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师父,给个果子吃吧!
白岳扯着他衣袖,期期艾艾的说:
“清风,陪我去找师父,要个果子吃好不好?”
清风笑道:
“终于憋不住啦,就等你这话呢!”
小手一翻,拉着他就走。
之前白岳跟着清风担了一百零八桶水,已经将这万寿山摸了一遍,早已打消了强取的念头。
不说五庄观方圆十里的守山大阵他闯不出去,观门之外,花园、菜园、人参果园,又重重布置着森严禁制,若不是清风数百年间早已熟识各种阵法,他根本就进不去!
这么一琢磨,白岳忽然想到一个关键性的问题——
对了,那猴子是怎么进去的?
按《西游记》所述,那师徒四人一路上山,可压根儿没遇上什么守山大阵,进门时也并未触发任何禁制,一路埋汰镇元子吹牛逼,直到进了第二层门,清风明月才匆匆出来迎客。
当然,镇元子临走时,曾吩咐清风明月:
“不日有一个故人从此经过,却莫怠慢了他,可将我人参果打两个与他吃,权表旧日之情。”
撤了守山大阵是待客之道,但将人参果园的禁制也一概取缔,就值得玩味儿了,那清风明月又不是进不去!
那么,就是给猴子留的了?
联想到后来,菩萨净瓶甘露活树,镇元子居然非拉着猴子结拜不可,身为地仙之祖,清风曾说:
“三清是家师的朋友,四帝是家师的故人,九曜是家师的晚辈,元辰是家师的下宾。”
如此人物,居然屈尊就卑,跟猴子结拜?
怕不是他看中了猴子劫眼的身份,想在西方与天界的夹缝之中,偷取一份机缘?
否则这人参果何等珍贵,怎能任由猴子糟践?
可惜,白岳没有这样的福源。
不过,想起这事儿,却给白岳提了个醒。
大劫之中无论天界还是佛门似乎实现都有所准备,也许到了镇元子这个级别的大佬,知道些什么?
要不然,若猴子只是用来取经的工具人,何须菩提祖师上赶着给他开小灶,天庭蟠桃任他享用,太上老君又是送丹药,又是帮忙烧火,炼他的不败金身和火眼金睛……
难道,对猴子好,有好处拿?
一想到这茬,白岳便心痒难搔,他还有一部“大品天仙决”拿去给白晶晶练了,若是找机会教给猴子?
那就没菩提祖师什么事儿了!
有意思!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眼前这当口,还是先骗两颗人参果尝尝鲜再说。
之前洗劫观音莲池时,没来得及留下点儿蛛丝马迹,这次白岳可不想白来一趟,说什么都得给某些人填点儿堵了……
想了想,便用手挡住清风的视线,悄悄从芥子空间里摄出来一瓣荷花,揣在袖子里,这才跟他出门。
一路蹦蹦跳跳,穿过庭院,来到正殿。
却见那门儿半开半掩,不由驻足,里面却传来镇元子的声音:
“两只小猴子,还不进来?”
“走吧!”
清风吐了下舌头,拉着白岳踏进门槛,见上首坐着一人,生的体如童子貌,面似美人颜,三须飘颔下,鸦瓴叠鬓边,手里捧着茶盏,笑眯眯的看着两个小徒弟。
俩人慌忙躬身问安,镇元子大袖一拂,俩人便不由自主的站直了身子,抬眼看时,镇元子却收了笑容,板着脸道:
“你们两个不好好修行,却在院里嬉闹,来讨打吗?”
清风顿时就尿了,慌忙用胳膊肘捣了捣白岳,谁知那货却低着头玩儿手指,就是不说话。
只好硬着头皮道:
“师父赎罪,清风修行日久,进步却慢,因此苦恼,只好厚着脸皮来跟师父讨两个果子吃……”
这孩子,居然没供出我来?
白岳心里暖洋洋的,这清风虽然境界尚欠,胸襟却着实不凡,想必是镇元子教化有方,这师兄弟间,当真有情义。
镇元子摇摇头,笑道:
“我看,是明月馋了吧?”
清风的脸顿时垮了下来,不好意思的看着白岳,真不是哥哥不仗义,实在是师父明察秋毫啊!
白岳抬起头,嘻嘻笑道:
“师父,您老人家圣明啊,话说回来,我都四百年没吃果子了,您行行好赏咱们两颗,解解馋呗!”
镇元子捋着胡须,啧啧称奇:
“明月,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往日你见了为师,那真如耗子一般,战战兢兢,讷讷不语,今天是怎么了?偷吃了豹子胆么,竟敢皮赖起来了?”
咦,这就露馅儿了?
白岳心里一惊,脸上却毫无波澜,依旧笑嘻嘻的说:
“师父,您老人家就别吓唬我了,这几百年里,您虽然嘴上说这也要打,那也要打,可我与清风哥哥闯过无数的祸,却连一指头都没舍得过动我……嘿嘿……要不您再疼我一下,赏个果子吃?”
一旁的清风听的目瞪口呆,这真是跪着也中枪啊,我何时跟你闯过祸了,还无数?
镇元子却抚掌大笑:
“为师若是动一指头,你还有命吗?罢了,罢了,你这顽童却是教不得了,恃宠而骄,恃宠而骄啊……”
听到这话,慌得清风在一旁磕头如捣蒜,连连求告:
“师父赎罪,师父赎罪,明月这厮必是得了失心疯了,在这胡言乱语,求师父怜他孤苦无依,别赶他走……”
镇元子袖口轻抚,清风顿觉身子一轻,不由自主翻起身来,站在一旁,正要说话,却听师父说:
“我又不曾逐他,着急什么?”
说着便将手指一弹,一股仙力扑面而来,白岳便似傀儡一般,手足僵硬,腾云驾雾般的飞出房来,贴在庭前柱下。
“小猴儿,为师舍不得打你,是不是?还想吃果子呢,说不得了,今日为师便动一根手指,你可愿试试?”
忽的一阵仙风拂过,左边耳房中忽的飞出一截金灿灿的麻绳,将他从头到脚捆得结结实实,右边耳房中又飞出一条鞭,不是甚么牛皮、羊皮、麂皮、犊皮的,却来是龙皮做的七星鞭,悬空抵在白岳鼻尖!
我去,真打啊?
这人物体验,并不包括尝试捱打吧?
系统姐姐,出来救人啦!
心里着急,嘴上也没闲着,张口嚎啕:
“师父,饶命啊……我再也不敢了,从今往后,您让我朝东,我不敢往西,您让我捉狗,我不敢撵鸡……救命啊……”
第十七章·西方教欺人太甚
观里四十六位师兄听到响动,却都奔出房来,见明月被捆在柱子上,清风在一旁垂泪,正不知如何是好,慌忙往正殿一拜,问道:
“师父息怒,明月做什么错事了?”
这么一问,却把镇元子问住了。
这小子好像还没做什么呢,这算不算兴文字狱?
他久久不语,清风便在一旁给师兄们说了一遍明月讨打记。
众人一听,便都笑了起来,瞧这小子哭天抹泪的,还以为怎么了呢?
闹了半天,原来是师父吓唬他来着!
于是都在一旁拱火:
“该打,明月这小子也忒皮赖了些,紧紧皮子也是好的!”
“说的是,小孩儿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师父啊,我来执法可好?”
我呸,这群坏人!
合着不是你们捱打,这玩意儿打在身上,连孙悟空的不败金身都能把孤拐打软了!
不知道多疼呢……
摸了摸袖里的花瓣,顿时扯着嗓子嚎道:
“师父饶命啊,我再也不敢讨那人参果了,再也不敢了……您老人家就让它好好长着吧,等以后西方的大和尚来了,一股脑儿都给他们吃去……我再也不妒忌了……”
话没说完,眼前人影一闪,却是镇元子,三缕胡须无风自动,面目不怒自威,沉声问道:
“你说什么?”
白岳双目含泪,委屈的说:
“师父赎罪,我……我再也不敢了……”
镇元子哼了一声:
“后面那句!”
白岳用力一挤,泪珠儿“噗簌簌”滚落下来,颤声答道:
“我,我再也不敢妒忌了……”
镇元子嘴角一阵抽搐,忍着怒气,又问了一遍:
“中间那句!”
白岳缩了缩脖子,盯着鼻尖的鞭尾说道:
“我不敢……”
镇元子瞪了他一眼,那金丝绳儿便似活了一样,忽然颤了颤,从白岳身上爬下来,跟那七星鞭像两条灵蛇一样落在地上,一曲一回的,爬到到耳房中去了。
“让你说时,你又不说了,这话你从哪听说的?”
白岳“噗通”一声跪下来,垂首道:
“师父赎罪,前些日子我偷偷下山去玩儿,遇见一头身披红磷的千丈长蛇,那厮厉害得很,我打不过,将我挑在牙尖儿,说要吃我。是我报了师父的法号,那蛇才收了嘴,便又跟我讨人参果吃……我哪里肯,便听他说,若干年以后,师父这一树果子,都要便宜那西行的和尚,不如早些吃了……”
镇元子眉头一颤,厉声道:
“此言属实?”
白岳顿首不已,嚎啕大哭。
便从袖中取出那瓣莲花,高高举过头顶,哽咽道:
“师父明鉴,呜呜……那长蛇给了我这花瓣,还说,还说让我三个月内取了人参果去换命,否则它便从花瓣中钻出来,一口把我吞了……明天就三月期满了,师父救命啊,呜呜呜……”
清风一把拉住他,顿足不已:
“明月,你糊涂啊……取什么人参果,师父法力通天,怎会怕那长虫,你早些说来,不就是了?”
白岳哭道:
“师兄,你不知道,那长蛇说万不可让师父知道,否则这花瓣一时三刻便可要了我的小命哩……”
众师兄弟皆喟叹不已,这孩子真不知道天高地厚,白虎山那头千丈长蛇他们是知道的,是师父存了一丝善念,说天地万物修行不易,这才留着它的性命,否则一个念头,它早死了!
镇元子捻着那花瓣,久久不语,忽然眉毛一挑,怒道:
“西方教,欺我太甚!”
俯首将白岳拉起来,盘着他头,温言道:
“莫哭,莫哭!师父不怪你,那长蛇胆敢吓你,却是不想活了,且随我来,师父带你打他去!”
说罢,便拉着徒儿纵起祥光。
白岳这是第一次腾云,便觉一阵眼晕,竟已来到白虎山头。
镇元子在云端往下一看,不由顿足道:
“便宜它了,却是来的迟了!”
按落云头,与白岳立在一方断崖上,指着那头绵延千丈的红色蛇尸,笑眯眯的问道:
“徒儿,是它不是?”
白岳把嘴一撇,气呼呼的说:
“怎么不是它,师父你快去把它抽筋扒皮,吊起来打!”
镇元子笑道:
“还打什么,它早死了。”
“死了?”
白岳装作一副气呼呼的模样,提一口仙气,飞过来落在蛇头之上,提起小拳头一通乱砸,那蛇躯早已腐烂,被这分神期的法力一击,顿时炸裂开来,烂肉臭水溅了他一身……
镇元子笑弯了腰,掐个法诀,凭空摄了蓬水过来,将白岳兜头淋了几遍,洗去污秽,这才将他提上云端,笑道:
“明月,可解气了吗?”
白岳忿忿的说:
“解气什么,臭烘烘的!师父,这东西怎么死了?”
镇元子摇摇头,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
“它知道的太多了。”
唤起一道暖风,将徒儿的衣衫吹干,挽起他手说道: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既然还不解气,那师父带你说理去,你敢不敢跟着?”
白岳小手一叉腰,昂首道:
“有何不敢?”
镇元子大笑,遂纵起一朵祥云,直飞南海。
观音菩萨正在紫竹林讲道,忽然闭口不语,一众弟子翘首望来,却听她说:
“镇元大仙来了,惠岸行者速去迎接!”
金吒慌忙出林迎过去,便见镇元子大袖翩翩,携着一个童儿,正落在珞珈山上空,面色不虞。
忙行合十行礼,口称:
“大仙来访,菩萨命我等前来迎接!”
镇元子摆摆手,不耐烦的说:
“不速之客,何须迎?速速带我去见你家菩萨说话!”
金吒见他怒气冲冲,也不敢多话,只得赔笑道:
“大仙稍待片刻,菩萨就来。”
说话间,菩萨已带了捧珠少女,二十四路诸天护法从林中走出,远远的便朝镇元子合十道:
“许久未见,大仙一向可好?”
镇元子板着脸回了一礼,硬邦邦的说:
“我好不好,菩萨不知?”
菩萨微微一愣,眉头轻蹙,旋即展开笑容:
“大仙哪里话来,贫僧枯坐珞珈山,岂敢探知大仙……此间或有误会,大仙且往潮音洞一续,不知意下如何?”
镇元子点点头,伸手不打笑脸人。
便携白岳落下云头,同菩萨一行穿过玛瑙滩,经由莲池,向潮音洞走去……
第十八章·谁才是第三者
路过莲池时,镇元子特意凭栏一望,但见莲池之中空空如也,心头顿时一片雪亮,故意驻足不前,遥遥指着池水说:
“昔日来此,菩萨一池莲花妖娆争艳,如今人面犹在,莲花却不知何处去了?”
菩萨微微一笑:
“水至清则无鱼,大仙何必执着?”
镇元子冷笑道:
“果然是你!”
菩萨略显不悦,沉声道:
“果然如何?大仙来访,贫僧处处以礼相待,这池中有无莲花与汝何干,何必讥讽于我?”
镇元子把眼一眯,长须飘飘,大袖鼓起,磅礴仙力引而不发。
就这么一瞬间,缀在身后的金吒、少女、二十四诸天护法竟已承受不住如此威压,一步一步退往池边。
菩萨面色一变,正要施法,却见镇元子长袖一翻,掌中托起一瓣莲花,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说道:
“菩萨,可识得此物?”
“原来是你!”
菩萨秀美中寒光一闪,玉掌翻处,已将净瓶祭起,顿时天地间金光闪烁,佛音浩渺,生生将镇元子的气息压了下去。
镇元子岿然不动,却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躲在他身边的白岳顿觉一座大山压了过来!
一时面红耳赤,呼吸不畅……
镇元子冷哼一声,长袖抚在他身,一股暖意融融的仙力托着他平平飞出。
落在池边,正好在捧珠少女身旁。
见俩人一个说“果然是你”,另一个说“原来是你”,竟然就动起手来,金吒、少女、二十四诸天护法皆一头雾水——
天气不好么?
菩萨竟然如此暴躁!
两位大佬互打机锋,白岳最开心了。
不打起来,哪儿来的机缘?
最好大战一场,将这珞珈山夷为平地,我也跟着薅点儿羊毛!
砍几捆紫竹回去嚼嚼也好……
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模样,左看看,右瞧瞧,最后目光又落在少女身上。
多日不见,好似她又美了几分,令人心旷神怡。
忍不住往跟前挪了挪,少女还当他害怕,于是微微一笑,纤纤玉手伸出,挽着他手,又往后挪了挪,宽慰他道:
“别怕,不会打架的!”
白岳奇道:
“你怎知道?”
少女嫣然一笑,轻声道:
“镇元大仙与我师父皆是举手投足间毁天灭地的大能,若是要动手,自然会去别处,断不会殃及我等,或毁了这福地……”
白岳恍若未闻,只是盯着她裙底露出的一截绣鞋,又朝她眨了眨眼睛,伸手扇了扇鼻端,嘴唇翕动无声道:
“好臭,好臭……”
少女瞪大了眼睛,却见白岳嘴唇又动了动,似乎是说:
“有缘再见,保重!”
他这么一比划,少女顿时想起那条金鱼来,握着他的那只手紧了紧,另一只手像游动的鱼一样比划了一下,询问似的看过来。
白岳点点头,少女眸子里顿时幻彩连连。
摸摸他头,又捏了捏他的耳朵,好像有点奇怪那鱼怎么变成个小道童了?
白岳受用无比,忽听镇元子笑道:
“贫道无礼,却让这女娃儿笑话了,罢了,罢了。”
言毕,收了法力。
菩萨也收了净瓶,佛光内敛,冷冷的道:
“大仙来访,就是耀武扬威来的?”
镇元子摇摇头:
“明月,你来说与她听!”
哎呦,被点名了。
白岳不情不愿的撒开少女的葳蕤,朝菩萨一礼,朗声道:
“我师父说了,你们西方教——欺人太甚!”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惊。
镇元子嘴角一阵抽搐,干笑一声,叱道:
“说这些干什么,捡要紧的说,真是个小糊涂虫儿!”
菩萨冷眼旁观,转向白岳。
得嘞,打不起来了?
只好原原本本,将五庄观里编出来的谎话又重复了一遍。
镇元子连连点头,菩萨却皱眉不已。
沉默良久,菩萨朝镇元子合十一礼,说道:
“不瞒大仙,两月之前贫僧这莲池之中一只鲤鱼精作怪,竟将一池莲花皆毁了去,实在不知有一瓣流落出去,竟被一条长蛇所得,那西行和尚之类,更是子虚乌有之事……”
镇元子见她恭敬有礼,方要作罢,又听她否认,顿时怒道:
“区区一只鲤鱼精,能毁了菩萨的莲池?”
菩萨无奈叹道:
“那鲤鱼精不过妖丹境修为,虽然自爆内丹,却也不能毁了这一池后天灵根,贫僧也知期间必有蹊跷,也曾掐指巡纹,可惜……贫僧法力低微,竟然算不到!”
说罢,双目灼灼盯着镇元子。
镇元子一愣,说什么法力低微,你算不到的,这天地间能有几人?
忽然见她神色有异,想到之前她说的那句“原来是你”,顿时气往上涌,合着算不到的这人是我?
愤然道:
“岂有此理,菩萨竟如此小瞧于我,贫道有人参果树,何必觊觎你这一池莲花?”
菩萨低眉垂目,不卑不亢:
“大仙做何想,贫僧怎知?”
镇元子怒目圆睁,手中莲瓣忽然花作糜粉!
就要发作时,忽然一道极美好的声音传来:
“菩萨息怒,镇元大仙乃地仙之祖,一向德高望重,为万仙表率,必然不会行此下作之事。如此看来,想必有第三人在侧,先毁了莲池,又让那长蛇怪搬弄是非,嫁祸于珞珈山。若菩萨与大仙交恶,岂非恰恰落入彀中,亲者痛仇者快?”
哎呦呦,就你是个大聪明?
被少女一点破,白岳这借刀杀人,隔岸观火,火中取栗的妙计可就全泡汤了!
他斜睨着少女,不满之色溢于言表。
少女微微侧过头来,眸子里笑意嫣然,樱唇翕动无声道:
“可不就是你?”
白岳慌忙板起脸来,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说什么“第三者”……
我看你才是第三者!
少女嘴角一弯,低头不语。
菩萨面色数变,喟然叹道:
“龙女果然聪慧,贫僧着相了,大仙莫怪!”
说着,便合十一礼。
竟然是个龙女,你头上角呢?
白岳忍不住朝她头上看去,但见乌亮云鬓,龙女心有所感,回首嫣然一笑,白岳顿时痴了。
镇元子虽然还是疑心菩萨伙同这什么龙女编谎话骗他,可菩萨已经让步,不好再咄咄逼人,而且他也没有真打一场的打算。
嘴上占点儿便宜,差不多得了?
第十九章·乱点鸳鸯谱
镇元子沉吟片刻,直觉这“第三者”当另有其人,且菩萨言辞间似乎也足够诚恳,决定先息事宁人,就也回了一礼。
余光一扫,便看到白岳竟然在那和龙女“眉目传情”,于是笑道:
“菩萨,我见这龙女机智聪慧,又生的如花似玉,不若许了我这徒儿,咱们两家握手言和,怎样?”
一听这话,龙女顿时闹了个大红脸,衣袖一摆,原地消失。
菩萨不悦道:
“大仙说笑了,龙女早已成佛,何论婚嫁?”
镇元子吃了一惊,微微一怔,咋舌道:
“莫非竟是那婆竭罗龙王之女,八岁时听文殊菩萨宣讲佛法,便献珠佛前,立地成佛的那位?”
菩萨傲然道:
“我佛慈悲,正是此女。”
镇元子看了白岳一眼,不是为师不帮你,那位已经肉身成佛,四大皆空,想是不用再想了!
白岳翻了个白眼,谁让你乱点鸳鸯谱了?
菩萨等了一会儿,却见师徒俩人大眼瞪小眼,就是不提告辞,心下了然,遂微微一笑:
“大仙,贫僧今日多有无礼之处,且令徒也受了惊吓,虽不成两家之好,却也是一场缘法。我这杨柳枝也属后天灵根,有消灾延寿之笑,若不嫌弃,便赠令徒一枝,聊表心意……”
镇元子尚未搭腔,白岳已上前行礼道:
“不嫌弃,不嫌弃。常言道,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菩萨厚赐,小道这就笑纳了,多谢,多谢!”
菩萨莞尔,便从净瓶杨柳枝上折了一截枝丫,素手一扬,缓缓送入白岳手中。
后者喜笑颜开,又行了个大礼。
镇元子面皮滚烫,这小子真是丢死个人!
早知道,不带他来了……
匆匆向菩萨打了个稽首,长袖一拂,卷着徒儿,便纵起金光,瞬息间已消失在云端。
菩萨呆呆望着天际,良久,叹了口气:
“不是他,又是谁来?”
白岳只觉眼前一暗一明,竟已到了五庄观。
镇元子已经不见了,他一人孤零零坐在自己房中,清风也不在,从窗缝里依稀听到师兄们在院中言语:
“师父回来了,明月呢?”
手中杨柳枝还在,镇元子倒没贪他这后天灵根,想必那老道是臊得慌,分分秒秒都不想再看到这个没脸没皮的徒儿了!
这时候,视野中的倒计时已经变成:
2:12:22
白岳心焦起来,时间不等人啊,我人参果还没到手呢!
怎么开口呢?
在屋子里转了几圈,看见桌上笔墨,脸上顿时浮现出了魔鬼般的笑容。
忙扯下雪白的床单,挥毫泼墨,叠好了塞进袖子。
“吱呀”一声,推开房门。
清风没见明月回来,正在院子里团团转呢,想去问师父,可他红着脸回来以后,就一言不发关了正殿大门,那气场——
谁都不敢进!
一眼瞥见白岳,顿时笑道:
“呀,那不是明月?”
一众师兄顿时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问:
“明月,出什么事儿了?”
“那长蛇呢?”
“师父……”
白岳昂首阔步,笑而不语,一直引着师兄们来到正殿之前。
这才转过身来,把手一挥,笑道:
“你们猜猜,师父带我去哪了?”
大师兄摩挲着他的脑瓜,乐呵呵的说:
“这还用问啊,师父不是带你去打那长蛇了么,白虎山呗!”
白岳大摇其头:
“非也,非也!”
看着他嘚瑟的模样,清风上前一巴掌拍过来:
“少废话,到底去哪了?”
白岳一矮身,躲了过去。
“嗨,白虎山是去了,可惜那长蛇怪早就死了……师父便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这蛇虽死,跟脚却在,为师这就带你出气去!”
一听这话,师兄们顿时来了兴致,纷纷凑过来,席地而坐,众星捧月似的围了一圈。
大师兄还把白岳一把揽过来,放在膝上:
“明月乖啦,别卖关子了,快说吧……”
这场景倒是一副父慈子孝的画面,可白岳一想起明月那四百多岁的年龄,顿时就起了一地鸡皮疙瘩,感情这是一个老头,怀里抱着另一个老头?
顿时打了个哆嗦,慌忙从他怀里钻出来,叉着腰说:
“师父带着我,纵起金光,不一时便到了南海普陀山,远远看到一片紫竹林。师父便落下云头,把手一挥,顿时天昏地暗,飞沙走石,慌得那惠岸行者匆匆赶来,拜倒在地……”
“喔,原来去了珞珈山?”
“笨蛋,师父不是说了么,西方教欺我太甚,想必那瓣莲花跟观世音菩萨有些关系……”
“真相了,真相了!”
“好期待……”
大师兄一阵头大,喝道:
“都给我闭嘴,且听明月怎么说!”
白岳环视一周,傲然道:
“见那惠岸行者出来,师父却理都不理,把手掌一按,天地间顿时庆云滚滚,金光万丈,一只擎天巨掌凭空出现,铺天盖地的覆在珞珈山上空,口中叱道,观世音何在?”
“哇,师父好威风!”
“谁说不是呢?”
“后面呢?”
等吊足了胃口,白岳才继续说:
“菩萨那婆娘慌忙从林中升起,祭出手中清净琉璃瓶,释放出万道佛光,苦苦支撑,一时罡风袭面,吹得她披头散发,狼狈不堪,只得好言相求……”
“噗,菩萨那婆娘……明月好新颖的说法?”
“想不到,那菩萨竟不堪一击?”
“屁,那是咱们师父厉害,地仙之祖啊,你道是寻常?”
白岳朗声道:
“眼看那紫竹林东倒西歪,玛瑙滩一片狼藉,莲花池滴水不见,潮音洞摇摇欲坠,师父这才收了神通。叱道,尔等胆敢欺负我徒儿,本来灭了你珞珈山也是应该,却有以大欺小之嫌……”
“没打起来啊?”
“我去,这还不算打,你想什么呢?”
“师父威仪,不能观想其万一,明月啊,你真是造化了!”
“恨不能以身代之,可惜,可惜……”
“明月,后来呢?”
白岳笑道:
“当此之时,那金吒、龙女、二十四诸天护法早已匍匐在地,口吐鲜血,菩萨那婆娘也是鬓钗纷乱,大汗淋漓,一看师父收手,慌忙就坡下驴,引师父居中高坐,又摆设香案,奉上琼浆美食……”
“痛快,痛快!”
“要得,要得!”
“快讲,快讲……”
第二十章·镇元大仙,法力无边
众人几番催促,白岳才得意的说:
“再后来,菩萨那婆娘拜倒在地,匍匐上前,苦苦哀求,师父才饮了一杯,却说……我见这龙女貌美如花,跟脚也不俗,便许了我徒儿,权作赔礼,怎样?”
“咦,小明月要娶媳妇咯?”
“羞也不羞?”
“我去,这段是你编的吧,那龙女何在?”
白岳翻了个白眼,忿忿的道:
“谁知,那龙女早已肉身成佛,是不能婚嫁的……菩萨那婆娘又怕触怒了师尊,是以将清净琉璃瓶中杨柳枝奉上,好话说尽,苦苦哀求,师父这才收了雷霆之怒……”
说着,便从怀中取出杨柳枝,炫耀似的挥了一挥。
众人顿觉清风拂面,暖意融融,身子都像轻了许多,都说这后天灵根果然神妙非凡。
一时七嘴八舌,羡慕不已。
忽见白岳从袖中取出一物,铺展开来,高高举过头顶,众人抬头一看,便见上书十六个大字——
镇元大仙,法力无边,威镇寰宇,踏平灵山!
白岳面朝正殿,振臂高呼:
“镇元大仙,法力无边,威镇寰宇,踏平灵山!”
被他这么一忽悠,众弟子一时群情激昂,顿时跟着吵吵嚷嚷起来。
过了几遍,却已整齐划一,顿时声震四野——
“镇元大仙,法力无边,威镇寰宇,踏平灵山!”
却说镇元子回到正殿,心里却惦记着龙女口中的“第三者”,掐指巡纹良久,也不得其解,正自苦苦思索,这人法力之高,世间也屈指可数,到底是谁呢?
忽听窗外吵吵嚷嚷,就属明月声音最大,听的心浮气躁,便皱起了眉头。
正要喝止,听他说什么——
“菩萨那婆娘拜倒在地,匍匐上前,苦苦哀求”云云……
顿时臊得满面通红,只想满地打滚,又听众弟子高呼“威镇寰宇,踏平灵山”,一口老血差点儿喷出来!
这混账小子,是想害死我啊?
众弟子喊得正欢,忽听正殿之中霹雳也似一声爆喝:
“都闭嘴,滚去修炼!”
唬得那一班弟子,人人惊惧,个个胆寒。
慌慌张张跪倒行礼,各自战战兢兢退回房中修炼去了。
清风一扯白岳,正要逃之夭夭,忽见正殿大门豁然洞开,从里面传来镇元子怒气冲冲的呵斥:
“明月,滚进来!”
得,你自求多福吧!
清风吐了下舌头,撂下白岳缩头缩脑的跑了。
白岳却似什么事儿都没有的样子,款款整了整衣服,将杨柳枝揣进怀中,高高举着那标语,昂首阔步,登堂入室。
镇元子气的发昏,一见那白布上七扭八歪的十六个大字,顿时眼前一黑,爆喝一声:
“混账东西,你还举着那劳什子干什么?”
长袖一拂,白布化作糜粉。
白岳手上一空,讪讪的放下手臂,行了一礼。
笑嘻嘻的看着镇元子,见他太阳穴“突突突”的跳个不停,忽道:
“师父,你怕西方教了?”
镇元子被噎住了,他自然是怕的,那边可是有两个天道圣人坐镇,而他虽然福泽深厚,多少年了却还卡在准圣境界上,不得寸进。
只是,被这小子将了一军,却又不好意思承认。
把眼一瞪,强撑着说:
“胡说八道,为师怕什么?”
一听这话,白岳顿时眉花眼笑,小手叉腰,仰着小脸儿说:
“那不就得了?”
什么叫那不就得了?
镇元子气的肝儿都疼了!
直觉今日自从见了这小王八蛋,就事儿事儿的没个完,道心都不稳了!
说理吧,这小子又是个愣头青,看着他一副皮赖相,顿时心烦意乱,挥挥手无力的说:
“滚滚滚,自去闭关修炼一百年!”
白岳一听,顿时哭倒在地:
“师父啊,如今这一别,天人永隔,徒儿再也无福侍奉师父座前了……呜呜呜,他日若师父垂怜,可教清风在我坟头烧一封家书,好叫我知道师父安康……哇哇哇……”
镇元子面皮抽动,怒道:
“我叫你闭关,又没叫你去死,嚎个什么?”
白岳哽咽道:
“师父啊,我人参果还没吃呢,匆匆百年一过,岂不是黄土一抔,我太惨了啊,呜呜呜……”
镇元子头大如斗,这孩子是得了健忘症了吧?
“胡说八道,你入门时,不是已吃过一枚了,还要四万六千多年才会死呢,区区百年,有何惧哉?”
白岳捶胸顿足,一把扯出那杨柳枝,撂在镇元子座下。
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嚎啕道:
“师父啊,那一枚也不知道管用不管用,徒儿今日受了菩萨那婆娘的惊吓,道心紊乱,即将走火入魔,这就要死了……”
镇元子都被气笑了,想吃人参果你直说便是,说的这么严重,好像我五庄观在虐待幼童似的!
见他哭得伤心,不由心软下来,温言道:
“好啦,莫哭,莫哭。为师允你再吃一枚果子,好不好?”
白岳犹自哭泣不止:
“呜呜呜,一枚也不够啊,再说清风也想要的……”
镇元子烦不胜烦,脑子里嗡嗡直响。
也顾不上心疼那万年有数的先天灵果了,能把这小子打发了就行!
“好好好,两枚就两枚,你二人各吃一枚,行不行?”
话音刚落,白岳就收了声,拿起衣袖擦了擦脸,嬉皮笑脸的走上前来,拜倒在镇元子座下,腻声道:
“师父最好了,么么哒!”
么么哒什么鬼?
镇元子嘴角抽搐,烦躁的说:
“还不快滚?”
“多谢师父!”
拜了一拜,劈手抓起杨柳枝,一道烟似的溜了……
看着他小短腿跑的飞快,镇元子恍然大悟,年年打雁,今日却叫雁啄了眼!
居然被这小子骗了?
下一瞬,五庄观中一声怒喝响彻四方:
“今日起,五庄观闭门谢客,众弟子不得下山!明月胡言乱语,着其闭关修炼八百年,不渡劫,不得见人!”
镇元子一怒,门下无不变色。
慌忙各自关了门户自行修炼不提,唯独白岳混不在意,蹦蹦跳跳穿过门廊,就来找清风。
这孩子正端端坐着练功呢,头上忽然捱了一记脑瓜崩,吓得他差一点儿走火入魔,忙收了功,气急败坏的说:
“明月,你干什么,还不去闭关?”
第二十一章·恶心妈妈给恶心开门
白岳笑嘻嘻的看着他说:
“造化了,造化了,师父让我们去打人参果吃哩!”
清风气道:
“就这啊,我才不吃……”
“爱吃不吃!”
白岳翻了个白眼,自在他房中转悠。
只见窗棂上挂着一条赤金,有二尺长短,有指头粗细,底下是一个蒜疙疸的头子,上边有眼,系着一根绿绒绳儿。
伸手取下来,说道:
“那我去打果子了,你去不去?”
清风见状,只好坐起身来,无可奈何的说:
“小祖宗,你知道这金击子怎么用吗?再说一个人又打不下来,我不去怎么办?”
伸手接过金击子,又迟疑道:
“我说,师父真答允你吃人参果了么,可不兴骗我?”
白岳笑道:
“师父允我吃一枚解馋,是我又多要了一枚,说清风也馋了,师父便说,滚滚滚,早吃了去闭关!”
清风怒道:
“我哪里馋了,你就知道编排我!”
白岳已走出门外,闻言又转过身来,扶着门框戏谑道:
“呦呵,那你别吃!”
“不吃就不吃!”
清风气鼓鼓的跺跺脚,他似乎确实对人参果没什么念想,便又去拿了丹盘,拿丝帕垫着盘底回来。
俩人穿过花园、菜园,径到人参园内,看着树上婴儿般手舞足蹈的人参果,清风皱眉道:
“你可得接的准些,掉下去可就没了!”
嘱咐一句,便爬上树去,白岳仰头看着,笑道:
“若是没了,我就跟师父说去,是清风那厮故意打得歪了,害我没吃到果子,让师父用七星鞭打你屁股!”
清风气得直咬牙,卯准了一枚果子,怒道:
“少废话,看清楚了,我可打了?”
白岳道:
“打吧,打吧!”
结果等了半天,清风也没动,直到他举着盘子接到正下方,清风才扬起那金击子,“咚”的一声敲在果蒂上,那果子便“扑棱棱”落了下来,“啪”的一声掉在盘子里。
见他果然接住,清风才松了口气,喊道:
“接好了,我又打了!”
便听“啪”的一声,手中一沉,又是一枚人参果落入盘中。
白岳低头看时,盘中好似两个未满月的婴儿,通体雪白,犹然舞动手足,“嘤嘤”作啼。
我去,这踏马谁敢吃?
清风怒气未消,气呼呼爬下树来,见白岳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顿时被逗笑了:
“明月,你倒是吃啊?”
白岳咽了口唾沫,牙床一阵战栗,怯怯的说:
“清风哥哥,不如你先吃吧。你看这模样,若咬它头吧,会不会爆一口脑浆子出来,若咬它肚子,又肠子肚子一股脑儿翻浆出来,没得吃了一嘴屎……”
面对一个洁癖癌晚期,你跟我说这,你礼貌吗?
清风一阵恶心,叱道:
“别胡说八道,这是个果子,又不是小孩儿,哪有那些东西?”
白岳打了个哆嗦,还是不肯吃,又说:
“话虽如此,可我一想这些,就骇怕极了,待会儿汁水流出来,怕不是些腥臊难闻的脑浆子、肺叶子、肝儿、胆儿,黏在喉咙里,吐吐不出来,咽咽不下去,嘴一张,却是一截手指……”
“呕”的一声,他话没说完,清风已经耐不住了,干呕了半天的酸水儿,倒提着金击子,撒丫子就跑,远远传来一声:
“果子是你讨来的,爱吃不吃!”
其实,他俩年幼时早吃过了。
但那时毕竟懵懵懂懂,尚不觉害怕,只是好玩儿,匆匆几口便吞下肚子,几百年过去,连什么味儿都忘了。
如今见的多了,却不由他多想,本来就没什么需求,再见这果子模样,早生了恻隐之心,再被白岳一恶心,哪里还有吃的心思?
白岳远远的喊了一声:
“清风哥哥,你那枚不要了吗?”
清风已跑进花园,头也不回的答了一声:
“不要了,不要了……”
白岳摇摇头,掐个法诀,心口漩涡出现,便将两枚人参果和那截杨柳枝一股脑儿丢进去,提溜着盘子去寻清风。
清风是个好兄弟,他其实已做了跟白晶晶分享一枚人参果的打算,最后这一回,不试试而已。
没想到这家伙居然真不吃?
洁癖癌,害人不浅!
进了道房,却见清风在那洗脸,便等在一旁。
清风擦洗干净,又拿清水漱了口,见白岳端着个空盘子,沮丧的坐在一边,便问:
“那果子呢,吃了吗?”
白岳摇摇头,心有余悸的说:
“不敢吃,不敢吃,撂到地下,转眼就没了!”
清风呆了一呆,叹了口气:
“却是糟蹋了,也是怪我。咱俩吃不下去,倒可以交给师父,让他赐予众师兄们享用,也是好的。这果子遇金而落,遇木而枯,遇水而化,遇火而焦,遇土而入,如今却再也寻不得了……”
白岳忽然笑道:
“这样也好,咱俩谁都没吃。清风哥哥,明月顽劣,这些年来,多亏了你照顾,才事事如意,咱俩一起长大的,那四万年七千年以后,就一起变个老头,岂不甚好?”
清风听的感动,捉着他手说:
“明月,师父让你闭关八百年,你怕不怕?”
“怕是不怕,就是太寂寞了。你要是得空了,就隔着门缝儿与我说会子话儿,日子也过的快些。”
“我一定会去的!”
“那我走了?”
“去吧!”
临出门时,白岳又回头说:
“清风哥哥,我受了菩萨那婆娘的冲撞,师父说我道心不稳,这一闭关,怕有些事儿想不起来了,你可多提醒我些?”
清风擦了擦眼角,哽咽道:
“别怕,我明天就来!”
白岳朝他摆摆手,走出门外,突然奔回门边,做了个鬼脸,那清风正红着眼发呆,不由“噗嗤”一声笑出来。
别了清风,白岳独自回到房中。
视野中倒计时已经变成:
00:19:32
就剩这点儿时间,逃是来不及逃了,况且镇元子已经闭观谢客,这么冒冒失失闯出去,岂不是找死?
那么,只能我藏我自己了。
转了一圈,将明月的铺盖收拾好,端端正正坐在床铺上,五心向上,默默跟着视野中的数字倒计时……
“五、四、三、二……”
“叮,体验活动结束,评价生成中……”
第二十二章·地煞七十二变
脑海里萝莉音一响,白岳立即掐了个法诀。
视野刚刚从明月眼中转还出来,心口小漩涡便已出现,“嗖”的一下投入其中!
正殿之中,打坐的镇元子忽然睁开眼睛,磅礴的神识一瞬间包裹了整个万寿山,像间谍卫星一样一寸寸扫过,最后来到明月房中。
只见那童儿盘膝坐在床上,呆呆望着屋顶,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再看他屋里,井井有条,却并无异常……
镇元子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怪哉,分明有生人气息,怎得不见了?”
又细细的探查了一遍,终究一无所获,掐指良久,不得其法。
再将神识探出,却见徒儿依旧在那发痴,不由生出一丝疑惑,难道是之前话说的重了?
遂隔空宽慰道:
“明月,勿需多想,且潜心闭关修炼,为师盼你出关渡劫!”
明月吓了一跳,慌忙跳下床来,遥遥拜倒:
“是,师父!”
等了许久,不见师父说话,才慢慢爬上床,犹然疑窦重重——
之前分明在山下和清风一起担水的,怎得忽然陷入黑隅,这就到了道房之中,还有那惊鸿一瞥的晶莹骸骨……
算了,师父不让多想,那就修炼吧!
却说白岳进了芥子空间,便看到白晶晶一手托着一枚人参果,正在那里手足无措,不知放在哪里才好。
抬眼看到白岳,慌忙奔了过来,急道:
“岳哥哥,这是什么?”
白岳笑道:
“这就是人参果啊,咱俩一人一枚,尝尝鲜。”
一听这个“尝”字,白晶晶整个人都变得僵硬起来,羊脂玉似的手背上,肉眼可见的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纤纤玉手一抖,差点儿把那果子丢下去!
白岳乐了半天,才从她手中接过来,感觉果子离手,白晶晶好似解脱了封印一样,浑身舒展,长长的吁了口气说:
“岳哥哥,我,我不敢吃……”
白岳嘿嘿一笑:
“还说吃呢,咱俩如今合计只有一副骨头架子,你倒是想吃,可也得有嘴、有胃才行啊?”
白晶晶松了口气,笑吟吟的走过来,挽着他臂骨说:
“这就好,那咱们不吃它了?”
白岳点点头,刮了下她的小琼鼻,笑道:
“我这里又是净瓶甘露,又是灵根、宝莲,都能拿来修炼,你是不是傻啊,竟丝毫未动?”
白晶晶红着脸道:
“那都是岳哥哥的宝物,我怎能私取?”
白岳笑道:
“傻丫头,你可是我妹妹啊,我的就是你的,你的还是你的,跟你岳哥哥客气什么?”
这是一句白岳前世熟溜溜的一句撩妹惯用语,说完这话,就等着白晶晶“嘤咛”一声,红着脸扑过来往他怀里钻呢!
谁知,竟然跑偏了?
一听这话,白晶晶红彤彤的俏脸顿时就白了,美好的瞳子里一股子幽怨猛击过来。
便转过身去,嘟着嘴说:
“我才不是你妹妹,我只是你……你的朋友罢了。”
瞧这情形,白岳哪还不明白?
伸出晶莹如玉的骨掌,在她翘臀上狠狠摸了一把,后者身子一僵,又陷入了某种封印之中,却听白岳坏笑着说:
“想什么呢,小姑娘,你已经落入我白岳手中,怎么还想着做朋友呢……我说的可是情妹妹,将来要入洞房的那种哟?”
白晶晶大羞,捂着脸就跑。
可这空间就这么点儿,没跑几步就“咚”的一下撞在戒子空间坚硬的结界上,整个人弹了回来,却被白岳揽进怀里。
白晶晶脸都红透了,不敢看白岳,直想逃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去,找个地缝深深的钻进去……
闭着眼羞羞央求他:
“岳哥哥,你放我出去吧?”
白岳笑道:
“这可是在镇元子房里,你要是出去了,那可不得了!”
白晶晶“啊”的一声,也顾不得害羞了,慌忙从他怀里钻出来,捉住他臂骨问:
“那,那可怎么办?”
白岳笑了笑:
“山人自有妙计,咱们先在这修炼一个月再说。”
说着,便从白晶晶叠得整整齐齐的莲叶中取下一片,把她摁在上面,又取了一朵莲花塞进她手里,说道:
“专心修炼,不许胡思乱想!”
白晶晶脸又红了,嗔道:
“谁,谁胡思乱想了?”
见白岳还在不依不饶的盯着她看,慌忙闭了眼,五心向上,开始修炼大品天仙决。
好半晌,她起伏不定的小胸脯才舒缓下来,一丝丝玄妙的雾气从莲叶、莲花上盘旋而起,渗入她周身……
直到这时,白岳才腾出手看系统评价:
【本次体验活动评价为——上中,获得——地煞七十二变!】
哇喔,发达了!
偷了颗人参果,竟然给了上中?
这地煞七十二变可来的太是时候了,九转元功缺的就是神通变化!
期待中金光一闪,瞬间明悟了这一门繁复的神通。
白岳还以为练了之后就能变大变小,变各种动物、草木、石虫……
谁知却是格局小了!
这地煞七十二变其实包涵了整整七十二门小神通,变化自身仅仅是其中一门“假形”而已,还有一门“指化”是专门变别人的……
有意思,可以幻化人形变衣服穿了!
身子一晃,变作白古的杨过扮相,幻化出一面镜子,嘚瑟良久。
这才拿起一枚人参果,轻轻放在白晶晶掌中,这妮子恍若未觉,又在果子上刺破了一个小洞,晶莹剔透的汁水顿时流了出来,瞬息间已化作一团白雾,丝丝缕缕盘桓起来,像小蛇一样钻进白晶晶口中……
还好这法子管用,要不然还真浪费了!
白岳松了口气,也拿起一片莲叶铺在地上,盘膝坐在白晶晶身边,将另一枚人参果放在掌中,刺破一个小洞,运转九转元功,物我两忘……
再次睁开眼睛,便看到白晶晶又换了一副面貌,确实比之前更显妖艳,那一双秋水似的眸子一眨不眨的挨在眼前,见白岳睁眼,“嘤”的一声娇呼,面红耳赤逃到一旁去了。
白岳大笑,低头一看,顿时无语。
手中人参果,座下莲叶皆已消失不见,连变化也不知什么时候失效了……
人参果蕴含的能量果然给力,九转元功第一转第七个小境界大圆满,唤作生血境,如今五脏六腑、浑身肌肉、四肢血脉皆已生成,唯独——
没有皮肤!
第二十三章·勾死人是什么鬼
之前那副骨头架子已经够吓人的了,谁知到了这个境界,才知道没有最吓人,只有更吓人——
这尼玛活脱脱就是一个受了剥皮皮酷刑的死囚啊!
“晶晶,过了多久了?”
白晶晶不敢转身,红着脸闷闷的说:
“已经三十天了!”
怪了,CD都期满了,这次萝莉怎么没叫我起床呢?
白岳奇道:
“晶晶,你今天很美啊,背过去干什么,怎么不敢看人了?”
白晶晶身子一僵,羞羞的呸了一口,嗔道:
“哼,我才不看你!”
白岳这才后知后觉的往下瞥了一眼,脸上血肉一阵抽搐,慌忙摄了几片莲叶过来盖在腿上,遮住那根剥了皮的香蕉,埋怨道:
“你这妮子,也不知道变身衣服给我!”
白晶晶余光偷偷回看一眼,这才放心的转过来,委屈的说:
“岳哥哥,你在修炼啊,我哪里敢打扰?”
白岳坏笑道:
“不敢打扰,却敢偷看?”
“谁,谁偷看了?”
白晶晶无地自容,羞得钻到莲叶堆后面。
说实话现在这模样实在是瘆人了点儿,还是换回杨少侠比较好!
身子一晃,变作一个剑眉星目身背无锋巨剑的白皙少侠朝美人儿走去,听到脚步声,白晶晶红着脸抬起头,先是一惊,随即欣喜的跳起来:
“岳哥哥,你恢复肉身啦?”
白岳摇摇头,笑着说:
“还没有,才到分神期,彼此彼此……”
说着,还伸手捏了捏白晶晶粉嫩的桃腮,这妮子倒是没跑,笑嘻嘻的说:
“岳哥哥,人家已经渡劫期大圆满啦,嘻嘻……”
我去,这大品天仙决真让人嫉妒啊!
同样的炼化一枚人参果,人都初中毕业了,我才初一……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这就要渡劫了?”
白晶晶得意的说:
“岳哥哥,我感觉一旦出去,就会引来天劫……等天劫过后,就换我保护你啦!”
你可拉倒吧,哥们儿从不吃软饭!
白岳想了想,忽然说:
“晶晶,这段时间你先别修炼了……等我把境界堆上去,先渡个劫试试,若是没什么凶险,你再渡劫,好不好?”
白晶晶站起来,幽怨的看了他一眼,嘟着小嘴说:
“好吧!”
白岳笑道:
“怎么,不乐意啊,不想被我反超?”
白晶晶走过来,把脸贴在他肩窝里,幽幽叹道:
“岳哥哥,我想早点儿恢复肉身……再者,我不想让你去试,我只是白虎山的一具骸骨罢了,早就该死。而你,是要做大事的人,让我先试试天劫好不好?”
这妮子,就让人挺感动的。
白岳目光灼灼,反手握住那只葳蕤,朗声道:
“谁说你该死了?你是我妹妹!这三界之内,谁敢动你,我必将他挫骨扬灰,魂魄贬在九幽绝境,让他永世不得超生!”
白晶晶眼眶一红,泪珠儿“噗簌簌”滴落下来,环住他的脖子动情的说:
“岳哥哥,你真的太好了……”
白岳笑道:
“话又说回来,你现在就去渡劫,恢复肉身,那也没什么用啊?”
白晶晶抬起头,疑惑的说:
“怎么就没用了?”
白岳拿抬手擦去她脸上的泪痕,这才隔着衣服指了指,怪笑着说:
“我这模样,真没办法洞房啊!”
“咦~”
白晶晶羞得连脚脖子都红透了,慌忙推了他一把,受惊的兔子一样跳出他的怀抱,三两步又躲到荷叶堆后面去了。
“岳哥哥,不理你了,哼……”
过了许久,白岳坏笑着说:
“好啦,你别藏了,换我藏起来好不好?”
“不好!”
脑海里忽然响起萝莉的仙音:
“新的体验活动已经开始,请宿主做好准备……”
得嘞,那我滚粗?
白岳轻声道:
“晶晶,我出去一趟,你乖乖的哟……”
听到这话,白晶晶慌忙忍着羞探出头来,一双眸子里满是担忧:
“岳哥哥,不是在五庄观么,你千万别出去冒险了!”
白岳只是笑笑,注意力在萝莉那儿。
“叮,宿主当前等级……约等于分神期,系统将为宿主匹配高一级体验对象,请稍后……”
下一瞬,眼前出现三个备选项:
【东海龙宫巡海夜叉】、【水帘洞巨蟹守将】、【花果山勾死人】
白晶晶见白岳没有回话,却忽然变了脸色,眉头紧锁,慌忙从荷叶堆后面跑过来,一把抱住他的胳膊,惴惴不安的说:
“岳哥哥,你别出去好不好?”
白岳没说话,他感觉有一丝不妙,萝莉这次给出的三个选项都在花果山附近,而且都不是能薅羊毛的肥羊,难道是猴子出什么事儿了?
算上明月这次,也才体验了五次,总共不到一年半……
猴子还小的很啊,能闯什么祸?
白岳不出声,白晶晶愈发担忧起来,晃着他的胳膊:
“岳哥哥,岳哥哥?”
绵柔的触感将白岳唤醒,他低头看了看白晶晶,朝她咧咧嘴,露出八颗整齐的白牙:
“放心,我这次是去花果山,没什么危险!”
“木啊”一声,消失不见。
白晶晶身子一颤,慌忙捂住面颊。
一团红霞从耳根往下蔓延,又陷入某种奇怪的封印之中……
白岳选的是【花果山勾死人】,虽然不知道“勾死人”是个什么东西,但直觉这玩意儿对猴子的威胁要比其他俩海鲜要高,心一横就来了……
花果山正是深夜,星斗漫天,寂静无声。
身前一人身穿白衣,披头散发,虽在往前走,但整个身子纹丝不动,脚离地面足足三寸,光背影看着就怪瘆人。
白岳低头一看,自己也是相同装束,只是手里多了一条绳子。
这……就是勾死人了?
怕不是个鬼!
便朝前面那“鬼”唤了一朝:
“喂,你是勾死人吗?”
那人缓缓回头,一张脸灰败至极,两只猩红的眼珠子轮了一轮:
“多新鲜,你不是勾死人?”
好吧,是一丘之貉。
白岳不好意思的说:
“我突然忘了……咱们来这干什么?”
那人阴测测的笑了一声,还是半死不活的语气:
“勾死人,还能干什么?”
白岳气死了。
“废话不是,我是说……我忘了要勾谁!”
那人眼珠子又缓缓的轮了一圈,慢慢飘过来,压低嗓子问:
“你偷喝孟婆汤了?”
第二十四章·猴哥,我真不是你妈妈
你这个学渣,能专心点儿回答问题吗?
白岳气呼呼的说:
“你才喝孟婆汤了,你们全家都喝孟婆汤了!你再不说……我可不管了,你一个人勾去!”
那人板着死人脸看了半天,忽然转身朝前走去:
“我们全家当然喝孟婆汤了,傻子……”
没等白岳发飙,他又补了一句:
“我们来勾通背猿猴的!”
白岳吃了一惊,那老东西可不好惹,此时想来,他一身修为绝不在长蛇怪之下,你确定是勾他,而不是跑来送死?
跟着走了一会儿,又问:
“喂,花果山那么多通背猿猴,你知道是哪只?”
那人身子没动,忽然把脸转到后面,肯定的说:
“你果然偷喝孟婆汤了……连这都忘了?”
这个梗过不去了是不是?
白岳气道:
“是,我喝了又怎么着?”
见他承认,那人却似得了什么喜讯似的,“嗖”的一下飘过来,搂着他的脖子,腆着一张死人脸谄媚的说:
“好兄弟,下次叫我一起,行不行?”
白岳没好气的说:
“那玩意儿很好喝的吗?”
那人舔了舔嘴唇,猩红的眸子里荡漾着无限向往。
“那可是咱们地府最好吃的东西啊……而且,还有助于修行,你小子隐藏够深的啊,哪里来的门路……”
说到这,忽然“哎呦”一声,却似失望至极,忿忿的道:
“你是不是连怎么喝的都忘了?”
“那可不?”
白岳无辜的耸耸肩,能赖我么,那可是孟婆汤啊!
那人放开他,垂头丧气的往前走,半死不活的撂下一句:
“这地方大,咱俩分头找……”
白岳翻了个白眼,问道:
“喂,怎么找啊?”
那人丧丧的走过来,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来,上面写着:
通背猿猴,丑时三刻死。
朝白岳扬了扬,说道:
“一旦到了那该死的鬼魂周围,这纸上的名字就会发光,你手里那根勾魂索也会发光,勾对了,便不亮了。”
地府这么雕,竟然全自动搜索,高科技啊?
白岳点点头,选了个方向说:
“我走这边?”
那人默默朝另一边走去,神情萧索,瞧那沮丧劲儿,简直不止错过了一个亿……
白岳选的是猴子出世的那个山头,之前三年尽在那晃悠了,许久未归,还有些想念了!
走上山头,远远便看到猴子蜷缩成一团,窝在当日崩裂的那堆碎石中间,睡得正香。
一年多没见,他似乎一点儿变化都没有,就连睡觉的姿势,都和体验【花果山上一只猴】那次一模一样。
刚刚朝他迈出一步,白岳顿觉一股神识探了过来,这神识毫不遮掩,似乎是某种警告,略略一滞,又有好几股神识扫在身上,几乎将他的鬼体穿透!
麻蛋,我就说这山上有卧底,这些不是?
白岳立即转身,朝桃树下的另一只猴子走去,还拿出勾魂索,装模作样的在它身上比划……
打在身上的神识瞬间消失,白岳嘴角一挑,默默运行九转元功,使出地煞七十二变中的“嫁梦”之法。
梦境中,猴子正坐在水帘洞的那个大瀑布前,呆呆望着脚底下奔腾的河水,神情似有些郁郁,低声嘟囔着:
“大老虎,你怎么还不来看我?”
忽然脑袋一沉,耳旁传来一声熟悉又陌生的呼唤:
“小猴子……”
猴子浑身一颤,回过头来,便见一头吊睛白额的大老虎,整个身子都僵硬了,眼圈儿渐渐湿润:
“妈妈……你终于回来了!”
白岳整个人都不好了,挂着一头黑线,任由猴子抱着他的虎腿嚎啕大哭,我怎么就是你妈妈了?
良久,猴子擦了把脸,抬起头撒娇似的叫了一声:
“妈妈~”
白岳打了个寒颤,慌忙叫道:
“别瞎喊,我不是你妈妈!”
猴子却是个认死理的,用力抱着他的虎腿,埋头扎进寸许长的虎毛中,一个劲儿的蹭:
“你就是我妈妈,你就是……”
白岳叹了口气,把他拎起来,托在虎掌中。
怼到眼前,认真的说:
“小猴子,你妈妈是个温婉漂亮的女仙,我认得她……总有一天,我会带你去看她的,但真不是我……你可以叫我一声,师父!”
猴子失望极了,有气无力的说:
“师父……师父是什么?”
唉,还是这个样子!
看着他渐渐黯淡下来的眼神,白岳心里一软,温言道:
“师父嘛……就跟父亲差不多,也……”
“父亲?”
猴子抬起头来,眸子里又有光了。
白岳咧咧嘴,笑道:
“你还是叫师父吧!”
这便宜可不好占,要是被那位知道了,还不把我一巴掌拍死啊?
猴子高兴的翻了个跟头,大声叫道:
“好的,父亲!”
白岳一阵牙疼,连忙岔开话题:
“小猴子,我教你一门修炼的法诀,你好好记着……”
“修炼是什么?”
“法诀,又是什么……”
又来了,又来了!
白岳气的直想翻跟头,这破猴子怎么回事儿,一年多过去了,还没幼儿园毕业呐?
算了,算了,气大伤身……
深深吸了口气,嘱咐道:
“你别老是在这儿发呆了,平日里多走动走动,跟那些会说话的生灵聊聊天,长长见识,知道了么?”
猴子似懂非懂,忽然问道:
“见识是什么?”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单知道猴子刚出生的时候是傻的,有十万个为什么,我不知道一年之后,也是这样……
白岳终于知道系统萝莉为什么非让他来花果山了,感情被他这么一打岔,这猴子都快成自闭症儿童了,这不是造孽吗?
“见识就是,多听,多看,多问……”
话还没说完,忽然耳旁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唤:
“傻子,我找到了……快走!”
你踏马才是傻子!
白岳揉了揉猴子的毛绒绒的脑袋,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带着一丝不舍低声道:
“我走啦……”
吊睛白额大大老虎渐渐破碎,消失不见。
白岳回过神来,却见另外那个勾死人正在拼命晃他:
“喂,快醒醒,再不走要耽误时辰了!”
“好好好,走走走……”
白岳一把推开他,转身朝猴子看去,却见他忽然身子一颤,探出手虚抓了一把,喃喃道:
“别走……妈妈……”
第二十五章·提前三百年大闹地府
白岳跟着勾死人匆匆下山,手里的勾魂索忽然亮了起来。
勾死人指着前方一个洞穴,急急说道:
“就在里面了,快些走!”
一把拉起白岳,钻进洞里,里面倒是宽敞干爽,入眼便是昔日那只魁梧精壮的通背猿猴,他脚下踩着另一只七窍流血的通背猿猴,靠着洞壁睡得正酣。
脚下那只其实也算不上瘦弱,但跟脚的主人比,就显得弱小可怜,此时头脸堆满了血沫,只见出的气,不见进的气……
白岳故意忿忿问道:
“喂,这有两只啊,到底是哪个?”
勾死人气道:
“这还用问,你瞎啊?”
你踏马才瞎!
地府不搞团建的么,同事之间这么没礼貌?
俯下身子,默默运转九转元功,使出地煞七十二变中的“摄魂”之术,忽然扭过头说:
“喂,你鞋带开了!”
勾死人慌忙低头去看,两只脚丫子光溜溜的……
哪里穿过鞋?
他低头看时,奄奄一息的假·通背猿猴头上忽然飘出了一只奄奄一息的魂魄,但瞬息之间,被白岳心口的漩涡吸了进去!
勾死人气呼呼的抬起头,怒道:
“傻子,你敢耍我?”
白岳已经将失去光泽的勾魂索套在真·通背猿猴脖子里,转过身来,扬了扬绳头,淡淡的道:
“到底是谁傻?”
勾死人慌忙从怀里掏出那张纸,只见那上面原本闪烁着的“通背猿猴”四个字,已经黯淡无光,不由疑惑的说:
“怪了,真是这个强壮的?”
白岳笑道:
“不要被表面现象蒙蔽了双眼,要透过现象看本质,傻子!”
说着,便将那勾魂索一拽,绳索穿过通背猿猴的脖子,却将他半透明的魂魄勾了出来,一副懵懵懂懂的傻样儿。
勾死人见魂魄无误,便不再多言,转过身去闷头引路。
俩人拖着一猴,踉踉跄跄,直到一座城边。
通背猿猴渐渐醒转,忽抬头观看,见那城上有一铁牌,牌面上有森森然镌刻着三个大字——
幽冥界!
通背猿猴顿然醒悟,厉声道:
“幽冥界乃阎王所居,尔等小鬼安敢锁我至此?”
白岳只在一旁暗笑,另一个勾死人道:
“你今阳寿该终,我两人领批,特来勾你也。”
通背猿猴听说,顿时勃然大怒:
“我早就修炼有成,超出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已不伏他管辖,瞎了你的狗眼,竟敢来勾我?”
通背猿猴号称拿日月,缩千山,辨休咎,乾坤摩弄,此时一怒,当真威风凛凛,一时间狂风大作,飞沙走石……
白岳假作捏不住那绳,任它被通臂猿猴扯了去,便顺着风势一步一步朝城门走去,嘴上却不饶人,厉声道:
“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勿那泼猴,何敢在幽冥界撒野,仔细被十殿阎君剥皮抽筋,下了油锅,炸得你生不如死!”
那勾死人倒是个尽心履职的,见白岳勾魂索脱手,慌忙顶着风去拽那绳头,谁知通背猿猴已被白岳气得跳脚,见他仍敢往上扑,突然爆喝一声,当面就是一拳!
勾死人不过是个合体期的小小鬼差,哪里经得住,便听“啵”的一声脆响,鬼体忽然炸得粉碎,化作一股青烟,被风吹散。
通背猿猴仍不解恨,气冲冲三两步抢上前来,一把薅住白岳衣领,兜头又是一拳!
“噗”的一声,拳下一只萎靡的通背猿猴化为青烟,却是白岳急急使了个“尸解”之法,从芥子空间中摄出假·通背猿猴的魂魄,替自己挡了一灾……
通背猿猴“呸”了一口,冷笑道:
“还有些道法,再来!”
说着便举起那砂钵大的拳头,危急关头,白岳忽然哈哈大笑:
“来来来,一拳打死我,哈哈哈哈……”
通背猿猴神情一怔,骂道:
“你笑什么?”
白岳鄙夷的说:
“打我们这些鬼差,算什么英雄好汉,你倒是打死我跑路啊?今日是勾不到你了,可阎王爷还是会派下一波鬼差前去勾你,怎么……你还来一波,打死一波?”
通背猿猴一想,这倒是个问题,还是得从根子上解决,否则以后不胜其烦,还怎么睡觉?
将白岳掼在底下,厉声喝道:
“那阎王在哪里,速速带我去见他!”
白岳毫无惧色,慢慢站起来,整了整衣服,嗤笑道:
“在我身上耍什么威风,有种你打进去啊?”
被他几番嘲弄,通背猿猴爆裂的性子再也按捺不住,便将勾魂索一把扯下来,反套在白岳脖子上,猴爪幌一幌,竟拿出一根碗口粗细的黑铁棒来,冷笑道:
“打就打,你道我怕他怎的?”
牵狗一样拖着白岳,便轮着棒,打入城中!
唬得那牛头鬼东西躲藏,马面鬼南奔北跑,黑白无常战战兢兢,骨软筋酥,众鬼卒奔上森罗殿,报着:
“大王!祸事!祸事!外面一个通背猿猴,打将来了!”
慌得那十代冥王急整衣来看,见他相貌凶恶,手上也没轻没重,即排下班次,应声高叫道:
“上仙留名!上仙留名!”
通背猿猴厉声道:
“你既不认得我,怎么差人来勾我?”
此时那秦广王、初江王、宋帝王、忤官王、阎罗王、平等王、泰山王、都市王、卞城王、转轮王皆在其列,阎罗王慌忙答道:
“不敢,不敢!想是差人差了……”
通背猿猴獠牙一呲:
“你等是甚么官位?”
阎罗王躬身道:
“此乃阴间天子十代冥王,在下阎罗王。”
通背猿猴才收了铁棒,厉声道:
“汝等既登王位,乃灵显感应之类,为何不知好歹?我修仙了道,超升三界之外,跳出五行之中,为何着人拘我?”
阎罗王道:
“上仙息怒,普天下同名同姓者多,或是那勾死人错走了也?”
通背猿猴怒道:
“胡说,胡说!常言道,官差吏差,来人不差,怎会勾错?你快取生死簿子来我看!”
十王面面相觑,到底不敢违逆,即请上殿查看。
通背猿猴拖着白岳,径登森罗殿上,十王即命掌案的判官取出文簿来查。
判官不敢怠慢,便到司房里,须臾捧出五六簿文书并十类簿子,通背猿猴早急不可耐,便撂下勾魂索,抢上前去逐一查看……
第二十六章·不坑你,坑谁?
这一番查看,却又生出事来。
原来生死簿中,裸虫、毛虫、羽虫、昆虫、鳞介之属,俱无他名。
通背猿猴抓耳挠腮好一番追索,才到猴属之类,然而这猴似人相,也不入人名,又翻了许久才找到花果山,匆匆翻了几页,一张猴脸顿时黑了下来,其下“通背猿猴”者——
竟有上万!
这踏马怎么查?
原本就憋了一肚子气,又撞上这当口,通背猿猴再也忍耐不住,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一把掣出铁棒来,“咚”的一声抡在书案上,顿时木屑纷飞,名册乱作一团。
“勿那狗官,莫不是消遣爷爷来了?”
这一通发狂,却是谁也不顾,举棒就打!
慌得那十代冥王,到处躲藏,判官鬼差,满地打滚,只余一个白岳,悄悄收了勾魂索,摸到那破碎的书案前,将五六簿文书并十类生死簿一本本叠好,抢在怀里。
混乱之中,谁也没注意,他心口忽然一个小漩涡一闪而没。
乱扔在地上的那只勾魂笔,竟不见了……
通臂猿猴撒了一阵子泼,凶性渐去,才收了铁棒喝道:
“爷爷懒得去查,尔等自去核验……倘若敢再遣鬼差上来骚扰爷爷,我耐得,手里这铁棒却耐不得了!”
言毕,裹一道风,飞腾而去……
十王敢怒不敢言,只好任他离去。
凄凄惨惨回到殿上,见四周一片狼藉,相顾苦笑,只得命鬼差收拾残局。
却见一个勾死人怀里抱着生死簿,战战兢兢上前说道:
“禀大王,我等真勾错人也!”
阎罗王正在气头上,便把眼一瞪,喝道:
“你说什么?”
白岳慌忙翻开猴属之类,从花果山万余“通背猿猴”一路往下,直到第九千五百二十七号,才停下来,后面注着:
生于花果山,一生无大恶,该寿七十一岁,因遭通背猿猴踩踏,伤重而死。
其后一行小字:
某年某月某日,丑时三刻死。
阎罗王一看,顿时跌足不已,气道:
“正是此猴,正是此猴……你们干的好事,果然是勾错了!害本王这一通打,却是白捱了!”
白岳忽道:
“禀告大王,小的……小的好像,也没勾错!”
阎罗王怒道:
“怎么没错,还敢抵赖么?”
白岳浑身一颤,看似骇怕,说话却“条理分明”:
“大王,当时我与另一勾死人前去,这通背猿猴重伤待毙,正被那通背猿猴踩在脚下,我等正要勾他……那通背猿猴忽的鼻子里生出一股风来,却将这通背猿猴魂魄吸入口中……我等怕误了时辰,便将那通背猿猴魂魄勾来,想请大王定夺,谁知……”
十王听他一会儿“这通背猿猴”,一会儿“那通背猿猴”,顿时头大如斗,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阎罗王皱眉道:
“你是说,这通背猿猴魂魄被吞了?”
白岳点点头,那判官忽然走过来,将手按在生死簿上,但见一道黑光闪过,第九千五百二十七号并注解皆消失不见。
判官躬身道:
“大王,此猴果然已经魂飞魄散……咦……”
忽然神色大变,惊道:
“我的勾魂笔呢?”
此言一出,十王皆惊。
那生死簿乃先天灵宝冥书所化,寻常笔墨皆不可沾染,唯有厚土所赐的勾魂笔方可勾画。
若无勾魂笔,地府将如何运作?
十王也顾不得威仪了,慌忙伏地寻觅,一众鬼差个个将头贴在地面,恨不得拿眼珠子下来,滚上一滚……
却听白岳怯怯的说了一句:
“小的该死,方才只顾着抢救生死簿,却没来得及拾那勾魂笔,竟被通背猿猴那厮夺了去……”
听到这话,众人如遭雷击,阎罗王惊道:
“你看清楚了?”
白岳缩了缩脖子,低声道:
“就是他来……”
阎罗王身子晃了晃,扶着柱子站起身来,朝另九王道:
“此事,我等须速速拜请地藏王菩萨!”
九王皆无二话,阎罗王又说:
“你倒是机灵,还知道护着生死簿……今日有功无过,可擢升一级,这便去喝孟婆汤吧!”
又喝孟婆汤,你们幽冥界就这么穷吗?
白岳伏地哭道:
“大王,这赏赐小的万万不敢领受,今日我等两个勾死人去的花果山,可那通背猿猴凶残至极,到了城门口忽然醒转,不由分说便将我那兄弟捣作飞灰!太惨了,太惨了啊……”
阎罗王回过头来,厉声道:
“确有此事?”
判官已摸出一叠文书,翻开看了一眼,躬身道:
“禀大王,那勾死人确已灰飞烟灭!”
方才通背猿猴撒泼时,尚且知道留手,一众鬼差只受了些皮外伤,十殿阎君也只衣冠不整,面目狼狈而已,阎罗王还道此猴野归野,到底是得道真仙,手底下也还有轻重,殊不知他早杀人了?
此时一听,顿时勃然大怒:
“妖猴尔敢如此欺我?”
白岳扑过去抱住阎罗王的裤脚,嚎啕大哭:
“大王,小的不要这封赏了……惟愿大王主持公道,替我那兄弟报仇雪恨……兄弟啊,你死得太惨了!此事须怪我,若不是我将这劳什子套那妖猴,你也不会死啊……如今那妖猴逍遥自在,你却已灰飞烟灭,兄弟还有何面目苟活于……”
他这一哭,阎罗王脸上顿时挂不住了,说什么“妖猴逍遥自在”,意思本王没本事留下他吗?
阎罗王一跺脚,白岳顿时脱手滚出。
亏得他气息悠长,翻滚间犹自嚎啕不止,声声泣血。
“闭嘴,嚎什么丧?本王自有决断!”
一声断喝,白岳立即收声,却还趴在地上不住抽泣,显然伤心已极。
一众鬼差见了,也不由心生凄凄。
阎罗王沉声道:
“妖猴辱我太甚,先杀鬼使,又闹森罗,更伤我诸王,夺我神器,妄图强销名号,使我地府不安……如此行径,我辈必起劾章,奏闻上天,诸王可愿同去翠云宫,拜请地藏王菩萨?”
九王皆有同仇敌忾之心,闻言齐齐应道:
“正该如此,便伏乞调遣神兵,速速收降此妖,以正阴阳!”
白岳哭泣上前:
“大王开恩,可愿带小的同去?”
阎罗王嘴角抽搐,骂道:
“你去干什么,佛前嚎啕成何体统……滚去喝汤!”
第二十七章·等着你的,我佛慈悲!
十王既去,那判官走上前来,宽慰道:
“莫哭了,鬼死灯灭,你那兄弟到底是回不来了……如今幸得大王青眼,却要好好珍惜,不可再胡言乱语,知道么?”
白岳哽咽道:
“谢大人提点,小的理会得,只是心里放不下我兄弟……若大王起神兵讨伐那厮,还请大人允我当个先锋,便是粉身碎骨,魂飞魄散,我也誓咬他一块肉下来!”
判官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微笑道:
“你倒是个义气小鬼,有这话在,你那兄弟也不枉了……此事,地藏王菩萨自有分解,稍安勿躁,且去喝汤罢!”
招一招手,便有鬼差上前。
引着白岳来到奈何桥头,远远看见一个头发雪白的缁衣婆婆站在一口大锅前。
鬼差上前,躬身一礼:
“婆婆,奉阎罗王旨意,请赏这勾死人喝一碗汤吧?”
孟婆看了一眼白岳,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
“恭喜啦,你要擢升了么?”
入眼是一副极美的面容,五官尤其柔和慈祥,只有眼角带着几丝浅浅纹理,一头长发飘飘如雪,年轻时当是一个大美人儿。
白岳慌忙行礼,说道:
“多谢婆婆!”
孟婆微微点头,便舀了一碗汤递过来,白岳先行了个大礼,这才恭恭敬敬举双手接过。
身边那鬼差眼馋至极,不住吞咽涎水。
白岳笑道:
“这位哥哥,我便匀你半碗吧!”
鬼差慌忙后退,连连摆手,口中忙不迭的说:
“快喝,快喝……你可别害我了……”
孟婆“噗”的一声笑出来:
“小伙子倒是心善,但这汤却是不可分的……他若有功,阎君自有赏赐,这次却不行,你快喝吧!”
听这话头,这孟婆汤还是个香饽饽嘞?
前有那勾死人无限向往,后有这鬼差垂涎欲滴,不知有何神异之处,可惜有副作用,到底不敢带回去练功。
真便宜这勾死人了!
便对那鬼差歉然一笑,举起碗来,一仰脖“咕咚、咕咚”喝下去,味道确实不错,但不及回味,方一下肚,便化作一团暖流,直钻进那勾死人的元神去了……
一碗汤尽,白岳眼神渐渐迷离。
只不过他没有经验,不敢演得太过,便仍举着碗,一圈一圈拿舌头舔残余的汤汁。
孟婆眼中生起一丝异色,“咦”的一声。
那鬼差慌忙上前,劈手将那碗夺过来,双手递给孟婆,又摁着白岳的脖子朝孟婆拜了三拜。
白岳懵懵懂懂,让拜便拜,浑似个木头人。
鬼差又回身一礼:
“有劳婆婆,我们这便去了?”
孟婆点点头,又深深的看了一眼白岳,这才低头搅起汤来。
那鬼差拉着白岳就走,一直到了森罗殿前,见白岳还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便皱着眉头说:
“你这又不是第一次喝孟婆汤了,怎么还这副德行?”
白岳木然的看着他:
“什么孟婆汤?”
鬼差一愣,没好气的说:
“就你刚才喝的那碗,孟婆汤,记住了!”
白岳疑惑道:
“碗是什么?”
“孟婆是什么?”
“记住了……又是什么?”
猴子三连果然功效非常,那鬼差被他问得七窍生烟,便推了他一把,不难烦的说:
“自己回去想!”
气呼呼的转过身,拂袖就走,又听白岳喊道:
“喂,回去是什么”
“想又是什么?”
“想什么……”
那鬼差身子一晃,脚下拌蒜,头也不敢回,便似被恶鬼追着一样,一路小跑钻进森罗殿去了。
许久,懵懵懂懂的白岳嘴角一勾,转身朝城门走去……
却说那通背猿猴一路飞奔出城,忽然绊着一个草疙瘩,跌了个踉跄,猛的醒来,乃是南柯一梦。
揉了揉眼睛,仍在洞府。
此时日已西沉,在幽冥界混混沌沌,竟过去大半天了!
脚下那瘦弱的通背猿猴早已僵死,通背猿猴看着一阵生恼,便飞起一脚,将它尸身踹出洞口,远远的落入山涧之中。
回想起幽冥所见,一阵阵龇牙咧嘴,但觉诡异非常,沉吟道:
“佛祖曾说,我乃混世四猴,非天非地非神非人非鬼,亦非蠃非鳞非毛非羽非昆,不入十类之种,那十簿生死簿上想必也无我名号,既然如此,地府又何敢勾我?”
想起所作所为,又有些后悔。
当时暴怒之下,竟将十殿阎君都打了,也不知道地藏王菩萨那边能不能遮掩过去?
若是不能……
此时跑路,还来得及吗?
转念一想,又安慰自己,生死之间谁还顾得上那许多,连命都没有了,还希图什么大道,牟取什么果位,做什么任务?
夜色降临,通背猿猴烦躁的打了个滚,低声祈祷:
“我佛慈悲,兴许能饶……”
“你在想屁吃!”
一声冷笑响起,通背猿猴一惊。
却见昨晚那个嘴臭皮厚的勾死人缓缓从地里升了起来,手里拿着勾魂笔。
“你又来干什么?”
通背猿猴冷冷的说,要在昨天他压根儿不会问,不由分说一拳就轰上去了,但想了一天,由不得心生顾虑。
白岳叉着腰,一本正经的说:
“大王命我前来,给你身上做个记号,这花果山上生生死死一万多通背猿猴,怕其他鬼使认不得你,又勾错了……”
这是来示好了啊?
如此说来,阎罗王那边倒没有往上闹的意思了,想必是地藏王菩萨出手了?
真是……我佛慈悲!
点点头道:
“那你来吧!”
白岳提着勾魂笔上前,正色道:
“转过身去!”
通背猿猴獠牙呲出来,恶狠狠的看着他,威胁道:
“小鬼,莫耍花样……否则……”
话虽如此,却依言转过身来,将那宽厚魁伟的猿背朝向白岳,转过头恶狠狠的看了他一眼。
白岳嘴角一勾,走上前来。
眨眼间,一挥而就,便撂下勾魂笔,悄悄没入地下。
通背猿猴察觉到他离开,慌忙扭头去看,怎奈脖子太短,只看到背后长毛上隐隐有些墨迹。
抬手唤出一面镜子,定睛一看,顿时暴跳如雷:
“狗贼,安敢耍我?”
山洞中顿时飞沙走石,通背猿猴掣出铁棒,就要去追那勾死人,一眼瞥见撂在一旁的勾魂笔,便也卷在手中。
“噗”的一声,消失不见……
第二十八章·地藏王菩萨
翠云宫。
十殿阎君各列班次,拜请地藏王菩萨。
传说,昔日地藏菩萨受释迦牟尼佛嘱咐,尚在释迦既灭、弥勒未生之前,因在过去世中,曾几度救出自己在地狱受苦的母亲,亲历地狱诸般惨状,自誓:
必尽度六道众生,拯救诸苦,始愿成佛。
故而身具“大孝”、“大愿”的德业,在幽冥界地位崇高,连十殿阎君也恭敬相待,尊称为——
大愿地藏王菩萨。
礼毕,地藏王合十问道:
“十王齐会,不知幽冥界何事至此,贫僧可尽绵薄之力?”
阎罗王躬身道:
“不瞒菩萨,幽冥界破灭在即,菩萨可成佛也!”
地藏王不喜不怒,淡淡的道:
“幽冥境界,乃地之阴司,天有神而地有鬼,生生化化,孕女成男,寂灭轮转,阴阳有常,此自然之数,不能易也,如今地狱安宁,六道稳固,大王缘何嘲笑贫僧?”
阎罗王拱手道:
“小王何敢嘲笑菩萨,只是如今勾魂笔失窃,森罗殿已空有其名,司命不出,鬼使难差,幽冥有出不进,他日地狱将空矣!”
地藏王仍然不悲不嗔,轻声问道:
“勾魂笔乃上古神物,岂能遗失?大王此言,莫不是疑心贫僧取了那物?”
阎罗王自然并非此意,他不过是把话说的重些,也好请地藏王出手,否则以他一贯淡漠性子,怎么请得动?
闻言慌忙深深一躬,苦笑道:
“菩萨明鉴,小王何德何能,岂敢菲薄菩萨……好教菩萨知晓,今日幽冥界来了一头通背猿猴,神通广大,现已杀灭鬼差,打伤诸王,强取生死簿,夺走勾魂笔……我等苦不能拿,故而来翠云宫拜请菩萨出手,捉拿此妖!”
地藏王菩萨颔首道:
“原来如此……却不知此猴跟脚何处,竟敢如此妄为?”
阎罗王道:
“小王已命唤管簿判官一一从头查勘,却无此猴名籍,想必早已成道超脱,不在五行十类之内!”
地藏王沉默良久,忽道:
“既然如此,等我着谛听与你听个分明!”
原来那谛听是地藏菩萨经案下伏的一个兽名,他若伏在地下,一霎时,将四大部洲山川社稷、洞天福地之间,蠃鳞毛羽昆,天地神人鬼皆可顾鉴善恶,察听贤愚。
那兽奉地藏钧旨,就俯伏在地,须臾抬起头来,耳语道:
“怪名虽有,但不可当面说破。”
地藏王传音道:
“当面说出便怎么?”
谛听道:
“当面说出,恐坏了佛祖大事,降罪于菩萨。”
地藏王一惊,闭目良久,又道:
“无事,可说与我听。”
谛听便耳语道:
“此乃混世四猴之一,号为通背猿猴,拿日月,缩千山,辨休咎,乾坤摩弄,颇有神通。昔日佛祖将他擒下,许以正道果位,便隐于花果山,监视灵明石猴,着其便宜行事。”
地藏王暗道:
“我佛既许其隐于暗中,便宜行事,怎又生出许多祸端?”
谛听又伏地听了良久,这才耳语道:
“此番祸端,乃鬼差错勾魂魄所致……此猴虽皈依我佛,但凶心桀骜,野性难驯,却非我佛本意。”
地藏早已省悟,即对十王道:
“此妖猴果然已修道有成,确不在五行之中,一身神通甚是了得,诸王不可敌,贫僧愿出手降服,不知大王意下如何?”
十殿阎君个个喜出望外,慌忙拜谢地藏王菩萨。
尽在森罗殿上,点聚阴兵,待地藏王降临,一起杀出城来!
方出城门,便见强风滚滚,惨雾漫漫,一个勾死人狼狈逃来,尚未逃脱飞尘,已闻其嘶吼:
“兄弟啊,我难报大仇,恨!恨!狠……”
话音未落,一根黢黑铁棒从天而降,直捣天灵盖!
地藏王把手一抬,便起一道霞光,瞬息而至,正隔在那勾死人头顶,那黢黑铁棒如坠棉中,难以寸下。
“放肆!”
地藏王爆喝一声,便似雷霆滚滚。
那狂风忽止,大雾瞬间散去,从中现出通背猿猴的身影,正跪伏在地,瑟瑟发抖。
众人抬眼一看,便都笑出声来。
原来那通背猿猴背上苍灰色毛发间,不知被何人画了一个圈,还在中间写了一个“死”字!
见他手中攥着勾魂笔,阎罗王便转身道:
“菩萨,正是此猴,你看他手中攥的,可不是勾魂笔吗?”
地藏王伸出一指,迎风便长,及至通背猿猴身前,竟已巨大如椽,便轰然降下,重重砸在通背猿猴脊梁骨上,众人皆听到“咔嚓”一声,那猴已似烂泥一滩。
那巨指轻轻一勾,便将勾魂笔托在指尖,须臾返回,大小已恢复如初,地藏王双手托着勾魂笔,转向阎罗王。
“幸不辱命,便物归原主吧!”
阎罗王不敢就接,慌忙行了个大礼,这才高举双手,将勾魂笔接回,便拢在袖子里,感激道:
“多谢菩萨出手,救我鬼差,还我至宝!”
地藏王合十道:
“善哉,善哉。此妖猴罪大恶极,但上天有好生之德,贫僧怜其修行不易,便求大王饶他性命,便拘囿在贫僧坐下,勘磨凶性,他日也可为幽冥界一般助力,不知……”
“不行!”
话没说完,先前那鬼差忽然嘶吼一声,猩红鬼眼之中,冒出汩汩血泪,惨声嚎道:
“我那兄弟可怜,被这厮一拳砸为飞灰,常言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若饶了此僚,我兄弟如何心安?”
阎罗王厉声喝道:
“闭嘴,岂敢冲撞菩萨,此时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地藏王摆摆手,淡淡的道:
“不碍事,不碍事。我且问你,贫僧若你所愿,你待如何处置此猴?”
白岳咬牙切齿的说:
“我必将此僚碎尸万段,神魂贬在九幽,永世不得超生!”
一听这话,众人齐齐吸了一口冷气。
这是有多大仇啊?
“阿弥陀佛!”
地藏王宣了声佛号,劝慰道:
“鬼死不可复生,此结已不可解,贫僧见你伤心过度,恐入魔道,陷入万劫不复之境,不若来我座下观听佛法,归于极……”
白岳冷笑道:
“官官相护,谈何慈悲?”
说罢,便转过身去,朝城门处拜了三拜,大笑道:
“大仇不可报,兄弟莫慌,我便来陪你……”
“嘭”的一声,炸作糜粉!
第二十九章·九千年蟠桃
见勾死人竟然愤然自爆,围观阴兵皆心有戚戚。
阎罗王面露不忍之色,叹道:
“此子性烈至此,倒是义气心肠,之前森罗殿打乱,也多赖他机敏,才护住生死簿……本要拔擢重用,可惜,可惜了……”
判官垂泪道:
“之前大王赐他孟婆汤时,还央求我来着……若大王起神兵讨伐那厮,还请大人允我当个先锋,便是粉身碎骨,魂飞魄散,我也誓咬他一块肉下来……想不到,他竟自己去报仇了!”
先前陪白岳去喝孟婆汤的鬼差早已哭倒在地,听到判官学着白岳口气,便似音容宛在,不由嚎啕道:
“大王,此仇不可不报啊……这勾死人喝汤之前,还想匀半碗与我,是孟婆反复劝导,他才肯喝了。之后竟完全失去记忆,谁知他心中第一个想起来的,却是兄弟死仇……便敢只身前往,却只在此僚身上画了个【死】字,拳拳心意,令人心碎啊……”
十殿阎君,个个动容。
谁知,却不等他们发话,地藏王便抢道:
“善哉,善哉。如此一来,此妖猴又添一份罪孽,贫僧绝不可坐视,这便将其拿下,重重炮制一番!”
说罢,便把手一托,那通背猿猴忽然缩小,落入掌中。
地藏王双手合十,宣一声佛号,便不见了。
十王面面相觑,阎罗王愤然道:
“兄弟们,这便罢了?”
秦广王长叹一声:
“不罢,又能如何,你我兄弟杀上翠云宫去,便又如何?”
阎罗王犹然不肯听劝,轮转王忽然说道:
“哥哥,此事不可再提。”
阎罗王怒道:
“此僚杀我鬼差,却自逍遥法外,如何提不得?”
轮转王低声道:
“方才菩萨一声爆喝,那妖猴便收了神通,匍匐在地,连半个字都不敢说了……此中关窍,不可说,不可说……”
阎罗王惊道:
“你是说,那妖猴本是……”
轮转王急忙截断:
“哥哥慎言,慎言!”
阎罗王面色数变,长长叹了口气,颓然道:
“那咱们那封劾章,还起不起了?”
九王相视苦笑,秦广王忽然越众而出,朝众阴兵喝道:
“妖猴祸乱幽冥,杀我两位鬼使,幸得地藏王菩萨收伏,此事已了,尔等不得胡言乱语,否则拔舌地狱伺候!”
众阴兵战战兢兢,齐声称喏……
那边白岳一旦自爆,瞬间出现在明月道房。
明月刚刚睡下,房梁下忽现一副血肉淋漓的人形,一闪而没。
吓得他大叫一声,便跳下床来。
眼前又是人影一闪,明月惊魂未定,又是一声尖叫,便要夺门而逃,却被来人一把拽住,唬得他腿都软了。
哆哆嗦嗦抬眼一看,却是师父当面,心里一松,整个人便似面条一样,瘫落在地。
“明月,你看见什么了?”
镇元子面色肃然,急急问道。
白岳喘了口气,才说:
“师……师父,徒儿方要就寝,忽然房梁下吊出来一人,浑身血肉模糊,鲜血淋漓,骇人至极……师父,这屋子住不得了!”
血肉模糊,那是什么妖怪?
镇元子探出神识,瞬息间布满整个万寿山,一寸寸扫下来,却一无所获,未见其人。
这种感觉……好像一月之前?
这种气息也曾出现在明月房中,当时也一无所获,而且算不到!
连忙掐指巡纹,果然……算不到!
难道是同一人?
见明月正扶着墙,一步步往外挪,不由哭笑不得,瞪眼道:
“胡说八道,这房子怎么住不得了?”
明月骇然道:
“师父,这房子闹鬼哩!一月之前,我房梁下出过一具骷髅,现在又是一具剥皮鬼,太吓人了……”
骸骨,剥皮鬼?
镇元子已经确定这是同一个人。
但他一会儿变作骸骨,一会儿变作剥皮鬼,到底想做什么?
吓唬明月?
百思不得其解,低头看到明月期待的眼神,一时有些尴尬。
你这么看为师,为师也不知道啊……
轻咳一声,温言道:
“这是心魔,许是那日在珞珈山,你受了菩萨佛光冲撞,道心不稳所致……不必在意,一切有为师,你且安心修炼吧!”
随口编了个谎,身子一晃,便闪了。
这下可把明月坑苦了!
他本来就没有三十天前那段记忆,这些天一直被清风洗脑,说他跟着师父在珞珈山耀武扬威,差点儿娶了一尊佛回来,还在师父门前喊口号来着……
明月自然是不信的,他一向胆小怯弱,哪里能干得出这般丢人现眼的事儿来?
可现在连师父也这么说,竟然是真的!
想起清风所说种种“劣迹”,顿时羞臊难耐,大脚趾已经抠穿了鞋底,一把捂住脑袋:
“清风,我活不成了……”
芥子空间,白岳身子一晃,已化为杨少侠。
白晶晶迎过来,欣喜的说:
“岳哥哥,咱们已经逃出五庄观了吗?”
白岳干笑一声:
“还没有,等下次吧!”
正说着,脑海里响起萝莉音:
“叮,体验活动结束,评价生成中……”
白晶晶轻轻“嗯”了一声,白岳抚摸着她柔顺的长发,注意力却在空洞的视野中,这次又自爆了,谁知道是个啥?
过了一会儿,一行小字出现:
【本次体验活动评价——下中,获得——九千年紫纹缃核蟠桃一颗!】
一颗大蟠桃凭空出现,悬在头顶。
白晶晶瞪大了眼睛,看看蟠桃,又看看白岳,终于试探着问道:
“岳哥哥,你……你出去……摘,摘桃子了吗?”
声若纳蚊,白岳却老怀大慰。
一把将白晶晶拦腰抱起来,原地转了好几个圈儿,白晶晶又是害臊,又是害怕,缩成一团把头埋进他肩窝,低声求道:
“岳哥哥,快放我下来……”
白岳笑道:
“我的傻妹妹,你终于敢问了吗?”
白晶晶埋着头,呐呐道:
“我……我是该问,还是……不该问?”
白岳顿住脚步,一手环着他,腾出一只手将蟠桃抓过来,丢在她怀里。
下巴抵着她秀发,宠溺的说:
“傻妹妹,你再不是丫鬟了……有什么该问不该问的呢?在哥哥这里,就是这九千年蟠桃,人吃了与天地齐寿,日月同庚,你也想问就问,想吃就吃,有何不可!”
第三十章·这可真是个无底洞
白晶晶沉默不语,白岳渐渐感到肩窝一片温热濡湿,这怎么哭上了?
忙把她放下来,捧起小脸儿一看,却是一只小花猫!
拿袖子替她抹了抹,笑道:
“小花猫,好端端的,怎么哭了?”
白晶晶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鼻尖抵着他手掌,糯糯的说:
“岳哥哥,你太好了……”
白岳坏笑道:
“这句欠点儿意思,你要是说——咦,岳哥哥坏死了……我这骨头呀,都得酥成一堆!”
白晶晶一呆,湿湿的睫毛眨了眨:
“为什么说你坏?”
白岳点了一下她哭红的小琼鼻,笑道:
“以后……你就知道了!”
便拿起那颗蟠桃说:
“晶晶,你把这蟠桃吃了吧,说不定就不用渡劫,直接成就无漏仙体,那多好?”
白晶晶却没接,把头摇的像个拨浪鼓,坚定的说:
“不不不,我不吃!”
似怕他误会,又解释道:
“岳哥哥,你那功法太需要天材地宝了,同样一颗人参果,我都撑到渡劫了,而你却只升了一个小境界。这蟠桃还是你吃吧,早些练到渡劫,才好保护我呀?”
说着,还俏皮的笑了笑。
白岳故作惊讶:
“咦,你没吃人参果啊,两枚都被我吞了!”
白晶晶笑道:
“别骗我了,当时我练功时,忽然感觉一丝醇厚富有生机的灵力钻入九窍,也不敢停。后来渡劫期大圆满,停了功,才看到你手上有半颗人参果,一模一样的气息,怎么会错?”
说着,便走过去,掀起一片荷叶放在地上。
“快修炼吧,还是三十天对不对?”
白岳捧着桃子,怔怔看着她。
谁说是傻妹妹了,这妮子比谁都聪明,心里跟明镜似的,就是不说……
摇摇头,依言坐在荷叶上,左手托着香喷喷的九千年蟠桃,白晶晶又将剩余的两滴净瓶甘露取过来,放在他右手掌中,嫣然一笑:
“安心修炼吧,不够我再添些!”
光阴如梭,匆匆流逝。
白岳被萝莉叫醒了,他意犹未尽的咂咂嘴,睁开眼睛,顿时愣住了。
眼前竟是红彤彤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我去,走火入魔了?
伸出手来,白白嫩嫩,低头一看,零件完好,又摸摸脸,绵软柔嫩,再摸摸头,光滑细腻……
这个九转元功也太坑爹了,怎么变和尚了?
伸出一根手指,往前探了探,似乎是一层肉膜,往起来一站,光溜溜的脑袋顶在上面,给他弹了个屁股蹲儿,那肉膜一时不稳,带着盘膝而坐的白岳一阵翻滚。
外面传来白晶晶一声惊呼,白岳忙将神识探出,却见这妮子又美了几分,五官完美无瑕,360°无死角的诱人,手中捏着杨柳枝,正自惊疑不定的看着自己。
顺着她的视线一看,入眼是一个红彤彤的圆球!
我天!
不是和尚,却是个哪吒!
“晶晶,出什么事了?”
圆球里传来白岳闷闷的嗓音,白晶晶脸上惊色顿时消失不见,一抹欣喜的笑容浮现,动人心魄:
“岳哥哥,你醒啦?”
白岳摸着光头,无奈的说:
“我好像出不来了,这些天没什么异常吧?”
白晶晶上前两步,将纤纤玉手搭在圆球上,摸了摸,入手绵软舒适,便笑着说:
“也没什么,不过现在除了这根杨柳枝,再没宝贝让你吞啦!你炼到第九天时,周身忽然分出许多血红色的丝线,我又叫不醒你,却见那丝线渐渐包裹成一个血茧,后来这几日却愈发凝实,就变成这个球了……”
说到这,忽然童心大起,将那球推了一下。
球里的白岳顿觉一阵天旋地转,跟着那球在芥子空间里滚了起来,慌忙叫道:
“哎呦呦,快别滚了,头晕……小心我出来打你屁股哟!”
白晶晶咯咯直笑,手上却不停。
推着那圆球滚了一圈又一圈,听白岳在里面哇哇大叫,还挑衅似得说:
“咯咯咯,那你出来呀?”
白岳一阵无奈,这么爱玩儿球,你怕不是只猫?
对了,这妮子好像吞了只白虎?
真相了!
只得运起一丝灵力,将自己身子托起来。
那球依然滚来滚去,白岳却稳稳凌空而坐,总算不晕了……
细细感悟了一番,吞噬了一颗九千年蟠桃,两滴净瓶甘露,无数莲花、莲叶、莲藕,存货只剩杨柳枝——
居然没跳级?
这九转元功还真是个无底洞啊!
白岳一阵子庆幸,还好当初没教白晶晶九转元功,否则养一个都半死不活的,养两个真得去要饭了……
心里腾起一丝疑惑——
之前七个境界,他能清晰的察觉到初期、中期、巅峰、大圆满之间的不同,可这次进入胎膜境,却没了!
他就是觉得很饿,一种灵力上的饥渴。
恨不得化身饕餮,冲出去把看到的一切都吞了……
这尼玛,啥时候能喂饱啊?
这时,脑海中传来系统萝莉美好的声音:
“叮,宿主当前等级……约等于渡劫期,系统将为宿主匹配高一级体验对象,请稍后……”
咦,渡劫期?
我这刚到第八个小境界,对应人族修士,应该是合体期才对啊?
白岳懵了个逼,忙问:
“妹妹,你是不是算错了,我应该是合体期啊?”
萝莉不屑的说:
“愚蠢!”
视野中出现三个候选项:
【蜀山派外门弟子丁勉】、【昆仑派守山弟子费彬】、【合欢派少主书童陆柏】
渡劫期往上一个境界,岂不是人仙?
白岳还想借他人之身尝试一下渡劫的威力呢,可系统这臭丫头偏偏把这最关键的一环跳过了,这不是害我嘛!
瞅了瞅那三个选项,薅羊毛的敏锐嗅觉提示他,这外门弟子、守山弟子什么的,估计没啥油水,唯独这个书童有点儿意思,能接触到一派少主,那可不是……
“晶晶,我出去一趟,明天回来!”
小姑娘顿时不乐意了,重重的推了把球,看着它“滴溜溜”滚过去,撞在结界上,又弹回来,嘟着嘴说:
“我也要去!”
你这一出去,可不得渡劫啊?
那怎么行?
白岳揉了揉光溜溜的脑瓜,温言道:
“乖啦,我下次一准儿带你出去,再说你这模样儿虽美,却还没到完美无瑕的境界,不如再好好琢磨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