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这酒八元一瓶
“好,该我们了。”
大队长走上前去,拿出一份文件,“这是林如水夫妇一案的结案证明!”
然后又拿出一张布告,“你们拿着互相看看吧,我也不念了。”
人群开始骚动,都在互相小声说着话。
有一位的张姓族人,直接冲到了白须老者身前,眼睛瞪得提溜圆!
“大叔,你不是说,张虎、张龙是被林如水他爹的手下打死的?”
又有一个张姓族人,冲到白须老者身前,咬牙切齿的吼道:“难怪我年初报名参军,申请没有通过,原来是你家的混账事!你还编瞎话,说是林如水家的原因,咱们神山村,以后谁都没法当兵!烂人!”
越来越多的张姓族人,站了出来,指责他。
白须老者吓得身如体筛,头埋在两腿之间,恨不能把身体躲到墙里。
……
司令员看着乱糟糟的一群人,很不爽,立马吼了起来,“吵什么吵!那两个混蛋,打人时,你们制止了吗?啊!制止了吗?”
“目不识丁!目无法纪!一堆乡野村夫!没有文化,还不求上进!你们和地痞有什么区别!”
“你们村支书是谁!”
张姓族人将目光统一投向了白须老者。
“你们也是真厉害,选了这么一位。”司令员苦笑着摇摇头,转身上了车,“大队长,我们先撤了!”
林如海跑上前去,“领导,不吃了饭再走?”
“不吃了,现在训练任务重,再见了,老村长。”
司令员说完,吉普车就发动开走了。
“大队长,去我家吃点?”林如海问道。
“我也不去了,林峰,过来!”
大队长拉着林峰走到一边,有话对他说。
“林峰,你父母的财产,只能归还一部分。”大队长从怀中取出一个信封,摸着很厚的一沓。
林峰打开信封,大致数了数,“大队长,这差的有些多啊!那剩下的?”
“嗯……”大队长有些难开口,“提供两个解决方案,第一个方案,你和你姥爷的户籍全部迁到区里,工作也给你安排到地区钢铁厂,住房也给你申请两间职工宿舍,工资直接给你定三级工资。”
“钢铁工人?”林峰摇了摇头,“第二种呢?”
“不考虑?钢铁工人是最热门的职业,社会地位也高,好多人挤破头也安排不进去!直接三级工资,一个月37.6元,比我的工资都高!每个月还有45斤的粮票,其他职工才27斤!”大队长有些惊讶。
“大队长,还是说说另一种吧。”林峰说道。
“哎!”大队长摇摇头,对林峰直接拒绝了第一方案,感觉很可惜。
“另一种,就是以公私合营的方式,你选择一家大榆树公社的合作社,将剩余的财产换成这家合作社的股权,五五分收益,收益直至还完,然后公社再将合作社收回。”
林峰问道:“什么企业都行?”
大队长回道:“大榆树公社辖区内的所有企业,除了粮站。”
林峰仔细想了想,“大榆树公社没多少企业吧?”
大队长反问道:“供销社,还不够好?”
“供销社?”林峰点点头,的确是好地方,“还有其他企业吗?”
“其他企业,你去找大榆树公社会计吧,他那有公社企业所有资料。记得,三天之内作出决定,时间久了,好多事情就不好办了。”大队长说道。
“好的,大队长!三天之内就给你答复。”林峰点着头,答应道。
“那就这样,我回去了。”大队长打算走。
“哎!大队长,还有一个事!”
林峰掏出来那张袁大头欠条,递给了大队长。
大队长接过来,“这是?”
林峰回道:“这是我们村西口老赵家,无意间找到的。”
“无意间?”大队长笑着摇摇头,把条子递给林峰,“这个你该交到社会局去啊。”
林峰没有接,“这上面的印,它的主人,现在还健在的话,应该是很大的领导吧。”
大队长点点头,“是。”
林峰说道:“咱们地区可只有一个中专,连个高等院校都没有!”
大队长不懂林峰是什么意思,“我可不管教育这一块。”
林峰慢慢说道:“你要是,给咱们地区带来一座大学的话,会怎么样。”
大队长又把条子,拿到眼前看了一遍,默默地点点头。
林峰又说道:“到时,咱们也有大学,全地区都会感谢你的。”
大队长把条子收下了,“我给你写两个证明,一个是受到欠条的收据,一个是介绍信,方便你去公社找会计。”
林峰答应道:“好的!那老赵家也是算,做出贡献的人吧。”
“那,当然算!”
……
送走大队长,林如海笑着走到林峰身前。
“小峰,我跟你说件事。”
“什么事,大伯!”林峰此刻很高兴。
“你不是过继的!”
林峰直接惊呆了,“大伯,你不会是框我吧?”
“你妈生你时,就是我去找的接生婆,错不了。当时就是因为你爷爷身份特殊,为了保护你,扯了个谎,说你是过继的。”林如海拍着林峰的肩膀说。
“那别人会相信?”林峰问道。
“哎!”林如海想到那三年的惨样,不经叹了一口气,“那三年,山上的草根都挖干净了,谁还有闲心管这个。”
林峰便不再怀疑,心里也彻底释怀了。
林如海问道:“现在回家吃饭?”
林峰回道:“大伯,你先回去吧,我再看老房子。”
“好,早点回去吃饭!兔子炖萝卜凉了可不好吃。”
林如海说完就走了。
徐扬见众人都离开了,走到林峰身前,“小林,恭喜啊。”
林峰微笑着,“徐扬姐,谢谢,走,进屋瞧瞧。”
林峰走到房门,打开了门锁,推开门,一阵霉味喷鼻而来。
“哇,这气味!”林峰退后几步,说道。
徐扬抬起手,在面前呼扇着,“哎!小林,你有没有闻到一股酒香味?”
“酒香?”林峰凑着鼻子,闻起来,“嗯,有点,估计是屋内的粮食发酵了。”
“都两年多了,粮食早就烂了,怎么会有酒香?”徐扬推测道。
林峰点点头,粮食发酵产生酒香味,需要厌氧环境才行。
“难道我爸藏了酒?我姥爷说我爸,可是个大酒鬼。走进去看看。”
林峰、徐扬走进了屋内。
徐扬仔细嗅着,走到了床边,“酒味是床下发出来了。”
林峰走到床边,蹲了下去,床底下有四个大的陶土罐子,充当床腿。
“徐扬姐,来,一起把床板抬起来。”
两人合力把床板抬开了,露出陶土罐子口。
“这是藏了多少酒啊。”徐扬又嗅着鼻子,“酱香型!”
林峰摸起一瓶,酒瓶用构皮纸包裹着,瓶口用蜜蜡封口,很专业!
这酒瓶形状,这包装纸,不会有错。
“我爸还给我留了一笔遗产。”林峰有些百感交集。
“嗯,这酒挺贵的,八元钱一瓶!”徐扬点着头说道。
第十八章 林本天回来了
“大伯,我们回来了。”
林峰和徐扬,一起走进林如海家。
林如海一家人都在院子里站着。
“大伯,怎么都站在这里,是不是……”
林峰话没说完,被眼前的景象吓住了,野人?
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把半边脸都挡住了,看不出此人年龄。一双黑乎乎的手,正在抓着窝头往嘴里塞着,噎住了,喝口水,然后继续塞着。
林如海一家人都斜着眼,冷眼看着坐在地上的人,只有小脚老太太表情有些心疼。
林峰又往前走了一步,低声问道:“大伯,这人是谁啊?逃荒的?”
林如海脸色很难看,没有回答。
过了一会,林如海抬起头来,“徐老师,小峰,回来啦,来,进屋吃饭。”
说完,林如海便搀着小脚老太太进了堂屋。
林本农拉着林峰,赵来凤则拉着徐扬,也进了屋。
“三哥,这人是谁啊?”林峰回头看着,又问道。
林本农小声回道:“我二哥,林本天。”
“二哥?”林峰又晃着头,仔细瞧着院中坐着的男子,皱着眉头,“二哥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被当成盲流教育了大半个月,遣返回来的。”林本农说完,便拉着林峰进了堂屋。
“来,徐老师,小峰吃饭。”林如海招呼着。
每个人面前,一大碗兔子炖萝卜,桌子中间放着十几个窝头。
“本山大哥,怎么没回来?”林峰问道。
“大哥,还要在生产队值班,吃的也不差。”林本农回道。
“那怎么好意思,我给他送一碗过去。”
林峰说完,便起身往屋外走去。
“哎,小峰!我去吧!”林本农想站起来拉住林峰。
林如海这时,说话了,“哎,老三坐下吧,小峰是给你二哥送的。”
林本农听到这话,又重新坐了下来。
“来,徐老师,吃饭。”
林峰走到林本天身边,蹲了下来,把一碗兔子炖萝卜递给了他。
林本天接过来,便狼吐虎咽起来,兔子肉塞到嘴里,嘎嘣嘎嘣,直接咬成碎渣,直接咽了下去。
“二哥,你慢点,骨头要吐出来!”林峰说道。
林本天停止了咀嚼,右手拨拉开眼前的乱发,“你是如水叔家的林峰?”
“二哥,你还记得我啊。”林峰很高兴。
“咋不记得,小时候,我还经常带你,去河沟里抓鱼。”
林本天又开始狼吐虎咽,把所有的食物都吃下肚,然后喝了半碗水。
“啊,终于吃饱了。”
林峰见他吃饱了,便问道:“二哥,你这是怎么了?”
林本天盘膝而坐,“我出去闯荡世界了,哎!结果,路上没躲过搜查队,被抓到盲流站去了,在那劳动教育了半个多月,这才被放出来。”
“二哥,你什么时候从家里走的?”林峰问道。
“今年开春吧,家里太苦了,没完没了的劳动,一点自由都没有。”林本天用手划拉着头顶上的荒草。
“那你这大半年,是怎么度过的?”林峰继续问道。
“去砖窑打黑工,去林场给别人伐木。”林本天说的很随意。
“伐木?二哥,你还去过东北?”林峰问道。
“嗯,去过。我爬上北上的火车,最远到过大兴安岭那边,那边比老家这边强多了,到处都是厂子。”林本天眼里发着光,看样很怀念。
“二哥,那你怎么不一直待在东北?”
“天冷了,林场都停了,天寒地冻,我也想家了,就回来了。”林本天继续呼啦着他的乱发。
“小峰,赶紧回来吃饭!”林如海在门口喊着。
林本天揉着肚皮说:“小峰,去屋里吃饭吧,不然老爷子,该向我发火了。”
“行,二哥,我去吃饭了!”林峰起身回到屋内。
“小峰,赶紧过来吃饭!”小脚老太太见林峰进了屋,站起身来,颤巍巍拽着林峰,眼睛里还有些泪花,低声问道:“你二哥吃了?”
儿行千里母担忧,做妈妈的,永远都关心着,自己的孩子吃得饱不饱,穿得暖不暖。
“大娘,二哥,他吃了。我看他,除了身上脏点,身体没什么问题,您不用为他担心。”林峰安慰着小脚老太太。
林峰开始坐下吃饭。
“大伯,三哥,三嫂,我把那个条子给市局的大队长,他拿着先去核实下,可能会有些补偿,这是收条,你们拿着。”
林峰将大队长写的证明,递给了林如海。
林如海看了一遍内容,又递给赵来凤,“老三媳妇,这是赵家的,你还是拿回去,给你爹收着吧。”
赵来凤接过来证明,又送回林峰身前,“我跟你三哥,已经把这事都告诉我爹了。我爹说,只要能证明我家的出身没问题,补偿我们不会要的。”
林峰又把证明,塞到林本农手中,“依我说,你们拿着证明,等着就行,他们给补偿,你们也别推辞,他们也是有任务的。”
“小峰,这么说,你们夫妻俩,一会吃完饭,再去一趟,顺便端一碗兔子肉让老赵尝尝。”
林如海放下筷子,端着一碗水走了出去。
林峰夹起一块兔子肉,塞进嘴里,果然兔子肉凉了不好吃,土腥味好重。
第十九章 善意的谎言
大榆树中级学校前的黄土路上,林峰骑着自行车,车后座载着徐扬。
路,还是早上的那一条路,黄土飞扬,坑坑洼洼,可林峰此刻的心情却不一样了。
“东风吹,战鼓擂!我是农民,我怕谁!……”
林峰心情大好,竟然唱起歌来。
徐扬也是心情大好,不用上课,肚子又吃饱了,脑袋和身体同时可以放空,感觉真是好。
没一会,两人便到了校门口。
“学校大门,怎么锁了。”
林峰在校门口前停下车,徐扬也跳下自行车。
“我看看。”徐扬走了几步,双手抓住铁栏门的两根铁棍,“李爷爷,在吗?”
西侧传达室窗帘掀开一角,接着是开门声,老李头走了出来。
“徐扬老师啊,我说怎么一天没见到你,哎!小林也出去了。”
说着话,老李头拿起钥匙开了门。
林峰推着自行车,也走到校门前,“哎,李爷爷,今天这么早,你就把门锁上了。”
“嗐!”老李头满脸郁闷,拉着铁门,“别提了,还不是汪婶。”
“汪婶,她干什么了?”徐扬帮着老李头推开了铁门。
林峰推着自行车,进了校园,老李头又把门锁上了。
“哎!别提啦!”老李头摇着头,还是不愿意说。
“李爷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汪婶把你吓成这样,你说出来,大家想想办法。”林峰停好了自行车。
“哎!是这样。”老李头把双手背到身后,“今天早上,我看见一个身影鬼鬼祟祟的扒着窗户,我以为是偷东西的,我就大喊了一声。”
“那人,是汪婶?”
徐扬走到自行车旁,坐在自行车后座上。
“徐扬老师,你是怎么知道的?”老李头有些惊讶。
“哦,今天早上,我骑车带着徐扬老师,去地区找谷老师了,出门的时候,看到汪婶了。”林峰替徐扬回答道。
“哦,这样啊。”老李头点点头。
“李爷爷,你继续说,你大喊之后呢?”林峰说道。
“我一大喊,吓得汪婶脚下没站稳,往后倒退了几步,正好一脚把放在地上的半篮子鸡蛋,全踩碎了,之后,就是这样子了。”老李头说完,心有余悸。
“所以,汪婶又在学校门口闹了?”林峰问道。
“嗯,闹了。说来也奇怪,汪婶再怎么闹,也没人来看热闹。她闹了一会,就蹲在校门口东边的水泥台子,我下午出来时,她已经离开了。”老李头锁着眉头,很纳闷。
“李爷爷,你说这一片,她没跟谁吵过,大家也都烦了。没人理她,她也就消停了。”林峰说道。
“汪婶,这人老记仇了,谁不小心踩过她一脚,她能骂人家三五年。”老李头还是担心。
“李爷爷,她再来闹,你跟她说,传达室丢了好多东西,已经报警了,现在正调查是谁偷了。”林峰出了个主意。
“传达室丢东西啦?”老李头瞪大了眼睛,显得更害怕了。
“丢了,东边传达室丢了一个暖水壶!”林峰很严肃的说道。
“不对,那个暖水壶不是前天打碎了吗?”老李头还记得那天发生的事情。
林峰赶紧上前一步,趴在老李头耳朵上,轻声说道:“李爷爷,小声点,那暖水壶有来头,是一位老领导使用过的!这事你别乱说,我可没打碎过暖水壶。”
“一个暖水壶,至于吗?!”老李头皱着眉头,越听越觉得不可思议。
林峰朝着学校门口,左右看看,有没有人,声音又压低了一些,“还不至于,你没看到,我姥爷还没被放回来!就是因为这事!正好那位老领导来咱们这了,非要看看,他当年用过的那把暖水壶。”
老李头把背在身后双手拿到身前,开始相信了。那个暖水壶他还用过,没想到来头这么大。
林峰继续低声说道:“今天我和徐扬去地区,不光去找谷老师,还是和地区的领导们商量,怎么解决这件事。”
“怎么解决的。”老李头双手不停的揉搓着,很感兴趣。
“换一个新的,万一被老领导发现了,影响多不好!”林峰停顿了一下,看到老李头的表情,已然完全相信,继续说道:“他们就想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就说这个暖水壶被偷了。”
“偷了?”老李头睁大了眼眶。
“对!偷了,被人给偷了!”林峰说完,点了点头。
“那然后呢?”老李头好奇心起来了。
“然后?李爷爷,你不会连地区领导的机密都想知道?有些事情,不该问的最好别问!你懂得!”林峰摇着头,盯着老李头的眼睛,表情很无奈。
“是!知道的越多越危险!”老李头点着头,一副很理解的表情。
“行啦,李爷爷,就说这些。汪婶再来,你就说东侧传达室丢了东西,反正没人敢调查是真是假。”林峰恢复了正常地语气。
老李头点着头,“嗯!确实,他们要是调查,不就是调查他们自己。”
林峰看着老李头背挺直了一些,脚步也沉稳了,走回了西侧传达室。
徐扬憋着笑,摇头说道:“小林,你这胡诌的本事,是越来越厉害啦!”
“哄老人家安心,怎么能算胡诌,这是善意的谎言!”
林峰掏出钥匙,打开了东侧传达室的房门。
徐扬从自行车后座跳了下来,继续挖苦道:“窃书不能算偷……窃书!……读书人的事,能算偷么?”
林峰摇摇头,笑着说,“哎呀,徐扬姐,你是在冤枉好人,我可不会‘茴’字的四种写法!”
徐扬笑得很开心,“可你会喝酒啊。偷喝散酒大半斤,一觉睡到大中午,打铃少年不打铃,老汉问他考得怎么样,少年直呼,这酒不咋样。”
林峰笑着摇摇头,把自行车推进了传达室内,“徐扬姐,晚饭吃什么?”
徐扬转身,摆摆手,说道:“不吃了,这几天,天天吃肉,都吃腻了,回去躺着休息了。”
林峰看着徐扬离开了,也转身进了传达室。
脱了鞋,林峰和衣直接躺在床上,掏出大队长给写的证明。
“选一家合作社,难道只能选供销社?”
“供销社靠日常流水,赚钱有些慢啊。”
“我还要去上大学,供销社还得每天都盯着。”
没过一会,林峰带着疑问,进入了梦乡。
第二十章 考虑下,以后买猪肉,不用票了
喔——喔——喔!
农村的大公鸡,起的是真早。
夜幕还没褪去,它就开始打鸣了。
林峰心里装着事,睡得很浅,一有动静,就被吵醒了。
站起身来,拉上窗帘,把被子铺平。
林峰从怀里掏出两个信封来,倒在被子上,摸着黑,一张一张数了起来。
嘎嘎新的大团结,边角差点割破林峰的手指头。
第一个信封,不到一分钟,林峰就数完了,五十张,也就是500元。
又开始数第二个信封。
林峰花了七、八分钟才数完,整整三百张大团结。
这可真是巨款,一斤猪肉才不到八毛钱,能买四千多斤猪肉。
3500元的整票,再加上林峰裤兜里的毛票,林峰现有的资金达到了3500.12元。
林峰看着厚厚的一沓钱,舒了一口气,终于有了启动资金了。
抽出一张大团结,其他的又装回信封内,塞到怀里的口袋里。
做好这一切,林峰又把窗帘拉开了。
天边已经出现鱼肚白,林峰抬头看了看墙上的老式钟表。
“表停了,坏了,没弦了。”
林峰找到颜真清的怀表,然后搬过椅子,站了上去,用手指剥开侧边的小挂钩,打开钟表前盖,拿起上弦钥匙,插入左边的孔,拧上几圈。
再插入右边的孔,拧上几圈,放下钥匙,把摆钟推到最高处,放手。
哒、哒、哒……
摆钟开始有规律的摆动,钟表开始正常工作。
林峰打开怀表,看看时间,“五点二十,还好就停了半个多小时。”
伸出右手食指开始顺时针转动分针,指针转到数字12。
当!
当!
当!
当!
当!
老式钟表打了五下。
林峰继续转动分针,转到数字4上,然后关上钟表前盖。
“这么早,又睡不着,姥爷也不回来,打扫下校园卫生吧。”
林峰打定主意,裹上颜真清的棉大衣,出了传达室的门。
从传达室侧面的卫生工具间内,林峰拿出一把大扫帚,走到校门口,开始扫起来。
从外往内扫,这可是老一辈的人传下来的习俗,说是有聚财的愿景。
林峰以前听到这句话,还觉得有些玄学。
现在他明白了,如果往外扫,难免会有垃圾,飞到别人家的卫生区内,矛盾就会产生了。
“小林,起这早啊。”老李头听见扫地的声音,推开了窗户,探出头来。
“李爷爷,不早了,鸡都叫好几遍了。”林峰继续挥动着扫帚。
“小林,一会我扫吧,学校都放假了,也不用这么早。”老李头说道。
“李爷爷,你再睡会吧,我就当晨练了。”林峰回道。
“那行吧。”老李头打着呵欠,关上了窗户。
林峰继续扫着,还有七天就是冬至了。
鲁南地区进了十二月,最低气温一直在零度以上,还是很温暖的。
林峰扫完半个校园,就返回了传达室,时间也来到了7点20分。
洗刷完毕,林峰就出门了,朝着公社办公大院走去。
正好公社办公大院门口有个露天的早餐店,林峰便坐了下来,准备吃个早餐。
“同志,给来两根油条,一碗咸豆浆。”林峰喊道。
“两根油条,一碗咸豆浆!来咯!”早餐店老板端着一碗豆浆,用草绳拎着两根油条,交给了林峰,“一毛二,二两粮票。”
林峰把钱和粮票给了老板,吃着金黄的油条,喝着纯白的豆浆,等人。
大榆树公社孟会计,他是认识的。
冬天了,学生放假,早晨街上的人也不多。
一个矮胖的中年人,出现在他的视线内。
林峰赶紧把剩下的半截油条塞进嘴里,再把豆浆喝了个干净,迎了上去。
“孟会计,您好!”
“你不是老颜的外孙,小林吗?怎么就你自己,你姥爷呢?”孟会计认出了林峰。
“我姥爷?”林峰脸上出现了一串问号,“不是,孟会计,你看这个。”
林峰把大队长给的介绍信,拿了出来。
孟会计接过介绍信,“哦,原来你是为了这个,来找我啊,我还以为……”
孟会计笑着,摇摇头,话说了半截。
林峰有些看不懂他的表情,问道:“孟会计,这介绍信难道有问题?”
“没问题!”孟会计笑着,“叫我孟叔吧,亲切点。”
“好的,孟叔!”
林峰以前听别人说过,孟会计脾气不是很好。可刚才与他交谈几句话,完全不是别人口中的那样,很亲切。
果然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走,跟我到我的办公室吧!”
孟会计走在前面,林峰跟在身后,一起进了公社办公大院。
整个办公大院,也就一排的砖瓦房。孟会计的办公室,在左边第二间,左边第一间办公室是公社主任的。
林峰看到其他房门,都还锁着,“孟叔,您来的可真够早的。”
“哎,到年底了,要忙一些。”孟会计把门锁打开了,“有多账目需要再进行校核,来,进来吧。”
林峰跟着孟会计,走进了办公室。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办公桌上的七、八摞半米高的账本,地上还铺满了账本,只剩下一条半米宽的小路进出。
年底,果真是忙!
“小林,你先坐这个椅子上吧,其他地方也没法落脚,我给你找找,你要的材料。”
孟会计打开了一个档案柜,很快拿出两本台账。
“这两本,是今年和去年公社所有合作社的总账,从第五页开始看,前面四页都是粮站的账目。”
林峰起身接过账本,“行,孟叔,您忙。”
噼里啪啦,孟会计开始打着算盘,核算账目不是一件轻松地工作。
林峰也静静地翻起账本来,翻一页,心就凉一截。
翻完两本账目,心已经哇凉哇凉的。
全公社十几家合作社,除了供销社,其他合作社都是亏损。
可第一页汇总,全公社整体是盈利的。
哎!
……
难怪大队长听到林峰拒绝了第一种解决方案,感到十分惋惜。
当个钢铁工人,还有工资拿,不用操心。
而这些合作社,忙活一整年,最后连个盈利都没得分。
林峰合上账本,勉强挤出一个笑脸,“孟叔,账本我看完了,那我走了。”
孟会计抬起头,揉着眼睛,“好,走吧,我就不送你了,有空到家里玩。”
“嗯,好的,孟叔!”
林峰刚从公社大院走了出去,就碰到从地区发来的客车。
客车停在路中央,只有一个老人下了车,是颜真清。
林峰跑了上去,“哎!姥爷,您怎么坐着客车回来了?”
颜真清回头,也看到了林峰,“小峰子啊,你来这干什么来?”
“我来找孟会计。”林峰回道。
颜真清笑着,“这孟会计怎么这么猴急,我才跟他说了几天,就按奈不住了。”
林峰又是一脸文号,“姥爷,您跟孟会计到底说了什么?”
颜真清回道:“孟会计家不是有个女娃嘛,我跟他说,孩子也大了……”
“打住!姥爷,您不会给我介绍媳妇吧!”林峰总算明白孟会计为啥对他,这么友好了。
“孟家那姑娘,多好!人长得壮实,工作又有油水!”颜真清很中意孟家姑娘,当他的孙媳妇。
林峰瞪大了双眼,“姥爷,孟家那姑娘,据说有一百八十斤!”
颜真清说道:“所以说壮实!你看,她工作是国营菜市场猪肉摊位,以前咱家买猪肉,肉票都省了。”
“姥爷,您也不怕她把咱家吃成贫农!”
林峰苦笑着,向大榆树中级中学跑去。
猪肉是香,可自己的身板还是略显单薄,无法承受生命之重。
“小峰子!你别走啊!你再考虑下!人家上门提亲的,可有一个加强排!错过这村,就没这店了。”
颜真清提着一个新的暖水壶,追了上去。
第二十一章 这位小同志,逗我玩?
“哎,老颜,你回来了!”
老李头扔下手中的扫帚,向颜真清冲了上去。
“哎——!老李!”颜真清赶忙把右手暖水壶举得高高的,“小心,别碰碎了,好不容易带回来的。”
老李头看到了颜真清手中的新暖水壶,竖起大拇指,“老颜,你厉害!这都能办得到!”
“那是!他们不赔谁赔!”颜真清回道。
“是,还是你厉害!”老李头继续夸着。
“老李,等会再聊!”颜真清拎着暖水壶,走进东侧传达室。
“小峰子,行,你不愿意,就算了。”
“姥爷,我还得上大学呐。”林峰把暖水壶接下来,“万一,我上完大学,被分配到城市里工作了,不是耽误人家了吗?”
颜真清指着传达室内停放的自行车,“这不是谷文斌老师的自行车,他来咱们学校了?”
林峰回道:“前天来的,坐客车走了,就把自行车留在这了。”
“这样啊。”颜真清拿起搪瓷茶杯想喝水,掀开杯子盖,发现是杯子是空的,“我就是根孟会计提了一下,原本打算过完小年,找个媒人去他家。你要是不同意,就算了。也没啥,改天我跟他说一声。”
说完,颜真清端着空搪瓷茶杯出去了。
“老李,给我倒杯热水,我那没有了。”
“好,老颜,进来吧。”
林峰坐在椅子上,摇了摇头,这个年代的相亲,也是靠媒婆。
自己才十八岁,相亲,还早着呢。
林峰对自己的高考成绩,还是很有信心的。
谈恋爱,还是大学生好啊。
像徐扬、谷文斌那样,一起求学,也有共同语言,多好。
“谷文斌!”
“谷文斌可是一直在地区工作,他可能会有很好的建议。”
林峰想到这,立马起身,跑出了传达室。
远远地看到,徐扬站在宿舍门口洗刷,看样是刚起来不久。
林峰跑了过去,“哎!徐扬姐,一会去城里逛逛?”
“是小林啊!”徐扬把牙膏沫吐了出来,然后用毛巾擦擦嘴,“好啊,正好让你文斌哥请客。”
“哪能让文斌哥请啊,我来!”林峰笑着,拍着自己的胸膛
“你?”徐扬在搪瓷脸盆里倒了些热水,“哦,我差点忘了,你快成小资本家了,好!就让你请!”
“徐扬姐,没问题,今天的花销,我包圆了。”
徐扬捧起温水开始洗脸,“好,我收拾好,就去找你!”
“行,徐扬姐,那我等着。”
林峰转身,跑回来传达室,把大金鹿自行车搬了出来。
然后找了个抹布,沾点水,擦擦自行车上的尘土。
“小峰子,你要出去?”
颜真清端着一杯热水,走了过来。
“姥爷,我打算去地区一趟,顺便把自行车还给文斌哥。”林峰擦着自行车,回道。
“行,去吧,路上注意安全!”颜真清吹了吹杯口的热气,喝了一小口水。
“颜爷爷,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徐扬收拾好了,斜挎着一个为人民服务的斜挎包。
颜真清笑着,回道:“刚回来,没一会。哎!徐扬老师,你也去城里?”
“嗯,我和小林一起去。”徐扬回道。
“小峰子,骑车的时候,千万当心点,别摔了徐扬老师!”颜真清提醒道。
林峰擦完了自行车车,把抹布往墙角一扔,“姥爷,您就放心吧,昨天我还带着徐扬姐,去了一趟神山村。”
“城里车多,人多,当心点。”颜真清又嘱咐道。
“知道了,姥爷,我都十八了!”林峰把自行车车撑打开,“徐扬姐,上车!”
徐扬侧身坐了上去,摆摆手,“颜爷爷,下午见!”
颜真清笑着,看着林峰载着徐扬,离开了。
看着他俩的身影,颜真清感叹道:“要是真能找个像徐扬老师这样的城里姑娘,当孙媳妇,可比乡下这些强多了。”
“小林,你知道路?”徐扬坐在后面,问道。
“上次文斌哥载我回来的,我大体记得路,都是大路,好记得很。”林峰回道。
刚开始一段黄土路,一会就拐上了大路。
大路上坑少了很多,不过都是大坑。
路上车辆、自行车、行车都不多,偶尔会有几辆卡车驶过。
骑了约有半小时,林峰感觉自行车骑起来有些费力,马上刹车。
“哎!”
突然刹车,徐扬重心有些不稳,赶紧抓住林峰后背的衣服。
“小林,怎么突然停下了?”
“徐扬姐,先下来,好像车胎扎了。”
徐扬跳了下来,林峰也下了车,蹲下来,用手按了按后轮车胎,明显瘪了。
“这怎么办,推着去城里修?”徐扬皱着蹙眉。
“这个地方离城里至少二十里路,这样推着,后胎没气,时间长了,会把气门嘴扯坏的。”
林峰站起身来,前后左右看了看,发现大路东边的小土路上,有个推着手推车的中年人。
“徐扬姐,你在这等一下。那边有个人,我去问问,哪边有修自行车的。”
说完,林峰朝着那人跑了过去。
“这位老乡,您知道,哪边有自行车补胎的吗?”离着老远,林峰大喊着。
“我就是啊!”中年人推着手推车,向林峰走了过来。
这么巧?
林峰赶紧又跑了几步,帮着中年人拉着小车,来到了大路上。
“叔,我去把自行车推过来。”
林峰又返回了停放自行车的地方。
“徐扬姐,真幸运,这个人就是修自行车的。”林峰笑着说。
“不会吧!这么巧!”徐扬也很惊讶。
“就是这么巧,走,我把自行车推过去。”
中年修车人已经把摊子支好了,半桶水,一个修自行车的工具箱,一个小板凳,两个打气筒。
林峰说道:“后胎扎了。”
“好,我看看。”
中年修车人把内胎扒了出来,然后用打气筒打上气,用水检查着漏气的地方。
“这!”
中年人用尖嘴钳子夹出来一个小木刺,然后开始补胎。
林峰蹲在旁边,搭话道:“这位大叔,你怎么不去城里面修车”
中年人手里拿着一个锉刀,没有停下手里的活,“城里的修车位置,需要办经营证。”
林峰说道:“可是,这里来往的自行车有点少。”
“现在是少,以前挺多的,西边有个煤矿。”中年人用手里的锉刀,指着西边的一条大路,“三班倒,煤炭工人上下班都会经过这里。这几年闹得厉害,好多企业停工了。煤炭也用的少了,煤矿也就停了。”
林峰站起身来,向西边那条大陆望去,越往西,路面越是黑色。
五分钟,车胎补好了。
“说好了,没有发票,一共两毛二。”修车人一边收拾着工具,一边说道。
林峰从裤兜里掏出一张大团结,“给!”
中年抬起头,呆呆着望着他,没有接。
“我说这位小同志,逗我玩?你是不是不想给补胎费?就两毛二,你掏出一张大团结什么意思?”
林峰也意识到了,用一张10元整钱支付0.22元,确实有点扯。
可他身上唯一的毛票,今天早上用来买早餐了,再说也不够两毛二。
“徐扬姐,江湖救急!”林峰转身,开始向徐扬小声求助。
徐扬极不情愿的打开了挎包,掏出来三毛钱,塞到林峰手里。
林峰接过钱,又转身,把钱递给了修车的中年人。
中年人接过钱,抽出一毛直接还给了徐扬,还一脸鄙视的盯着林峰。
“这位女同志,找对象一定要找个花钱大方的!我也不是挑拨离间,你看这人,就补个车胎,还拿出十元的整票,还说没有毛票,明摆着不想花自己的钱!”
听完修车人的话,徐扬立马表现出一脸气鼓鼓的样子,很夸张地把一毛钱塞进挎包内,冲着林峰翻了个白眼,哼的一声,拧头向城里的方向跑去。
“哎!徐扬姐,等等我啊!”
林峰赶紧推着自行车,追了上去。
中年修车人看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身影,摇着头叹息道:“这也行!男同志这么抠门,这女同志还能看上他!”
林峰追上了徐扬,“徐扬姐,别演了,跑的够远了。”
徐扬转过头,嘿嘿笑着,“小林,省了两分钱。”
“来,徐扬姐,上车!进了城,咱先去百货商场逛逛!”
……
第二十二章 不粘牙的糖葫芦
鲁南城,东山省南部最大的城市。
但城区面积不大,两条南北主干道,三条东西主干道,互相交叉,形成的网格。
主干道两侧沿街,建筑物多为三层,而鲁南百货大楼是这座城市仅有的五层商用建筑物。
百货大楼出入口,在两条主干道的交汇处西北角。
林峰将自行车推到了看车处,看车大爷给了他一个写着编号18的木牌牌。
“徐扬姐,我给你买条围巾吧,再有一周就开始数九了。”林峰笑着说道。
“可以啊,那,我也送你一个礼物吧。”徐扬回道。
“徐扬姐,说好了,我可不要钢笔!也不要手帕!”
“小林,你怎么知道,我要送你钢笔?”徐扬有些惊讶。
林峰想起《平凡的世界》,钢笔、手帕可是这个年代,年轻人送礼标配。
家庭优越送钢笔,囊中羞涩送手帕。
“徐扬姐,我已经有一支钢笔了,可不想再有一只。咱先进去看看,再决定吧。”
林峰、徐扬,两人并排走了进去,根据指示牌,来到日用品柜台。
日用品柜台的售货员是个女的,坐在一把椅子上发呆。
“徐扬姐,围巾在这。”林峰指着货架,然后朝着女售货员说道:“哎!麻烦给拿一下这个围巾。”
女售货员只是打了个哈欠,屁股没有动。
林峰以为她没听见,声调又提高了些,“哎!麻烦……”
徐扬赶紧制止了林峰,对着他眨眨眼。
然后独自走到售货员身前,很客气的说道:“这位女同志,麻烦给拿一下那边的围巾,好吗?”
“哎什么哎!真是的!”
女售货员翻了个白眼,慢腾腾的,把屁股从椅子上拔了出来,拖沓着两个鞋底,走了几步,摸起货柜上的一条围巾,直接扔在林峰面前的柜台上。
然后女售货员返身,又把屁股钉在了椅子上。
徐扬赶紧走了过来,拿起来围巾,看上去很喜欢。
黑白红,三种颜色的配色,很有活力。
“徐扬姐,这有点脱线。”林峰指着围巾的一角,说道。
“嗯,真的脱线了。我去跟她说吧!”
徐扬拿着围巾,走到女售货员前面的柜台,“女同志,这条围巾有点脱线,能不能再给拿一条?”
女售货员歪着嘴,挑着眼皮,吼道:“换什么换,哪脱线了,你是买不起吧!”
“你!……”徐扬没想到,女售货员的态度如此恶劣,脸都被气红了。
“你什么你,我还怀疑,就是你们俩弄坏的!”
女售货员站起身来,指着徐扬,大吼着。
旁边几个买东西的人,都向这边聚拢过来,仿佛有好戏看。
林峰赶紧走上前,拿过围巾,“哟,姐,你看,这还是上海围巾二厂生产的,老家的产品,还是回老家再买吧。”
林峰放下围巾,带着徐扬准备离开。
“你们弄坏了,不赔偿就走吗?经理!经理!”
林峰的退缩,让女售货员以为碰到了一个软柿子。
林峰、徐扬,听到这话,停下了脚步。
这时,一个胖胖的中年人跑了过来,紧张的问道:“怎么了?”
“经理,那两个人,把围巾弄坏了,不买就想走。”女售货员开始装起了委屈。
胖经理拿起柜台上的围巾,仔细检查了下,“这不是按残次品,打折卖的那条围巾吗?本来就这样。”
“可,以前脱线没这么明显。”
女售货员没想到经理没有帮她说话,声音弱了几分。
“好了,好了!都去忙吧!”
胖经理有些不耐烦,把围巾放在柜台上,朝着林峰、徐扬,走了过去。
“两位同志,不好意思,是误会!”胖经理表达了歉意。
林峰指着那个女售货员,“不是误会吧,明显是她……”
胖经理拉着林峰的手臂,打断了他的说话。
“这位小同志,咱借一步说话。”
胖经理拉着林峰,走了十几步,来到一个闲置的柜台前。
“小同志,别和她一般见识,她人就这样。”
“售货员这个态度,怎么能卖出东西?”林峰反问道。
“哎!”胖经理叹口气,“没办法,她是靠关系进来的,我也拿她没招。”
林峰问道:“你不是经理吗?你还管不了一个柜台的售货员?”
胖经理很难为,“权力有限……”
……
“徐扬姐,咱走吧。”
林峰道别了胖经理,与徐扬走出百货大楼。
这时,一个推着手推车的大姐走了过来,小声地推销道:“同志,买糖葫芦吗?超甜的。”
“大姐,怎么卖?”林峰问道。
“一毛五一串。”大姐回道。
“好贵啊!”徐扬拉了下林峰的衣袖。
“小妹,贵,自然有贵的道理。”大姐觉得男同志比较好面子,继续向林峰推销道:“小兄弟,要不买一串尝尝?”
“好,来两串吧,不过,我只有一张整票。”林峰掏出一张大团结。
“整票不怕,你等我一会,我去给你破开。”
大姐放下手推车,拿着大团结跑进了百货大楼。
“小林,你也不怕她跑了?”徐扬打趣道。
“跑了和尚,跑不了这小车。这个小车怎么也值个几块钱,再加上一篮子糖葫芦,不亏。”林峰回道。
一会,大姐风风火火的跑了下来,气喘吁吁的。
“来,小兄弟,点点钱,九元七角。”
林峰接过钱,直接揣进兜里,“不用数,大姐一看,就是实在人。”
“小兄弟,真会说话,来,给你糖葫芦。”
大姐把两串糖葫芦递了过来。
林峰接过来,然后分给了徐扬一串。
一般的糖葫芦,都是从山楂肚脐眼插进去的。
大姐的糖葫芦有些特别,是横着插进去的,里面的山楂籽也挖了,里面填充了红色的东西。
“大姐,中间塞得是什么?”林峰问道。
大姐已经推着车,准备寻找下一个客户,笑着回道:“你尝尝就知道了。”
“嗯,是红豆沙!”徐扬已经咬掉了一个山楂球,细细品尝着。
“哇,大姐,你这糖葫芦,的确有水平!”徐扬砸吧着嘴,感觉回味无穷。
大姐听到赞扬,也很高兴,“我没骗你吧!”
林峰赶紧咬了一个山楂球,咀嚼了几下,然后竖起大拇指。
“大姐,你这糖葫芦,糖的甜度、山楂的酸度刚刚好。再加上软糯的红豆沙,绝配!最重要的一点,糖葫芦的糖衣不粘牙!”
林峰又掏出两毛钱,“大姐再来一串!让谷秘书也尝尝!”
看到林峰很认可她的糖葫芦,大姐很开心,又给林峰拿了一串,然后找给他五分钱。
大姐推着手推车,继续贩卖她的糖葫芦。
徐扬吃完了最后一个山楂球,还是意犹未尽,“一毛五卖便宜了,起码值三毛钱!”
林峰也点点头,“小小的糖葫芦,也是很有技术含量的!走吧,这一串,给文斌哥!”
徐扬舔舔小嘴唇,笑着说道:“小林,我拿着吧,你骑车子,不好拿。”
“好,徐扬姐,给你。”林峰把糖葫芦递给了徐扬。
然后林峰把看车的木牌牌还给了看车员,交了三分钱看车费,载着徐扬,向机关大院驶去。
第二十三章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林峰刚起步,被一个二十多岁的光头青年拦下了。
“哥们,你要买围巾?”
林峰用右脚撑着地,“怎么卖?”
光头青年摸摸脑袋,笑着说:“有票,一元二毛,没票,两元。”
林峰回道:“好像比百货大楼贵啊!”
光头青年歪头看了看林峰骑着的自行车,“哥们,这一百五元的大金鹿都买了,两元还能嫌贵?”
林峰笑着回道:“自行车我天天骑,围巾可不是天天戴啊!”
光头青年皱着眉头,“给媳妇买个礼物,就比百货大楼多两毛钱,也愿意?何况你也不用受售货员的气,我直接交到你手上。”
林峰笑着摇摇头,这不就是跑腿代购。
光头青年一看林峰还是不愿意多花钱,“这样一元一毛,你还没结婚吧?”
林峰点点头,“没结婚。”
“那你结婚时,不得置办的物件,到时你找我。所有紧俏物资,我这都有票,我给你个优惠价。”光头说道。
林峰继续问道:“票能优惠多少?”
光头青年狠了狠心,说道:“你要是要的多,比如缝纫机、手表、洗脸盆、樟木箱子、被子,这些都要的话,我收是按物品价格的六成,卖你按八成!”
林峰还是笑着摇摇头,“你加了两成,也太多了吧!”
光头青年砸着嘴说道:“我的小兄弟哎,你是不知道黑市上价格,他们直接按物品价格卖票,逢年过节,甚至还加价一倍。”
林峰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我回家凑凑钱,到时再来找你。”
光头青年笑了,“好,到时你来找我就行,我就在这一片晃悠。”
林峰笑着点点头,这人还是个“黄牛”。
……
叮铃铃!
叮铃铃!
林峰骑着自行车,向南骑了一个路口,在一个大院门口停下了。
“徐扬姐,机关大院到了。”
徐扬跳下车,“小林,走,咱们先去门卫室登记。”
徐扬走到门卫室,“同志,我们想找一下,秘书处的谷文斌。”
“请出示工作证,然后在这里登记一下。”门卫回道。
“给,这是我的。”徐扬把工作证递给了门卫。
“这位男同志的呢?”
门卫看完徐扬的工作证,然后还给了她。
徐扬接过来,回道:“他没有工作证,怎么办?”
门卫回道:“没有工作证,有介绍信也行。”
“介绍信也没有,怎么办?”徐扬又问道。
门卫还是很客气的,“介绍信也没有的话,那只能让本人领进去了。”
这时,一辆吉普车驶了过来,门卫立马打了个敬礼。
林峰目送着汽车驶过,“徐扬姐,好像文斌哥坐在副驾驶座位上。”
徐扬也登记完信息,抬起头来,“哪呢?”
“就是刚才那辆车。”林峰指着还在行驶的吉普车。
“那我先进去找他,然后再来接你!”
徐扬开始向吉普车的方向走去,林峰把自行车推到路边,等着。
不出几分钟,谷文斌、徐扬一起走了过来。
林峰也看到了谷文斌,赶忙推着自行车迎了上去。
“文斌哥,又见面啦!”
“小林,好啊!”谷文斌打声招呼,然后指着林峰,对着门卫说道:“同志,他是来看望我的,还登记吗?”
门卫回道:“谷秘书啊,我帮他登记上吧,直接进去吧!”
三人谢过门卫,走进了机关大院。
“走!也到中午了,我请你们俩吃食堂。”
谷文斌带着林峰、徐扬,进了机关食堂。
一会,谷文斌来回跑了三趟,买了两份菜,五个大白面馒头,一大盆鸡蛋汤。
“文斌哥,这机关食堂的伙食,不错啊!”林峰拿起一个馒头。
徐扬嘟着嘴,“早知道,我也留在这啦!”
谷文斌拿了一个馒头递给了徐扬,“去最艰苦的地方,是你自己要求的,赖不得别人。”
徐扬接过馒头,张大嘴咬了一大口,嘴巴撑得鼓鼓的,“哼!”
“文斌哥,刚才干嘛去了?”林峰问道。
谷文斌又拿了一个馒头,“陪领导去下面的工厂,了解下情况。”
林峰咬了一口馒头,“工厂?年后准备开始抓生产?”
谷文斌回道:“不一定是年后,很可能年前。”
林峰嚼着馒头,心里乐开了花。
年前工厂就要加足马力,那某些货物就会紧俏。
果然内部的一点风吹草动,在外面就是财源滚滚。
“小林,别光吃馒头,吃点菜。”谷文斌招呼着林峰。
“好的,文斌哥。”
林峰夹了几口菜,心里也豁然开朗。
十多分钟,三人也吃完午饭。
林峰问道:“文斌哥,现在地区有没有政策扶持个体户?”
“个体户?”谷文斌摇了摇头,“没有,还是必须以集体的名义,才能开办企业。”
林峰又问道:“那,以村集体的名义,可以开公司吗?”
谷文斌回道:“村办企业,属于集体经济,这个完全可以。”
林峰点点头,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然后指着自行车说:“文斌哥,自行车还给你吧。”
“不用,这几天,我都陪着领导,来回坐领导的车,也用不着自行车,你骑着就是了。”
谷文斌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徐扬,你带着小林,在市区里逛逛吧,我得把上午的企业摸底情况,写份材料,领导下午开会还要用。”
“哎!徐扬姐,那串糖葫芦呢?”林峰想起来,还给谷文斌带了一份。
徐扬挑着眉毛,问道:“糖葫芦?什么糖葫芦?我没见啊。”
谷文斌笑着,摇摇头,也不拆穿徐扬。
“行了,小林,让你徐扬姐,带你逛逛吧,我先去忙了。”
说完,谷文斌直接跑进了办公楼,看样机关工作也是不轻松。
“走吧,徐扬姐,带我逛逛城里。”林峰说道。
徐扬理了理额头前的刘海儿,“就几条街,也没啥好逛的,咱们回咱们的大榆树山沟沟吧。”
“行,听徐扬姐的。”林峰跨在自行车车座。
徐扬坐了上去,“小林,你大学准备去哪上?”
“当然是上海啦,徐扬姐,你呢?”
林峰蹬起了自行车,城市就是好,路平坦多了。
“清华建筑系!”徐扬回道。
“哇,文斌哥打算报北大!徐扬姐,你是清华!你俩是商量好的吧!”林峰笑着,说着。
“建筑系专业,清华可是全国第一!对了,小林,你打算学什么专业?”徐扬问道。
“考上再说吧,先入校,再选专业!”
说着,林峰蹬快了几步。
第二十四章 实地考察
“姥爷,我回来了。”
林峰推开传达室的门,走了进去,端起桌子上的搪瓷缸子,加了点热水,喝了几口。
颜真清从床上坐了起来,然后打了个哈欠,“小峰子,回来啦,徐扬老师,没回来?”
林峰把水缸子放下,“一起回来了,徐扬姐回宿舍休息了。”
“哦!”颜真清又歪倒在床上,眯着眼,“小峰子,现在几点啦?”
林峰抬头看了看钟表,“姥爷,快三点半了。”
话音刚落,钟表发出,当的一声。
颜真清把双手手指交叉,放在脑袋下枕着,“中午,和老李喝了一杯,又睡了个午觉,解了解乏。”
林峰坐在椅子上,问道:“姥爷,这两天,他们都带你去哪了?”
颜真清回道:“去的地方可不少,博物馆、退休活动中心,昨晚,还找了几个同年当兵的,一起吃了顿饭。”
林峰又问道:“咱这还有您的战友?”
“算是吧,能全乎着身子,回来的,都是战友。”
颜真清起了身,走出传达室,去放水。
林峰则拿着搪瓷缸子,盘算着计划。
颜真清回了屋,“小峰子,在想什么呢?”
林峰站起来,把椅子让给颜真清,“姥爷,我记得咱们公社有个售煤站。”
颜真清拿起自己的搪瓷缸子,林峰提起暖水壶,给他倒了半杯热水。
“有,就在公社西南一里地,挨着铁路线。”
林峰来了兴趣,上半身趴在桌子上,用胳膊肘支撑着身子,“那地方大吗?”
颜真清仰起头,想了想,“地方不小,早年间,咱们这的煤炭,都是从西边充州煤矿运来的煤炭,连市里都去那边买煤。后来有了小南庄煤矿,大部分都不来了,也就咱们公社,和南边几个建设新村,来买煤。”
林峰站直了身体,“这样啊,那现在售煤站从哪里进的煤炭?”
颜真清吹了吹杯口的热气,喝了一口热水,“小南庄煤矿,现在的矿长叫雷大山。昨晚上饭局,他也去了。还说要是家里用煤,让我找他。”
啪!
林峰忍不住高兴地拍了下桌子,吓了颜真清一跳。
“这孩子!激动什么。”颜真清砸着嘴说道。
林峰喜上眉梢,“姥爷,您去找找他?”
颜真清仰着头看着自己的外孙,这一惊一乍的想干嘛?
“找他?”
林峰点点头,“对,找他!”
“找他干嘛?”颜真清问道。
“买煤啊!”林峰回道。
“买煤?”颜真清又吹了吹杯子中的热气,不是很理解,“买个几百斤煤炭,还用去找一个矿长?”
“姥爷,不是几百斤,我想买几百吨!”林峰回道。
“什么!几百吨!”
颜真清张大了嘴,不敢相信,抬起头看了看林峰,确认他不是再开玩笑。
林峰笑着说道:“姥爷,我准备把售煤站盘下来!当个煤老板!”
“就那个售煤站,一整个冬天也卖不了几百吨煤,顶多算个煤贩子!”
颜真清摇着头,不是很看好那个售煤站的前景。
“姥爷,明天,您去找一下雷矿长?”林峰笑着问道。
“真去?你确定?”颜真清反问道。
林峰走到颜真清身后,给他捏着肩膀,“真的,姥爷!我打算上大学之前,给您换个宽敞点的办公室。”
颜真清笑着,点点头,“小峰子,我怕你接了那个售煤站,我连个喝茶的地方,都没有喽!”
林峰继续给颜真清揉着肩膀,“行了,姥爷,趁着您还年轻,再帮外孙撑两年场面,以后您就等着享清福吧!”
“行!就你一个宝贝孙子,只要不把我这一身老骨头折腾散了,就行!”颜真清也算给了林峰一个准话。
“好了,姥爷,我先去那个售煤站实地考察一下。”
林峰又喝了一口热水,就跑了出去,骑上自行车就出去了。
颜真清站了起来,看着林峰骑着自行车,从校门离开的身影,“哎!真是长大了,都开始想着干点事了。”
林峰骑着自行车,向西南方向骑去。
这条路年久失修,坑连着坑。
没一会,屁股颠成八瓣了,林峰实在受不了,下了车,推着自行车走了起来。
大金鹿自行车吊簧鞍座,都不能起到缓冲,这路实在是,太烂了。
大概走了七、八分钟,来到一个大院子前。
林峰推着自行车走了进去,地方的确是大,得有二十几亩地,还有一节专门的卸煤铁轨伸入到售煤站。
地面上到处是煤渣子,现在仅有西北角堆着一堆煤。
“有人吗?”
林峰推着车子,向着一个小屋走去。
小屋走出来一个中年人,“买煤啊?”
“嗯,买煤。”林峰回道。
“你这连个篓子、麻袋都没带,怎么把煤装回去!”中年人扶着门框,看着林峰空空的自行车后座。
“老叔,能不能给送家里吗?”林峰问道。
“小同志,哪有送上门的,煤都这么便宜了。”中年人回道。
“老叔,那,今年的煤现在什么价?”林峰又问道。
“十九元七角一吨,这一堆煤,还是上个月运来了,也就卖出去两吨多一点。”中年人回道。
“一个月就卖了这一点?”林峰想着卖得少,但也不能这么少啊。
“今年进了十二月,天一直这么暖和,加上老百姓手里没几个钱,烧点柴禾,对付一下。”
中年人说话很实在,也很在理。
林峰点点头,民用还是少啊。
“老叔,您是这里的领导?”林峰问道。
“不是,我以前在这里做帮工。有了小南庄煤矿,来这买煤的也少了,这里的领导,就换成公社其他领导兼任了,一般都不过来,就月底过来查一下账目。”中年人回道。
“老叔,您贵姓?”林峰问着。
“贵啥贵,我姓牛。”中年人回道。
“牛叔,我看那边有一截铁轨,这还有火车运来的煤?”林峰问道。
“嗯,有,以前,每十天就有一趟专门的火车给运煤过来。”牛叔一脸的怀念。
“那,火车卸煤是不是很麻烦?”林峰又问道。
“不麻烦,火车车厢是专门的煤斗,用铁杆子捅开煤斗的门锁,很简单的。”牛叔笑着,说道。
“牛叔,您操作过?”林峰继续问道。
“操作过,捅开了,一定要快跑,不然煤渣子会撒一头。”牛叔笑得很得意。
“牛叔,我明天带着工具再来,买吧。”
第二十五章 爷孙俩,齐上阵
从日出到日头偏西,又是一天的忙碌。
林峰推着自行车,进了大榆树中级学校的大门。
还真多亏了谷文斌这辆自行车,林峰骑着它,又跑了一趟市区。
停好车子,林峰打开传达室的房门,进去,然后把自己扔在了床上。
这一天把林峰累的够呛,但也收获满满。
林峰拿起十几页的合同,不敢相信,他又看了看上面的内容。
大榆树售煤站经营合同!
现在的售煤站,公家占一半股权,另一半属于林峰。
而且一签,就是十年。
合约到期,公家将股权全部收回,固定资产折旧后赎买。
售煤站,近几年的营业收益实在是太低了,如果要是按收益进行分红,公家还要倒贴,因此公家主动提出,每年按固定金额缴纳经营管理费。
首年管理费需缴纳五百元,后续每年递增10%。
林峰也提了自己的要求,售煤站人员聘用,有完全的自主权。公家同意了,只委派一名代表参与售煤站的监督和管理工作。
这一天是紧张的,林峰在合同上签字时,写字都有些发抖。
林峰打算明天,就去接手大榆树售煤站,免得夜长梦多。
正在林峰畅想时,传达室的门再次被推开,是颜真清回来了。
颜真清红光满面,打着酒嗝,走路都有些摇晃,一看就知道喝了不少。
林峰起身迎了上去,接过颜真清手中的提包,“姥爷,和雷矿长谈得怎么样?”
“还行吧。”颜真清晃晃脑袋,“小峰子,包里有雷矿长送的一只烧鸡,还有几个白面馍。待会,你把徐扬老师叫来,当晚饭吃了吧。”
林峰把提包放在桌子上,然后给颜真清倒了一杯热水。
“姥爷,雷矿长怎么说的?”
颜真清扶着桌子,“还能怎么说,明天下午,安排车,给送几车过来。”
林峰把热水端到颜真清身前,有些抱怨。“就几车?也太少了吧。”
“不少了!”
颜真清刚拿起水杯,又放在桌子上,仿佛想起什么事来。
颜真清拿过手提包,从包里面摸出大半瓶酒,然后转身出了门。
林峰看着摇摇晃晃的颜真清,追了出去,问道:“姥爷,您这是干嘛去?不醒醒酒,再出去?”
颜真清摆摆手,“趁着还没清醒,再找人喝点!”
林峰看着颜真清走出了校门,公社的路上也没有几辆汽车,林峰倒也不担心。
然后回了屋,打开颜真清的手提包,拿出来一只烧鸡,还有几个白面馒头。
矿上大部分是体力活,食堂条件真不错!
当!
墙上的钟表敲响了一声,林峰抬头看了看时间,下午四点半。
“哎,小林!你回来啦!”
徐扬拿着一本书,透过传达室的窗户玻璃,看到了林峰,并向他挥挥手。
“徐扬姐,正好你来了,我还打算去叫你,一起吃晚饭呐。”
林峰举着烧鸡,晃了几下。
“哇,不会吧!”
说着,徐扬便跑进了传达室,凑着鼻子上去闻了闻,“真香!晚饭有着落了!”
“徐扬姐,现在开始吃晚饭?”林峰提议道。
“行!”
徐扬立马把书放在了桌子上,然后拿着脸盆准备洗手。
林峰提起暖水壶,“来,徐扬姐,加点热水。”
徐扬洗着手,抬头问道:“小林,颜爷爷呢?”
林峰把毛巾递了过去,“我姥爷啊,他刚回来,又出去了,说是去找人喝酒。”
徐扬接过来,擦擦手,“对了,小林,你和颜爷爷,今天都去干嘛了,我过来两趟,都见传达室锁着门。”
林峰走到床边,拿起大榆树售煤站的合同,递到徐扬面前。
“我今天出去,干了一票大的!”
“这么迅速吗?”徐扬接过来,翻了几页,“售煤站?怎么不是大榆树供销社!”
“昨天在百货大楼的遭遇,让我知道供销社真是庙小菩萨多。我可不想成为胖经理那样,手底下出了这么不负责的员工,却对她无可奈何。”林峰说道。
徐扬点点头,“那倒是。”
林峰找了个盘子,把烧鸡放进去,“徐扬姐,看看这合同,谈谈你的看法?”
徐扬又仔细过了一遍合同,“二十八亩地,一年只交五百元,看样这个售煤站盈利有限。十年合约倒是一个亮点,现在经济都快触底了,也开始要反弹了。”
徐扬看到附加条款,有一条是员工自聘,“请好工人了吗?”
“昨天下午,我去了一趟售煤站,现在那里有一个熟练工。那里离神山村又不远。我打算让我大伯,给我找几个人,让那个熟练工教一下。”林峰说道。
“现请啊!”徐扬惊讶道。
“煤场都是力气活,很容易上岗。再说第一次当老板,经验难免不足,一步步来嘛。”林峰挠着头,无奈地笑着。
“初生牛犊不怕虎,就是说的你吧。”徐扬摇了摇头,自己上手扯下一个鸡腿啃了起来。
“都是我说了算,有大伯在,找几个帮手,还不是轻而易举。”
林峰觉得工人还是很好找的,农村冬天空闲的劳动力太多了。
“公家不是还有个管事的吗?他不会反对?”徐扬提出了疑问。
“徐扬姐,你知道他是谁吗?”林峰冲着徐扬眨眨眼。
“不会是认识的人吧!”徐扬看着林峰满脸得意的表情,猜测着。
“徐扬姐,真聪明,那个人就是我姥爷!”林峰回道。
“不会吧!”徐扬张大了嘴巴,皱着眉头,“公家怎么派了你的直系亲属,那怎么监管?”
林峰笑着,没有回答。
徐扬想了想,“这个售煤站,不会一直是负盈利吧!”
林峰笑着点点头,说道:“徐扬姐,果然厉害,你猜对了!”
“难怪这个合同,补充了这么多不可思议的条款。在他们看来,这个售煤站就是一个包袱。承担起售煤站的运行费用,每年还多少给公社交钱,你这是在给公社分担解忧。”
徐扬明白了合同的事,现在就是好奇,林峰完全是接受了一个烂摊子,为什么还这么高兴。
“徐扬老师,你来了!”
颜真清推开传达室的门,走了进来,出门这一圈,醉意下去了不少。
徐扬立马站起身来,把座位让了出来,“颜爷爷,回来啦!一起吃?”
颜真清摆摆手,拿起桌子上的杯子,灌了几口水,“徐扬老师,坐下吃饭吧,我得躺下休息一会,这一天,给我累的!”
说着,颜真清走到床边,躺了下去。
“姥爷,刚才您去找谁去了?”林峰问道。
颜真清拉过一床被子,盖在身上,“还能找谁啊,孟会计。”
林峰有些纳闷,“找孟叔干什么?签合同时,公社主任在场的。”
“是给你找个临时会计。”徐扬又咬了一口肉,“我猜的对吧?颜爷爷!”
“还是徐扬老师,懂得多。”颜真清躺着,眯着眼,说道:“公社每个月,都会让孟会计对账。签了合同,咱以后还得专门请个账房先生管账。”
林峰点点头,“嗯,孟叔,这么忙,也不能老是麻烦他。”
“对了,小峰子,明天一早记得买些烟,买些酒。晚上……请公社的领导,在食堂吃顿饭……孟会计……已经给打好招呼了,到时……你把饭钱结一下。”
颜真清闭着眼,迷迷糊糊的说道。
“行!姥爷!”林峰应道。
呼噜!呼噜!
颜真清打起了呼声,睡着了。
果真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人情社会,还得靠颜真清去应酬。
“小林,加油啊,明天就正式成为老板了。”
徐扬一手拿着个鸡腿,一手举起个拳头,给林峰打气。
“徐扬姐,光加油,不行!明天,你也来帮忙吧!”
林峰从碗厨里拿出一个搪瓷碗,然后给徐扬倒了一碗热水。
“管饭吗?”徐扬接过热水,问道。
“管!”林峰笑着回道。
第二十六章 经理入场
鸡鸣三遍,又是新的一天开始了。
颜真清、林峰,两人各自出门。
颜真清步行去公社大院,请示领导。
而林峰在车梁上搭上个布袋,骑着自行车,去供销社买烟、酒、糖、茶。
等到供销社一开门,林峰便走了进去。
公社的供销社,应该叫门市部才对。
一间很长的瓦房,宽也就五米多,长则有六十多米。
分成烟酒、副食杂货、糖果糕点、日用百货、文化用品等几个区域。
墙上还贴着富有时代特色的彩色油画,还刷着“工业学大庆,农业学大寨”的标语。
前排是带大块玻璃的展柜,后排是木条、木板做的方格货架。
五个年轻的女售货员,站在展柜和货架之间,招呼着顾客。
林峰走到烟酒柜台,掏出钱、烟票、酒票,“同志,给拿二十包大生产,两包红霞,一包大前门,两瓶老白干。”
“买这么多!”售货员把东西,往柜台上摆着,“大生产只能卖给你五包。”
林峰指着展柜的两大排大生产烟,“同志,这不是还有很多吗?”
“限购!”售货员清点着票和钱,冷漠的说出两字,。
林峰收起多余的烟票、钱,把买到的烟、酒装入布袋。
有了上次的经验,他知道与供销社的售货员说什么都没用,卖不卖完全看她的心情。
然后林峰又买了一斤什锦糖,一包水果糖,两包茉莉花茶,便出了门。
把布袋搭在自行车车梁上,林峰推着自行车去了路对面,下一个目标大榆树国营菜市场。
猪肉摊一个人也没有,让林峰感觉到不妙。
林峰走到猪肉摊,果然猪肉是紧俏物资,空荡荡的摊位,只放着两个油光光的铁钩子。
“同志,今天还有猪肉卖吗?”林峰不死心,想问一下。
一个身材很富裕的女子走了出来,不用问,此人便是孟会计的女儿,孟令花。
孟令花瞥了一眼林峰,瘦瘦的,高高的,“你就是大榆树中级中学传达室老颜的孙子,林峰吧?”
孙子?怎么听着这么不舒服。
林峰微笑着,回道:“是外孙!你是孟会计的女儿吧。”
这哪是来买猪肉的,分明是相亲,在街头对暗号。
孟令花点点头,“你的情况,我爹都告诉我了。但我忘了告诉他,我已经在谈对象了,所以……”
猪肉没了,林峰多少有些闷闷不乐。
“孟同志,你不用不好意思说,男女之间本来就该自由恋爱,祝福你,找到另一半。”
孟令花看到林峰表情不自然,认为伤了林峰的心,有些愧疚,,想帮他做点事情。
“林峰,你想买什么?我帮你买吧。”
“我想买点猪肉!”林峰回道。
“猪肉现在限购。”孟令花有些为难,“要多少?”
林峰皱着眉头算了算,“大概四五斤吧!”
“有点多,我给你割两斤吧!”
说完,孟令花便走进了里屋,一会拿着一包猪肉给了林峰。
“一元八毛二!肥肉多点,炒菜也香!”
林峰不敢相信,凭自己的关系,居然鬼使神差的买到了猪肉。
“你买的东西不少啊,鼓鼓的一大包。”孟令花看着林峰自行车上搭的布袋,问道。
“要请村里几个亲戚吃饭,买了点烟酒,还赶上限购,烟都没买够。”林峰回道。
“大生产烟?还差几包?”孟令花又问道。
林峰听了她的话,很高兴,内部人就是不一样,“还差二十包。”
“你们家亲戚挺多啊!你在这等我一会。”
说完,孟令花向供销社走去。
林峰也趁着这个时间,去买了十斤面叶子。
不出三分钟,孟令花捧着两摞香烟,回来了。
“二十包,总共一元六毛。”
林峰给了孟令花钱,然后抓了五六块糖塞给她,表示感谢,返身回去了。
颜真清一手拿着一个手提包,另一手满满的一提溜搪瓷盆子,已经在校园门口,等着了。
林峰老远喊着,“姥爷,东西都买全了。沾了孟会计的光,你看这二斤多猪肉,七分肥,三分瘦。”
自行车车把上挂着一坨猪肉,像钟摆一样来回晃荡。
“嗯,不错。我在公社大院,正好碰见你大伯了,让他下午带几个有力气的后生过去帮忙,顺便带上吃饭的家伙事。”颜真清说道。
“那好哎!省的我再跑一趟了。”林峰回道。
这时,徐扬背着一个挎包,带着一个饭缸子,蹦蹦跳跳,跑了过来。
“颜爷爷,小林,等久了吧?”
“徐扬老师,你也要去啊!煤场可是有些脏。”颜真清看到徐扬带的东西挺全。
“颜爷爷,所以我换了一身旧衣服,脏了也不心疼。”徐扬回道。
林峰打趣道:“徐扬姐,昨晚可是吃了大半只烧鸡,今天怎么也得出把子力气!”
“行!去吧!出力就算了,煤粉太脏,好几天,洗不干净!”
颜真清把一提溜搪瓷盆子,放在了自行车后座上。
林峰前面推着车,徐扬在后面扶着,以免后座上的东西掉下来。
再次走上那条破路。
搪瓷盆子互相碰撞着,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颜真清担心碰掉瓷,把手提包挂在自行车车把上,然后抱起了搪瓷盆子。
“这条路,真该修修了。”
“颜爷爷,还有多远?”徐扬问道。
“看见前面那个大院子了吗?那就是!”颜真清回道。
北方的田野,在东北风的吹拂下,除了麦苗,其他失去了绿色。
只要售煤站这一片场地,黑乎乎的。
昨天晚上,公社主任对牛永贵说,售煤站领导换了,以后,他还能不能在售煤站工作,全凭新领导的决定。
牛永贵已经在售煤站干临时工,已经十多年了,工资比不上城里的工人,却比农民强多了。
为了给新领导一个好印象,他很早就起来,把售煤场的院子打扫干净。
然后洗了头,洗了脸,穿上过年才穿的一身衣服,在院子门口等着。
直到颜真清、林峰、徐扬,走到身前。
这三位,牛永贵都看着面熟,“你们就是来接手的领导?”
林峰推着自行车上前一步,很正经的说道:“牛叔,这是大榆树售煤站公方经理,颜真清同志。”
牛永贵赶紧把颜真清手里的搪瓷盆子,接了过来,“颜经理,您好!”
颜真清笑着,点点头。
林峰继续介绍,“这位是大榆树售煤站私方经理,徐扬同志。”
徐扬瞥了一眼林峰,说道:“牛叔!别听他瞎扯,我不是什么经理,我是大榆树中级学校的老师!他叫林峰,他才是你们的私方经理。”
“你是经理?这么年轻!”牛永贵有些不相信,“对了,我想起来了,你不就是前天来买煤的那个小青年!”
林峰笑着说道:“牛叔,不跟你开玩笑了。我叫林峰,你可以叫我小林,以后我就是大榆树售煤站私方经理,有不懂的地方,还得向你请教!”
“小林经理,请教不敢当!不过,您先给个痛快话,我以后还能不能来上班。”牛永贵很直白的问道。
“当然能来!走,咱们先进去?”林峰回道。
牛永贵赶紧紧走几步,前面带路。
四个人,前前后后,走到了一排房子前面。
“颜经理、小林经理、徐老师,这东边几间就是办公房和几间宿舍,宿舍只剩下几个床架子。那边那几间,以前是洗澡的地方。中间那两间是工具间和维修间。”牛永贵用手指指着,大致做了个介绍。
“行!牛叔,你带着颜经理,先进屋喝点水。我先把整个场地走一遍,熟悉熟悉环境。”林峰说道。
“好的,小林经理。”牛永贵回道。
“小林,我也跟你,一起瞧瞧你的地盘。”徐扬把斜挎包交给了颜真清。
宿舍。
……
浴室。
……
储煤区。
……
卸煤区。
……
一圈下来,林峰觉得有喜也有忧。
喜的是,整个场地规划的不错,分布的很合理,不用进行调整。
忧的是,院墙年久,有几处已经坍塌,需要修补。
徐扬也看出了问题,提醒道:“小林,院墙得修,需要花钱,买煤的货款,工人的工资,还有日常开销,你的资金,能周转开吗?”
林峰点点头,确实是个问题,方方面面都需要钱。
逛了一圈,用了近两个小时。
这段时间,一个买煤的人都没出现。
真是,卖雨伞的,盼望着天天都是下雨天。
晒盐的,盼望着天天都是大晴天。
而林峰现在盼望着,三九严寒。
第二十七章 谈钱总是最上心
吃过午饭,林峰又来到院子,看着眼前的煤堆,与前天没有什么变化。
林峰信心还是有的。
工业生产靠电,而北方的电厂也都是火电,只要如谷文斌所说,那他的售煤站一定会盈利。
没一会,林如海带着一众人,走了进来。
“小峰!”
“大伯!”
林峰笑着,迎了上去,看看他身后的一帮老家亲戚。
林本山、林本农、赵来凤、林本慧,还有十几个精瘦的中年人。
“小峰,这几个,都是你叔!”林如海介绍道。
林峰赶紧掏出烟来,“各位叔,来抽支烟,感谢来帮忙!”
林如海问道:“小峰,拉煤的卡车什么时候来?”
林峰正好分完一圈烟,“大伯,具体时间还不知道,走,先去屋里喝点热水。”
“行!”林如海转过身,“咱们先进屋歇歇脚,喝点水。拉煤的车,还有一会才来。这样,歇完脚,咱们先把门口的路垫垫。”
“行!如海哥,你说了算!”人群中传出回应。
“走,进屋!”林如海走在最前面。
“姥爷,我大伯,他们来了!”林峰喊着。
颜真清推开门,欢迎道:“林峰他大伯!大伙,都来啦!来!快进屋喝茶!林峰,快去再烧点水!”
“颜爷爷,好!我和小慧去烧水吧!”
赵来凤拉着林本慧走了出来。
“走,咱三个一起去吧。”
徐扬拉着赵来凤、林本慧,朝伙房走去,她可受不了满屋子的烟味。
“来!来!来!快进屋!快进屋!”颜真清继续招呼道。
所有人都进了屋,林峰拿着茶壶,开始给他们倒茶水。
“小峰,别倒了。又没外人,给大伙捏点茶叶就行,倒热水自己来吧。”林如海说道。
确实,他们的茶杯太大了,一壶茶水倒不了三个人,就见底了。
林峰点点头,开始给大伙分茶叶。
每个人都带着一个大搪瓷缸子,当喝水时,它是茶缸子;当吃饭时,它就是饭缸子。
频繁的使用,几乎所有的搪瓷缸子的边角,都多少被碰掉了些瓷,露出里面的铁皮。
颜真清看大家手里都有水了,站起身来,笑着,一一向所有人点了点头。
“先感谢一下大家的到来!下面让咱们大榆树售煤站新领导,林峰,林经理讲两句,好不好?”颜真清提议道。
庄稼人都是不善于表达的实在人,脸上都笑着,看着眼前的年轻人。
在他们眼里,林如水家的小子,还是个孩子。
“都愣着干嘛,你们这些当叔,当哥,不给小……”林如海停顿了一下,“不对,应该是林经理!来,呱唧呱唧!”
林如海带头拍起了掌,他两个儿子立马响应,接着大伙都鼓起掌来。
林峰多少有些激动,姥爷、大伯,两个长辈是帮自己把位置立起来,不然谁会听他的话。
“行,既然这样,我就讲两句。”
林峰站在了众人中间,背后面是颜真清和林如海。
“今天,我也算正式接手了大榆树售煤站。以后,我就是这里的经理。”
“大伙也都知道,林如海是神山村的老村长,也是我大伯。就在昨天上午,大伯在公社那条大路上碰到我,问我,‘小林,你在忙什么?’我回道:‘我在为找几个雇工而发愁。’我为什么发愁呢?”
林峰停顿了下,看看众人,他们已经开始端着搪瓷缸子看着自己。
林峰又说道:“卸煤这个工作,它累啊!一般人都受不了!”
其中一个大叔摇了摇头,说道:“铲煤和修梯田铲土,能有啥区别,有啥累的。”
林峰拍了一下手掌,“对!我大伯也是这样跟我说,‘就卸几车煤,有啥累的,我回村,给你找几个体力最好的!’我一听这话,就不发愁了。以我对大伯的了解,他说的话,准没错啊!今天我看到大伙,就知道,信我大伯真的没错!”
林如海笑着看着林峰,心想着,好啊,你小子,给我戴高帽,还把所有的事推到我身上,他们要是抱怨累,是不是都是我的错!
林峰看着大伯找来的这些人,脸上都有了得意的神色。
“所以以后卸煤的活,我就交给各位叔叔了,要是煤场活多了,各位也可以介绍人过来,但有一点,谁介绍过来的谁负责!”
林峰走了两步,把牛永贵拉了起来。
“给大家介绍下,这位是牛永贵,售煤站的老把势,暂时让他担任卸煤任务的队长。牛叔,给大伙打个招呼吧。”
牛永贵没想到,林峰会把他推到台前,有些受宠若惊,“哎,大家好。”
“牛队长,先坐下吧。”
林峰又走回众人中央,“那咱们再谈谈钱的事,俗话说,亲兄弟明算账。咱不能出了力,再拿不到钱,那就伤感情了,对吧。”
“牛队长,你先说一下,你现在的工资情况。”
牛永贵又站了起来,“这怎么说……工资一年一个样……我也不好说。”
林峰看到他支支吾吾的,“牛队长,那这样,我问你答,可以吧?”
牛永贵回道:“行!林经理,你问吧!”
林峰问道:“牛队长,你今年的工资,每个月是多少?”
牛永贵回道:“就十二月、一月多点,一个月二十元,其他月份,一个月十八元。不过,这几个月的工资,只给了一部分。”
林峰问道:“牛队长,你每天的工作是什么?”
牛永贵回道:“晚上看着煤场,白天有买煤的就卖煤,进入冬天买煤的会多一些,差不多一周就会卸十几吨煤。”
林峰点点头,牛永贵说的都和公社给的说法,基本一致。
“牛队长,我知道了,你坐下吧。你们都在生产队上工,一天十个工分,一个工分一毛钱,一天一块钱,大伙算一下,一个月能有多少钱?”
刚才那个大叔又愤愤不平的说道:“账是这么算的,但实际少多了,十个工分,最后给钱时,能给个五毛钱,就算是好的了!”
林峰附和道:“这位大叔说的是,所以,我想把报酬怎么给,定下来。咱们就按制度,坚决执行!我先说一下,你们听听,再说说你们的意见。”
林峰看看他们,都坐直了身体,说到钱,耳朵都支棱起来了。
“你们也听到了牛队长,现在售煤站开始拖欠工资了,为什么拖欠呢?因为售煤场一直倒贴钱。我现在接手了,领导给的话是自负盈亏。这自负盈亏是什么意思呢?”
“就是我先交一部分钱给领导,然后我经营这家售煤站,赔了、赚了,都算我的!所以自家的活,肯定要多劳多得,向城里的工人一样,定级!城里的工人一级工资27.5元,二级工资32.5元,三级工资37.6元,四级工资44.1-51元不等。”
“咱们也照瓢画葫芦,也分级。不过,不能完全照搬他们的那一套,他们有兜底的,咱们一穷二白,是吧。”
“小林……”
另一位中年大叔刚开口说话,就被林如海打断了,“嗨!老三!还有大伙,都记住,只要不在神山村,要叫他,林经理!”
“没事,大伯!”林峰笑着回道。
“怎么没事!咱们在神山村关上门是一一大家子,只要出了门,就得叫你,林经理!整天小林长,小峰短的,让外人笑话!”
林如海又把林峰的位置,往上推了一把,立威不足,难以服众。
“林……林经理,你说的那些,我们也不懂,你就说干一天活给多少钱,合适我们就干,不合适你就在找人。”被林如海叫老三的中年人说道。
林峰笑着回道:“三叔?是吧。那我把具体怎么实行,跟大家说一下。”
“首先,工资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我管它叫,固定工资,这部分工资与工作年限、劳动能力有关系。比如牛队长,老把式,一个月十元的固定工资。”
大伙一听,都皱起了眉头,一个月十元,还不如在生产队赚工分。
表情变化最大的是牛队长,脸上出现了愠色,工资少了至少一半,还干个屁!
林峰都看在眼里,“大家静一下,别着急,请继续听我讲下去,还有一部分浮动工资,这部分工资完全与干活的多少有关系,比如卸一吨煤多少钱,这个多少钱,我还得考虑下。总之,卸的越多,赚的也越多。”
大伙听完,脸色还是没什么改变,尤其是牛永贵,脸红的快发紫了。
林峰继续说道:“还有,额外工资,这个不是每一个人都有。比如牛队长晚上要在这看煤场,每看一天两毛钱,一个月就是六元。”
牛永贵听到这话,难堪的脸色立马变成了喜色,心里算了下,每个月至少十六元,再卸几车煤,不比现在少!
“林经理,那只在这看煤场,行不?”
林峰回道:“那当然不行,这项工作,需要厂内的工人轮流!”
“轮流!”牛永贵心头又是一纠,白高兴了。
林峰说道:“你们别老盯着这些工资啊!卸煤的工资才是大头!”
这时,牛永贵站了起来,说道:“林经理,你看这售煤站,大半天,连个有买煤的都没有,哪有煤可卸?”
林峰冷静的回道:“牛队长,别着急。我保证,下个月,只要干满一个月的,发的工资不足二十五元的,我给补齐。”
大家神情立马变了,开始拍手较好!
牛永贵不敢相信,现在公社连他的十八元都拖拖拉拉,直接涨到二十五元!
颜真清有些坐不住,这一屋子人,近二十个人,一个月人工费就是500元,都赶上一年的经营费了。
在他看来,林峰夸下这句海口,钱赔了不要紧,连老家的亲戚,都得罪了。
哎,还是太年轻!
第二十八章 运煤的车来了
“林经理,你说的是真的?”
“林经理,你不会骗我们吧?”
“咳!”颜真清咳嗽了一声,“林经理,我作为公方经理,有些事,咱们先聊一下。”
说完,颜真清拉着林峰出去了。
“姥爷,什么事?”林峰问道。
颜真清语重心长地说道:“小峰,你鼓舞士气是好的,但不能许下无法兑现的承诺,尤其是老家的亲戚!”
“姥爷,您不知道!”
林峰趴在颜真清耳朵旁,说起了悄悄话!
“真的!”
林峰点头,说道:“真的,不然我要这个地方干什么。”
“那好,你在这盯着,我再去找找雷矿长。”
颜真清进屋提上手提包,然后走向自行车。
林峰问道:“姥爷,您还会骑自行车呢?”
颜真清熟练地骑上自行车,“你姥爷,我可是侦察兵出身!坦克都会开!”
林峰看着颜真清离去的背影,感觉有些意外,什么时候,姥爷怎么突然对赚钱这么感兴趣了?
不明白!
林峰转身,回了屋子,“颜经理,有事去找领导了,大家继续喝水吧。”
林如海站起来了,“大家喝的也差不多了,干活吧。”
林峰看到大家都站起来了,也只好说道:“牛队长,带着大家去,拿工具!”
“你们先去,我跟林经理说几句话。”林如海说道。
其他人都走了,林峰说道:“大伯,什么事?”
林如海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小峰,真是长大了……不过……”
“大伯,您也不会觉得我说大话?”林峰见大伯吞吞吐吐的。
“这两年生产队收成一年不如一年,在地里忙活一整天,十个工分,也就值四毛钱,二十五元顶在地里两个月。”林如海叹息道。
“地少人多……”林峰想了一会,“哎!对了,大伯,今年年底是不是重新选举?”
林如海点点头,“嗯,公社领导也是这样说的,毕竟出了那个事。”
林峰说道:“大伯,那把咱们村的生产队重新分一下?”
“生产队重新划分,需要公社的领导同意才行。重新分生产队,干什么?”林如海有些不明白。
“有了煤,咱得用煤做点其他事情,用生产队的名义,再开个厂子。”林峰说道。
“煤?厂子?”林如海想到了,“你不会想办个烧砖厂吧?”
“大伯,是的!我想用生产队的的名义开家砖厂,煤用这边,工人就用咱村的,厂子算生产队的集体财产。”林峰说道。
林如海点点头,“到是可行,可制坯机不便宜,需要小一万。”
“等过了年开春吧,那是天也暖和了。”林峰继续说道:“对了,大伯,咱村还有会烧砖的吗?”
“有!你三爷爷就有这手艺。”林如海回道。
“那太好了!”林峰回道。
“林经理!……”
房间外传来喊声。
“林经理!拉煤的车来了!”
是牛永贵的声音。
林峰、林如海都走出去了。
几辆燕京130卡车陆陆续续,开进了院子。
这时,跑过来一个人,“谁是领导?”
林峰上前一步,“我是这的经理,你是?”
“你好,我是小南庄煤矿下属运输队三队的队长,我叫耿云,您给签个字。”耿云递过来一个文件夹。
“耿云队长,你好!”林峰接过来,一边签字一边说:“我叫林峰,以后多多关照啊。”
“好说,林经理。我这个运输队,一共六辆车,后续还得再运两趟,一共七十吨煤。”耿云继续说道。
林峰签完字,把文件夹还给了耿云,顺手把两包红霞塞进他的口袋里,“耿队长,路上抽颗烟,提提神。”
“这怎么行,林经理!”耿云把第四联撕下交给了林峰。
林峰接过,“第一次见耿队长,认识下!别嫌少,小地方,什么都限购!”
“确实,大榆树公社是咱们地区最艰苦的地方。”耿云点点头,然后低声说道:“我叔是百货大楼的经理,林经理缺什么,可以跟我说一声!”
“行!耿队长,我可不客气了。”林峰说道。
“这算啥。对了,你跟雷矿长是啥关系?”耿云问道。
“没关系,雷矿长挖煤炭,我卖煤炭,跟你一样,我也算雷矿长的下属单位。”林峰回道。
“哈哈!确实,咱们都是雷矿长的兵!”
耿云笑着,看着林峰,心想,这人这么年轻,要是没关系,能拿到这么多煤炭,还能接手售煤站?
“耿队长,这话说得对。”林峰说道。
“行,林经理,你忙,我在车上躺会。”耿云说道。
“好,耿队长,你去吧!”
神山村的众人,在牛永贵的带领下,快速的卸煤。
“三嫂!”林峰走到伙房门口,“一会给司机们倒点热水。”
“行,林峰。”赵来凤笑着回道。
徐扬歪着脑袋,“哟,林经理,有模有样啦。”
林峰笑着,“徐扬姐,谬赞了!”
“哥!你咋卖起煤来了,不上大学了?”林本慧问道。
“小慧,你哥的目标是当个甩手掌柜,不耽误上大学。”徐扬伸手把林本慧额前的乱发,拨到耳后。
“这么大的煤场,交给谁啊?”林本慧又问道。
“哎!小慧。”徐扬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你是没听到,你哥在屋子里的慷慨陈词!”
林峰皱起眉头,“徐扬姐,你偷听!”
“都说了,读书人窃书不能算偷!”徐扬仰起了头,翻了个白眼。
林峰无奈的,摇摇头。
“哎!对了,咱们村,谁会做账啊!”
“做账?”赵来凤转过了身,“我爹就会啊。”
“赵叔?”
林峰感觉不可思议,这么容易就找到了。
“我爹以前就是给家里管账的,他还教过我好多。”赵来凤回道。
“明天,让赵叔来一趟?”林峰问道。
“行!晚上回去,我问问我爹。”赵来凤答应道。
徐扬拿着一个火钳子,划拉着地面,“哎!你们一大家子真好!”
“徐扬姐,不会是想家了吧!”林峰问道。
“哎!我打来这,就没回去过。”徐扬有些伤感。
林峰问道:“只能等到有录取通知书,才能回去?”
徐扬点点头……
第二十九章 卸煤
“林经理!”
牛永贵大喊着,跑了过来。
林峰转过身,回道:“牛队长,怎么啦?”
牛永贵一脸煤渣子,身上一层煤尘,“六辆车都卸完了,他们准备回去拉第二趟!”
林峰笑着,问道:“我大伯带了的这些人,怎么样?”
“都是出过力的人,就年轻点的那个人,差点。”牛永贵实活实说。
林峰点点头,说道:“那个是我三哥,过了年,可能去上学了,不适合吃这碗饭,也正常!”
阿嚏!
牛永贵打了个喷嚏,头顶上都震起一阵黑尘。
林峰皱起眉头,“牛队长,咱这没有防尘口罩之类的劳保用品?”
“口罩?有!”牛永贵咧着嘴笑着。
林峰问道:“那干活怎么不戴着?”
牛永贵抓抓后脑勺的头发,“林经理,带上那个,干活喘不上气。”
林峰摇摇头,“这样不行,牛队长把口罩都找出来,每人一个,干活的时候,必须带上!”
牛永贵有些为难,“真的,戴上干活不方便!”
林峰点点头,“行,不戴也可以,只要发现谁不戴,就扣他一元钱,再扣你一元钱!”
牛永贵不乐意了,“林经理,这,是不是太严了?”
“哎!”林峰叹了口气,“牛队长,这些不愿意遵守,那发钱时,我也不遵守工资制度,你们同意?”
牛永贵摇摇头,“当然不行啊。”
林峰说道:“所以制度是遵守的,不合理可以提出意见,但有制度,就得执行!不能因为个人的喜好,有选择的执行。”
牛永贵点点头,“林经理,我知道了!”
林峰又说道:“一会有空,你跟我聊聊,售煤站所有的具体工作流程和细节,我准备把工作流程化,还有各项制度,都落实下来。咱们也是个正儿八经的企业,正规一些也是好事。”
牛永贵点点头,“好的,那我先去找找口罩。”
林峰看着牛永贵去了办公室,“哎,真是有些仓促!”
徐扬走了出来,“哟,林经理这么爱护工人啊。”
林峰笑着,“徐扬姐,待会给我参谋参谋?”
“行啊!”徐扬满口答应着。
耿云的运输队发动了汽车,准备再去拉煤了。
过来几分钟,颜真清骑着自行车,回来了。
林峰迎了上去,接过他的手提包,“姥爷,谈得怎么样?”
“我先喝口茶水!”
颜真清走进了办公室,然后端着茶缸子出来了。
“指标拿到了,从明天开始,每天一百吨煤,一直到月底。”
林峰有些震惊,“姥爷,怎么给了这么多?”
颜真清回道:“今年煤矿开开停停的,怎么年底也发点福利。这些指标是,有条件的,二十七日前,把所有货款结清。”
林峰点点头,“今天十七,还有十天。那价格呢?”
颜真清喝了一口茶,“平价煤!一共两万七千一百九十五元的货款,林经理,可要努力啦!”
林峰:“……”
颜真清吹着热气,继续说道:“你的涨价权利也就能在煤矿出厂价上,再涨三成,多了,你姥爷我,就会被关起来。”
林峰笑着,摇摇头,“姥爷,别说的这么吓人。涨三成,是按当日煤矿出厂价?”
颜真清点点头,“对了,我跟你商量件事?”
林峰说道:“姥爷,什么事?”
“我几个老伙计家,想让他们的儿子上咱这打份工,你看怎么样?”颜真清有些犹豫的问道。
林峰回道:“可以啊,先让牛队长带着卸两车煤。”
颜真清咂咂嘴,表情有些不自然,“行,那让他们来试试”。
一个小时后,运煤车队又来了,这次耿云没有再来。
同样签了字,工人戴上了口罩,开始卸煤。
林峰拉上徐扬,坐在办公室内,开始琢磨售煤站的规章制度。
运煤车队再一次到来时,林峰也停下了手中的笔。
徐扬看了一遍,他写好的内容,点点头,“不错,很有水平,我都有点怀疑,你之前是不是做过经理。”
林峰仰着头,臭美道:“天生的,没办法!”
徐扬笑着,摇摇头,“林经理,我可提醒你,整个下午,一个买煤的都没有!七十吨煤,一千四百块钱,没资金回笼,你现有的资金撑得住?”
林峰看了看四周没人,轻声说道:“能撑十天!”
徐扬摇摇头,“你这太冒险了,市场上货卖不动,你还在疯狂的进货!”
林峰说道:“家底薄,只能把鸡蛋全放在一个篮子里了,大不了去讨饭!”
徐扬笑着,说道:“林经理,看样信心十足啊,听到什么内幕消息了?”
林峰扭头向办公室外走去,“徐扬姐,天机不可泄露!”
落日余晖,洒在天边。
十二月的白天越来越短,再有几天该冬至了。
孟会计走了进来,把一些材料交给了林峰。
售煤站也没啥好对账单,生意没开张,就进了七十吨煤炭。
也就花了五分钟,孟会计做完了账。
接着,颜真清和孟会计去了公社。
最后一趟车,也卸完了,运输队直接回去了,也没留下来吃饭。
一下午的忙碌,煤场的煤堆变大了。
林峰招呼大伙,先去洗脸洗头。
卸煤真是个又脏又累的活,每个人活脱脱的包公在世。
洗了三遍,卸煤工人脸上,还是一道一道的煤黑色。
“也别洗太干净了,明天还得来。”
林如海发了话,把洗脸水泼到了煤堆里,然后领着大家进屋喝水。
正好面也下好了,有肉,有菜,有汤,喝完整个人都舒服了。
林峰也盛了一碗,和大家坐在一起,“大伙,感觉怎么样?”
“林经理,这活还行,就是尘有些大,戴上口罩,憋得慌。”
林峰笑着回道:“憋得慌,也得戴着,不然我罚你的工资哈。”
吃饱喝足,大伙开始唠嗑。
这时,林如海站了起来,“大伙今天活也干完了,今天人也多,干多干少也不好分。我觉得今天的工钱,也就算了。”
大伙都点点头,每个人卸了三、五吨煤,有烟抽,有面吃,还有猪肉,再算钱没法算!
林如海继续说道:“明天,咱们排排班,生产队的任务也不能耽搁,五个人一组,每天让牛队长带着卸煤。”
“还有,林经理也得记好账,明天可算工钱了。工钱算少了,你再回神山村,小心我们踢你屁股。”
林峰点点头,“大伯,你放心,我明天让赵叔来帮我记账。”
“老赵?他还会记账?”林如海没想到,自己的亲家,还藏着一手。
“我三嫂说的,应该没错!”林峰回道。
“行,让他来吧!让来凤也来吧,给大伙烧点开水,做个饭啥的。”林如海点点头,“对了,林经理,明天的饭菜,炒个土豆、白菜就行了,可别放猪肉了,吃惯了猪肉,回家怎么还能吃得下去野菜根。”。
林峰笑着说:“以后不放这么多了,肯定有油荤,不然没力气干活!”
林如海点头说道:“行,你自己看着办吧,把你吃穷了,到时,可别来找我的不是!”
第三十章 家底薄
“行了,我们也该回去了!”林如海起身。
“哎,等一下,大伯!”
林峰突然想起一件事来,找出那个布袋,拿出两包糖。
“差点忘了,第一天,本来还想搞个开业仪式,但售煤站现在的情况有些特殊,长年亏损,上面的领导也交代了,先想办法扭亏为盈,再搞也不迟。既然领导都这么说,我也只能说,行!”
“但是,开业请大伙吃块糖,领导还是不反对的!”
林峰开始分糖,每人两块,正好剩了不到十块。
大伙拿到糖,并没有剥开糖纸,而是小心的装到口袋内,这个年代,糖票和油票是最稀缺的。
“大伙怎么不吃啊!”林峰问道。
“林经理,我们留给家里的娃娃解解馋。”有人回道。
林峰有些对不住,“我这里的糖票太少,只能买两包糖。这样,等过年,我看看,怎么给大伙多弄点糖票。”
“行!林经理。”
“行了,咱们走吧。”林如海说道,“小峰,我们回去了。”
“大伯,慢点!”
林峰把大伙送到门外,又返回了办公室。
“牛队长,辛苦你了,今天看着煤场。”林峰说道。
“不辛苦,林经理,现在回去?”牛永贵说道。
“嗯,改天,把东西再搬过来。”林峰说道。
“路上慢点!”
……
林峰推着自行车,与徐扬一起向大榆树中级学校走去。
“徐扬姐,给。”
林峰把剩余的几块糖,塞到徐扬手里。
“小林同志,不错嘛,我还以为,把我给忘了。”
徐扬拿起一个水果糖,剥开糖纸,塞到嘴里。
林峰说道:“感谢,徐扬姐,今天提出的宝贵建议!”
徐扬嘴里含着糖,嘟囔着说道:“林经理,过奖了,明天还是这些工作?”
林峰回道:“嗯!差不多!卸煤,卸煤,还是卸煤!”
“今年冬天不冷哎,你囤这么多煤,不会砸到手里?”徐扬有些担心道。
“是啊,所以我祈求上苍,能下点雪。”林峰回道
“好好求,老天会被你感动的。”徐扬笑着回道。
两人说着说着,就到了校门口,校门已经锁了。
“李爷爷,开门啊!”徐扬拍打着铁栏杆。
“是,徐扬老师,还有小林啊。”
老李头打开了校门,徐扬把五块糖塞到他手里,“林峰同志的喜糖!”
老李头笑着,“好!是不是孟家的那个女娃?”
徐扬歪着头,好奇的问道:“孟家的女娃?卖猪肉的那个?还有这事?”
林峰一脸黑线,赶紧否定,“李爷爷,可不能乱说,我可没恋爱对象!”
“不对!那你怎么买到的猪肉!”徐扬问道。
“说来话长,有时间我再跟你说吧,行了,这么晚,大家回去睡觉吧!”林峰说道。
“行,听林经理的,睡觉!”徐扬摆摆手,回宿舍了。
老李头看着两人,准备把门锁上,“说的什么啊,前言不搭后语的。”
“哎!老李,别锁门,我还没进来呢。”
颜真清在校门外喊着。
“老颜,这几天,怎么老是看不到你的人影,干嘛去了?”老李头问道。
“哎!别提了,给小峰当工人去了。”
颜真清说着,也回了传达室。
“这三人,乱七八糟的说的啥。”
老李头又是一脑子雾水,锁上了校门,也回了自己的屋子。
“姥爷,回来啦。”
林峰给颜真清倒了一碗热水。
“嗯!回来了,对了,小峰,再跟你说件事。”
颜真清接过碗,然后放在桌子上。
“姥爷,你说。”林峰说道。
“汪校长因为给阅卷组送了两包茶叶,校长的职位被辞退了。”颜真清说道。
“就因为两包茶叶?看样定性比较严重,被抓了典型吧。”林峰说道。
“嗯,是这样的,汪校长在这个学校都这么多年了,功劳先不说,苦劳可是没问题的。”颜真清说道。
“那倒是,老校长还是很称职的。”林峰点点头,说道
“所以……”颜真清停顿了一下,看着林峰有什么表情。
“所以你打算把传达室的位置,让出来?”林峰问道。
“哎!”颜真清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姥爷,你每次用自己的东西帮人家时,总是会犹豫一下。”林峰回道。
“我不是都去售煤站工作了,怎么还能再占着学校传达室的位置呢?”颜真清回道。
林峰摇了摇头,“姥爷,您在售煤站可是我给发工资,您在传达室是学校给您发工资,不一样啊,万一售煤站黄了,你也没去处了。”
“林经理,不是有你!保证打的震天响,这会又开始考虑后果啦?”颜真清说道。
“姥爷,我孤注一掷,要是不成功,我就去外地讨饭吃。”林峰说道。
“那好啊,咱爷孙俩一起去,也算个家族产业!”颜真清回道。
林峰想了下,“行吧,姥爷,不过这事,别和汪校长、汪婶说!让公社出面,给汪校长这个职位。”
“为啥?”颜真清有些不明白。
“姥爷,你自己去说的话。汪校长可能不会接受,他需要一个台阶。还有汪婶,她绝对认为售煤站经理的职位,是你抢了,然后把传达室这个工作,扔给汪校长的。”
颜真清点点头,“小峰,当了一天的经理,成长很大嘛。”
林峰嘿嘿笑着,“姥爷,还有你说的那些要来咱煤站干活的,熟人家的孩子,万一人家抱怨活脏、活累,怎么办?”
颜真清皱着眉头,“那你怎么不担心,神山村的那些人。”
林峰回道:“有我大伯给扛着,再说他们都是我的长辈,知根知底,谁也不会乱说。姥爷你跟人家熟,但你跟人家的孩子,不熟啊。”
颜真清还是想帮他们,“行了,再说吧,让他们来试试!行就用,不行就拉倒。”
林峰又给颜真清添了些热水,“姥爷,我理解您的心情,等咱家底厚实了,多两个闲人,也关系不大。”
颜真清想了一会,点点头,“行吧,等过了年,再看看吧。”
第三十一章 发工资稳定人心
开业第二天,终于来了顾客。
一个胖乎乎的中年人,带着四个人,推着两个手推车。
“颜经理,公社领导让我们来把这个月煤买了,这是购煤证。”胖中年人递过来一本小册子和煤票。
“好!”颜真清接过来,“一百斤煤炭,牛队长给他们称了!”
牛永贵把磅秤拉了过来,放在平坦的地面上,然后将他们带来的竹篓子装满煤,放在称上。
“一百一十斤了!”
牛永贵从竹篓子内取出几个煤块,“正好一百斤!好,你们装车吧!”
胖中年人装好车,就走了。
林峰走上前,“牛队长,你给他称煤时,怎么不把筐子的重量去掉?”
牛永贵指着磅秤,说道:“林经理,这磅秤量程大,一个小格子就是五公斤,他那几个筐子,也就四、五斤,去不去皮,也不明显。”
林峰听明白了,磅秤称量的重量不精确,误差上下五公斤。
公家肯定觉得无所谓,但这样卖给老百姓,肯定会有疑问。
“牛队长,咱这没有量程小点的磅秤?”林峰问道。
牛永贵想了想,“以前是有,后来嫌麻烦,用坏了也就没再买。您要是想用,可以去粮站借,他们那的秤,准得很,能精确到一两。”
“好,那回头,我去借借看。”林峰回道。
送走公社的人,煤场又安静下来。
太阳已经爬到了半空中,现在是上午九点。
气温还是零上,阳光晒在身上,真是舒服。
不出一会,运煤车辆又来了,和昨天一样的流程。
签字确认,卸煤。
下午还是如此。
除了卸煤,没有其他事情。
只是煤堆越来越大。
晚上,林峰找了个日记本,写上今日入库100吨,出库0.1吨。
……
开业第三天。
还是如此。
来了几个买煤的。
晚上,林峰又在日记本,写上今日入库100吨,出库0.15吨。
……
开业第四天。
今日入库100吨,出库0.25吨。
……
直到开业第七天。
售煤站场内的煤堆,已经堆得像一座小山。
林峰这几天,来到售煤站,跟大伙打个招呼,然后就待在办公室内,很少出来。
作为毫无起色的售煤站,林峰,这个老板丝毫看不出担心。
可卸煤的工人受不了了,私下里开始议论。
“每天都卸煤,还卸这么多,也没见几个来买的!”
“小林峰,一直待在屋子里,也不出去跑跑,找找关系。”
“对啊,这些煤听说,还没给矿上货款!”
“那咱们的工钱,岂不是……”
林如海把手里的铁锹,往地上一扔,“行了!你们赶紧干活,我去问问小峰!”
他也忍了两天,眼看这煤堆一天比一天大,每天也就三、五个散户来买煤。
这煤堆像是压在心头的石头,越来越沉重。
他自己还好说,与林峰是直系血亲,钱就是不给,也到没什么。
可还有其他工人,甚至有几个还出了五服,他们怎么想。
林如海推开办公室的房门,走了进去,看见林峰正在桌子上写写画画。
“嗯!”
林如海清了清嗓子。
林峰抬起头来,笑着说:“哎,大伯,正好你来了,我还打算找你,你先坐一会,我就差一点写完了。”
林如海满面愁色,可看着林峰笑得很开心。
他摇了摇头,坐在一边椅子上。
嘴张了张,还是不出口。
作为林峰的长辈,又是自家人,这个时候开口要工资。
还是难开口啊!
“好了,终于算完了!”
林峰站起身来,活动下双手。
“大伯,您找我什么事?”
“也没啥事。”林如海有些难为情,“就是过来看看你,在忙些什么。”
林峰从抽屉里,拿出一包大生产,然后走过去,把烟塞到林如海的口袋里。
“大伯,那先听我说。”
林峰转身,把桌子上刚才写好的一张纸,拿了起来,递给林如海。
林如海接过来,问道:“这是什么?”
“大伯,这几天我看着大家积极性都不高。我就大体算了一下,这几天大家的劳动量,少的有来一天的,多的有来三天的。”
林如海看着纸上画了个表格,记着人名,天数,“工资?”
“嗯,大伯,我先把这周干活的浮动工资,给大家发一部分,少的五元,多的也就十五元,剩余的工资等到月底再发。”
林如海大体算了下,所有人发的工资,加起来总共二百二十多元。
但是没有林本农、赵来凤的名字。
自己的三儿子干活,的确慢一些,还有来凤,也只是烧水做饭。
“大伯,这是总的钱,您让他们领完钱,然后按个手印,再把这张单子,给我,好入账。”
林峰掏出一个信封,双手递给林如海。
林如海拿过来,点了点,然后皱着眉头说:“小峰,不对啊。”
林峰笑着回道:“大伯,是有点少。”
“小峰,我的意思是,怎么是三十张大团结。我大体算了下,这单子上的工资也就二百二十元。”林如海又把钱数了一遍,没数错。
林峰笑着,回道:“大伯,别忘了,还有本农哥、来凤嫂子的,没在上面。他们俩没往上写,可细账上有他们的工资。对了,还有您单独的一份!”
林如海抽出八张大团结,塞到林峰手中,“先紧着他们的给结了,咱们是一家人,早晚都行!”
林峰也不推让,收起来八张大团结,“行,大伯,过年时,我给您送到家里去!”
林如海折好工资单,揣上信封,咧着嘴,走了出去。
“大伙,先过来一下。”
林如海招呼其他人,“刚才,我见到林经理了。林经理这两天,是忙着给大家算工钱。干活最多的有十五元!”
“十五元!?”
“顶多也就三天,这也太多了!”
……
几个干活的卸煤工人都不敢相信,立马有劲了。
林如海又说道,“行了,好好干活,钱不少拿!今天晚上,到我家领工资!开始干活吧!”
……
林峰用了二百二十元,算是把工人们安顿好了。
还有三天,小南庄煤矿的货款,该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