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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光含翡翠容     盛唐小炒txt下载     盛唐小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百七十七章 责任

    “果然还是算了吧。”

    乔兰转身想走,被岑溪一把拽住了手。

    “都到这里了,你这会儿想打退堂鼓,不是君子所为啊。”

    “我本来就不是君子,我才不想当什么君子呢,”

    乔兰想甩开岑溪的手,奈何男人攥的紧,体力没那么大的他怎么也挣脱不了。

    “放开我啊岑阿兄!”

    “不行,”

    岑溪一脸正经,语气斩钉截铁地说道:

    “省的你之后再后悔,今天我不可能再让你退缩了。”

    “喂!”

    “走吧。”

    拽着乔兰,岑溪大步朝芳筵倾樽楼的方向走去。

    “砰!”

    盘腿坐着记账的白锦儿突然响起的开门声吓了一跳,她定睛一看,看见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两人,

    眼底一闪而过的惊讶,

    随后却像是早就有所准备似的,勾了勾嘴角。

    “这又是怎么了?”

    放下手中的毛笔,白锦儿慢悠悠地说话,

    “虽然我很想说一句稀客啊,但是两位哪位都不算是咱们这儿的稀客了。

    所以我只能问问又是怎么了。”

    乔兰涨红了脸一言不发,只是进了店之后依旧执着地想要摆脱岑溪的挟制,宛如一头倔强的小牛犊,渴望挣断绳子逃跑一般。

    “阿兰,”

    岑溪却是打定了主意,

    拉着乔兰走到白锦儿的面前。

    “阿兰,昨天你喝醉了和我说的那些,这会儿再和老板娘说一次吧。”

    “喝,喝醉了的话怎么能当真呢?!”

    “这可不一定哦,”

    白锦儿撑着脑袋瓜,食指划着空气圈,

    “常言道酒壮怂人胆,平日里不敢说的话,往往是灌了些黄汤之后,才敢说出口呢。”

    “谁,谁是怂人了!”

    “是啊,谁是怂人呢?这儿大概是没有怂人的吧,

    我猜,”

    看着女人那略带意味的笑容,乔兰紧咬牙根。

    “喂老板娘,”

    “在哦。”

    “我来给你做事,你要不要?”

    用几乎是低吼一般的音调说出这句话,乔兰立马把头低下,躲避了白锦儿与岑溪的眼神;他紧盯着自己脚面,只觉得从出生长大到现在,从来没有过这么紧张忐忑的时候。

    话说出口的一瞬间脑海里闪过恐慌和后悔,

    说完之后,又紧张地连抬头和白锦儿对视都不敢。

    可恶,难道他真的是个怂人吗?!

    他都不敢去多想如果白锦儿拒绝了他,他该会有多么羞愤——说到底是岑溪可恶,明明只是昨天喝完酒之后随便说的胡话,偏偏叫他听见做这多余的事情。

    白锦儿回答的时间越长,乔兰心中思绪就愈繁杂,

    不过还好,白锦儿并不是这么喜欢恶趣味捉弄别人的人,

    翻着面前的账本,

    “试用期一个月,工钱是正式工后的十分之八,一个月过后没犯错误愿意继续干下去,就转正式。”

    乔兰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白锦儿。

    白锦儿也同时抬头,

    与眼前的少年四目相对。

    她莞尔一笑,

    “明天开市既到店中来,我会教导你你要做些什么的。”

    “我,我……”

    “太好了阿兰!”乔兰没有反应过来,倒是旁边的岑溪先激动起来。他拍着乔兰的肩膀,高兴地说道:

    “以后我们两人,就可以在一处做事了。”

    乔兰看了看岑溪,又看了看白锦儿,

    他的眼角漾出喜悦的神色,先只是一点点,最后犹如决堤的洪水一般倾斜出来;他面对着白锦儿的时候,需要用尽全力才能将那种喜悦掩藏起来,

    虽然在白锦儿看来,与他赤诚相对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不同。

    ......

    “婚期,聘礼,婚书,宾客名单,

    唉,这么想想,还真是有不少事情要准备的啊。”

    陶隐竹歪躺在榻上,翘着的一只脚晃悠着划圈;他手里拿着一大红烫金的封书,被他当作好像扇子一般地招摇着。

    陶阳正坐在父亲下首的地方,将手中的单子合了起来。

    “偏偏你阿娘这会子还在赌气,我一个大男人哪儿知道这么细致的事情。我看啊,你婚礼一事,还是要麻烦你大嫂才行。”

    “大嫂那边......”

    “这点你放心,你大嫂也是个能干的,况且不都说长嫂如母,既然你母亲耍着赖,那就只好让她多操心些了。”

    “唉,”

    听了陶隐竹的话,陶阳叹了口气。

    “母亲她,不会恨我吧?”

    “不会不会,哪儿有当娘的会恨自己孩子的,”

    陶隐竹摆了摆手,无所谓地说着,

    “你阿娘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都是我这么些年娇惯出来的,爱耍些小脾气,没几天自己就好了。你不必太过担心了。”

    见陶阳脸上担忧神色不减,陶隐竹瞟了一眼,会心一笑,

    “你莫不是担心白家那小姑娘入了门,你阿娘会苛待她?”

    陶阳没有回答,但显然是被父亲说准了他真正的想法,

    父亲哈哈一笑开口道:

    “你也将你阿娘看的太坏了些。昨日听说你大兄跑去打扰人家小姑娘去了,回来对你阿娘说了不少好话,

    照我看来啊,你阿娘这会子赌气,多半是这亲事原先就她一人反对,要她马上同意了,她抹不开这个面子罢了。等你们真正成亲之后,她大半还得闹几天,

    闹完也就罢了。

    有这么孩子气的婆婆,也只好叫白家小姑娘多担待几天咯。”

    听见陶隐竹这么玩笑的语气,陶阳总算是比刚才放松了些;他微微一笑,看向自己的父亲,

    “阿爷和阿娘已经这么多年了,感情还是这样好。阿爷对阿娘真是十分照顾呢,至于阿娘,她平日里虽然不说,但对于阿爷的事情,也是最放在心上的。”

    “这还用你说小孩儿,”

    陶隐竹得意地嗤笑一声,

    “我和你阿娘之间的感情啊,比你们这几个小孩儿能看出来的还多的多了。不怕你们嫉妒,在你们阿娘心里啊,你们阿爷我的地位肯定比你们还高呢。”

    “哈哈哈哈,”

    陶阳开心地笑了,却摇摇头对父亲玩世不恭为老不尊的样子表示无奈。

    “你也是啊三郎,”

    这时,陶隐竹的声音传到了陶阳的耳朵里,

    “既然你所娶的妻房是你一生钟爱,那么你就应当好好待她,

    不让她委屈,不让她流泪,

    这便是你作为一个丈夫,最基本的责任。

第八百七十八章 拜托

    “结果你就叫我这个老骨头进来给你打下手了?”

    刘饕一脸不情愿地坐在盆边洗菜——他的动作熟练流畅,他的口中却满是抱怨之词。

    “叫我窝在这狭窄的地方洗菜切菜的,也太累人了。要不你就给我涨工钱,不然我可不依啊。”

    “在厨房里打下手不必在大堂里跑来跑去的清闲多了,刘叔你还这么多抱怨。”

    白锦儿背对着刘饕开口道:

    “这不是店里三个伙计,我仔细考虑过之后,还是刘叔你最适合来厨房给我帮忙吗。”

    “难道岑溪那小子不比我适合多了?整日里傻兮兮的话也不太爱说,我看啊,他最适合进来给你帮忙了。”

    “是吗,我倒觉得老岑作为一个跑堂,比某个和客人多聊了几句天就打算蹭人家酒喝的人好多了。”

    “你这小东西懂什么,

    那叫人脉,人脉明白吗。”

    白锦儿撇了撇嘴,没有答话。

    她叫刘饕来,纯粹是因为她厨房还是有不少的秘密——虽然她基本是前一天没什么人的时候独自先将菜备好,点心一类的也是在关店后到回家之前,自己在厨房中鼓捣出来的。

    但若是要厨房中帮忙,少不了见到她有些“难以解释”的事情,

    而店里这其余三人中,刘饕是与她相识最久,也是感情最为深厚的,

    况且刘饕作为聪明人,即使偶尔察觉到了白锦儿的举动有些怪异,但他从来都不会多管闲事,甚至于那些别处从未见到过的材料,刘饕还会帮着白锦儿掩饰。

    他胡说八道都还能有理有据的本事,可是比白锦儿厉害的多了。

    “唉,这几天生意确实是不错,不过啊,

    若是不分给你说的那些什么股东钱就好了。照我说啊,他们当初借咱们的钱早就应该还干净了,还这么没日没夜地给,不知道要给到什么时候才是。你说他们现在没帮上店里什么忙,还能这样白白领着店里的钱,唉,怎么算都觉得不划算。”

    “那不是借的,是他们的投资,我们的融资,”

    白锦儿淡淡地说道,“如果不是看准了能获得比原先付出更多的收益,当初与我们毫无交往的那些人,怎么可能把那些钱给我们呢?

    再说了,我们店现在严格来说只是刚上轨道,

    等到以后店面再做大之后,手上有了些钱,我可以再出钱将他们手中的份额买回来,调整过后再调高价格出售,这样几番下来,店内用来经营的钱,只会越来越多。”

    刘饕抬头看了白锦儿一眼,

    平平无奇甚至娇小的背影,从她口中说出来的话却总是这样叫人不着头脑又惊世骇俗。

    “小锦儿啊,”

    “做什么?”

    “我只是觉得,你如果真嫁人做了主妇,那实在就是你丈夫的罪过了。”

    “刘叔你又胡说八道什么呢,”

    白锦儿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好笑,

    “我不都说了我不会去当主妇的么。”

    ......

    “啊......”

    听完陶阳的话之后,莫灵珊脸上流露出一丝为难的神色,随后看了身边的夫君一眼。

    “既然是小郎所托,我自然没什么问题,况且若是母亲......那按着礼节,也应当是我这个做大嫂的出面。只是,”

    “大嫂有什么顾虑但说无妨。”

    “就是,”莫灵珊对着陶阳笑笑,有些担心地说道:

    “毕竟母亲还在,如果我贸然负责了小郎的婚事,只怕母亲会怪罪的。”

    “哎这点你放心,”

    陶阳还没说话,反倒是陶隆坦荡荡地对着自己娘子摆了摆手,

    “阿娘那死要面子的性子,断不会坚持多久的。她见三郎的婚事没有耽误的筹备下去肯定按捺不住,没多久时间就认输了。

    阿娘就是要吵啊,也肯定只会找阿爷吵架去。”

    “没错大嫂,”

    大哥这样说着,做弟弟的也点头附和。

    “大兄说的没错,阿娘那边你不必担心,再怎么样她都会先来找我和阿爷,不会为难大嫂的。”

    得到陶家兄弟两人的保证,莫灵珊明显是松了口气,

    或许是发现这么明显不太好,她又赶忙笑着补了一句:

    “不过我想阿娘是通情达理之人,想来很快就能想通了的。”

    陶阳和陶隆对视一眼,十分默契地同时摊了摊手。

    “既然如此,那我应当明日就带媒人上门拜访白小娘子才是,”

    “啊大嫂,明日怕是不行?”

    “嗯?这是为何?”

    “锦儿他们店里每隔六日休息一天,恐怕要到后日,她才在家。”

    “咦,可是若是上门提亲的话,只需要与白小娘子家中长辈商议便是了,不需要等到她在的时候呀。”

    “大嫂有所不知,锦儿乃是孤儿,她唯一的亲人在锦官城的时候便已经去世了。”

    “啊......”

    莫灵珊吃了一惊,

    虽然陶隆也是益州出身,对白锦儿的事情有所了解,但他从未同莫灵珊说过,所以莫灵珊对白锦儿的家事并不知道。

    她怎么也没想到,陶阳娶一个小家女儿就罢了,竟然还是双亲俱亡的,

    这儿一想,她也明白了为什么自己的婆婆会对这门亲事如此的抵触了。

    她看了看兄弟两人一眼,

    心想或许整个长安城之中,会结这样亲事的,也就只有自己的公公,丈夫,小叔子这家人了吧。

    “那,那好吧,那就照小郎说的,我后日再前去拜访。”

    “麻烦大嫂了。”

    本来谈到这里应该就完了的,但莫灵珊却看着陶阳从背后摸出了一个册子,

    在女人疑惑目光的注视下,陶阳将那册子递了过来,面上带着抱歉似的笑容:

    “大嫂实在不好意思,

    原本不应这样麻烦你的,只是在大嫂上门之前,我还有事情需要与大嫂细细说明。因为锦儿她,恐怕与大嫂平日交往的那些娘子们,不太一样。”

    “这我有觉悟的,小郎放心。”

    “不不不,”

    陶阳知道莫灵珊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以为是让她言语上照顾一下白锦儿的出身;他摇了摇头,笑着说道:

    “我说的不一样,并不是那种不一样。不如说这世上,应该甚少能找到好像她那样的人了。”

第八百七十九章 相谈

    白锦儿看到陶阳的大嫂上门拜访的时候着实吓了一跳。

    她虽然穿越过来之后既没有母亲教养,也没有遇到过姐妹出嫁,但最基本的常识她还是有的,这纳彩问名一事,多是遣媒人上门负责的,极少会有男方亲属在这时候就上门拜访的。

    毕竟像白锦儿和陶阳这样的“自由恋爱”不占主流,更多的还是仰仗说媒介绍。

    眼前的少妇端庄大方,相貌虽然不能说得上美艳,但却是最端正不过,大气温婉的长相了;说话时候也柔声细语的,瞧见自己居住的地方简陋凌乱,也并没有露出什么轻视嫌恶的表情。

    余后事情倒也相谈甚欢,

    白锦儿也知道自己偶尔蹦出来的过于先进的词汇和言论,

    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略显张狂和不知所谓;像陶阳大嫂这样出身高贵的女子,估计更会这样认为,

    她虽会学着克制,但始终不能和这里土生土长的人一模一样。

    可几次她说了所谓“浑话”的时候,莫灵珊却都泰然处之,好像早就有所准备了似的。

    包括在谈论到成亲具体事宜的时候,自己提出了些略与惯例不太一样的要求,女人竟然都一一应下了。这当然让白锦儿觉得很开心,

    毕竟陶阳是对她做过承诺,但对于他能完全说服自己家人这件事情,白锦儿是怀抱着怀疑的。可莫灵珊这么通情达理善解人意,也让白锦儿一直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连带着笑容对没那么拘谨,变得和往常一样阳光灿烂了。

    莫灵珊偷偷观察着眼前的年轻女人,

    在家的时候听自己小叔子说了些大概,知道两人原是锦官城一起玩耍长大的青梅竹马,自小感情都好;她小他五岁,这么说来今年,她应该已经有二十了才是。

    二十还没有成亲,算是年纪偏大的了。

    听说她有一家自己的食肆在长安,

    这也是小郎千叮咛万嘱咐过的事。那就是若提起有关他们成亲之后那铺子的事情,要嫂嫂千千万万顺从她的意思,

    无论是什么要求。

    她倒没有提什么让莫灵珊意料之外的要求,无非是成亲之后还要继续经营那个铺子,

    尽管莫灵珊觉得于礼不合,

    但既然三郎这样子强调过了,想来也是征得了公公他们的同意了。

    按着之前陶阳仔细交代过的,莫灵珊即便是听到些许,在她听来不免惊世骇俗的言论,心中虽惊,但好歹是有所准备不至于失态;她察觉到白锦儿在面对自己的时候渐渐放松了戒备和拘束,

    说出口的话,比刚才还让莫灵珊难听明白。

    她只好维持着自己的笑容,努力地跟上未来弟妹的节奏。

    没想到说着说着,

    莫灵珊虽然还是不太明白白锦儿说的一些内容,但慢慢地,竟也被她说的话逗笑了。

    眼前的姑娘虽然说话随便了些,但并没有什么轻薄失礼的地方;甚至有些话经过一斟酌琢磨之后,还颇有些滋味。

    即便是出身不好,家中长辈早早就去世了,

    对于这姑娘却好像没有多大的影响。她的视界并不好像那样类似的人家一般短浅,遣词造句也得体知进退,

    只大概是没度过什么书的缘故,偶尔会冒出些市井粗言,

    反而叫她说的话听来更加生动活泼了。

    聊着聊着,两人之间的气氛逐渐和谐了起来。

    说起来,其实莫灵珊与白锦儿的年龄差距并不大;她虽嫁进陶家已经有些年月了,但她出嫁的时日也早,年方及笈的时候就已经离开了娘家,

    她和白锦儿之间,并没有想象中那样不可逾越的鸿沟。

    不如说和这个未来的弟妹在一起说话的时候,莫灵珊也感觉自己很放松——往常对丈夫柔顺,对公婆恭敬,对子弟疼爱,她身为长嫂,即便公婆都是好相处之人,

    但家族的教育,却让她不敢松懈半分。

    与眼前这姑娘说话时,她没有任何的顾忌;看着她随时随地都能绽放出的笑容,

    莫灵珊看在眼里,嘴角也不自觉跟着勾起。

    两人一直聊到近午,

    白锦儿留了好几次,但莫灵珊还是坚持不便多留,

    好歹还没忘记正事,不是跑来这儿闲话家常的。

    白锦儿一直送着莫灵珊与媒人出了街,出于礼貌,她笑眯眯地站在原地挥了挥手,直到两人肯定看不见自己之后,才呼了口气。

    哎,真麻烦啊,

    白锦儿双手叉腰。

    怪不得会发展出婚礼策划这样的职业,结婚这种事情准备起来,是真的很麻烦啊。

    她摇了摇头。

    ......

    “听说你今天,上白家去了?”

    “是的母亲。”

    听着堂上的陶金氏问,莫灵珊心中无奈。

    果然还是要被盘问的,她早就知道。既然婆婆和公公吵了架,又赌气不打算理会自己两个儿子,那唯一能让她了解到她想知道的有关这门亲事的事情,

    就只能来问自己。

    虽早有准备,但莫灵珊还是忍不住心里埋怨了那不靠谱的兄弟俩一句。

    “既如此,

    你觉得那孩子如何?”

    “白家小娘子虽出身寒门,但......”

    莫灵珊将今日她对白锦儿留下的印象老老实实,一字不落地说给了陶金氏听。她一边偷眼观察着婆婆的反应,

    无奈妇人面无表情,实在是让莫灵珊难以揣摩她此时的心情。

    莫灵珊说完,陶金氏并没有开口。

    沉默了半晌,才听到妇人幽幽地开口道:

    “那你觉得这门亲事,会是一门好亲事吗?”

    莫灵珊愣了愣,她思考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儿媳不知如何说是好,因为我想这门亲事,并不是这么简单地能评价出好与不好的。”

    “你此言何意?”

    “或许母亲忧虑的是,白家姑娘若是进门,不仅不能对三郎的仕途有什么帮助,说不定还会因为出身的缘故,而影响到旁人对三郎的言语。这样看的话,这门亲事,实在是说不上好。

    但我想若是两人能够成亲,那三郎一定会十分开心,他们两人也一定会琴瑟和谐,举案齐眉。

    若这样看的话,

    在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亲事了。”

第八百八十章 洛阳之行

    载初元年九月间,

    众官民、宗戚、四夷首领、沙门、道士向武则天请求改国号为周,赐皇帝姓武的要求,圣人李旦亦自请赐姓武氏。不久,群臣奏称“凤集上阳宫,赤雀见朝堂”,武则天方准所请。于九月九日登上则天门楼,大赦天下,改唐为周,改元天授。定都神都洛阳,以长安作为陪都。

    同月乙酉,上尊号曰圣神皇帝。

    “以皇帝为皇嗣,赐姓武氏”。

    丙戌,又在神都立武氏七庙。

    至此李唐王朝正式改名换姓,

    女皇武氏,开启了哪怕是在中华民族绵延五千的久远历史上,也是浓墨重彩,最独一无二的武周王朝。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即便是日后长安付之一炬,王朝的踪迹湮灭在古老的长河之中,

    她的姓名,也将为万世人所铭记。

    武则天用了前半辈子苦心经营,铲除异己,到如今称帝,即便是有不臣之心之人,在这般大势所趋之下,也只能偃旗息鼓收敛獠牙。

    他们日后或许有机会将这垂垂老矣的金凤从天上扯下来,

    但如今,他们只会选择臣服于巍巍皇权。

    偏不凑巧,

    白锦儿与陶阳的婚期原本是订在十一月初,但因出了这天下的大事,即便是原先留在长安的官员也必须进神都述职,

    况且陶家原本就是女皇一派的,如今,升赏调职,都要前去洛阳听命才行。

    这么一趟下来,两人的婚期便不得不推迟了。

    白锦儿当然不在意,

    非要说的话,她甚至很兴奋。

    千辛万苦跑到长安来,不就为了见证这时刻吗!

    武则天称帝,即便是在历史课本上都显着十分独特的存在,常年徘徊在国内甚至隔壁国家影视作品小说行业的热门大ip,

    好不容易穿越来了,这样盛大的历史场面,怎么能不去做一个见证!

    这样想着,白锦儿对陶阳做出了平生第一个请求:

    带我去洛阳!

    这倒是让陶阳很是意外,

    他原以为白锦儿或许除了对做菜和自己的铺子以外,就不会对什么东西感兴趣了;没想到她竟然想和自己一起去洛阳。

    难不成,是因为婚期推迟了,所以心中有些不高兴,结果变得想和自己多待些时日?

    陶阳当然猜不到白锦儿真正的心思,

    但是这样怀春少年似的猜测让他心情十分愉快,便对白锦儿的请求满口答应了下来。

    于是白锦儿提前发了刘饕岑溪和乔兰三人两月的工资,

    关了店,

    自己打包了包袱,跟着陶阳跑去了洛阳。

    这一去,

    就是一个多月的时间。

    ......

    “这么说的话,甄公确实要比其他人一板一眼些。但我听说啊,私底下甄公养了不少的狸奴,每日下了朝,他赶着回家都是为了去喂那些各种花色的小狸奴......”

    陶阳正和白锦儿说着自己同僚的八卦,没听到女人的回答,

    他才发现白锦儿不知什么时候不在了,

    转头一看,她正站在一家花肆门口,弯腰看着摆成一排的万寿菊。

    陶阳笑了笑,走了过去。

    “怎么停下了也不说一声,要是我走远了都没发现怎么办?”

    “怕什么,我身上又不是没钱,”

    白锦儿回答:“再说了要是自己身边的人走着走着就不在了,你还没发现,那你是要多迟钝呀。你应该好好反省反省自己懂嘛?”

    “是是是,”

    男人的语气无奈而宠溺,他走到白锦儿的身边,和她一样弯下腰,仔细观察着一盆盆盛开的正好的万寿菊。有金黄色有白色有浅黄色的,一朵一朵虽是栽培在陶盆中,但盛开的艳丽,丝毫不比种在土里的差。

    “你怎么突然对花有兴趣了?”

    陶阳开口,

    “这几日金蕤园正好在办赏菊秋会,你若是喜欢的话,明日咱们可以去瞧瞧。”

    “金蕤园,”白锦儿慢悠悠地重复了一遍陶阳说的这个名字,

    “那儿的菊花开的很好嘛?”

    “当然,

    金蕤园的菊花都是从天下各处运送来的名种,是供皇家欣赏的花园;不过这几日圣人开恩泽,所以是可随意进去参观的。”

    “是嘛是嘛,那,里面的话可以摘吗?”

    “嗯?”

    陶阳愣了愣,“我想,大概是不可以的吧。”

    “哦,那我不想去了。”

    “怎么,你原是想摘花?”

    “不是,我是想这些花,大概能拿来做菜。”

    “......”

    陶阳扶额。

    他竟然还以为白锦儿有了这赏花的风雅心思,结果还是看人家开的好,想把人家吃下肚去——他忽然想起“牛嚼牡丹”这四个字,

    不由得抿着嘴笑了起来。

    白锦儿瞟他一眼,

    “你是不是在偷偷说我坏话呢?”

    笑容立马收敛,陶阳闭着嘴摇了摇头。

    “哼。”

    女人直起身,对着铺子里喊道:

    “老板!你这花怎么卖!”

    “哎来了来了!”

    从店里走出一个矮胖矮胖,皮肤麦色的中年妇人,看着白锦儿和陶阳笑容灿烂。

    “客可真是好眼光,这些啊正是今年的好种,你看开的多好,你要去别处啊,可找不到开的这么好的了。卖回去不管是装饰在家里还是院里都合适的很呢。”

    “这盆怎么卖?”

    没有理会老板娘的开场白,白锦儿挑中一盆金黄的,对着她说道。

    “哎哟这盆就差些了,同样颜色,可比不上这边的‘黄药’和这边的‘黄鹤羽’啊。”

    “没事,”

    白锦儿笑眯眯地回答,

    “我就比较喜欢这盆。”

    “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就便宜些给你这盆吧。五十八钱,这位娘子看如何?”

    “你不是说这盆比不上旁边这两盆么,怎么还要这么贵?”

    “哎哟娘子啊,这价钱还贵啊。虽说比不上这两盆,但我家的花都是好的,肯定不能和那些一十二十钱的花比呀。一分钱一分货,娘子你说是不是?”

    “不过这也太贵了些,”

    白锦儿不为所动,她拨了拨那金黄的花瓣,

    “这花已经全开了,花期肯定没有多长,买回去能不能摆上十天都是问题,这就要快六十钱的价钱。照我看啊,老板娘你四十钱给我算了。”

    一边的陶阳静静地听着白锦儿砍价,

    方才掩去的笑容,这会儿又重新绽放了。

第八百八十一章 共食

    是夜,

    陶阳靠在榻上,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他抬起头,正看见白锦儿端着个大盘子从外面走进来。

    “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

    如果晚上要看书,天晴的时候就把窗子打开让月光照进来,要不就多点几盏灯。你看看的,眼睛又不舒服了不是?”

    陶阳放下书,自觉地将桌子收开。

    “你看我这记性,又忘记了。”

    “什么忘记了,”

    白锦儿将盘子放下,

    “是根本就没记住。”

    她起身想去把窗子打开,感觉到外面吹的风有些凉之后,想想还是关上了;转而去角落里,将那里的立式灯盏点亮了。

    “要是以后看不见东西了,可别怪我没事先提醒你哦。”

    “好好好,我下次一定。”

    将手边的书放下,陶阳把脑袋凑到白锦儿端来的东西前,好奇地眨了眨眼睛。

    “你今天又做什么好吃的了?”

    “哎,别凑那么近,小心烫。”

    白锦儿走到陶阳对面坐下,伸手把他的脸从那大碗处推开。

    “今晚上吃汤饼,不过呢,吃法与平常不太一样。”

    “嗯?怎么个不一样法?”

    女人莞尔一笑,指了指托盘上的那些小碟子,陶阳这才注意到,原来这大大的托盘上除了那盛着鸡汤的大碗之外,还有差不多七八个的小碟子,里面装着不同的食材。

    “先将这些配菜依次放入汤中,再接着将汤饼放下,

    然后你就会尝到一道无比美味的汤饼哦。”

    “是吗哈哈哈,你这么说,我得赶紧尝尝了。”

    陶阳闻言,拿起其中一个小碟子正要往碗里放,却被白锦儿给拦住了——“哎,”

    “怎么了?”

    “不能先放这个。”

    白锦儿说着,把陶阳手里的碟子接过,转而将另一个碟子递了过去。

    “先把生的放下去。”

    “生的?”

    这么说,这确实有几个碟子里放着的食材,看上去像是生的;生的鹌鹑蛋,生的肉片,肉片切的极薄,几乎能隔着肉片看见底下的碟子。

    “这,将生的放下去,味道不会有些奇怪吗?”

    “放下去就变成熟的了。”

    “嗯?”

    陶阳惊讶地看向白锦儿,看见白锦儿拿起筷子,轻轻地敲了敲大碗。

    “你以为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不是鸡汤吗?”

    “是鸡汤啊。”

    “那......”

    “是滚烫的鸡汤哦。”

    “嗯?”

    陶阳再次看向那碗,平平无奇的一个大陶碗罢了,下面又没有炉子,甚至连热气都没有冒,只有一层金黄莹润的鸡油覆盖在上面。

    “单纯,单纯,”

    白锦儿啧啧出声,手中的筷子伸进了汤里一搅,原本平静的汤面顿时环绕起波纹,

    大量滚烫的热气,从汤中冒了出来。

    “看见没,

    所以刚才才和你说的,叫你不要凑那么近,这汤可比平常那种汤烫的多了,是连生的鹌鹑蛋和肉片都能烫熟的程度哦。

    不过毕竟不比一直在火上加热的,始终是会凉下去的,所以要在最烫的时候将生的食材先放下去。明白了吧。”

    “原来是这样,那还真是神奇。”

    “好啦好啦,先把东西下下去再说吧,不然待会儿真就凉了。”

    按着白锦儿的指挥,陶阳一样一样地将碟子里的食材放进大碗中;往往就是一声闷响,被放进去的食材就这样消失在了碗中,

    “这汤饼也是生的?”

    “汤饼当然是熟的啊,你是不是傻。”

    陶阳抬手在白锦儿的脑门上敲了一下。

    放到最后一碟的时候,陶阳端碟子的手顿了顿——那不正是昨天他们买回来的菊花吗?最后以三十五钱的价格拿下的,

    陶阳看着妇人的眼神,十分怀疑等他们走以后,那人得说他们半天的坏话。

    一片一片清洗过的菊花花瓣装在雪白的小碟子了,

    白锦儿将不太新鲜的或是形状有残缺的都拣出去了,留下的都是模样颜色美的,

    真是如同一小盘碎金一般明亮。

    这么好看的花要跟这些菜一起放进汤里汆烫,陶阳莫名地有些于心不忍,

    这大概就是文人的心吧?

    可惜自己这位未婚妻显然没有这样的共情,她眼睛亮亮地在旁边看着,同时对自己提出热切的指点:

    “倒进去就好了。”

    唉,

    多么没有风趣的女人呵。

    花瓣落在碗中,飘在了汤面之上很快散开了来,有一种落英缤纷之感;陶阳将碟子整齐地叠好,开始专心致志地盯着那碗。

    “这要多久才烫的好呢?”

    “差不多了,”

    白锦儿将筷子递到陶阳的手中,

    “这会儿就好了,只不过吃的时候还是要小心烫,记得吃慢些。”

    “好吧。”

    陶阳拿着筷子,期待中还带着些许的紧张。

    “先吃什么比较好呢?”

    “看你喜欢呗。”

    刚这么说完,陶阳碰巧搛起一块四方大小不及掌心的一块,嫩黄色瞧着有些像豆腐的东西起来,

    “这是什么?”

    “山戎黄。”

    其实就是豌豆黄,

    只是这里的人都把豌豆叫做山戎,所以白锦儿也只好这么跟着叫。

    将这豌豆黄送入口中,

    被滚烫的鸡汤泡过的豌豆黄只是勉强维持着形状,入口的一瞬间便在口中化开了。口感细软绵密,一点多余的杂质都尝不到。鸡汤的香味充分将豌豆黄包裹,没有一点豆腥气,交织的味道更上了一个台阶。

    “如何,好吃吧?”

    白锦儿笑呵呵地说道,

    “我打算回去就把这加进菜单里。”

    陶阳正要接着尝,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停住了筷子。

    “只有这一份吗,锦儿你不吃?”

    “啊我今天中午吃多了,现在还饱着,所以不想吃了。”

    “那怎么好,”

    男人的眉头皱起,

    “就算不吃多少,好歹也得吃一些才是。我的分你一些吧。”

    “哎不要了啦,”

    “我去叫他们拿个碗来吧。”

    陶阳已经站了起来,打开门走了出去。不会儿的功夫果然拿着个小碗走了进来,还有一双新的筷子和调羹。

    “就算再好吃,”

    陶阳在白锦儿旁边坐下,

    “要是只我一个人吃,总比不上和你一起来的美味。”

    白锦儿一愣,

    随即伸手扭了陶阳的后腰一把。

    “哎哟!”

第八百八十二章 尝酒

    两人赶在年前回了长安。

    婚期重新请浑天监的朋友进行了推算,定在了来年正月十六,也正是白锦儿的生日。

    白锦儿对自己的婚事,婚礼的大小都不怎么在意,

    既然陶家的人说他们愿意全权包办,白锦儿反倒是乐的清闲。

    况且原先她还以为,陶家的人,特别是她未来的婆婆,陶阳的母亲,恐怕会开始对自己的行动多加干涉;结果根本没有,

    甚至连一面都没有见到。

    当然,以白锦儿的性格,并不会因此敏感脆弱到对即将到来的婆媳关系多加烦扰,

    她相信她自不会有什么问题,而陶阳作为中间调和的人,肯定也能表现的够好;况且对于自己丈夫的母亲,该有的尊重也是要有的,

    她不觉得一味的顺从或是一味的唱反调合理,

    再说了那位妇人,在她小的时候对他们家也多有照顾。

    要请的宾客名单她也早告诉了陶阳,

    或许陶家要请出席的客人都是所谓,有头有脸的存在,但白锦儿并不觉得邀请一直陪伴支持自己的好友来参加自己的婚宴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若是陶家有什么不满,

    那就只好麻烦陶阳这臭小子辛苦辛苦了。

    将去一趟洛阳带回来的土产送给了刘饕、岑溪他们几人后,白锦儿回了趟店里。原本只是想去看看已经好一段时间没去的铺子,顺便检查检查有没有什么需要维护修缮的地方,

    结果才走到远远能看见店门的地方,

    就看到有一纤瘦的人影似乎在那里徘徊。

    看背影并不是她熟悉的人,白锦儿又走近了些,才勉强将那人影辨认了出来。

    说来是意料之外的稀客,

    正是和白锦儿有过几面之缘的宋桂香。

    瞧见来人是宋桂香,白锦儿吃惊之余,又多了几分犹豫和不安;她实在是不想和宋桂香这种人有什么交集,她只来了店里这么一次,白锦儿心中还暗自庆幸呢,

    结果就好像是什么魔咒一般,她竟然隔了几个月的时间,

    又寻着过来了。

    虽说心中有些忐忑,但白锦儿并不打算因为这点小小的理由改变自己的计划,

    她脸上挂起平日里待客的客套笑容,

    迈步朝着少女的方向走去。

    “这位小娘子?”

    宋桂香仰头看着眼前店铺的招牌怔怔出神,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她猛地转过头去;瞧见站在自己身后的人是白锦儿之后,

    她脸上那种紧张戒备的神色,才消失了。

    “我还在想这几天你去了哪里,连着来了几天,总不见开门,”

    虽说宋桂香的表情看上去没有那么的吓人了,但少女好像并不擅长笑——明明这个年纪的姑娘笑起来,应当是最灿烂迷人的,

    但宋桂香就是不擅长笑,

    哪怕只是单纯地扯动嘴角,也会叫她的脸看起来抽搐怪异。

    或许不笑的她,看起来还稍微能叫人亲近一些。

    她此时或许是想向白锦儿散发善意,但就因为这种特质,让白锦儿反而被她皮笑肉不笑似的表情给吓了一跳,

    不由得怀疑起来,自己怕不是什么时候招惹到这位小姐了。

    “啊,最近的话,出了一趟门,所以就把店关了。

    不知道小娘子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呢?”

    “什么事情,

    你这里,难道不是食肆么。来食肆的话,也只能吃东西吧。”

    听到白锦儿的话,宋桂香挑了挑眉,

    她不需要刻意去控制,总在不经意之间,也会流露出狂妄暴躁的气息;不如说她只有刻意去控制,才能让这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气息收敛些。

    白锦儿咂了咂嘴,

    “哈哈哈哈,小娘子这话说的,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了才好。

    相请不如偶遇,虽说店里没开火,但几盏小酒还是有的,为了报答小娘子关着门都还来的知遇之情,就让我请小娘子吃几盏酒吧。”

    宋桂香瞟了白锦儿一眼,

    点了点头。

    许久未开门的店铺里有着淡淡的木头落了尘的味道,白锦儿领着宋桂香走进店内,拿起挂在门口柜台旁挂着的掸子,

    “小娘子请在这里稍等片刻,

    我先简单地打扫打扫,再请小娘子坐。”

    宋桂香闻言,真就听话地站在门边,等着白锦儿说好了之后,才在一张小桌子后入座。

    女人进了厨房,

    没多久的时间就走出来了,手里抬着托盘,托盘上摆着一个酒壶两个酒杯,还有一小碟下酒的酒鬼花生。

    她笑呵呵地走到少女面前,将手中的盘子放了下去。

    “嘿咻,”

    白锦儿也坐下,扭了几下屁股调整了舒服的坐姿,又将酒杯一人一个地分好之后,拿起酒壶给两个酒杯之中倒满酒液。

    “虽说不是什么好酒,但是却是咱们店里的特别酿造。虽然小娘子是宋家的千金,但我也的敢保证,小娘子绝没有在别的地方尝过这样的酒。”

    宋桂香沉默地看着白锦儿给自己倒了酒,又沉默地听着白锦儿说完了这句话,

    酒液刚刚斟满,

    她便端了起来一口饮尽。

    酒液滑过喉腔,一股辛辣刺激之感顿时翻滚着涌了上来,辣的好像从胃一直烧到了口腔中,

    宋桂香忍不住被呛的咳嗽起来,

    听着这急促的咳嗽声音,白锦儿却坐在对面悠然地轻轻晃悠酒杯。

    这样的激烈咳嗽并没有持续多久,一股浓烈的香味便漾散在了口腔之中,从方才辛辣灼烧过的地方,像是经过了数十年古战场,春风拂动下,是早已经化作泥土上开出的莹莹绿草,正伴随着清风,柔弱而坚强地摇曳着。

    刺激之感并没有完全消解,也正因此,那股香味才会这样的存在感强烈,

    这样独特交织之下,

    叫人欲罢不能。

    或许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这样的滋味,但也正因为如此,能接受这味道的人,最终都会爱上并沉迷其中,

    这便说明,世上并不是只有柔情蜜意会叫人爱恋上,

    惊涛骇浪,杀声震天,也别有一番让人迷醉的滋味。

    “这酒的名字,我打算取叫,‘霜红坠’,你觉得如何?”

第八百八十三章 喜欢什么花

    一杯酒的劲头总算过去了,

    宋桂香原本就算是娇美的相貌多了几分酒醉的酡红,看上去愈发明艳动人。

    “这是你自己酿的酒?”

    “算是吧,”

    白锦儿笑着开口。和宋桂香一口饮尽不同,白锦儿端着酒杯小口小口地饮着,享受着那美妙又带着些许刺痛的芳香。

    “如何,小娘子可吃的惯?”

    “还好,”

    宋桂像是完全能不知道自己的脸已经艳如桃花了,她清了清嗓子,坐直身子,

    “非要说的话,就是味道还是淡了些,我喜欢饮烈酒,寡酒,我可饮不下去。”

    没想到平日里看着那副样子的宋桂香竟然有着这样孩子气似的倔强,白锦儿憋着笑,面上却还是给了这位小姑娘一点点尊重。

    “既如此,下次若是有缘,我再取烈些点的酒,叫小娘子尝尝。”

    宋桂香没有接话,

    她也许是脸红了,

    但本来脸已经很红了,所以就算真的害羞了,也看不出来。

    “这几天去哪了?”

    “什么?”

    “我说,”两人无言地对酌了半晌,宋桂香忽然开口问道。

    白锦儿抬头看了看她,

    不知是不是错觉,白锦儿总觉得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宋桂香流露出了一丝丝的紧张。

    “若是不愿意说也没事,我只是随口问问罢了。”

    “没事哈哈哈,本就是闲聊,要是不说点什么,就太无趣了。”

    白锦儿捻了一颗花生米丢进嘴里,慢悠悠地说道:“就是去了一趟神都。”

    “神都,”

    “对。”

    宋桂香好像察觉到了什么,用已经不太能看清楚的凤眸看着白锦儿,

    “莫不是说,娘子也是去瞧热闹的?”

    “算是吧。”

    “我劝娘子一句,怕是这样的热闹,以后还是少去的好。”

    “嗯?小娘子何出此言呢?”

    “那种热闹,不是娘子这种人,可以去凑的。”

    宋桂香这句话说的有平日的样子,奈何微醺的她这会子看起来,就是说什么都没了平常的威慑力。

    白锦儿眨了眨眼睛,

    没有立刻反驳。

    接触到白锦儿亮晶晶的双眼,宋桂香忽地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挪开了些,依旧操着有些混浊的声音说道:

    “说是烈火烹油气焰炙热盛,说白了,同一般人又有什么关系呢。好是他们的,盛是他们的,

    可若是这时候出了什么乱子,你以为谁会最先受到威胁。不过就是我们这些人罢了。就算再有钱,平日里多会阿谀奉承,真正发生什么的时候,都是一样的。

    对于那些高高在上的人来说,

    除了他们自己,什么都是一样的。”

    这或许是白锦儿见过宋桂香以来,她和自己说过话最多的一次了。虽然白锦儿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和自己说这些,

    但既然她和自己说了,白锦儿便会认认真真地听。

    “多谢小娘子提醒。”

    听着对方柔声地回答,宋桂香又偷偷瞧了白锦儿一眼,

    见对方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她抿了抿嘴。

    “酒也吃了,

    话也说了,那我也该走了。”

    宋桂香忽然从坐榻上起来,好像是要赶着离开似的;谁知双脚刚刚踩在地上,就一个踉跄差点又歪了下去。

    “哎哟,”

    白锦儿一个眼疾手快抄住了宋桂香的胳膊,还差点将桌子推翻了。

    “小娘子既要走,我送小娘子回去吧。”

    她笑呵呵地也下榻穿上鞋,扶住了少女。

    “别看我这酒虽然不烈,但还是有后劲的,这会子街上人挤人的,要是冲撞了小娘子就不好了。”

    “不必,”

    宋桂香挣开女人的手,

    即便已经醉的有些迷迷糊糊了。

    “我自己可以回去,不需要人帮。”

    “啧啧,小娘子这么说可真是误会我了,”白锦儿摇摇头,

    “我可没说是‘帮’小娘子,只是小娘子在我这儿喝的醉醺醺的,要是回去的时候磕了碰了,那反倒是我的罪过了。作为一个不管是商人,还是说匠人,

    我得对经我手诞生的东西负责才行呢。”

    宋桂香看向她,

    那双蒙着水雾似的眼睛好像想尽力分辨出眼前的人,

    半晌,她才将头扭了过去。

    白锦儿登时会意,扶住了刚才还很是抵触的少女。

    两人并排走在街上,

    白锦儿不时遇到街边有开着的花,甚至是叶子没落干净的树,她都一脸热切地指给宋桂香看。

    不过就是再普通不过的东西罢了,

    宋桂香不能理解,

    为什么这样的东西也能让她这么高兴。

    “你最喜欢什么花?”

    走着走着,宋桂香问了一句。

    “我?我没有说什么特别喜欢的,不如说,都挺喜欢。毕竟四时之花不谢,一年之草常春,不管是春夏秋冬,天南海北,总有适时节之花草开放,这样天地万物,才多了几分色彩。”

    白锦儿侃侃而谈,她看向宋桂香,笑容灿烂地问道:

    “那小娘子呢,小娘子又喜欢什么花?”

    “我……”

    “啊让我先猜猜,小娘子,可是喜欢桂花?

    毕竟小娘子名字中带着一个桂字,金桂馥郁芬芳,也是众花草之中特别的存在啊。”

    桂花,

    所有人听到她的名字,都会想到桂花;宋桂香早已经习惯了。

    说来也是,

    她所住的院子之中,也种满了天底下最好的桂花种——那是她母亲去世之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她希望即便自己死去了,那飘香满院的桂花,也能代替她陪在自己女儿身边。

    于是母亲去世那一年,

    她的丈夫便会在生忌与死忌两天,各在宋桂香的院子中,种下一株桂花。一直到现在,到如今。

    到如今,

    宋桂香的院子里,已经成了一片桂花林。

    可是,

    “我不喜欢桂花,”

    听到宋桂香冷下去的声音,白锦儿看了看她;她看到了她眸中流露出的悲伤,若是少女清醒的时候,不要想能在她身上看到。

    白锦儿顿了顿,继续笑着问道:

    “那是我猜错了。不知小娘子喜欢什么花呢?”

    “我没有喜欢的花,”

    宋桂香扭过头去,声音中已经带了淡淡的哭腔。

第八百八十四章 眼泪

    “小,小娘子?”

    “真是小娘子啊!快去看看!”

    白锦儿才送着宋桂香到家门口,便有两个男人急匆匆地跑了过来;白锦儿知道他们肯定是宋家的奴仆,但大唐律法明面上的规定,商户是不允许蓄奴的,

    只是到了宋家这种地位,有些规定即便是上面的人来,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小娘子,小娘子这是怎么了?”

    两人一副慌张样子,若不是这人是白锦儿自己一路上送来的,她都要怀疑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了。“不必惊慌,你们家小娘子就是多吃了些酒,所以这会子头晕着呢。我怕她一人走回来会太辛苦了些,这才送着她回来的。”

    “原来是这样,”

    听着白锦儿的解释,又瞧见宋桂香确实只是面色泛红双眼有些迷蒙,但走路还算稳健,方才听见他们这么问话,甚至还如平日一般用眼神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

    两个仆从这才放下心来。

    “麻烦这位娘子了,我家阿郎一定会对小娘子十分感激的。”

    说着,他们就要伸手将宋桂接过来,

    但白锦儿却没有听任,而是躲开了。

    “那个,或许是我冒昧,”

    白锦儿微笑着开口说道:

    “不知府上可有身力壮些的奴婢,小娘子虽说没完全醉了,但这会子身子可沉着。两位可去找这么一位来,我在这儿等着,小娘子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仆从的手顿了顿,

    他们转头看了对方一眼,似乎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惊讶。

    “好,好吧,那就麻烦娘子再多陪我们小娘子片刻,我们去去就来。”

    白锦儿点头,微笑着送两人离开。

    两个男人的力气肯定要比女人的大得多,白锦儿方才说的那话实在不成立;但她也疑惑,宋家虽说是商户出身,但毕竟是天下的富商巨贾,平日里打交道的人也都是达官显贵,

    让男仆来搀扶醉酒的小姐,

    实在是不成体统了些。

    她就这样扶着宋桂香站着,直到那两个回府去的仆从确实叫出了一个身强力壮的粗妇之后,将宋桂香交付到她的手中,

    白锦微微行了一礼,

    “那我酒先告辞了。”

    “娘子慢走,”“娘子慢走,”“娘子慢走。”

    女人的身影消失在曲巷尽头,宋家的仆人扶着宋桂香进门;他们叫来的妇人原本是在宋家干挑水浆衣粗活的,奴婢都算不上,

    只是两人一时间被白锦儿那番没有在自家听过的话说的糊涂了,

    来不及去找平日服侍小娘子的奴婢,就随便找了这么一个看着身强力壮的妇人来了。

    粗妇也是第一次距离自家金贵的小娘子这么近,

    手中搀扶的少女并不似她平日常应对的水桶木盆一类的粗糙物什,而是柔软细腻的大活人;况且她也常听其他仆人说过小娘子乖戾凶狠的性子,故而这会儿是又惊又悸,动作小心翼翼地都有些怪异了。

    “你,”

    忽然响起的说话声吓了妇人一跳,但她还是紧紧地拽着宋桂香,生怕脱手将她甩了出去,

    “你抓着我疼了。”

    “啊,啊抱歉小娘子我不是有意的......”

    “你叫什么名字?”

    “什,什么?”

    妇人像是没听清宋桂香说的话,她重复了一遍,少女立马斜眸瞥着她——妇人顿时屏息凝神,连忙将自己的脑袋移开了、

    “奴,奴没有名字,不过大家都叫我二嫂。”

    “二嫂,”

    “是,是。”

    “罢了,难听是难听了些,”宋桂香低着嗓子说道,“反正我们这种人家,也用不了什么风雅名字的奴婢。二嫂就二嫂吧。

    以后你就来伺候我,我的衣食住行,一切都交给你来负责。”

    “我?!”

    “你不愿意?”

    “我,我,我......”

    妇人结结巴巴,连声音都因为震惊而提高了好几度。

    “你若是不愿意,今日你便可从这儿出去了。因为你但凡说了一个不字,你就最好再也不要在我面前出现。”

    “我愿意伺候小娘子!”

    得到了妇人的同意,宋桂香再没说话,而是将脑袋扭正了,困顿地打了个哈欠。

    “扶我回屋吧,

    我想睡会儿。”

    “喏。”

    ......

    “小,小娘子,小娘子?”

    宋桂香抓起自己枕的玉枕就砸了出去,

    仇二嫂慌忙躲过,玉枕砸在地上砸断了其中连接玉片的绳子,玉片落了一地都是。她原本心疼地想去捡,想起一件更着急的事情,只好又忍住了手。

    “小娘子......”

    宋桂香已经起身,用力攥着床边的帐幔,

    好不容易才压抑住了心中的烦躁之情,

    这才开口说话,

    “什么事?”

    “阿郎找您,想叫您出去见见他。”

    “不去。告诉他我正在睡觉,没空理会他。”

    “可,可是......”

    “叫你去告诉他你听不懂吗!”

    宋桂香忽然大声喊叫起来,她声音中的怒火与狰狞已经几乎汹涌出来,外面的仇二嫂听见这声音,立马吓得退开。

    宋桂香跌跌撞撞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几乎是用摔一般地跌在妆台前,

    她伸手拉开了其中一个小抽屉。里面摆放着的并非是什么金银珠宝或是珍奇之物,而是一个用纸包起来掌心大小的纸包。

    宋桂香想去拿,

    她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那个小纸包被宋桂香拿了起来,她放在手中,慢慢地将手心握了起来。

    久久的没有别的动作,

    宋桂香的双眼盯着自己握起的拳头,眼白都有些充血了。

    片刻之后她却站起身冲到了窗边,打开窗子将手中的纸包丢了出去——屋外是一块水精一般晶莹剔透的圆形湖水,

    纸包就这样在半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

    落进了湖水之中。

    做完这一切之后,宋桂香跌倒在地,她身上的袍子已经凌乱发皱,头发也散乱的好像一个疯子一般,

    她跌坐在那里,

    静静地开始流泪。

    于更常见于她的歇斯底里不同,宋桂香哭泣的时候,却如此的安静,

    若不是有那不断划过脸庞的眼泪,

    恐怕天地之间,

    再不会有任何生物死物,注意到这个少女的痛哭了。

第八百八十五章 祝福

    “你就说这赶不赶巧吧,”

    男人走进芳筵倾樽楼,一边说话,一边抖着肩背上的落雪。

    “前几日我出门都是带着伞出门的,结果没下雪;今日我没带伞了,它反而下雪了。唉,真是倒霉。这几日就没遇到什么好事情。”

    “快过年了,想来反而是李郎君最辛苦的时候吧,”岑溪的工作服也已经换上了冬装,他笑呵呵地迎上去,同样替着男人拍雪。

    “不过郎君今天来可算是遇到好运了,

    店里第二锅羊肉刚刚出锅,都是用那小砂锅慢火细细炖出来的上好黄羊,前面的一锅刚出来就被要光了,

    这第二锅啊我还可还没来得及同别人说呢,只先和郎君说了。”

    “哎呦哎哟那感情好,”

    刚才还因为落雪而抱怨的男人顿时喜笑颜开,跟着岑溪的引导,找了个座位坐下。

    “阿兰!给李郎君上茶!”

    “来了!”

    乔兰拿着茶杯拎着茶壶,动作麻利走到这桌前,将茶杯放好之后斟满。

    “客想好要点什么?”

    乔兰的头发似乎是修剪过,要不就是打理的太过整齐,与从前好像变了一个模样;他脸上的表情也完全变了,

    那般和煦轻松的笑容,与他跟着的岑溪并没有什么区别。

    其实乔兰有一双明亮的眼睛,

    只是现在才被人给发现。

    岑溪和乔兰在前面忙着招待客人,后厨的刘饕和白锦儿也忙活的热火朝天——

    “哎哟累死我了,

    我这把老骨头,

    你这小丫头怎么还不去成亲,我真是怀念你跑去洛阳没开店的日子啊。”

    刘饕面前一个接一个的碗,都是刚才他备完的菜;刘饕做事情麻利的很,就是那张嘴也实在是不闲着,几乎每隔一小会儿他就要开口抱怨,

    抱怨的事情还都不是一样,

    甚至都能从天文抱怨到地理。

    从某种角度来说,白锦儿对这个男人的知识渊博感到不可思议。

    “不开店就没钱赚,没钱赚就没饭吃,没饭吃这么冷的天就得饿死,刘叔你难道想饿死在街上嘛。”

    白锦儿揭开火上的锅盖,喷香的羊肉味道从其中飘散出来,

    她拿起一双干净筷子,从碗中夹起一块羊肉在嘴边吹了吹,随后吃了下去。

    “呼哇呼哇——

    今天这羊肉买的是真好,唉,早知道多订几头了。”

    “你订下那么多羊啊猪的,不是年后就要成亲了吗,最起码咱们又得歇下一个半个月的,那么多肉你往哪儿搁。”

    “用不完就分给你们呗,

    有肉吃还不好?”

    “有时候肉吃多了,反而更想吃野菜根子呢。”

    “说这话就该打嘴,不知道的还以为刘叔你是哪儿来的朱门绣户呢,成日里说这种浑话,要是叫人听见了不笑掉了大牙。”

    “我都一把年纪了,难道还怕这事不成。”

    刘饕切完最后一盆菜,直起身扶着自己的腰哼了哼,

    “不行了,我得出去歇会儿。反正这些你且得用会儿呢,等用完了再叫我啊,最好多等会儿。”

    “哎真是拿刘叔你没办法,

    出去休息可以,不准再偷喝酒了啊。”

    “知道了知道了,这丫头现在愈发小气了。”

    刘饕挥着手出去,白锦儿无奈地摇摇头;其实现在也没多少客人进来了,毕竟已经差不多过了饭点了。

    外面正下着雪,也少有人会出来吃东西的,

    就算有,肯定也是贪店里这点酒。

    不过比起平日里没下雪却阴沉沉的冬日,白锦儿倒更喜欢下点雪;那种原本带着阴郁的灰夹杂了雪花斑斑点点的白,阴郁少了,多了人间所能承受的清冷——若是再有挑着担子走街串巷卖帽子,卖什么都好的行贩,那就更好了。

    堆在兽皮帽子上的薄薄雪花,

    反倒是叫人看着温暖。

    若是有一株红梅就更好了!

    白锦儿原本想在店里每一个花瓶里都插上红梅,

    奈何城里红梅都种在人家家里,她不好得直接去偷拔;和陶阳讨了几支,但听到自己还要五支之多,那位说什么也不给了。

    不能再让自己欺负这些花花草草了,

    男人义正言辞地说道,

    气的白锦儿又狠狠地拧了他后腰软肉一圈。

    没办法,只好红梅腊梅交替着在瓶中插——当然她并不是对腊梅有什么偏见,

    只是对于一片灰白世界之中,她更偏好那种格外招眼的颜色。

    说是要成亲了,

    白锦儿却没有太多的感觉,

    若不是有个刘饕在旁边天天隔一会儿就提醒她一次,忙起来的白锦儿怕是早忘记了;仔细想想她和陶阳好像也没有因为定了亲而变得更亲密,或是为了避嫌更生疏,

    感觉,也和小时候没什么区别?

    啊对了,

    说起这件事情,她还得写几封信回益州才行,好歹也是人生中的大事,得让锦官城那些还牵挂着她的人知晓才行。

    “阿兰!上菜!

    老岑!上菜!”

    喊了一会儿没见人进来,白锦儿抬起头,一脸的疑惑,

    “喂!上菜了听见没!”

    往常传菜的窗口处,却依旧没什么动静。女人的眉头皱了起来,

    “不是刘叔又领着他们一群喝酒偷懒去了吧,真是的,可恶的男人们,

    一天到晚就琢磨着偷懒。”

    想到这里,白锦儿一边撸着袖子一边往外走,

    “喂!臭小子们——”

    帘子才刚刚掀开,

    入眼的便是明亮温暖的大堂。白锦儿端着羊肉刚刚走出来,堂内顿时响起一阵嬉笑声:

    原本专注在面前食物的客人们纷纷抬头,一脸灿烂笑容。

    “听说老板娘要成亲了,恭喜恭喜啊!”

    “老板娘也终于要成亲了吗,哎,世上可又少了个独身的好女人了。”

    “早说锦儿姑娘怎么一直不成亲,原是早有了心上人呀,怎么不早说,叫我这白白操心了~”

    “老板娘这么好的人,挑的夫君肯定也错不了。日后也定是举案齐眉,白头偕老呀。”

    “说的是呢哈哈哈哈哈——”

    白锦儿在原地愣了半天,

    才像是反应过来似的,耳根子红着瞪了刘饕一眼。

    “刘叔,你又胡说八道什么了?!”

    “这叫什么胡说,”

    刘饕领着岑溪乔兰两人在旁边,岑溪和乔兰憋着笑,

    “只不过是咱们店里的老客,也要一同祝咱们老板娘的亲事嘞。”

第八百八十六章 花烛夜

    “拜至

    礼成!”

    白锦儿带着盖头被送进了房。

    她迫不及待地想把盖头揭去——一直盖着盖头还要举着扇子,小臂都要抽抽了。好不容易等到行完了那一大套繁杂的礼仪,

    白锦儿已经急不可待地想让自己休息一会儿了。

    “哎娘子!”

    谁知原来送着她进来的奴婢还没走,

    白锦儿刚有所动作,立马就被两双手按住,

    “盖头要等的郎君来了才可揭,娘子切莫自己先揭了。”

    差点忘记自己旁边还有人了,女人讪讪地将手放下;她不由得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同时腹诽着那个估计这会儿还在外面给宾客们敬酒的男人。

    结婚真的是一个很麻烦很麻烦的事情,

    特别是像她这样的现代人在古代结婚,更是对那些要一步不错按部就班的礼仪感到头疼。

    现在还会有人结婚这么麻烦么?

    大概没有了吧。

    白锦儿参加婚礼的记忆还停留在十一二岁时,毕竟就是到她死的时候,她的年纪对于一般适婚女性来说还是年轻了些,

    周围的朋友都忙着找工作,

    就是真有一毕业就结婚的,也大多是先把证领了,婚礼什么的,估计等到以后再补办吧。

    婚礼这种东西,

    看的人心态不一样,看的人和参与的人不一样,参与与参与的人,也不一样——有的是佳偶,有的是怨侣,有的是完全没感觉,

    至于观礼的呢,有的共情感动,有的祝福温馨,有的呢,则是玩着手机吃着菜,

    还疑惑那道炖肘子怎么还不上来。

    婚礼也是人生百态。

    很久以前,白锦儿便是其余人生的看客,她从未幻想过自己结婚时候的样子,就算有,那也是狠下很小的时候看过偶像剧,

    只当小说一般的幻想了,本也没有往现实扎根的可能性。

    如今在这一千多年前结了婚,

    那种微妙之感,实在是难以言说。

    她也不觉得有什么难过的,也不觉得有什么好十分开心的——白锦儿对陶阳当然有感情,但你要她好像那些深闺之中一辈子只为了嫁人的姑娘一样,在自己的婚礼上痛哭流涕,

    她却实在没这么脆弱的感情。

    非要说的话,

    白锦儿只觉得对不起的,是自己前世的爸妈吧。

    他们生了养自己二十多年,本应该看见她长大成人迈入社会成家立业的,却出了那么一场车祸,

    她是在这个时代,这个地方以白锦儿的名字重生了,

    但那个时代,那个时间点,那对夫妻的女儿,却再也回不来了。

    即便在这里也已经生活了二十一年了,白锦儿想自己应该已经放下了;但这会儿她静静地坐在这里,享受着自己人生中的一件大事时,

    这个久违了的念头,还是从她的心底冒了出来。

    那对夫妻看不到自己结婚了,

    这个身体唯一的亲人,也看不到自己成亲了,

    这么想来,能慈爱地握着她的手,为她婚后的幸福生活祈祷祝福的长辈,竟然一个都没有——认识到这点的白锦儿,忽然哭了起来。

    她的哭声不大,

    不如说只是啜泣。滴在手背上的热泪和偶尔传来的吸鼻子的声音,让白锦儿看起来小孩子一般的脆弱。

    屋里能听见喜烛的燃烧声,

    烛泪顺着蜡烛留下,好像是在配合白锦儿哭泣一般。

    奴婢们已经走了出去,新房之中就剩下白锦儿一人,

    所以哪怕她哭也不打紧,反正没人会打扰她。察觉到这一点的白锦儿果断将头上的盖头扯掉了,手中做工精致的扇子也丢到了一边。

    哭了一会儿,白锦儿觉得自己哭的有点累了;她从床上下来,打着哭嗝地坐到了桌边,

    随后从系统里拿出一个包子,

    还有一小壶酒。

    包子有些冷了,不过因为是放在保鲜仓库的缘故,所以也不打紧;酒是冷酒,

    白锦儿不太习惯和古代人似的喝热酒,

    冬天至多不喝冰的罢了。

    白锦儿撩开自己的婚袍,岔开腿坐着;她脸上的眼泪还没干,便一边哭一边吃着手里的肉包。

    呜呜呜,

    早知道昨天应该先把包子热一热的,

    谁知道他们这些人结婚都不给新娘子先吃饱的。

    呜呜呜,自己包的包子果然是最好吃的。

    于是陶阳进门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幅场景——也不知道白锦儿是哭的太用心了,还是吃的太专心了,

    虽说男人刻意让开门的动作轻柔些,

    但也不至于完全没发现。

    反正白锦儿就是没发现。

    进门一瞬间看见新娘子不仅没在床上坐着,甚至劈开腿坐在地上,盖头扇子什么的早已经丢在了铺盖整齐的床上,

    手里还拿着一个大蒸饼和一个略显袖珍的酒壶,

    大口吃喝着。

    陶阳先是一愣,随后忍不住笑出了声。

    听见了笑声的白锦儿咬着肉包转过来,看见穿着婚服站在门口的陶阳;她立马两口将剩下的肉包塞进了嘴里,甚至还来得及喝一口酒,

    嚼啊嚼的,

    把酒壶往桌上一丢,站起身几步跑回了床上坐着。

    将扇子遮好,将盖头盖好。

    我去,陶阳什么时候来的......

    空着的那只手胡乱地在脸上擦了擦,将眼泪和嘴角边的油渍擦干净,本想顺手擦在衣服上的,想了想还是忍住,

    悄悄地摸出手帕擦。

    意想中的询问声并没有传来,不如说,白锦儿倒是听到了一声轻巧的开门声。

    咦?是有人又进来了?

    还是说,他又出去了?

    这样想着的白锦儿又听到了开门声,只是这一次的,比刚才都要大声了些。

    脚步声也好像是故意要白锦儿听见似的,

    踏的挺重。

    “咳咳,”

    面前响起清脆的咳嗽声,确实是陶阳没错;即便是刚才在外面面对着好些宾客都没有紧张的白锦儿,这会儿却忽然感觉自己的心跳格外明显了起来。

    “请问,

    不知娘子,可准为夫挑起盖头了?”

    这莫名其妙的询问,

    白锦儿撅了撅嘴,

    难道她说不准,他今晚上就不挑了?

    当然白锦儿可不是喜欢玩这种傲娇把戏的人,她也学着陶阳清了清嗓子。

    “请挑吧。”

第八百八十七章 洞房夜

    与刚才白锦儿自己揭开的不同,

    这回挑开盖头,

    陶阳的动作温柔却不拖沓。

    有着精美刺绣的盖头落到了她身后,陶阳低头能望见的,便是插满新婚发饰,却略略有些歪的乌黑发髻,

    以及依旧掩着自己心爱之人容颜的扇子。

    他本想接着就却扇的,

    结果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坏念头,就没有动手。

    果然如同陶阳所想的,

    白锦儿怕是只等了一小会儿,就已经变得急躁起来。

    一只手拽住了男人的衣角,扯了扯。

    陶阳抿着嘴笑了,他伸出手,缓缓接过了白锦儿手中的扇子。

    女人与往日完全不同的打扮模样映入他的眼帘之中,

    若不是口脂因为刚刚偷吃过肉包已经花了,陶阳或许还会有些许的忐忑——只是方才进来瞧见的那副场景,让陶阳明白,

    她正是那个自己相处了十几年,再熟悉不过的,

    爱人了。

    察觉到陶阳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白锦儿的耳根子发烫泛红;她一直没敢与陶阳目光对视,

    平日里积攒名为害羞的情绪,似乎在这一刻全都用了出来。

    他会夸奖自己好看吗?

    不是说男人看见自己妻子穿婚纱......穿婚服的样子,都会感动的落泪吗?

    他落泪了嘛?

    啊说起落泪,她刚才倒是哭过,还哭的挺惨的,这会儿眼睛不会是红肿的吧?啊要是叫他看出了自己哭过,不会觉得她也变得和那些小女人一样了吧。

    可恶!这个男人怎么还没说话!

    就在白锦儿正满脑子乱七八糟念头的时候,终于听到了陶阳用温柔的声音开口说话:

    “你看看你......”

    你看看你?什么?!果然是发现自己哭过了吗!

    一块手帕伸到了自己的嘴边,替白锦儿擦了擦。

    “......嘴边还沾着油呢。”

    “......”

    “你打清早就没吃过东西了吧,肯定饿了。平日里你都是吃好几碗汤饼的,这会儿什么都不吃,哪里抵得住。

    我叫小厨房去给你下碗汤饼如何?”

    “......”

    “还是说你想吃别的?不过不知道,还好不好做得出来......”

    “......”

    “饿的都不说话了?”

    “咚!”

    陶阳捂着脑袋坐在白锦儿身边,一脸肉痛地笑着。

    “哎,没想到现在换成我被锦儿打了。”

    “谁叫你都这种时候了还不正经点!”

    “怎么不正经了,我这不是怕你饿么。你今天一顿正经饭都没吃到,平常吃那么多......”

    “我平常吃的怎么多了!”

    白锦儿气急败坏,忍不住转过头来双手叉腰瞪着男人。

    虽说她现在应该是很生气的,

    但在陶阳看来,那鼓鼓的双颊和嘬成一小点樱桃似鲜红的唇,实在是没有任何的威慑力。

    “没,没,没,

    我吃的多,我吃的多。”

    “再说了!”

    白锦儿不依不饶接着开口道:“旁人成亲,做夫君的都会夸新娘子好看,你倒好,就只会惦记吃啊喝啊的东西,

    一点儿情调都没有!”

    “嗯?”

    陶阳歪了歪脑袋,

    “你平日里就那么好看,那我要是每见到锦儿一次,就夸锦儿一次好看——若是锦儿愿意,我便每日都这么说。”

    “去,去你的!”

    白锦儿就知道陶阳肯定要“强词夺理”,

    虽心中受用,但面上还是作出不高兴的样子,把脑袋扭朝一边——“那也不行,

    最起码今天不一样。”

    “是吗。”

    男人坐正了身体,握住了白锦儿的手。她下意识回头,正撞进陶阳温柔似水的双眼之中。

    “今夜,

    锦儿你真的很美。”

    两人对视半晌,

    “那个,”

    “嗯?”

    “果然还是算了,”白锦儿扯了扯嘴角,看上去有些许的尴尬,

    “我,果然还是听不太习惯这种话.......”

    “......”

    陶阳叹了口气,伸手捏了捏女人的侧脸,

    “你啊。真拿你没办法。”

    ......

    “差不多,也该就寝了吧。”

    白锦儿端着酒杯的手一僵,

    她干燥地哈哈笑了两声,将酒杯放下。

    “也,也是哈,说起来你明天还要去司府寺......”

    “我明日可在家休息哦,”陶阳难得看见白锦儿有这样窘迫的神情,眼底的笑意渐浓。

    “啊,啊对,

    对哦......”

    可恶,原来古代也有婚假的吗!

    “那,那我得先把头上这些东西摘了吧?顶了一天了,我都快累死了。”

    “嗯。”

    白锦儿提着裙子走到妆台前坐下,

    铜镜中照映出她的脸。

    呼——

    也不知为什么松了口气,白锦儿抬手,准备把发髻上的簪钗拿下来。一只横插出来的手和她有着一样的目的,按在了她的手背上。

    “我来吧。”

    陶阳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她的背后,

    声音柔软。

    “嗯,嗯。”

    头上的装饰被一点一点的摘了下来,不仅如此,陶阳还极耐心细心地用早已经备好的热水沾湿了帕子,一点一点地帮她将今日的妆卸去,

    鸦青的长发完全披散在背后,

    白锦儿都能嗅到白天为了帮她梳头,那婆婆替她细细地在每一根发丝上都涂抹了海棠油的香味。

    绿檀木地梳子从发间梳过顺畅十足,没有遇到任何阻碍的情况下一滑到底。

    等白锦儿一切都打点完毕了,

    陶阳还跪坐在她的身边,穿戴整齐。

    “那,

    我来帮你吧。”

    “嗯。”

    陶阳和白锦儿同时站起身,白锦儿站在陶阳面前,她伸出手,抓住男人外氅两侧。最外面的衣服最先脱了下来,白锦儿抱在怀中,双手攀上他的腰带。

    上面缀饰指甲盖大小的玉石入手冰凉,

    陶阳的身体却是温暖的,

    白锦儿的动作也慢,她低着头,不敢抬头和面前之人对视。

    最终男人的外服都被她脱下收拾整齐,白锦儿红着脸,慢慢地将自己身上的大氅脱下。

    还没来得及做接下来的动作,

    一个温存的怀抱,却将她包裹住。

    “我还是等到这一天了,”

    陶阳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他的下巴,轻轻地抵在女人的额头上。

    “我不想骗你,锦儿,

    但我曾经也想过,我是不是,再也等不到这一天了。”

    白锦儿闻言,也慢慢环住了男人的腰。

    “那么从今往后,

    你再不会有这样的疑虑了。”

第八百八十八章 蜕变

    白锦儿在家里都没待几天,

    毕竟她是连回门都能省去的。

    陶阳就在家里陪了她几天,然后就得去上公务员班了。

    家里有婆婆,公公,还有大哥大嫂——后面三位倒是挺好相处的,就那一位,

    想起白锦儿就头痛。

    于是陶阳婚假刚收,她也赶忙就开店去了。

    好巧不巧,那天来店里的又是宋桂香。

    “奇怪,

    怎么我总遇上你们休店?你不会是,在躲着我吧?”

    “小娘子这话就胡说了,”白锦儿脸上的笑容也有些尴尬,她迈步走到店前,摸出身上的钥匙。

    “咱们是开店做生意的,难道还会拒绝客人不成?

    不过这事还真是巧,也不知道小娘子到底是和我们有缘份,还是没缘分了。”

    “你觉得呢,”

    宋桂香站在白锦儿的背后怀抱着手,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你觉得我和你们店,究竟是有缘,还是无缘?”

    “那自然是有缘的啦,”

    推开店门,白锦儿将手上的锁放在柜台上,

    “世上有千千万人,光是这长安,就不知道有多少人了。当初与小娘子见第一面的时候是缘,小娘子带着朋友来我们店里吃东西是缘,如今又来了两次,不是缘是什么?

    况且小娘子看着虽说,两次来店里都遇到没开门的时候,但又正是我要来的时候,

    难道还有比这个还要巧的事情嘛?”

    白锦儿说话语气轻巧,带着些许调侃的意味,宋桂香听进耳朵里,方才紧绷的神经一下就放松了不少。

    只是,有一句话让她在意了起来,

    “我们第一次见面,和我带人来你这里,难道不是一回事?”

    “啊,可能小娘子已经忘记了,我们曾经在端午龙舟会上见过一次的,估计小娘子记不住了吧。”

    “龙舟会?”

    听见这句话,宋桂香的眉头皱了皱;但白锦儿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往厨房去了。

    “小娘子今年天来吃点什么的?

    今天可是想吃什么都可以啊,因为和上一次的不同,今天我来可是要正式开店的。”

    白锦儿从厨房出来,围裙都已经系上了,笑眯眯地走到宋桂香面前,

    “这会子还没客人,说不定我还能陪小娘子喝几杯呢。

    啊不对,说是喝几杯,但我待会儿还有正事要做的,可不能喝酒啊。”

    说起喝一杯,宋桂香想起上一次喝完了被白锦儿送回家时候的样子,移开了看着白锦儿的眼神。

    “你看着弄吧,

    我懒得为这些事情伤脑筋。”

    “哈哈哈好,我倒是挺喜欢琢磨这种事情呢。店里不少客人经常让我随便帮他们配呢,要是恰好就能猜到客人的爱好,我反而开心的很。”

    “你开心的地方还真是奇怪。”

    女人进厨房忙活,宋桂香就坐在坐榻上,开始打量这家铺子。

    若是与其他旁边的铺子比起来或许算不上小,但和她家的铺面比起来,哪怕是最小的一间也要比这儿大得多了,

    只是,明明是这么小的地方,

    她却打理的挺用心。

    “久等了~”

    白锦儿端着托盘从里面走了出来,把盘子摆在了桌上。

    “这茶叶是我从家里带来的,可不是店里寻常的茶叶呢;啊不过小娘子想必尝过了天下间的好茶了,我这茶说不定还是不入小娘子眼呢。”

    宋桂香微微伸头,看了看白锦儿倒在自己杯中的茶水汤色,

    “仙崖石花,已算是顶好的茶了。你也不必过谦。

    不过,”

    她看白锦儿一眼,

    “我倒是没想到,娘子你还有这样的品味。”

    “啊是吗?原来是这么好的茶吗?”女人挠了挠头,

    完蛋,这茶是她从陶阳书房里那些一排排没有标签的小罐子里,随便选了一个拿的,虽说拿的不多,但没想到原来是这样好的茶叶。

    看女人的表情好像确实不清楚这茶叶,

    宋桂香挑了挑眉,

    “这茶叶,不是娘子从家里拿出来的吗?”

    “是倒是,只是这茶严格说起来,应该是我夫君的,我是偷偷挑了一种拿出来的,若不是小娘子告诉我,我还真不知道是这样好的茶叶。”

    “夫君?

    这么说,你已经成亲了?”

    “是,不然这年后正应该是生意好的时候,我休店做什么。”

    白锦儿笑呵呵地说道。

    “小娘子在意吗?我同小娘子一起喝一点?”

    宋桂香摇了摇头,白锦儿正要上榻,就有客人从店外进来,

    “哎老板娘,你回来了?”

    “啊是呢是呢,”

    瞧见有客人,白锦儿立马放弃了蹭吃蹭喝的打算,朝着来人迎了上去。

    刚才还说有功夫和她喝一杯的,这会儿来了活儿,就赶紧去忙活自己的事情了,

    宋桂香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

    白锦儿还没告诉刘饕几人她回来开店的事情,所以今天从厨房到大堂,都是她一个在忙。

    倒没有觉得多么辛苦劳累,

    不如说这久违的操劳感,反而让白锦儿觉得格外的满足。

    只是等她好不容易有空闲的时候,想出来继续和宋桂香说几句话,少女却早已经离开了。

    算了,

    老实说,宋桂香总是往她这边跑,还是很让白锦儿惊讶的——毕竟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还有那个妇人悄悄和自己说的话。

    不过,现在看起来的宋桂香,已经和头两次白锦儿见她的时候好多了,

    第一次淹过了水本就脸色苍白,

    加上那因为瘦削而略凸出的颧骨,不清的意识,即便能瞧出是一个美人,却完全没有美人应该有的样子;第二次,

    好一些了,

    只那双原本应该最美的眼睛,却总是包含着凶恶暴戾。

    第三次见她,也就是上一次,

    宋桂香已经好的多了,甚至人都胖了不少,双眸虽说还是不善,但明显变得有神了。

    第四次就是这一次,

    她看上去就是一个脾气语言不太有礼貌的女孩子。

    真是神奇,

    明明说起来,与宋桂香也并没有多么深厚的情谊,但能这么一次一次地见证着她的变化,

    也让白锦儿心中有一种说不出口的淡淡的欣喜。

第八百八十九章 父亲之言

    “欢迎光......”

    欢迎之声刚出口,乔兰看见进来的男人之后,顿时愣在了原地。

    他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

    注意到他小动作,男人面上笑容不变。

    “你们老板娘可在?”

    “我,我们老板娘?在在,不知郎君找我们老板娘什么事情?”

    “什么?”

    后厨的白锦儿听见乔兰来传话,惊讶地瞪了瞪眼睛,

    “你说什么?”

    “我说,宋家那,那人,来找老板娘。他问老板娘现在有没有空,如果有空的话,他想和你聊一聊。”

    “我?是找我吗?”

    “那我们店里也不能有别的老板娘啊。”

    白锦儿和刘饕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尴尬。

    “行吧,我去看看,”说着,白锦儿伸手解下腰间的围裙。

    “我说小丫头,这怎么回事儿,怎么那个宋家的人也叫你认识了?”

    “我哪儿知道去的,”刚这么说,白锦儿却眼珠子一转,“也说不准,可能是来找我问他家女儿的事情呢。”

    “他女儿?”

    “我前几天不是和你说了吗刘叔,就是那叫宋桂香的姑娘。”

    “什么?你还跟那姑娘有来往呢?”

    “不是我和她有来往,是她和我有来往。那我总不能把上门的客人赶走吧。”

    围裙放在一边,白锦儿迈步朝厨房外面走去。

    “咚咚咚,”

    “打扰了。”

    白锦儿将雅间门推开,瞧见坐在桌子后面满面笑容的男子,可不就是那位巨富之家的家主,宋桂香的父亲,

    毕竟与对方曾有一面之缘,虽不说多么熟悉,好歹还是能认出来的。

    “来娘子请坐,”

    男人朝着自己做了个请的手势,白锦儿走进屋内,在他的对面盘腿坐下。

    “没想到宋郎君竟会赏脸光临小店,

    不知郎君特地找我,所谓何事呢?”

    白锦儿开门见山问道,男人闻言,哈哈一笑。

    “也难怪娘子会疑惑了,这么突然打扰,也实在无礼。不知是不是对娘子造成了困扰,宋某在此,先给娘子赔罪。”

    “郎君不必如此多礼,”

    果然是精明之人,明明面对着的是自己这样身价年纪都远远比不上的女子,男人表面的功夫却是无懈可击的,

    但白锦儿还深刻的记得上次,自己将宋桂香救起来是,

    虽然他掩饰的很好,

    不过她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男人对自己和那位妇人态度微妙的改变。

    “正好这会儿店里不怎么忙,不过我与郎君之前并未有交集,不知郎君此次来访,莫不是奴有什么冒犯之处?”

    “不不不娘子千万别误会,”

    男人笑着摇了摇头,

    “我此番拜访并非的前来生事的,若要说的话,我来找娘子,是以一个父亲的身份来的。”

    “我想也是,”

    白锦儿露出淡淡的笑容,

    “毕竟非要说我与郎君有什么干系的话,那应该就是令媛的缘故了。”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笑笑。

    “小女与娘子,真是有缘。

    上次小女不小心落水,是娘子将她救起的;前几月我归家听闻小女吃酒吃醉,也是娘子将小女送回家的。

    我这才知道,原来小女常来贵店。”

    “也不算常来,令媛来了两次,”白锦儿笑着说道:“碰巧都是店里刚刚开门正空闲的时候,我便陪小娘子喝了几杯。”

    “如此还真是多谢娘子了。”

    “郎君这是如何说起?”

    “唉,”

    男人像是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

    “不知可否同娘子要一壶,小女在贵店饮的酒,在下想边饮边说。”

    “啊实在对不住,

    不是不愿意让郎君尝一尝,只是那酒,是那日我从家中带来的,这会子带着。”

    白锦儿有些抱歉地开口,

    “不过店中泡了好茶,不如我下去拎一壶上来,给郎君润润口。”

    “那就麻烦娘子了。”

    “唉,本是家事,若是同娘子唠叨怕惹得娘子烦闷,”男人先给白锦儿倒了一杯茶,这才给自己倒;放下茶壶之后,男人又长长地叹了口气,

    “只是今日前来,却又是为了此事。大丈夫坦坦荡荡,扭捏作态实在不是男人所为。也只好与小娘子一吐为快了。

    不瞒小娘子说,在下虽奔波半生,家中略有薄资,奈何膝下单薄,亡妻只留下一个女儿便撒手人寰。幼女少母教养本不适礼仪,奈何虽为女儿,也是在下掌中明珠,

    多闻续弦待前子女不善,故而未曾动过这个念头。

    我常年在外,东奔西跑,陪伴女儿时间多一年不足一月,也许是因为这样,让她生出了这般别扭顽皮的性格。

    如今虽醒悟,奈何教养已晚,心中焦忧甚急,仍无计可施。”

    白锦儿细细地观察着面前男人说这话时的神态表情,

    眼睛嘴角所有细小之处,无不表露出他此时悲痛悔恨之情;若说是演的,

    那也必然是八分真情,二分假意,

    即便如此白锦儿也更愿意相信男人是发自内心的哀伤,她并不愿意在没有确定之前,就将父母对子女的感情定义为油腔滑调之术。

    “小女因个性偏激的缘故,身边甚少亲友,纵有幼时玩伴,也早在跟我进长安时,一并抛在家乡了。我每每劝她多同女孩子玩耍,常被她以不耐之情推脱。之后虽偶呼朋结伴出游,

    但那些人,我看得出来,并非真将小女视作好友。

    为此,我也十分忧心。

    如今却没想到,小女竟与娘子相交甚密,

    我知娘子乃是纯善之人,与她往常交往之人不同。若是小女能与娘子成为好友,在下必然喜不自胜。

    我说这些或许会叫娘子困惑,但却是我为父,诚挚之言。这也是为何在下会如此无礼不打招呼便贸然拜访,作为父亲干涉女儿交友之事,也实在过于荒唐,

    我先同娘子赔罪了。”

    “郎君当真不必在意,”

    瞧见男人朝自己低头颔首,白锦儿连忙摆手,

    “不如说,我对郎君对令媛的关心之情,实在觉得十分感动。我是无爷娘之人,若是有郎君这样对自己关心备至的阿爷,

    我肯定会,特别开心的。”

第八百九十章 家庭教养

    “所以你就相信他的话了?”

    “我倒宁愿我相信他的话了,”

    白锦儿坐在高凳上泡着脚,一边打着哈欠。

    “偏偏我亲身见过宋桂香,那孩子的问题,可不像是这位父亲说的这样单纯。”

    “哦?”

    陶阳闻言,原本深埋在书间的他抬起头来,一脸的好奇,

    “愿闻其详。”

    “宋桂香这孩子,是我见到过性子最别扭的孩子。每和她多见面一层,我就越觉得她性子古怪别扭。脾气乖戾暴躁,待人也极尽轻视毫不讲礼,

    我常听闻她从前出行喜好呼朋唤友大摆排场,往往招摇过市,但对于她的那些朋友,她也不见得有多么的亲密和尊重。更不要说坊间传闻出的,她常常在家里大肆破坏乱发脾气,听闻最严重的,甚至差点将自己的卧房都点了。

    光这些事情,就可以看得出,她要不是一个天生的坏种,就是在成长至今的过程中,缺失了一些十分重要的东西。”

    “这么说,锦儿是认为宋家的小娘子并不是就这么坏的?”

    “当然不是。”

    白锦儿抬头看他,小小的得意让她饱满的额头一动一动的。

    “如果她真是那么坏的人,你以为我还有那兴趣和她单独喝那几次酒嘛。而且就在她阿爷找我来不久,我又和独自一人来的她说了好几次话,察觉到她对她阿爷来找我这件事情丝毫不察。而且我也发现,她同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越发将那种暴戾,转变成了傲娇。”

    “傲娇?那是什么意思?”

    “额,就是,又傲气又娇气。”

    “嗯?”

    “比如说吧,我虽然很喜欢你,但是我不会告诉你我很喜欢你,我反而要在你面前装出我不喜欢你或者是讨厌你的样子,但是却能从各种细小的地方,能看出我对你有感情。这就叫傲娇。”

    “哼恩,”陶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这么说,她喜欢你了?”

    “傻子呀你是,我这只是个比喻好嘛。”

    “那娘子可喜欢我?”

    “不喜欢。”

    陶阳脸上的表情顿时变成了恍然大悟。

    “哦,那我明白了,什么叫做傲娇。多谢娘子现身说法。”

    女人朝着陶阳翻了个白眼,接着说道:

    “别打岔。

    我说的意思是,即便看得出来她很像像寻常再普通不过的小姑娘一样,有寻常再普通不过的好友和交际,但她在表露出来的时候,

    却坚持着她那种不可一世又乖张的模样。

    我看得出来她正在矛盾,正在挣扎,只是有些东西相比她渴望的现在正在得到的,在她的心中有什么东西是更加根深蒂固的。

    但这种改变是好的,矛盾也是好的,

    若是天生的坏种,她只会觉得我这种人可笑,这种矛盾和改变,根本不可能出现在她的身上。”

    “你说的有些道理,”

    陶阳显然已经完全被白锦儿说的话给吸引了,他放下手中的书本,面带笑容地支着脑袋听着自己妻子说话,

    “但娘子有没有想过,说不定宋家小娘子在是天生坏种的同时,甚至还能很好的掩饰自己,就连你也看不出来呢?”

    “伪装只能伪装一段时间,如果能伪装一辈子,那伪装也就变成了真实的东西了。

    况且宋小娘子要真有这样的本事,那我相信即便是所谓商籍出身,也难以限制她做出些什么大事吧。”

    男人修长的手指抚摸着自己的下巴,发出几声好似赞同的轻噫。

    “话回正宗,

    我就觉得宋桂香肯定不是无可救药的坏孩子,她阿爷对她的教养缺失,肯定比他自己说的多太多了。

    而刚才说的那些是对她内心的揣摩,但有一点却能让我加深我的确定。

    你知道我和宋家小娘子第一次见面时她是什么样子嘛?

    那时候,我刚刚将她从水里捞上来......”

    “什么?什么捞上来?”

    陶阳一瞬间捕捉到了女人话语中的关键词,皱着眉头开口问道:“你从什么水中把她捞上来?”

    “嗯?我没跟你说过这个事情吗?”

    白锦儿伸着手,艰难地够着旁边桌上的葡萄;好不容易揪下一颗,她直接把那颗葡萄丢进了嘴里。没她小菜园种出来的甜。

    “上年龙舟会,我碰巧遇到宋家小娘子落水,就把她捞上来了。”

    “龙舟会?你去龙舟会?”

    “对啊。”

    陶阳一愣,回想起那时候自己也在龙舟会,竟然没有遇到她!

    如果那时候就遇到,还需要耽搁到现在吗......

    “三郎?”

    “嗯?啊,”男人回过神,他摇头,继续皱着眉头看着白锦儿,

    “下次不要做这样危险的事情了,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办?”

    “那不是重点,你好好听我说,”

    白锦儿摆了摆手,

    “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一副神智不清的样子;旁边有个大娘告诉我说,她怕是吸食五石散刚行了散,所以才会昏昏沉沉的,可能也是这个原因才落了水。”

    “五石散?”

    听到这里,陶阳的语气总算是严肃了起来。

    “五石散......

    五石散,难怪了。虽说官方一直禁止这样的东西,但私底下,却还是有不少手脚不干净的人在私自流通。宋家,能弄到也不奇怪。

    可若她吸食五石散......”

    “她戒了,”

    陶阳话还没说完,白锦儿就笃定地打断了男人的话。

    “我敢保证,她戒了。”

    这一次陶阳看她的眼神就复杂了些,

    夫妻俩对视半天,陶阳率先叹了口气打破沉默。

    “你呀。”

    “总而言之呢,就算那人做阿爷的心思不是假的,但我想也不会是一心一意,至于其中有几分呢,那就要看他之后的所作所为了。

    唉说白了,真不知道我这么一个小小的食肆老板娘,到底是哪里吸引宋家注意了,给我好好的日子增添这些让人多想毫无作用的念头。”

    白锦儿低头踢着盆里的水,已经差不多凉掉了;她打算擦擦脚上的水就起来的,一双手却已经递过了帕子来。

    “好了,不要又湿着脚在地上走了,都说了多少次了,可是会着凉的。”

    陶阳说着,在白锦儿身边蹲下。

    “别动,

    水都弄得到处是了。”

第八百九十一章 送粥

    “这已经是全部了,阿郎。”

    宋灞子接过身旁男人递来的信,他挥了挥手,男人退到一边;宋灞子将信件拆开,只展开开了一眼,就丢在了一边。

    “翻来覆去翻来覆去永远都是这些东西,

    她从哪里来,来长安多少年,开过多少家铺子,经营过什么生意。这些东西我早在前面送来的这些,这些,还有这些都已经看遍了。

    我要的东西,你们依旧没有查到。”

    “可是阿郎,前面这些,都没有提到阿郎想知道的东西吗?”

    “有,这一封,”

    宋灞子从其中挑拣出一封,丢在了男人面前,

    “在哪几家铺子菜摊,常在哪几户屠户处买肉,这上面都写得清清楚楚。”

    “那阿郎......”

    “问题在于,”他挥了挥手,打断男人的话,

    “这些铺子,摊子,你可去过?那里卖的,都是再普通不过随处可见的食材。我要找的,是那食肆里,别处没有的那些东西的来源。”

    男人的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

    他挠了挠头,

    “有人打听到,那位娘子常出入各处行商,多是些别村,甚至是远山处来的人,常常卖完那一担之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或许郎君想知道的,正是出自那些人手笔呢?”

    宋灞子没有说话,

    眉头紧皱着沉思。

    “无论如何,再查半个月吧。若真是查不出什么,也就罢了。

    动作不要太大,不要叫人注意了听见吗?

    毕竟她所嫁之人并非普通百姓,我们不能招惹那些人。”

    “我明白阿郎。”

    “小娘子那边呢,最近还是常出入那处?”

    “是的阿郎。”

    “那就好,好歹她同这位娘子交好对我们有益,也比她从前遇到的那群狐朋狗友好的多了。她能少做些让我们家族丢人现眼的事情,

    我或许还能死的晚些。”

    宋灞子揉了揉自己的眉间,叹了口气,

    “我这一辈子自问,从未受过不能消解的挫折,我所拥有的财宝能装满两间大宅,结交的达官贵人数量,旁人便是百世亦难以企及。

    偏偏对她,我这唯一的孩子,我唯一的女儿,

    没有丝毫的办法。”

    男人默默地站在他的身边,他深知这不是他应该开口的恰当时机,所有人都有需要倾吐内心的需要,而自家这位主人,常习惯与他倾诉。

    “也许我当年就应该续弦。

    即便是寻常人家的妻子,好歹能叫她养成平和听话的性子。我常听闻他们抱怨自家孩子如何愚笨,殊不知,我宁愿要一个愚笨好管束的孩子。

    唉......”

    “阿郎不必如此担忧,小娘子如今年纪还轻,再年长些肯定能明白阿郎的苦心的。况且阿郎前几天不也说了吗,小娘子如今比从前好的多了,再没见她生气乱砸东西,

    那,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和人,小娘子也没再接触了。”

    “如今是这样,

    可这样,又能持续多久呢?”

    宋灞子活动活动了脖颈,他抬起手,抚了抚自己的鬓角,

    “我不再像十年前那样年轻了,

    哪怕是五年前。

    我还能护着这样脾气的女儿,多少年呢?我既便是将我所有的金玉财宝都留给她,若是有人欺她骗她辱她,谁又会像我这样,不管不顾地护着她。

    她母亲去的早,

    到如今,若我再不管她这么丢开手,

    天意欲我何为。

    只恨这天底下为人父母的,总不是百世百岁。”

    ......

    白锦儿送着荷叶粳米粥和荷花酥去莫灵珊屋的时候,正瞧见陶金氏迈步从亭子那边走来;原本下意识想转头就走,

    但身为别人家儿媳妇的自觉还是让白锦儿迈出了略显艰难的脚步,笑脸盈盈地往自己婆婆的方向走去。

    “母亲。”

    陶金氏的眉头皱着,

    当然这倒不是见到白锦儿之后即刻皱起来的,

    不如说打白锦儿进门之后,这位妇人就一直处于这种微微皱着眉头的状态。

    但她并没有因为不想见到白锦儿而免去这个儿媳的行礼,

    这也让白锦儿觉得超级可惜。

    “母亲,”

    “你这是要上哪儿去?”

    瞧着白锦儿捧着食盒,陶金氏的语气听得出有些不满。

    “大嫂说最近天气燥热食欲不佳,所以我做了些清淡的东西想给大嫂送去,看看大嫂能不能吃下。”

    “若是食欲不佳想吃什么同厨房吩咐便是,怎么还非要你做?”

    “并非是嫂嫂要求的,是我想为嫂嫂尽一点心意。”

    “你既然已经嫁作三郎妇,凡事也当为云升尽心才是,这些事情,找家中奴婢就可代劳的,怎的要你劳这份心思。”

    “母亲所言是。”

    白锦儿笑着点点头,

    “正因如此,若是嫂嫂长久食欲不佳,想必与嫂嫂伉俪和谐的大兄也会心绪烦闷。这暑天燥热,常因小思酿成大病,若是兄长和嫂嫂生了病,三郎作为幼弟,肯定也会担忧甚笃。

    因此即便是为了三郎着想,我也想让嫂嫂吃了东西尽快好起来才是。”

    白锦儿的回答让陶金氏哑口无言,

    她几次张口想说什么,

    又觉得太不妥当因此吞回肚子里去。

    “就算这样,

    你也不需自己送去啊,找个奴婢代劳。”

    “母亲误会了,

    只是碧云与红珠都叫我出去买针线和绸布了,若是叫别人,免不了耽搁。这荷叶粳米粥与荷花酥都要立即尝的味道才好,摆久了就温了。恰巧我要请教嫂嫂有关女红的事情,所以就自己端去了。”

    她当然不是真的想问什么女红的事情,

    打十年前她的刺绣就是一坨狗屎,她也根本没兴趣在上面下功夫。

    只是她嫁进来陶金氏就总是在这方面敲打她,每隔几天就要说一句让它勤加锻炼。

    所以白锦儿干脆就直接用这个做借口来堵婆婆的嘴。

    果然,白锦儿才这么一说,陶金氏所有的指责都说不出口了,

    她沉默半晌,

    “去吧。”

    才这么说了一句。

    白锦儿行了礼,端着食盒离开;她勉强控制着自己不要表现出逃也似的样子,却在确定陶金氏看不到的地方吐了吐舌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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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小炒介绍:
穿越唐朝当厨子会是一件倒霉事吗?
白锦儿回答——绝对是的。
什么,你说自带系统还能成天下第一,还附赠一个俊俏上进温柔体贴的竹马?
好吧,那就值得好好斟酌斟酌了。盛唐小炒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盛唐小炒,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盛唐小炒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