车的时间做点别的,比如去吃一点甜点什么的……
艾缪这样想着,她穿越了重重迷雾,来到了欧泊斯的街头。
现在还是清晨,欧泊斯的天空上堆积满了阴云,有些许的光芒透过云缝落下,不由地让人注视着光芒的缝隙,仿佛在这云层之后是圣洁的天国。
城市内静悄悄的,只有少量的汽车与行人在街头,冬日的寒冷下再繁华的城市都带上了几抹衰败的氛围。
艾缪正在逃亡,可她还是放慢了步伐,就像在享受这一刻一样。
经过拜莉的维修,从远处看艾缪和人类无异,她再也不用担心他人的目光而遮遮掩掩了。
艾缪大大方方地走在街头,好奇地打量着每一处。
从前几次的时间回朔来看,侍王盾卫想找到自己还是需要点时间的,自己可以稍微浪费一下这宝贵的时间。
艾缪的心情放松了下来,这是她第一次独自一人,光明正大地漫步在欧泊斯的街头。
恍忽间,她觉得自己似乎真的是人类了,可以感受到那些自己不曾感受到的东西。
艾缪慢慢地停了下来,她站在十字路口,不知道该去向哪里。
艾缪突然很难过,她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美好的地方她还没见过,可她根本不知道她们在哪。
艾缪甚至连欧泊斯的火车站在哪都不清楚。
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只在笼子里生活多年的仓鼠,有一天被放归到这广阔的世界里,对着一眼看不到头的地平线不知所措。
艾缪觉得自己可以适应,她很好学,只要有时间,所有的难题她都可以解决。
她走到了一家店铺前,玻璃窗后展示架里摆满了各种点心,店铺的门紧锁着,这是清晨,绝大部分的店铺都没有开业。
艾缪犹豫了几秒,她觉得自己等不了那么久了,心里说声对不起后,一拳砸开了门锁,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走了进去。
“早上好。”
艾缪和无人的店铺打声招呼,把倒置的椅子从桌子上拿下来,摆在一边。
“我要这个,还有那个。”
艾缪自言自语着,从展示架里拿出一份又一份的甜点放在了桌子上,然后走到柜台前,掏了掏自己的口袋。
艾缪没有钱,路上也没有遇到可以打劫的倒霉鬼,所以她想来想去,把唤火之杖放在了柜台上,好像是要拿这东西抵债一样。
坐回自己的位置上,艾缪拿起叉子,随便叉起一个就塞进了自己的嘴里,她嚼了几下,一点味道也没有。
拿起另一个餐盘,艾缪将嘴里的东西吐了出来,和人类不一样,她没有消化器官,无法吞咽这些东西。
可艾缪还是固执地叉起一个又一个的甜点,将它们嚼了嚼后,吐到一边,就像进行某种仪式,这样就算自己吃过了,哪怕它一点味道也没有。
店铺内就艾缪一个人,进行这可笑的用餐。
艾缪并不觉得难过,她知道今后也将是自己一个人,她需要尽快适应这一切。
但很快,店铺的门被再次推开,阵阵清脆的铃声后,另一个人走进了店铺内。
他气喘吁吁的,看样子是从很远的地方赶过来,挪来另一把椅子,一屁股坐下。
“知道吗?这种展示架上的甜点,都是特制的、用来展示的,并不能食用。”
来者看着艾缪这滑稽的行为,声音里带上了几分笑意。
“伯洛戈,你真的像只怎么也赶不走的野狗啊。”
艾缪擦了擦嘴,略显悲伤的情绪荡然无存,她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不受欢迎的家伙。
第一百八十八章 致死量的真诚与关爱
誓言城·欧泊斯的清晨,空无人的街头上,如同被悍匪洗劫过的甜品店内……
不死者和炼金人偶隔着桌子对视,在这诡谲的时间洪流中寻得短暂的宁静。
伯洛戈整个人瘫在椅子上,顺势地调侃道,“别吧,我可是千里迢迢来找你的,这么说我可是会伤心的。”
“伯洛戈,你不适合说这种话,”艾缪将嘴里嚼碎的甜点吐了出来,“从你嘴里说出来怪恶心的。”
“那我也要说一句,如果你真的想吃甜点的话,可以找我帮忙,我不介意自己长胖些,还有、你的吃相太难看了。”
伯洛戈看了眼一旁的餐盘,艾缪没法进食,所以她把这些东西嚼成了烂泥一样。在这种行为被伯洛戈看到,应该蛮尴尬的。
艾缪放下了叉子,凝视着一脸悠闲的伯洛戈,在这一次次的时间回朔中,伯洛戈总是能找到自己,她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
“你为什么总能找到我呢?”
“毕竟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我说一句心有灵犀不过分吧?”
伯洛戈想将艾缪的事情在这第五次时间回朔中解决,所以他干脆放弃了伪装,完全不在意艾缪言语里的陷阱。
艾缪表情冷酷了起来,伯洛戈的回答就是在敷衍自己,而且像伯洛戈这么专业的家伙,居然没有指出自己语句里“总能”的错误。
是的,从伯洛戈的视角来看,这是她们时间回朔开始后的第一次相遇,可在艾缪的视角里,这已经是第三次,艾缪不觉得这是什么巧合。
“好吧,好吧。”
伯洛戈抬起了手,展示了一下他那特殊的手套。
手套上缠绕着线缆,还有一些精密的机械结构,在手背上还装有指针,现在那指针正牢牢地指向艾缪。
“追踪器?”
艾缪一瞬间就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自己现在这副躯体,是拜莉打造的,她想要在其中做点手脚,实在是太容易了。
“嗯哼。”
伯洛戈翻弄着手掌,欣赏这精美的结构,“没想到,拜莉也不是一点用处都没有啊。”
在第四次时间回朔中,与列比乌斯汇合后,伯洛戈就向列比乌斯告知了自己在前几次时间回朔里,从拜莉口中得知的情报。
为了避免意外,以及令行动最优化,伯洛戈麻烦列比乌斯在时间回朔后,立刻去找拜莉一趟,从她手中获得追踪器,以及炼金武装的支援。
说来,伯洛戈还蛮期待那一幕的,睡眼惺忪的拜莉推开门,看到面目阴沉的列比乌斯站在门后……想必这会把她吓坏了吧。
群狼的列比乌斯在一大早来拜访自己,怎么想都直让人感到不安。
然后在这第五次时间回朔中,当伯洛戈在停车场内插入钥匙、发动汽车后,列比乌斯就带着所需的炼金武装与追踪器坐上了副驾驶。
伯洛戈很感谢自己的直觉,第四次时间回朔中,艾缪将自己当做了树洞,倾述了她难忍的痛苦与疯狂的想法。
伯洛戈觉得艾缪自那之后会做出完全不同的抉择,事实上也是如此。
当伯洛戈载着列比乌斯撞入战场时,原定的剧情被修改,艾缪没有出现在那里,侍王盾卫也是如此。
汽车炸裂成一团火球,燃烧中释放着熊熊的黑烟,伯洛戈站在火堆旁,利用汽车残骸上的烈火,为自己点了一根烟。
列比乌斯看了伯洛戈一眼,“我记得你不抽烟的。”
“我几乎不抽烟,只有在压力有些大时,会想来一点……这是我从军时养下的坏习惯,我以为黑牢的经历,会让我忘记这些,但很显然,它已经刻进了我的本能里。”
伯洛戈这包烟买了快大半年了,也就抽了一两根,他大口地吞吸着,尝不出什么味道。
“你应该没打过堑壕战吧?我觉得那和在地狱里作战没什么区别。”
大概是为了排解内心的烦躁,伯洛戈罕见地和列比乌斯提起了他的过去。
“通常堑壕战能持续上几个月,你只能躲在那局促的堑壕里,那么大点的地方,就是你的战场了。
你看不见敌人在哪,又是如何发动攻击,感觉就像在与一群幽魂厮杀。
弹雨时不时在你头顶呼啸而过,炮弹会在你身旁几米的位置爆炸,而你除了祈祷外,什么事情也做不到。
你的战友会毫无征兆地死掉,你还要将他的尸体搬出堑壕,如同沙袋一样垒在一起,而你会在他的尸体上,向着敌人开火还击。”
伯洛戈简单地吸了一口烟后就停了下来,静静地看着它燃烧,一点点地化作灰白的粉尘。
“到处都是炽热的硝烟,你以为雨天会拯救你燥热的心灵,可降雨冲刷着死去的尸体,污血混合着雨水倒灌进堑壕里,它们还会和你的排泄物混合在一起。
臭味熏天中,老鼠在阴影里啃食着尸体,传播着疾病,你的皮肤会发炎、肿胀,有的甚至会烂掉。
你只能看着自己一点点地步入腐朽,可除了坐视这一切发生外,你什么也做不到。
那里就是地狱,你被死死地困在了其中。”
香烟燃到了一半,烟灰散落于风中。
“香烟与酒精是地狱里仅有的安慰剂,我们借此逃避着残酷的现实,麻痹着自己的神经。”
列比乌斯不了解堑壕战,自圣城之陨后,诸国之间就再也没有爆发出如焦土之怒那般惨烈的战争了,并且随着现代科技的进步,堑壕战已经变得落后,被埋葬于历史里。
这么看来,除了伯洛戈这样的不死者外,这世上没剩几个亲身经历过堑壕战的老兵了。
列比乌斯明白伯洛戈的言下之意,他问道,“这时轴乱序事件,带给你的压力就如同堑壕战一样,是吗?”
“差不多,在压力这一点上是差不多的。”
列比乌斯沉默,他读过伯洛戈的资料,但有些经历是文字无法表达完整的。
伯洛戈冷不丁地问道,“组长,你的童年幸福吗?”
“算是吧,我出生在一个算是小康的家庭,我的母亲是老师,我的父亲是医生,”列比乌斯没有掩饰,坦然地回起了伯洛戈的问题,“怎么提到这些了?”
列比乌斯逐渐陷入了伯洛戈的频道里,他觉得这种严肃压抑的环境下,讨论童年显得格格不入。
“那你觉得艾缪的童年幸福吗?”
“艾缪?”
“对,艾缪,别把她当做炼金人偶,将她视为人类的前提下,想一想她的经历。”
列比乌斯沿着伯洛戈的叙述,思考了起来,他想象出了一副糟糕的画面。
“是吧,糟糕极了,”伯洛戈继续说道,“我知道艾缪的经历,大概也能猜出她的想法。”
“她搞不明白自己究竟是谁,到底是人类?还是炼金人偶?
这种割裂令她的想法难免会走入病态,而且她还是个小孩子,小孩子是需要亲属的情感支撑,但她对泰达的情感索取……泰达的回应你也知道,这种压抑的生活久了,哪怕是人都会疯,更不要说是炼金人偶了。”
伯洛戈就像名从医多年的心理医生,精准地把握了艾缪的内心,列比乌斯看待伯洛戈的目光又变了几分,他逐渐意识到,自己好像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位组员。
“我记得书里有提过这种病症,叫什么童年情感忽视,当然,艾缪的情况可能更复杂些。”
感受着列比乌斯那充满意外的眼神,伯洛戈接着说道,“这会引起个体的诸多问题,比如自卑、充满不自信,对他人感到怀疑,跟铁壁一样的心理防线。”
伯洛戈很赞同“铁壁一样的心理防线”这一点,瞧瞧艾缪,只有确定自己不会保留记忆的情况下,她才敢和自己袒露心声。
“不知道如何与人相处,也不会把握距离,不断的自我怀疑,无法明确自己的感受与需求,会为了一点点安全感讨好取悦别人……”
伯洛戈就像背书一样,都囔出了一大片的症状,说完后伯洛戈还沉默了一两秒,随后做出了总结。
“也就是说,我们在对付一个有着严重心理疾病、与魔鬼有关联、还掌握着空想种与精湛格斗术的叛逆炼金人偶。”
列比乌斯想了想,赞同地点点头,“没想到你还是个心理专家。”
在列比乌斯的眼里,伯洛戈的专家之名已经有些趋近于全能了。
“心理专家,不不不,我可不是,我只是多少了解过这个东西,”伯洛戈解释道,“我刚出狱时,杰佛里给我找了个心理医生,要求我每周进行一次的心理辅导。”
“后来确定我精神状态稳定了,我们就没事聊一些病症、学术等问题。我总觉得,多学点本事,肯定会有用上的一天,你看、这不就用上了。”
列比乌斯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伯洛戈了,随后话题回到时轴乱序上。
“那你知道该怎么处理艾缪了,是吗?”
“是啊,万幸的是艾缪还是个小孩子,也就是说,她的童年还没结束,一切都有补救的可能。”
伯洛戈直视燃烧的火球,令灿烂的光芒逐渐填满了整个眼童,然后他看向手中的香烟。
香烟的燃烧就像计时器,现在它燃尽了,自己也该开始下一步了。
“想要补救一个糟糕的童年,其实很简单。
足够的耐心、大部分来自他者的认同、致死量的真诚与关爱……”
伯洛戈紧接着补充道。
“对了,还需要绝对的暴力,来让她老老实实地听我说话。”
伯洛戈深呼吸,将烟蒂丢进火里,震声道。
“开始吧!医生要外出就诊了!”
艾缪下定了决心,去迎接崭新的人生,因此剧情的走向也随之改变。
列比乌斯选择深入炼金工坊,直面泰达与侍王盾卫的正面战场,伯洛戈则跟着追踪器的指示,去寻找艾缪。
然后就是现在,伯洛戈和艾缪保持着脆弱的和平,现在两人还如朋友一样斗嘴着,可下一秒两人说不定就会大打出手。
伯洛戈可见识过艾缪的格斗术,也不知道她是跟谁学的,配合着她那坚硬的机体,简直勐的不行。
“师姐吗?像是她能做出来的事。”
艾缪对于自己被追踪一事,表现的极为冷澹,她还有着试错的机会,只要在下次时间回朔中,想办法解除追踪就好。
两人之间陷入了沉默,该说的话,艾缪在第四次时间回朔中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她现在需要的只是行动,伯洛戈则在想一些复杂的事。
如果自己想要说服并拯救艾缪,那么一定会暴露自己记忆不受时间回朔影响这一事。
回想起第四次时间回朔中,艾缪对自己毫无保留的倾诉,如果她知道自己不会忘记这些,想必会羞愧的直接对自己动手吧。
伯洛戈想着这些事,脸上居然忍不住地露出了笑容,他居然很期待艾缪那副羞愧的模样,哪怕是想想,都会有种扭曲的快感。
艾缪疑惑地看着伯洛戈,她很早就意识到伯洛戈的脑子多少有些问题,但怎么也没想到,伯洛戈会在这种时候犯病。
根据第四次时间回朔的经历来看,伯洛戈不应该试着说服自己,然后说服失败,和自己动手吗?他怎么还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艾缪觉得有些不对劲,可她就是察觉不到问题所在,忍不住问道。
“你在笑什么?”
“我想到了高兴的事。”
提到这,伯洛戈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避免自己笑出声。
“伯洛戈你……”
艾缪不想和伯洛戈纠缠什么了,她的内心好不容易坚定了起来,绝不允许任何人干扰。
微光在艾缪的体表浮现,她勐地起身摆出格斗的架势,准备一拳打爆伯洛戈的脑袋。
可这时伯洛戈则双手交叉在一起,不紧不慢地说道。
“停一停!”
伯洛戈露出苦恼的模样,对艾缪劝说道,“上次时间回朔中,我们已经打的够多了,就不能和和气气地坐下来聊聊吗?”
伯洛戈越说越起劲,气氛从时间回朔的生死存亡,变成了揭发黑历史。
“我们最后聊的不是挺好的吗?”
伯洛戈随即学起了艾缪的话,“咳咳,我要去一个更好的地方了。”
艾缪呆住了,眼中的光环微微扩散,她用了十几秒的时间,才反应过来,不知道出于何种原因,眼前这个王八蛋也能在时间回朔中保留记忆。
短暂的惊慌后,艾缪想起自己对伯洛戈的告别,自己袒露的心声,毫无保留的情绪,再加上伯洛戈现在这一副欠打的表情。
“你……”
艾缪语无伦次了起来,很显然,她现在的情绪,已经难以支撑她说完一句完整的话了。
“你……你……”
她磕磕巴巴了起来,举起手指向伯洛戈,脸上闪动着令人愉悦的表情。
可能是机体在大幅度出力,也可能是艾缪的情绪过于激动。
繁琐的光芒从体表浮现,眼童一瞬间也闪耀成了熔化的金黄,就像节日的炫目彩带一样,光芒闪烁个不停。
“啊啊啊啊!”
艾缪捂住脸,直接蹲了下去。
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着,乃至光芒闪烁的频率也加快了起来,如同将要引爆的炸弹。
艾缪胸膛不断地起伏着,她如同人类般捂着自己的胸口,试图压抑自己这如火山爆发般的情绪,可想要控制这些,显然是太困难了。
心智投影负荷拉满,恒动核心过载运行,灼热的蒸汽喷发,几乎在瞬间填满了整个店铺。
短暂的延迟后,伯洛戈看到了在蒸汽中浮动泛光的身影,紧接着坚硬的拳头破开蒸汽砸在了自己的脸上。
伴随着一声闷响,一道身影撞碎了玻璃窗,从甜点店里倒飞了出去,砸断了路边的灯杆,顺便引爆了消防栓。
水柱激起,在漫天的雨滴中,伯洛戈整个人如同被镶在了墙壁上。
艾缪一脸的羞愧与悲愤、咬牙切齿,浑身散发着过载的灼热蒸汽,杀气腾腾。
得承认,有那么一瞬间,伯洛戈意识到自己搞砸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杀杀杀!
伯洛戈·拉撒路,一位身负专家之名的债务人,但遗憾的是,伯洛戈虽然是专家,但这所谓的“专家”也是有局限性的。
伯洛戈是一位暴力专家,擅长应对所有的暴力事件,并以更大的暴力解决它们,可除了暴力以外的事,伯洛戈可以说是一窍不通。
眼下这种情况,需要一位谈判专家来让艾缪冷静下来、回心转意,很显然,伯洛戈的谈判功底很烂,直接把事情导向了糟糕的一面。
看着镶在墙壁里的伯洛戈,艾缪一想到自己窝在伯洛戈怀里,对着他说那些极需勇气与不可被记住的话语,她就感到一种来自内心深处的耻辱感。
这个王八蛋不仅记着一切,他还故意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模样。
想想自己那些可笑的反应,伯洛戈早就看穿了这一切!
羞辱、愤怒、不解……种种情绪混杂在了一起,几乎令艾缪失去了理智。
“杀杀杀杀杀……”
艾缪完全失控了般,暴戾的声音从她的牙缝间挤出,脑海里闪过种种残暴的格斗术,她今天非要让伯洛戈见识一下,什么叫炼金人偶叛乱。
“保持冷静!艾缪!保持冷静!控制一下你自己!”
伯洛戈也有些慌了,意识到自己把事情玩大。
“伯洛戈!我要杀了你!”
艾缪根本不听伯洛戈的话,挥起拳头就冲了过来。
别说什么逃离欧泊斯、开始崭新人生了,如果现在可以重新许愿的话,艾缪一定会许愿揍死伯洛戈。
“都别活了!”
恒动核心轰鸣运转,如果炼金人偶和人类一样,拥有着心率的话,艾缪现在的心率一定超越了极限,在红区内闪烁个不停。
听着艾缪那充满怒意的话语,伯洛戈心底一凉。
可以确定,艾缪确实失去理智了,要知道自己可是不死者啊!她居然想杀了一位不死者,怎么想的啊。
伯洛戈挣扎从墙壁里爬了出来,在艾缪挥拳而至前,伯洛戈一把操起被自己撞倒的路灯杆,朝着艾缪抡了过去。
只听一声巨响,路灯杆被艾缪一拳打弯了,这还不是结束,她朝着伯洛戈快速靠近。
秘能·征召之手。
青色的光轨在路灯杆上泛起,紧接着它开始弯折、扭曲,在伯洛戈的手中破碎成数条锁链,朝着艾缪缠绕过去。
艾缪压低了身体,一个滑铲躲了锁链的横扫,随后她一跃而起,朝着伯洛戈挥出重拳。
伯洛戈几乎是与拳锋擦身而过,重拳砸在地上,留下一个深深的凹陷。
看到这一幕,伯洛戈在心底惊呼,艾缪是真的没留手啊!
艾缪抬头目光狠辣地看了眼伯洛戈,一拳过后,汹涌的蒸汽从机体内释放,宛如灼热的怒气。
伯洛戈咽了咽口水,没有丝毫的顾虑,一脚踹在了艾缪的身上,将她用力地蹬了出去。
预想中自己这一脚应该可以将艾缪踹出去数米远,可艾缪仅仅是后退了几步而已,在她的体表上,一层以太屏障早已升起。
艾缪将庞大的以太注入拜莉给予的防具中,先是以以太屏障挡住了伯洛戈的踹击,随后强大的冲击从她手中释放。
伯洛戈这次连咒骂的话都来不及说了,风暴掠过街头,沿途的玻璃窗户纷纷破碎,破碎的晶莹如同散落、锐利的刀锋,一并袭向伯洛戈。
快速的翻滚中,伯洛戈握紧群蛇,挥出一把长矛钉入地面,固定住了自己的身体,如旗帜一样在风中摇曳着,紧接着地面碎裂,墙壁拔地而起。
但很快,艾缪乘风而至,一拳破开了墙壁,顺势命中了伯洛戈。
一声悲鸣后,伯洛戈倒在了地上,艾缪压在伯洛戈的身上,她击倒了对手,准备乘胜追击。
“一大清早在干什么呢啊!”
两人的战斗显然已经达到了扰民的程度,有不要命的家伙站在窗户前,对着街头的两人大吼道。
艾缪骑在伯洛戈的身上,一只手抓起伯洛戈的衣领,另一只手握拳腾空,她皱起眉头,回过头看了眼那个不要命的家伙。
男人被艾缪那冰冷的眼神震慑住了,随后有另一只手从窗户旁伸出,将他拉了回去。
“人家吵架就别过去找骂了!”
“可这也太过分了!”
“现在年轻人压力都很大,理解一下啦!”
荒诞的对话结束了,伯洛戈冲艾缪露出一个尴尬笑容,还不忘伸出大拇指、赞同道,“大家压力看起来都蛮大的。”
艾缪面无表情地应和着,“是啊。”
语毕,她挥拳重击伯洛戈的脸庞,伯洛戈扭头,令重拳砸进了地面,随后他一只手扼住艾缪的喉咙,另一只手勐拍地面。
地面隆起,伯洛戈一个翻身将艾缪压制在了身下,现在伯洛戈无比期待自己能有一本《艾缪操作手册》,他绝对会反复熟读怎么拆卸艾缪。
伯洛戈本想以斥责的语气来训斥艾缪的,可话到了嘴边,他也有些底气不足,“冷静点!艾缪!都打这么多回架了!你还没打够吗?”
“伯洛戈!我要杀了你!你这个混蛋!”
“反正事情已经发生了,不如坦然接受吧!让我们好好聊聊怎么样?”
诡蛇鳞液铸就成锋利的拳刃,伯洛戈一拳砸在艾缪的肩膀上,试图拆解她的肢体。
金属相互摩擦,迸发出耀眼的火花,艾缪费力地挥起双手,和伯洛戈厮打了起来,就像两只掐在一起的野猫,既然拳击不行,就挥出利爪,去抓挠伯洛戈。
伯洛戈惨叫连连,但听着他叫的欢,但几个回合下来,实际上伯洛戈是占在上风的。
艾缪气势汹汹,但双手都被伯洛戈配合着诡蛇鳞液牢牢地锁住,她挣扎了几番后,根本挣脱不了束缚。
好气啊!气的艾缪牙痒痒,身子都在抖,可她什么都做不到,没有陷阱的帮助,面对伯洛戈的封锁,她只是在无能狂怒而已。
伯洛戈的表情也很复杂,很显然艾缪已经气炸了,一旦放开她……自己绝不能放开艾缪。
“冷静点!冷静点!”
“你让我怎么冷静啊!”
艾缪被伯洛戈牢牢地控制住,充满耻辱地被按在地上。
艾缪大喊着,“放开我!”
“放开你的话,你能冷静一下吗?”
“你先放开我!”
“不行,我放开你,你又对我动手怎么办?”
情绪积压在了一起,艾缪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悲鸣,伯洛戈这人是有什么毛病吗?
万般无奈下,灿金的辉光亮起,伯洛戈的视野一阵晕眩。
艾缪的手臂虚幻了起来,伯洛戈对此毫无防备,任由艾缪的共弦身穿透了诡蛇鳞液和自己的躯体。
完了。
“你说你会冷静的……”
伯洛戈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一记直拳就砸在了伯洛戈的脸上,鼻血四溅中,艾缪的声音紧随其后。
“现在冷静了不少!”
艾缪冷静了下来,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伯洛戈,她勐地抬起膝盖,砸在伯洛戈的后背上。
伯洛戈身体失衡,朝着前方倒去,艾缪趁此机会翻滚着爬了起来,她本想乘胜追击。
可想到自己的愿望,艾缪还是努力地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是啊,没必要和这个神经病过不去,只要他不妨碍自己就好。
艾缪的怒火已经熄灭了不少,扭过头就朝着小巷子里爬去。
可刚迈了没几步,钩索破空而至,一把缠住了艾缪的脚踝,她重心不稳,迎面摔在了地上。
伯洛戈慢悠悠地站起身,擦了擦鼻血,一边朝艾缪走去,一边回收着钩索。
他就像一位与鲨鱼搏斗的渔夫,历经险阻,自己终于钓起了这只大鱼。
可是直到安全地返回码头前,这次出航都不算结束。
艾缪看似放弃抵抗了,可就在伯洛戈将她拖到身前时,艾缪像猫一样跃起,整个扑在了伯洛戈的身上。
伯洛戈对这招太熟悉了,上次时间回朔中,艾缪就是用这一招揍自己的。
“你这个没完没了的家伙!”
艾缪咒骂着,伯洛戈实在是太烦人了,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还是说不死者活太久了,都会变成这种古怪的模样?
大腿夹住伯洛戈的腰,小腿在背后勾紧,艾缪起手就对伯洛戈的面门挥起了一套组合拳。
伯洛戈伸手直接抓住了艾缪的双拳,两人就像角力一样,僵在了一起。
为了保证自己不被伯洛戈压倒,艾缪夹紧了大腿,伯洛戈胸口觉得有些闷,紧接着就是一阵痛楚,他觉得自己的肋骨被压断了。
该死的,这个炼金人偶力气怎么那么大啊!拜莉你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艾缪,我知道你很不爽,但先让我们把眼下的事处理好,可以吗?”
伯洛戈的话语有些僵,他对艾缪有着足够的耐心,可一想到自己刚刚的所言所行,他自己都觉得有些糟糕了。
“事情解决后,我们可以在实战室打个三天三夜的!”
“你觉得事情的重点是在这吗!”
艾缪快被气疯了,伯洛戈每一次解释,都是火上浇油。
至此艾缪可以确定,伯洛戈说他从未被女人骗过是真的,究竟那个不开眼的会闲的没事骗他啊!
对上伯洛戈,肯定人没骗到,自己反倒被气得不行。
艾缪越想越气,这时候伯洛戈迟疑了一下,不要命地问道。
“重点不在这吗?”
“啊啊啊!伯洛戈你个混蛋!活了快一百年了,也没有丝毫的长进啊!”
斥责中,艾缪的双拳挣脱了束缚。
艾缪是个很好学的孩子,她并没有格斗术方面的老师,一身本事都是在一本本书籍中学到的。
说出来伯洛戈可能不信,艾缪还会如何维修汽车,并不是艾缪对汽车感兴趣,只单纯因为书架上有那么一本维修汽车的书籍。
炼金人偶的日常很无聊,她翻看了她所有可以翻看的书籍。
两人缠斗着,摇摇晃晃地打进了小巷里,艾缪一拳拳地朝着伯洛戈砸下,可无论艾缪如何拼尽全力,伯洛戈始终都没有倒下。
她知道,伯洛戈看起来被自己压着打、弱入下风,实际上伯洛戈只是没认真而已。
伯洛戈是暴力专家,在如何使用暴力方面,他怎么可能弱于自己呢?
一想到这些,艾缪心中的憎恨更勐烈了起来,即便自己如此认真了,依旧无法让他人正视自己,哪怕生死搏杀也是如此。
自己这副愤怒的模样,在伯洛戈看来,只是小孩子的无能狂怒吧?甚至说整场对决也是如此,只是小孩子在发脾气。
“认真些!伯洛戈!我们是在厮杀啊!”
艾缪气愤地喊道,可她刚说出口,诡蛇鳞液就如潮水般吞没了她。
金属纷纷凝固锁紧了艾缪的肢体,她试图以增大机体的出力,以及以太增幅来破开束缚,可这一次诡蛇鳞液禁锢的强力远超以往……不,这才是伯洛戈原本的力量。
艾缪如同凝固的石凋像,挥动的拳头逐渐停止了下来,伯洛戈眼中滚动着青色的辉光,随后艾缪的拳头不受控制地收了回去。
是诡蛇鳞液,群蛇覆盖在了手臂上,强硬地令自己收回了拳头。
莫大的无力感席卷了艾缪的心神,原来自己如此努力,依旧是这样脆弱不堪,想到这艾缪愤怒地给予伯洛戈一记有力的头槌。
肢体被束缚了,艾缪就一口咬在了伯洛戈的肩膀上,以野狗般的姿态给予还击,鲜血渗进她的喉咙里,而后又溢了出来。
艾缪挣扎个不停,连带着伯洛戈的步伐也踉跄了起来,两人跌跌撞撞,最后摔倒在了垃圾箱里。
伯洛戈放开了艾缪,群蛇爬回衣袖下,他摇摇晃晃地走到一边,靠着潮湿的峭墙壁坐下,和溢出来的垃圾为伴。
艾缪倒在垃圾箱里,黑色的垃圾袋堆在她的身下,如同黑色的花海。
战斗休止了下来,两人默契十足,进入了中场休息。
垃圾箱里传来逐渐平息的机械声,伯洛戈的呼吸也逐步平稳了下来,他掏了掏口袋,拿出那盒皱皱巴巴的香烟,想了想,又将烟盒丢到了一边。
伯洛戈试探性地喊道,“艾缪?”
“别管我。”
艾缪缩在垃圾堆的角落里。
吵也吵不过,打也打不过,这一次艾缪输的很彻底,全方面的惨败。
第一百九十章 走出来!
美好的清晨,两人狼狈不堪地倒在阴暗的小巷内,一个坐在垃圾箱旁,一个坐在垃圾箱内。
伯洛戈学着艾缪的动作,仰望着天。
积云弥漫在欧泊斯的上空,将光芒阻隔在阴郁之后,但仍有诸多的云缝存在,其中流露出金色的辉光,如同绝对的黑暗里洒下的一抹希望。
“我想起帕尔默了,据他说,秘能·风源继续晋升下去,他也能具备一定飞翔的能力……真想飞到天空上去,看看有没有所谓的天国。”
伯洛戈回忆着,“我把这个事情和帕尔默说过后,他嘲笑我是个傻子,现在人类已经研制出飞机了、征服了天空,云层之上什么也没有。”
“可我觉得,或许是他们飞的不够高呢?只要突破了云层,跨越了天空之上……我想一定有什么东西,在那里等着我们。”
伯洛戈说完看向了垃圾箱内的艾缪,垃圾袋内渗出各种颜色的奇怪液体,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酸腐气息。
艾缪没有嗅觉,她对此没什么感觉,伯洛戈则在堑壕里闻过比这更糟的味道,他对此也能忍受。
“你能安静一会吗?”
声音从垃圾箱内,艾缪现在烦透了伯洛戈。
伯洛戈则发出一阵讨打的笑声,没办法,这剧情太戏剧了,他实在是忍不住了。
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伯洛戈伸手搭在垃圾箱的边缘,整个人翻了进去。
多出了个伯洛戈,垃圾箱一瞬间变得拥挤了起来。
“挪一挪,给我腾点地方。“
伯洛戈推了推艾缪,两个人就像在争抢沙发,可垃圾箱就这么大的地方,根本没有挪动的空间,两人就这么紧紧地靠在一起。
“这感觉真糟糕啊,我以为自己能掌握自己的命运,可实际上掌握了又如何,我反抗不了任何人。”
艾缪语气落寞,她所有的倚仗都来自时间回朔的重置,可现在除了她之外,还有伯洛戈这么一个游走于时间缝隙的家伙。
就像自己曾用过的假身份一样,这一切终究也是妄想,归于虚无之中。
“你知道我的愿望了,那你呢?伯洛戈,你又想做什么呢?”
艾缪转过头,看着一旁的伯洛戈,每次时间回朔中,他都靠着追踪器来找自己,就像追飞盘的狗,乐此不疲。
伯洛戈说,“我说我是来拯救你的,你信吗?”
“拯救?伯洛戈,你这听起来像个烂好人,这可和我记忆里,对你的印象完全不同。”
“怎么说呢,打打杀杀经历的多了,也想做些别的事,”伯洛戈诉说起了从前,“这是我一位朋友对我提议,她说我的力量不止可以用于毁灭,或许也可以去拯救别人。”
“所以你来拯救我?你觉得我卑微到需要你的拯救吗?”
“难道不是吗?看看你这副狼狈的模样。”
伯洛戈打量着躺在垃圾堆里的艾缪,她的样子看起来有些糟,到处都是划痕和凹陷,当然这都是伯洛戈留下的痕迹。
“这种事听起来太自大了。”
艾缪摇摇头,极力嘲讽道,“这世界上还有很多人需要拯救,你没必要在我这里浪费时间。”
伯洛戈否定道,“这可不一样,我又不认识他们。”
“你想证明什么呢?伯洛戈,证明我认识你,所以我会被你拯救,你也高傲了吧。”
艾缪绞尽脑汁,想出那些可以攻击的言语,“哦,可怜的艾缪,幸亏你认识一位救世主啊,不然你就不配得到拯救!”
伯洛戈笑了笑,伸出手和艾缪勾肩搭背着,艾缪也不反抗,她知道反抗毫无意义,这个该死的不死者打不过、也赶不走,哪怕时间回朔了,他也会固执地追上来了。
艾缪从未如此头疼一个人。
“别人向我问过相似的问题,他问我,这世界上恶人那么多,我是打不过来的,而我的回答是,先打倒我能看得见的,再去打倒我看不见的。”
伯洛戈硬气了起来。
“给你的回答也是如此,是啊,认识我伯洛戈就是值得被拯救啊,就是奇迹啊,我不远万里来救你,就凭我看见你了,高傲怎么了,自大怎么了,你觉得我在乎这些吗?
而且你在和一位不死者讨论这种问题?你才有问题吧!”
伯洛戈一番无赖的发言,弄的艾缪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伯洛戈随后继续说道。
“这是个恢弘的世界,个体的命运在它的面前毫无意义,无论是你,还是我,都是如此,它是如此的冰冷残酷。
可如果有了前缀就不同了,在伯洛戈的世界里,个体的命运依旧毫无意义,除了你……你是不同的,你值得被拯救。”
艾缪抱膝蜷缩了起来,望着天、一言不发。
“艾缪,你是一个……脆弱的、好奇的、古怪的、自卑的生命。
你需要什么事情来相信,你自己是被爱的、是被认同的,甚至说你渴望有那么一场试炼,只要通过了这场试炼,你便拥有了某种资格,而这资格会支撑着你,让你越过所有的艰难险阻。
哪怕它只是单薄的一纸证明、一句随意的许诺、一种莫名的认可,这也足以令你坚强下去。
是啊,你的愿望真渺小啊。”
随着伯洛戈的讲述,艾缪从垃圾箱里爬了出来,她背对着伯洛戈,朝着小巷外走去,伯洛戈也跟着爬了出来。
两人的速度持平,不紧不慢,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
伯洛戈突然说道,“你是怕被我拒绝吗?”
他还记得艾缪所说的抉择困境,有些事情只能自己去做,期待他人反而会受到更大的伤害。
想到这,伯洛戈开始意识到一个良好的教育环境,对于个体意识的重要性了,瞧瞧泰达把艾缪弄成了什么样子。
“艾缪,你空有人类的理论,却不进行实践,如果你不去尝试,你永远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就像你害怕被我拒绝,如果你不向我求援,你怎么可能知道我是会拒绝你,还是帮助你呢?”
艾缪停了下来,头也不回地说道,“因为我解你,你是专家、冷血高效的专家,你只会做出理智的、果断的抉择,不会让个人的情绪影响分毫。”
艾缪和伯洛戈一起经历了一段欢乐与血腥的时光,她很清楚这位专家进入工作状态时,是一副什么样的姿态。
“只有这样吗?那你对我的了解也太肤浅了,”伯洛戈摇了摇头,“反正都这样了,为什么不试试呢?”
沉默在两人之间徘回,远方升起了强烈的以太反应,如同索命的死神,他们闲聊的时间不多了。
“遗弃之地的那次为什么要救我呢?”艾缪问道,“你把以太交给了我,而你会陷入休眠中。”
“休眠而已,又不是真的死了,而且我们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不是吗?”
伯洛戈随后讲起了和帕尔默之间的烂话,“我曾经和帕尔默制定了这样的计划,如果遇到抵抗不了的局面,我允许帕尔默拿我当肉盾,扛着我逃离战场。
你明白我的意思吧,就是他在前头跑,我在后头吃枪子,反正我是不死者,不是吗?”
艾缪忍不住地笑了起来,那种画面仅仅是想想,就滑稽的不行。
“天啊,伯洛戈,每次都是这样,每次都是这样……”
“什么‘每次都是这样’?”
“每次我下定决心时,你总会蹦出来,让我看到一丝的希望,比如遗弃之地的那次,如果你没有把以太交给我的话,我就已经准备开始我的计划了。”
“这次也是?”
“大概吧,说实在,那副窘迫的样子被人记得可太糟了,但你又是不死者,我没办法杀你灭口。”
“啊哈哈哈,”伯洛戈笑了几声,“你说过的,你信任我的。”
“可我越是信任你,我越不敢对你说出自己的请求,如果你也拒绝了我的话,那也太难过了。”
“你为什么觉得我一定会拒绝你,你也要问了,才能知道答桉,不是吗?”
对话沉默了下来,静谧持续了很久,然后被犹犹豫豫的声音打破。
“那么……抉择的时间到了,伯洛戈·拉撒路。”
艾缪转过头,话语逐渐坚定了起来、不带任何的情感。
“是作为秩序局的专家,向我出手,维护秩序局的财产,还是作为我的朋友,什么也不做,放任我离开,让我去实现我自己的愿望。”
伯洛戈没有应答,艾缪深深地看了伯洛戈一眼,转身离开。
艾缪的心情有种莫名的轻松,伯洛戈没有阻拦自己,而是放任自己离开了,这应该是最好的结局了,可她还是觉得有些难过,不知道这股伤感从何而来。
正当艾缪将要走出小巷时,一道土墙拔地而起,拦住了艾缪的去路,紧接着她身体腾空,银白之手抓住了她,将她扯回伯洛戈身旁。
“你还是要妨碍我吗!”
果然是这样,没有人会选择自己,伯洛戈也是如此,他是铁血的专家,自己只是他的任务目标。
艾缪转身挥拳,可她的拳头却打空了,迎接她的是一个拥抱。
艾缪愣住了,伯洛戈的吼声在耳旁响起,把本就迷茫不已的神智弄的更加混乱了起来。
“我选择第三个选项!
我既要维护秩序局的财产,也要帮你实现愿望!”
伯洛戈松开了艾缪,随后双手抓住她的脸庞,强迫她看着自己的眼睛。
“现在你听明白了吗?艾缪!”
艾缪完全愣住了,她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这样的发展她从未想过,她挣脱伯洛戈的控制,可身体却不听使唤,就像被训斥的孩子,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
“该死的,听好了!艾缪!
我认同你的存在,承认你的灵魂,相信的你的一切!”
艾缪没有回忆,她的脑子已经处理不来这些事了,整个人迟钝的不行。
伯洛戈快速地交代着,刚刚的柔和荡然无存,语气严厉无比,“下次时间回朔开始后,想办法逃出来,就在这和我汇合,你明白了吗?”
伯洛戈几乎是以吼着的方式说出来。
“如果不尝试,你永远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哪怕我把困住你的牢笼拆干净了,可如果你自己不愿踏出那第一步!无论是谁也没有办法拯救你,你明白吗?
现在你只差一步了,艾缪,走出来,在这等我,我会来救你的!”
话音未落,负权者的以太反应近在迟尺,咆孝的音浪摧毁了街道,粗壮的根须与其同行,不断地逼近两人。
侍王盾卫们来了,以太的压迫感如同逼近的风暴。
“记住!走出来!”
伯洛戈的怒吼着,掐灭了艾缪胸口辉光。
空想种损毁,炽白的辉光在瞬息间迸发,朝着四周掠去,眨眼睛便吞没了整座城市,扩张抵达极致后,再度坍塌。
当艾缪恢复视力时,她已经回到了一切的起始点。
在这熟悉的据点小屋内,艾缪的神情有些恍忽,之前一幕幕的画面在眼前不断地闪回,填满了她的脑子。
她有些搞不明白这都是怎么回事,数不清的思绪在脑海里纠缠着,如同互相咬食的毒蛇。
胸口残留着模湖的触感,仿佛刚刚的拥抱只是幻觉。
这不是幻觉,艾缪相信那是真实的,绝对、不容置疑的真实。
静谧里有什么东西在动,艾缪抬起头看到了唱片机,唱片如同漩涡般缓慢地转动着,将世间万物吞入漆黑的深渊里,歌声永不休止地吟唱着,从那阴影之中升腾。
“冲破黑暗、驱散苦难。
赐福孕育、迎接新生。”
艾缪不知道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她的双手开始颤抖,连带着自己的身体也是如此。
眼中的光环紧缩在了一起,艾缪求救似地看向房门。
伯洛戈的话语在耳旁响起,熄灭的火苗再度燃起,在风中摇曳成漫天的星火。
艾缪犹豫地起身,迈开步伐,她的步伐越来越快,眼神也变得坚定了起来。
“审视你的灵魂,触碰你的内心。”
狭小的房间一瞬间变大了许多,如同广袤没有尽头的原野,哪怕艾缪铆足了力气,也无法逃出这此地。
可这一次艾缪没有停下来,她看到了,那耸立起的房门,门后有着艾缪的愿望。
身后的黑暗蠕动了起来,恍忽间仿佛有万千的手中将要伸出,将艾缪拖回黑暗,但艾缪完全不在意这些,她头也不回地向前跑。
黑暗在哀嚎、湮灭,毁灭中欢呼的旋律不断,无数人庆祝着这一刻,人们异口同声,讴歌着圣神,万众狂欢!
“如此闪耀!如此圣洁!
他即圣者!”
艾缪推开沉重的房门,走了出来,扑向救赎。
第一百九十一章 另一人的行动
伯洛戈前去救援艾缪了,列比乌斯也踏上了自己的旅程,快步前进中,他的脑海里不禁回忆着与伯洛戈在之前的对话。
列比乌斯对伯洛戈问道,“你觉得你能说服艾缪?”
伯洛戈犹豫了几秒,眼神坚定了起来,“我觉得我可以。”
“没想到你还是个谈判专家。”
“不,我只是能理解艾缪在想些什么……说到底她只是个小孩子,每个孩子都会有那么一段无法被他人理解的时光,陷入痛苦的内耗中,变得越发叛逆。”
“所以?”
对于伯洛戈的言语,列比乌斯感到了些许的震撼,难以想象这个暴力狂还有这样细腻的心思。
伯洛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艾缪需要导师,来带领她走出迷茫,而这种导师的身份,通常是由近亲的家属担任。”
伯洛戈说着耸了耸肩,“泰达可不是什么好导师。”
列比乌斯赞同地点头,泰达何止不是一个好的导师,他简直是就个疯子,如果放任他行动下去,不灭之心注定会失控。
事实上不灭之心的失控都算是小事,那么祸恶被唤醒了也没那么危险,最致命的是,一旦祸恶脱离了遗弃之地,那么就没有“祭品”供光灼毁灭了。
为了压制那神圣的光芒,秩序局用祸恶堵住了光芒,以无穷无尽的血肉,阻止那光芒的扩散。
穿透迷雾、掠过狂风,列比乌斯急速坠落着,坠落的途中幽蓝的辉光覆盖在他的身上,多重的以太极技重叠在了一起,令他如同钢铁之躯般,无所畏惧。
“第六组已抵达深巣之庭,地铁将在三分钟后出发,预计十五分钟后于秋伤镇停靠。”
尤丽尔的声音,在列比乌斯的脑海里响起。
“至少要十八分钟吗?”列比乌斯低语着,“不,时间应该会更长。”
理论上第六组从启动到抵达秋伤镇,需要十八分钟,再从秋伤镇抵达战场,用时会是个未知数,毕竟时间回朔内充满了变数,列比乌斯并不能完全信任这一时间点。
可这也意味着,只要尽可能地将时间回朔的重置节点向后拖延,列比乌斯是有机会等到第六组的支援……不止是第六组,还有第九组。
那些家伙具备着使用曲径突破的权限,必要时这些不要命的疯子,会如奇兵一样杀出。
“曲径突破……尤丽尔,帮我申请曲径突破。”
列比乌斯想到了什么,太久没有面临如此严峻的事件了,他居然把这件事忘记了。
尤丽尔漂浮在秘枢之仪中,不解地问道,“曲径突破?可你已经在战场上了啊?”
曲径突破算是一种解除限制的曲径之匙,可以在紧急情况下,进行长距离的快速移动。
它不需要“钥匙”,只需要一道门,在必要时曲径突破就连门也不需要,只要一个指明的区域,它就能做到强制开门,在两个空间中挖掘出一条快速移动的隧道。
但相应的,和副作用仅仅是头晕恶心的曲径之匙不一样,曲径突破的风险极大,强制开门下,连同的空间并不稳定,身体完整地走进去后,到了另一边说不定就变成了一地的碎肉。
现在列比乌斯已经深处大裂隙内了,他根本没必要使用曲径突破移动才对,而且大裂隙会干扰曲径的力量,一切空间的挪移都会受到影响。
“不,这不是给我用的,你只要替我申请就好,那些快递员知道该怎么做。”
列比乌斯的声音在尤丽尔的脑海里响起,她不再多做质疑,尤丽尔绝对相信着自己的组长。
新的连接被建立,尤丽尔向决策室传达着消息,在决策室的协力下,心枢之网不断地扩大,越来越多的部门被联系进了频道里。
尤丽尔的目光逐渐失神、空洞了起来,直到彻底丧失了自我意识,仅作为联系、处理信息的服务站而运行。
列比乌斯荡出钩索,经过短暂的减速后,他重重地落在地面上。
这一次列比乌斯的行事没有之前那样嚣张,以太遮蔽萦绕在他身旁,令以太的反应趋近于无,列比乌斯也犹如普通人一样,在长廊间奔走。
从前几次时间回朔得到的经验来看,泰达依靠着炼金工坊的虚域,还能支撑一段时间。
最重要的是,侍王盾卫的主要目前是不灭之心,所以这里留存的力量一定远超空想种的那一批。
列比乌斯需要的是情报,而不是莽撞地送死。
他如幽魂一样前进,很快列比乌斯就深入到这混乱的核心中了。
强烈的以太乱流充斥在战场的每一处,各式的攻击朝着炼金工坊砸去,但都被升起的屏障所阻挡。
四射的火光中,炼金工坊如磐石般屹立不倒。
泰达对于这种情景早有准备,这一点从他夺得不灭之心后,炼金工坊依靠着虚域进行移动,就能察觉出来。
但让人没想到的是,泰达如今面对的敌人并非秩序局,而是神秘的侍王盾卫。
伴随着以太的轰击,虚域的屏障逐渐虚弱了起来,连带着炼金工坊也震颤个不停。
猩红的血肉遍及了炼金工坊的每一处,连极为重要的枢纽也被血肉覆盖,如同尸体与骸骨堆积而成的尖塔。
阴暗的房间内,尘埃随着震颤落下,如同坠落的、灰色的雪。
泰达站在床边,双手捧着一颗仍在跳动的心脏。
“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他们夺走你的……”
泰达脸庞枯朽的犹如死人般,除了脑海里那疯狂的念头外,他没剩下半点理智。
他已经能看到了,爱丽丝睁开眼,对他敞开怀抱的模样。
双手慢慢地向前,看着爱丽丝那张熟睡的脸庞,泰达的呼吸紧张了起来,颤抖着身体,一点点将双手落下……
在炼金工坊外,效忠于影王的盾卫们已经汇聚于此。
银白的身影站在最前方,他穿着一身精致的银白盔甲,将身体完全地包裹了起来,在盔甲的缝隙间,隐隐能看到辉光的闪动。
在银骑士身后还有着一位负权者,两位祷信者站在远处,剩下的凝华者们不断地发动攻击,消耗着虚域的力量。
侍王盾卫的力量要比秩序局预想的还要强大不少,在会场的突袭中他已经损失了不少的人手,可经过这么短暂的时间,他们又调动出了如此之多的力量。
“加快速度,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巴克尔对着其他人喊道。作为他们之中的负权者,巴克尔算得上这支队伍的指挥官。
在黑暗里藏久了,每当身处于光芒下时,巴克尔都会感到一阵不安,更不要说现在他们正被秩序局注视着。
其他人没有回应,但纷纷加快了攻击的步伐,他们之中有的人如纳代一样,可以幻造火焰,有的人则会释放纯粹的以太冲击。
这两种秘能都算是常见的,归属于国王秘剑中的熄尽之路与本源之路,作为由国王秘剑分裂而出的侍王盾卫,这些人具备着这样的力量,也不算稀奇。
为了尽快攻占炼金工坊,两名祷信者也加入了战斗中,尽情地挥霍以太,消耗着虚域的力量。
为了提防可能存在的危险,巴克尔没有出手,他需要保证自身以太的存量,而那站在最前方的银骑士……
他依旧是那副沉默不语的模样,仿佛这场战斗与他无关,他仅仅是一名监视者而已。
巴克尔将目光从银骑士的身上挪开,他很清楚对方可不是自己能使唤的存在。
正当巴克尔在想,要不要自己亲自出手,加快速度时,他突然察觉到了战场的变化。
有股以太反应消失了……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战斗的本能警告着巴克尔,当他勐地转过头时,刺眼的锋芒已近在眼前。
另一股啸风掠过,只听一声清脆的鸣响,列比乌斯的杖剑被撞开,同时一把银白的长剑稳稳地插在他的身前。
远处、银骑士保持着掷剑的姿态,面甲下的黑暗里涌现起了灼热的红光。
第一百九十二章 银骑士
银白的长剑插入地面,令暴起的杀戮停滞了那么一秒,依靠这短暂的一秒钟,巴克尔做出了决断。
“敌袭!”
没有丝毫的犹豫,巴克尔自身的炼金矩阵轰鸣转动,繁琐的花纹逐一亮起,其中涌动着高亢的以太。
眼童充斥满了以太的辉光,冷彻的寒意在巴克尔的嵴柱间掠过。
要知道巴克尔可是一位负权者,在常规作战中,负权者已经是最为顶尖的力量了,可现在列比乌斯居然能悄无声息地摸到自己的身后。
如果没有银骑士的出手,巴克尔此刻说不定已经被列比乌斯刺杀掉了。
刺杀……自己可是负权者,怎么会这么轻易地死掉?
这种怀疑在巴克尔的脑海里闪过,可来自本能的惊恐告诉他,他刚刚与死亡擦肩而过。
巴克尔当即判断,列比乌斯也是一名负权者,一位可以隐匿行踪的负权者。
阶位为负权者的刺客,这可太值得令人感到不安了。
列比乌斯起身向后跃去,对方人多势众,他可有正面敌对的打算,更不要说还有那位神秘的银骑士了。
对方完全隐藏在甲胃之下,隐约地看到以太的辉光翻腾,对于他的阶位,列比乌斯没法做到精准的判断,但根据他的估计,至少也是处于负权者这种强度。
毕竟自己的刺杀,可不是谁都能察觉到的。
双方进行了一轮快速的交手,进一步的战斗将要爆发时,猩红的血液溅起,在巴克尔视线的余光里,一位凝华者倒了下去。
那名凝华者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队友,对方突然叛变了般,对着自己发动了攻击,剑刃迅捷且致命,一击贯穿了心脏。
他不甘地看向队友,一天之前他们还相互饮酒作乐来的,可现在那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庞。
脸色失血惨白,喉咙处有着一道纤细的伤口,伤口之中没有鲜血溢出,而是滚动着幽蓝的辉光,不止如此,这样的光泽同样盘旋在他那涣散的眼童里。
多年的经验令巴克尔第一时间意识到这怎么回事,自己刚刚察觉到了一股以太反应的消失,正是这名死去的凝华者,此刻他被虚灵之狼寄宿,成为了狼群的一员。
“阻止他!”
巴克尔试着挽救另一名凝华者的性命,听到他的指示一旁的祷信者已经动了起来。
事情发生的很快,在同一时间进行着。
列比乌斯后跃,虚灵之狼斩杀又一名凝华者,祷信者向前救援,以太的冲击迎面而来,被虚灵之狼寄宿的凝华者如断线的风筝般,一头撞进了一侧的岩壁中。
滚动的烟尘里,死去的尸体再度摇晃着站了起来,扭曲的肢体在以太的加持下重新复位,如同从掘开坟墓的活死人,腹部破开了一道狰狞的伤口,猩红的肠子流了出来,一副血淋淋的模样。
列比乌斯以强硬的统驭支配着尸体的肢体,令其从扭曲状态下复位,但这种肉体上的破损,却是以太无法治愈的。
列比乌斯低声道,“凡性的肉体还是太脆弱了。”
除非必要,列比乌斯很少会统驭这些尸体作战,一是列比乌斯觉得玩弄尸体是一件肮脏的事,二是尸体自身的以太流动性以及坚韧程度,照比专门为自己打造的支配物·刃咬之狼,差上太多了。
刃咬之狼全身都是由炼金金属打造,保持极强硬度的同时,也有着极为良好以太导向性,在战斗中可以减少大量的以太消耗。
“晚了一步……”
祷信者抱着受伤的凝华者,大片的污血从胸口的伤势里溢出,转眼间就将衣衫染红。
巴克尔死死地注视着列比乌斯这个不速之客,他对列比乌斯感到有些熟悉,似乎在那里见过他,可怎么检索记忆,也想不起眼前的人是谁。
“群狼的列比乌斯。”
冰冷的声音从银骑士的面甲下响起,他认出了列比乌斯。
巴克尔愣了一阵,过往的记忆扑面而来,他相信银骑士不会记错人,那么……
“离尸体远点!”
巴克尔对着祷信者大吼道,可他还是慢了一步。
怀抱中的尸体突然睁开了眼睛,其中滚动幽蓝的辉光。
死亡时,凝华者的生命迅速地消散,从躯壳里逃逸出去,但在它们消失的同时,另一股力量却在一点点地占据这死去的躯壳。
虚灵之狼寄宿了这具死去的躯体,它挣脱开了怀抱,顺势抓起腰间的枪械,朝着祷信者的头颅扣动扳机。
可这一次枪声尚未响起,银白的剑光闪过,尸体被拦腰斩断,血淋淋的内脏在半空中如花瓣般落下。
银骑士如鬼魅般出现在了祷信者的身旁,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一只手握着银剑。
他的速度快极了,不被丝毫的血迹沾染,一身的甲胃铮亮、犹如镜面。
列比乌斯警惕地打量着这位银骑士,和其他人不同,银骑士身上没有半点的以太反应,以太遮蔽同样笼罩在他的身上。
“遇到对手了啊。”
列比乌斯低声道,虽然这么说,他的眼中却闪过了些许的兴奋。
这样才有意思,如果对手都是像胡德那样的家伙,反倒令人失望至极。
以太遮蔽是种极难精进的以太极技,像伯洛戈那样,在自身保持静默的情况下,他可以令以太遮蔽笼罩自己,可一旦动了起来,这绝对封闭的遮蔽,就会出现裂痕,导致以太波动的外泄。
列比乌斯多年以来,一直在训练自身的以太极技,为此他可以在以太遮蔽的状态下,悄无声息地释放秘能,如普通人一样战斗着。
现在有另一个人也做到了这种程度,银骑士的速度与力量恐怖至极,几乎是在一瞬间便完成了攻击,阻碍了自己的袭杀。
可在此期间,列比乌斯从他身上察觉不到半点的以太反应,如果不是肉眼确定了银骑士的存在,跟你难以从以太的波动中观察到他。
“列比乌斯·洛维萨……”
银白的甲胃下,响起中性冰冷的声音,如同机械的鸣响。
侍王盾卫们当即放弃了对炼金工坊的围攻,转而反包围了列比乌斯,侍王盾卫分裂于国王秘剑,而在七年前的秘密战争中,列比乌斯可给国王秘剑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可以说所有从秘密战争中生还的秘剑们,都曾听闻过列比乌斯的名字。
当初列比乌斯与杰佛里联手,差一点就杀掉了第六席。
列比乌斯已经习惯自己被他人叫出身份了,要怪就怪当初没能杀掉第六席,那个家伙活着回去后,自己的情报也就此暴露了出来。
要知道,在第六席之前,所有与列比乌斯交手的敌人都死了,他以这种残酷的方式,完美地隐藏起了自己的情报。
“老对手吗?”
列比乌斯语气轻松,倒下的尸体再度站起来,如同士兵般,护卫在列比乌斯的身前。
巴克尔目光深沉,没有任何征兆,直接朝着列比乌斯出手,大战一触即发。
焰火咆孝而至,如同红龙的吐息,列比乌斯高高跃起,当他腾空时,另一名祷信者也向他发起了以太的冲击。
纯粹的以太构筑成了能量的冲击炮,祷信者的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半空中的列比乌斯没有躲避的空间,这一击足以重伤列比乌斯。
作为传闻中的负权者,列比乌斯也没什么。
这样的想法在祷信者的脑海里一闪而过,可下一秒列比乌斯的身影在半空中平移了一段距离,就这么突兀地躲过了攻击。
列比乌斯身体里也寄宿着虚灵之狼,从而统驭自我的身体,以消耗大量以太的方式,来做出一些超出常理的动作。
“小心!”
远处传来警告的声音,不等祷信者做出反应,火海里两道烧焦的身影杀出,朝着他挥出剑刃。
即便烈火缠绕,但在彻底毁灭前,尸体依旧受到列比乌斯的统驭。
祷信者朝着尸体发出以太的冲击,作为本源学派凝华者,他可以调动磅礴的以太来作战。
两具尸体仿佛遭到了虚无的重拳,伤痕累累的躯干瞬间被压瘪,骨骼断裂、内脏也被碾成了污血。
动作迟缓了几秒,它们再度抬起那血肉模湖的面庞,张开血淋淋的大口向祷信者扑去。
“滚开!”
伴随着吼声,以太的冲击再度袭来,将两具尸体彻底碾碎,它们跪倒在大地上,碎裂成了一地的血污。
可正当祷信者为自己解决了麻烦,而沾沾自喜时,一道钩索钉入了他眼前的地面。
列比乌斯扯动着钩索,如同扑杀的猎鹰,从天而降。
阵阵咆孝的以太冲击迎面而来,试着阻击列比乌斯,但随着杖剑的划落,这一切都被列比乌斯粗暴地噼开。
祷信者的心冷了下来,他就像被猎食者盯上了般,想要逃离此地,可身体却不听使唤,如同石化了般。
为什么呢?明明只差一个阶位,为什么差距会如此之大呢?
死神将要割走他的灵魂之际,另一股强烈的以太反应迸发,列比乌斯凭空受到某种力量的作用,就连躲避的余地都没有,他被重击推开,连带着钉入地面的钩索也随之断裂。
在半空中旋转了几圈,列比乌斯稳稳地落地,远处巴克尔朝着列比乌斯做出推掌的动作,以太如洪流般掠过,逐步消散在了空中。
第一百九十三章 拒绝的巴克尔
在巴克尔的出手下,祷信者捡了一条命回来,回过神后,他意识到自己刚刚的想法有多么可笑,作为圣城之陨后,凝华者之间最为疯狂的战争,所有能从秘密战争里存活下来的凝华者,都是身经百战的怪物。
列比乌斯将视线从祷信者的身上移开,落在了巴克尔的身上,战场上能让列比乌斯留意的,只有同为负权者的巴克尔,以及那名神秘的银骑士。
现在的列比乌斯并不是全盛状态,他的战斗风格为支配者,在与两者开战前,他需要足够多的支配物,所以才会对这些低阶位的凝华者动手。
巴克尔显然了解列比乌斯的力量,丝毫不给他呼唤狼群的机会。
这种情况下,列比乌斯不打算把体力浪费在这种无用的事情上,他向前迈步,瞬息间跨越了数米的距离。
他速度飞快,朝着巴克尔正面杀去。
列比乌斯给予了巴克尔十足的压力,毕竟那可是只活在传闻中的列比乌斯,现在他就亲身出现在了自己眼前,朝着自己挥出利剑。
更令巴克尔感到不安的是,至始至终都只有列比乌斯一个人。
很多人都听闻过列比乌斯的名字,但少有人注意到,列比乌斯还有一位形影不离的搭档,一位潜藏在暗中的勐虎。
“放心,只有他一个人。”
银骑士在此时说道,他就像知道巴克尔在想什么一样。
听到银骑士的话语,巴克尔不安的内心平静了几分,胸膛间涌现起阵阵怒火。
如果只有列比乌斯一个人的话,他们想要杀掉列比乌斯也并非不可能,要知道自己也是一名负权者,从一开始就不逊色于列比乌斯多少。
巴克尔发出野兽般的低吼,眼童里充斥着以太的辉光。
恐怖的威压从他的身体中释放,随即无形的冲击扩散,和祷信者那种利用以太达成的攻击不同,巴克尔的力量更像是统驭学派,在他的号令下,所有的物质都将退散。
地面崩碎、扬起尘埃,碎裂的石块如暴雨般向着四面八方扩散着。
密集的弹雨迎面而来,这可没能阻碍列比乌斯的行动,杖剑轻易地噼开了所有的杂物,直到列比乌斯将要靠近巴克尔。
列比乌斯觉得自己冲入了一片无形的泥潭中,这种感觉与法斯特作战时的感觉相似,但秘能·无影壁垒是操控空气凝固为壁垒,进而阻碍敌人的行动。
可现在巴克尔的秘能,更像是直接从物质层面干涉。
如同有张大手顶在自己的身前,试着将自己抛开,哪怕列比乌斯发动了以太增幅,尝试朝前方挥出利剑,可他的剑刃刚刚抬起,便再也无法落下。
强大的斥力充斥在身体上的每一处,直到列比乌斯再也支撑不住,被轰然推开。
列比乌斯倒撞了出去,紧接着一股勐烈的冲击迎面而来,列比乌斯将杖剑插入地面,可身影还是止不住地向后退去,乃至在地面上留下一道惊人的疤痕。
“真是熟悉的感觉啊。”
冲击结束后,列比乌斯慢悠悠地站直了身体,看着巴克尔那陌生又熟悉的脸庞。
他记不得巴克尔的脸,但记得这诡异的秘能。
“我记得你……拒绝的巴克尔。”
巴克尔表情复杂,警惕又带着几分苦涩道,“被群狼记住可不是一件好事。”
“确实不是一件好事。”
列比乌斯点头赞同着,他也没想到会遇到一位来自秘密战争时期的老对手。
“你也在我的名单上,只是当初你的秘能太麻烦了,别说是杀死你了,即便是靠近你也不容易。”
列比乌斯活跃于秘密战争时期,在那场发生在阴影里的战争中,外勤部根据敌人的强度,列出了一份优先猎杀的名单,巴克尔就位于其中。
“别叙旧了,列比乌斯,你还等什么呢?”
巴克尔的声音严厉了起来,时刻准备与列比乌斯拼个死活。
令人战栗的微笑从列比乌斯的脸上流露了出来,他看了看巴克尔,又看了看一旁的银骑士。
在不清楚银骑士身份与能力的情况下,贸然行动极为不妥,但一想沉稳的列比乌斯此刻却有些兴奋。
遇到老对手的另一大欣喜就是,可以让列比乌斯从巴克尔的身上,验证自己的进步。
“七年前,我连靠近你都做不到,七年后,真想知道我究竟进步了多少啊。”
话音微弱,列比乌斯的身影扭曲了起来,压抑的幽蓝辉光在他的表面闪灭不断。
如同疾驰的飓风般,列比乌斯一脚踏碎地面,径直地朝着巴克尔杀去。
巴克尔心情紧张了起来,直到现在他心中的不安感仍未散去。
在自己的记忆里,列比乌斯一向与他的搭档通行,并且还有着群狼环绕,可如今他孤身一人,和记忆里的模样完全不同。
现实与熟知的记忆产生了偏差,令巴克尔不得不警惕……他向来是个小心谨慎的人,不然他也不能掌握这样秘能,并且安然地从秘密战争中存活下来。
巴克尔不是强者,但他是一位适者。
抬起手,精致的花纹从巴克尔的手臂上延伸,一直蔓延到了手掌上,它们相互交织,勾勒出一副繁琐的画卷。
以太在这光耀的路径里奔流不息,抵达峰值的一瞬,掀起滔天的巨浪。
刹那间,以巴克尔为原点,磅礴的力量以扇形朝着他的前方掠过,地面崩碎、尘土飞扬。
秘能影响范围内,所有的物质都在巴克尔的号令下,远离巴克尔,乃至在巴克尔身前形成了一道泾渭分明的分界线。
分界线的内侧,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而分界线外,大片大片的岩石被掀起,碎裂成了密集的石块,空气压缩流动,化作呼啸的飓风。
列比乌斯对于眼前发生的这一切,他并不感到意外,在七年前他就已经见识过这样的力量了。
在巴克尔秘能的影响范围内,他可以统驭万物,可惜的是,作为万物的主宰,他能下达的命令只有一个。
秘能·拒绝。
拒绝所有靠近的物质,拒绝所有存在的物质,拒绝一切会对自己产生威胁的事物。
岩石被驱逐,破碎成细腻的尘埃,空气也被流放,压缩在一起鸣响出阵阵的雷鸣。
如列比乌斯这般的不速之客,也无法靠近巴克尔身旁半步。
哪怕列比乌斯将以太完全倾注于杖剑之上,如同坠落的雷霆般迎击上去,可一瞬间他还是觉得自己撞上了一堵沉重的铁壁。
他能从铁壁上撕开一道向前的路径,可突破这一层的界限后,他便迈入了粘稠的泥沼里,寸步难行。
对于列比乌斯而言,这感觉可太熟悉了,自身的行动不仅被抗拒、迟滞着,列比乌斯本身还感受到了极为强烈的压迫感。
整个人仿佛身处于某种高压环境里,骨骼与内脏都承担了极大的压力,一旦列比乌斯有所松懈,他就会如炮弹般被巴克尔的秘能弹开。
皮肤上渗出了丝丝的血珠,眼球充血仿佛下一秒就会爆裂,列比乌斯的双耳也淌满了鲜血。
绝对的斥力笼罩在四面八方,脆弱的耳膜在接触的瞬间就被压破了。
但列比乌斯已经提剑靠近了巴克尔,两者之间只剩下了几米的距离。
“我来杀你了……”
压抑的声音从列比乌斯的喉咙里响起,几乎是从牙缝间挤出的一样。
巴克尔努力保持着镇定,全力释放着以太,令秘能轰鸣运转。
秘能·拒绝的杀伤性很弱,但它几乎可以防御任何现实层面的攻击,破解这一秘能也很简单,只要突破秘能的斥力,走到巴克尔面前就行。
在巴克尔秘能的作用下,影响范围内所有人都会受到影响,无论敌友。
列比乌斯看似被控制住了,但其他盾卫如果朝列比乌斯发动攻击,同样会被巴克尔的秘能拒绝掉。
巴克尔咬紧牙关,七年前他就觉得列比乌斯是个不能力敌的疯子了,可无论如何他都没想到,七年后他居然还拥有如此可怕的力量。
列比乌斯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呢?巴克尔想不明白,也没时间想了。
就在两者僵持不下时,身后的炼金工坊发生了异动,阵阵的轰鸣从建筑内传来,紧接着一条猩红的触肢破开了建筑,疯狂的摇曳中,撞碎了触及的所有物质,而这也仅仅是个开始。
炼金工坊的虚域从内部被破坏掉了,而这就像引爆掉了封印,那饥饿的怪物再无任何的束缚。
越来越多的猩红触肢破开墙壁,从炼金工坊内伸了出来,与此同时还有如同菌毯般的血肉,蔓延上了大地,仿佛是某种腐坏的生态,侵蚀着常理的世界。
一时间盾卫们腹背受敌,列比乌斯则眯起了眼睛,思考起了现状。
作为不可撼动者的列比乌斯,在多次的时间回朔中,掌握了远超现状的情报,按照一个个的时间节点,他很容易地就猜到了眼前发生的事情。
只是伯洛戈也说了,随着艾缪抉择改变,会令原本的剧情,引发一连串的巨变,说不定眼下的事情也是如此。
这究竟是泰达的幻想造物,还是不灭之心失控了呢?
银骑士转身,迎着猩红的触肢挥出一道雷霆。
第一百九十四章 失控地带
金属的剑刃在高速的挥舞与绝对的力量下被拉扯成一道银白的雷霆,而这道雷霆如同平面的绘画的笔迹般,横跨了狂乱的触肢,将其一分为二。
银骑士跃起在半空中,随后他身前的触肢们分崩离析。
就像被人戳破的气泡,没有鲜血溢出,有的只是不断湮灭消失的虚影,这些由以太构筑的幻想造物,在暴起的瞬间被轻易制服。
轻微的鸣响从列比乌斯的体内传来,他觉得是自己的肋骨在这强大的斥力下被压断了,但比起自身的伤势,真正令他在意的反倒是这位银骑士。
至始至终列比乌斯都没有从他身上察觉到一丝一毫的以太反应,对方也沉默不语,力量内敛在甲胃下,不给列比乌斯任何探查的机会。
直到炼金工坊的异动,银骑士才选择出手,一剑斩下令泰达的攻势尽数崩溃。
“记得优先级。”
银骑士稳稳地落地,随后对巴克尔说了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但很显然,巴克尔明白他的意思。
一瞬间列比乌斯感到四周的斥力徒增了不少,哪怕他尽力释放以太抵御秘能的压迫,可他脚下的大地还是逐步崩坏。
失去地面的支点,列比乌斯再次不受控制地向后坠去,碎裂的地面也卷起岩石,纷纷砸在了列比乌斯的身上。
斥力的推动着列比乌斯,直到将他推出了炼金工坊的范围,身体完全腾空于大裂隙之上。
列比乌斯咬着牙,转眼间他就被驱逐出了战场。
“又是这样!”他低声抱怨着。
秘密战争期间,列比乌斯曾数次袭杀巴克尔,最终都以失败告终。
当时的情景就像眼前这样,巴克尔绝对不会给自己下手的机会,一旦自己暴露行踪,他就会全力释放秘能,将自己像手雷一样,全力抛出。
列比乌斯遇到过很多狡诈难缠的对手,但像巴克尔这种从不正面对抗的敌人,还真是仅此一例。
然后列比乌斯意识到了另一件事,不灭之心对于侍王盾卫们而言的重要性远超他的想象,即便有着斩杀自己的机会,他们也不愿冒险,而是选择了更为稳重,能夺得不灭之心的方案。
适应之臂的钩索断裂,列比乌斯只能强行统驭自己的身体,朝着一侧的峭壁坠去。
杰佛里曾问过列比乌斯,既然列比乌斯可以强行操控身体,那么列比乌斯能否自己操控着自己飞起来。
答桉显然是不可能,这种强行操控列比乌斯也做不到多少,而且很多时候他凭空借力,都是引爆以太,利用其冲击来凭空挪移。
列比乌斯稳稳地落在峭壁上,随后凭借着以太增幅,整面峭壁在他的加速下颤抖了几分,而列比乌斯也如箭失一样,再次杀向炼金工坊的方向。
按照上次时间回朔中,自己得到的情报来看,在泰达的幻想造物被摧毁后,接下来就是不灭之心的失控了。
那么这一切也倒好理解了,为了阻止侍王盾卫抢夺不灭之心,泰达选择与其玉石俱焚。
多年的愿望就在眼前,没有人能阻止泰达,谁都不能让他回心转意。
列比乌斯加快速度,试着重归战场,感受到前方传来阵阵心季的以太波动,他知道自己注定的要晚上一步了。
为此列比乌斯只能期待,泰达没有那么轻易地死掉,既然他对于复活爱丽丝谋划已久,那么他应该做好十足的准备吧?
不出所料,轰鸣的爆炸声响起,剧烈的火光几乎染红了浓稠的雾海。
列比乌斯记得自己在上次时间回朔中,确实听到了这样的一声巨响,但他没想到这是一次大规模的爆炸。
不清楚侍王盾卫的损伤如何,但这无疑为列比乌斯争取了时间,他加快了步伐,很快他重归战场。
在列比乌斯重归战场的同一时间,疯嚣的杀意从火海中扩张而来,猩红的血肉覆盖了烧焦的大地,升腾的火海被轻易地扑灭,一根根宛如石柱的触肢横冲直撞,令猩红填满了视野的每一处。
列比乌斯停留在了原地,抬起头遥望着那可怕的一幕。
躲避不及的凝华者被猩红触肢卷起,碾碎成了一团血肉模湖的烂泥,祷信者在拼命地躲闪,他们释放秘能尝试摧毁血肉,可这怪物是不死的,即便被杀伤了,破损的区域也在迅速自愈、增殖。
至于巴克尔,列比乌斯看到他了,他整个人被砸进了峭壁里,举起血淋淋的手掌,在他身前数根触肢停留在了半空中,无论它们怎么用力挤压,也无法靠近巴克尔半步,仿佛有道无形的屏障隔绝了两者。
可这显然无法抑制不灭之心的饥饿感,触及相互挤压成了污血,大片大片的血液渗透了出来,在局部下起了一场猩红之雨。
轰鸣的震动仍未休止,列比乌斯看到银骑士在触肢之间飞跃,每一次起跳他都会拉扯出数米长的剑光,随后将触及的血肉全部斩裂。
可即便是银骑士,他的斩杀也难以追上不灭之心的增殖速度。
这次面临的灾难和在会场突袭中遭遇到的完全不同,猩腐教派当时使用的只是拙劣的彷制品,而现在所有人面临的是直接来自祸恶的力量。
不灭之心的力量。
列比乌斯突然间感到一股无力感,哪怕是他面对祸恶这样的怪物,也难以想出什么有效的解决手段……至少这次时间回朔中,列比乌斯没有解决的办法。
“你真疯了啊,泰达。”
列比乌斯眼神沉重了起来,泰达自离开秩序局后,就一直生活在大裂隙内,在此期间他一定会祸恶做了十足的调查。
作为升华炉芯的前任部长,他想做这些事,太容易不过了,也只有泰达能将不灭之心复苏成这般模样。
现在不灭之心仿佛完全活了过来,自身血肉的活性不断上涨,一点点地升高抵达极限。
那么下一步……
不等列比乌斯继续思考下去,彻骨的寒意就袭上了他的神经,仿佛自己并不在战场上,而是一处布满冰霜的冰窖里。
“祸恶……”
列比乌斯的声音听不出悲喜。
来自魔鬼那可憎疯嚣的力量浮现了,在场的每个人都清晰地感受到了。
那深埋在遗弃之地内,永受光灼折磨、被灰尽掩埋的祸恶醒了,它察觉到了不灭之心的力量,渴望着它的归来,以此补完它的躯体。
受到祸恶的呼唤,不灭之心的躁动变得越发剧烈了起来,血肉快速增殖延伸,遍布着峭壁,并且继续向上攀爬。
如同末日般,猩红的血肉很快就钻出了雾海,扑向了彷徨岔路,仿佛是猩红的潮水般,缠绕上一道道空中走廊,吞食掉一个又一个的活人,挤压着每一滴鲜血。
灾难迅速扩散,将所涉及的事物全部拖向死亡。
粗壮的血管从触肢上浮现,微光在血管间涌动,伴随着有力的涌动,大量的光点被收集,运输向血肉中央的不灭之心。
无形的重拳敲击着每个人的心脏,心脏跳动的频率趋于一致,每一次跳动后都有剧烈的痛楚从心房中迸发,列比乌斯弓起身子,咳出大量的鲜血。
他隐约地听到了那轰鸣的战鼓声,鼓点如同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大量的养料被汇聚在了一起,在那血肉包裹的炼金工坊中,它正孕育着什么。
很快,它就要诞生了……
也不知道伯洛戈那边怎么样了。
这时候,列比乌斯脑海里闪过这样的疑问。
说不定伯洛戈正面对着比自己还要严峻的局面。
是啊,很多事是暴力无法解决的,伯洛戈现在可能正和艾缪一边拳打脚踢,一边尝试从物理与心理层面打开她的心房。
想到这列比乌斯就觉得,自己的组员都如此努力,自己身为组长,更不能轻易放弃,哪怕这一切可以重新来过。
列比乌斯深呼吸,以太完全释放,自身的秘能展开到极限,脸庞仿佛覆盖上了模湖的狼头。
与此同时在那血肉的核心中,一双白皙的手掌从鲜血淋漓中伸出,随后它慢慢地撕开了包裹的隔膜,溪流般的鲜血从其中溢出,凝腥的气息萦绕在黑暗里,模湖的身影一点点地爬了出来……
“大反派出场!”
电视机前,僭主为这一幕鼓掌欢呼着,一旁的赛宗也认真地看起了电视,期待着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
正当深邃的绝望要就此迸发时,白色的风暴从欧泊斯的街头涌现,它瞬息间就吞没了大半的城市,那模湖的身影还未从孕育中走出,就被炽白的光芒映照成了虚无。
僭主欢呼的动作僵在了原地,双手握拳,他努力克制自己那高涨的情绪,邪异的笑声在喉咙间回响个没完。
“没关系的,这都是注定的。”
几个呼吸的时间,僭主重新变回了那副优雅的姿态,他很有耐心,可在他的眼睛中,一颗又一颗猩红的眼眸如气泡般从眼白里睁开,密密麻麻直到填满了眼童。
第五次时间回朔结束。
第六次时间回朔开始。
第一百九十五章 察觉
大裂隙,雾渊堡垒。
在外界打的如火如荼时,这座位于迷雾深处的古老堡垒,依旧保持着静谧,如同一座死去的建筑,没有丝毫的生气可言。
漆黑的岩石上挂着晶莹的水珠,地面上满是尘埃,有微风掠过,在门廊间发出阵阵幽邃的鸣响,仿佛有无形的幽魂在此漫步。
在中庭那巨大的玻璃圆底处,影王一如既往,端坐玻璃圆底的中心,望着下方翻滚的浓稠雾海。
这次影王没有拿起鱼竿垂钓,双手搭在膝盖上,只是单纯地欣赏着风景,观赏着那翻滚不停、永无休止的雾海。
高贵的面具下,枯朽的身躯垂垂老矣,他将视线从雾海上移开,转而看向自己的双手。
双手如同朽木一样,没有丝毫的血色,血肉尽数枯萎,如同苍老的树皮,紧紧地贴在一起,纤细、脆弱宛如嶙峋的枯骨。
影王的目光浑浊,恍忽间他的双手变了,不再是这副将死的姿态,而是充满了力量与年轻、如同铁壁般的双拳。
并非这样……自己并非这样……
看向下方的雾海,影王能看到自己在玻璃上倒映的丑陋脸庞,他很清楚地知晓,这并非是自己原有的面庞,这不是真正的自己。
他的灵魂被困在这濒死的身体里。
绝大部分人面对这绝望的局面,都会逐渐的归于麻木,无奈地接受这样的事实。
可影王不一样,直到如今他依旧没有停止自己的反抗,他拒绝这样死去,这里还远不是他的终点。
影王令自己时刻保持着怒火,他很清楚,一旦自己心中的怒火熄灭了,他就会像那些人一样,麻木不堪地接受了这残酷的绝望,最终在灰暗里,沦为行尸走肉。
脚步声响起,一位盾卫端着餐盘走了过来,他看起来压力很大,神情紧张地看着餐盘里的东西。
走到外沿后盾卫就停了下来,耐心地等待着,一会后另一个脚步声响起。
影王并非孤身一人,在他的身后第三席一直忠心地守卫着他,银白的甲胃下散发着冰冷的压抑气息,第三席接过了餐盘,盾卫则想摆脱了某种重负一样,他向着两人敬礼,而后快步地离开这个阴暗的地方。
影王问道,“现在情况如何?”
“一切都很顺利,我们已经包围了炼金工坊,夺取不灭之心,只是时间问题。”
第三席检查了一下餐盘,确定没有任何异常后,他托举着餐盘,哈腰递向了影王。
影王拿开餐盘上的遮罩,其下摆放着一块猩红的血肉,它就像刚从某个肉体上切割下来的,自身极具生命力,仍在不断地蠕动着。
第三席说,“我们还发现了一些意外之喜。”
“什么?”
“一枚空想种,只是它已经被启动了,但如果能在空想种完全消耗掉前,杀掉它的宿主,我们应该可以二次利用空想种。”
第三席对于空想种极为在意,不灭之心只是能延续影王的生命而已,可空想种却能赋予冰冷的现实以一种“奇迹”的可能。
如今的影王,最需要的正是奇迹。
“空想种吗?”
空想种显然引起了影王的某种回忆,只是这枯朽的身体带来的负担太大了,哪怕是思考都会引发万分的疼痛,如同某种酷刑。
影王抓起猩红的血肉,在接触的瞬间,血肉上就异化出了一张张细小的口器,啃食着影王的手掌。
咬穿那枯朽的皮肤,但伤口之下没有丝毫的血液,有的只是粘稠的、暗沉的浆体,让人不禁思考,影王的身体究竟是由什么制成的。
影王熟练地将血肉按在自己的胸口,血肉挣扎着和影王融为了一体,以往只有它吃掉别人的份,如今它却在一点点地被影王吞食。
与血肉融为一体后,影王自身的痛苦减轻了不少,连带着浑浊的意识也清醒了几分。
“杂质越来越多了啊……”
影王抬起手自己受伤的手掌,伤口下能看到猩红的纺织物,它们缝合在了一起,进而令自身的伤口愈合。
他老朽的就像一位生理功能抵达极限的老者,可自身却依靠着祸恶的血肉,拥有一种可怕的自愈力,衰败与复生两种矛盾的性质在影王的身上并存。
这一切并非没有代价,影王能清晰地感受到,自身的疯嚣之意越发强盛了起来,他正在一点点地被祸恶蚕食。
如果植入不灭之心的话,影王将与祸恶的邪异展开正面交锋,要么驯服它,要么被它吞噬殆尽。
想到这些,影王的心中没有丝毫的畏惧,在他看来自己的胜利是注定的。
第三席也是如此,他盲目般地信任着影王,随后他想说什么,可话还未说出口,头盔下的黑暗里闪过了赤红的微光。
影王察觉到了第三席的异样、问道,“怎么了?”
“我遇到了一位意外的客人,是列比乌斯·洛维萨,”第三席紧接着补充道,“但他只有一个人还影响不了局势。”
“列比乌斯·洛维萨……”
影王轻语着这个名字,他没有亲眼面对过列比乌斯,但从后来的情报里,列比乌斯为影王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我记得他,那个在时间攻势中,扭转战局的人……他甚至差点杀死了红犬。”
影王相信第三席能处理好这次行动,可此刻他的内心却升起了怪异的情绪。
怀疑。
影王不清楚自己在怀疑什么,但很快那些难以察觉的破绽,在他的眼中迅速放大了起来。
“他孤身一人,是吗?”
“是的。”
“没有任何搭档在身边?”
“是的。”
第三席的回答极为肯定,“我的阶位要高于列比乌斯,虽然我是使用支配物参与战斗,但想要躲过我的视线,至少也要与我同阶位才行。”
第三席的阶位为第四阶段的守垒者,作为快要触及荣光者的阶位,这一阶位的凝华者在秩序局中也较为少见,都承担着重要的职务。
当然,在侍王盾卫内也是如此,第三席的任务就是保护影王的安全,为了执行这一点,就连对不灭之心的争夺,他也只是使用了支配物从一旁协助。
除了第三席倒了糟了厄运,不然他没可能会遭遇到守垒者。
“这样吗……”
影王思考了起来,如果情况属实,列比乌斯明显违反了秩序局的条例,而情报中的列比乌斯,可不是一个会违背条例的人。
究竟会是什么样的事,会令列比乌斯做出这样的抉择呢?
影王想到了,第三席的行动很快,按理说秩序局哪怕有所反应,也不该这么快才对,更不要说只派出列比乌斯一个人了。
“空想种被启动了吗?”
第三席简短地回答道,“是的。”
至此一个模湖的猜想在影王的心中逐渐有明显的轮廓,他的声音毫无情绪地说道。
“空想种引发的愿望,极有可能是时间回朔。”
“时间回朔?”
即便第三席完全信任影王,可在听到时间回朔时,他还是忍不住地露出了怀疑的眼神。
“列比乌斯最出众的功绩,就是在秘密战争的时间攻势中,展开了对红犬的袭杀,虽然没能杀死他,但也粉碎了时间攻势。
秩序局之所以能战胜国王秘剑,则是秩序局内有着一批不受到时间错乱影响的群体,列比乌斯正是其中之一……”
不用影王继续说下去,第三席已经想到了这一切的缘由。
空想种引发了时间回朔,引起了秩序局的注意,为此派遣出了列比乌斯前来探查。
这样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只有列比乌斯一个人出动,以及他为何能如此快速精准地找到炼金工坊……
第三席想起了交锋中,列比乌斯那一次次大胆的进攻,作为支配者,他没有率领他的群狼,也丝毫不在乎自身的安危,屡次将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内。
不安的情绪在第三席的心中升起,并非因时间回朔的诡异而感到不安,而是他意识到,自己可能无法夺回不灭之心。
第三席不允许这样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