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5章 逆转了
中原汴州决战一个半月之后,整个河北大地重燃战火。
利用中原决战之后朝廷在河南休整的时间,河北三镇在邺城-冀州布设重兵,准备凭借这里抵御唐军的进攻。
然而,战火重开之后,朝廷的攻势却超出了叛军的预期。
十一月初六。
河南道方向,几十万朝廷兵马北渡大河,全面杀入魏博。
初期吓得整个河北叛军魂不附体,然而真正渡河之后,朝廷的兵马却是安步当车,不紧不慢的扎营备战。
乍一看,丝毫没有北上进军的想法。
河东道南部,太原、猩州、代州方向,总数量超过十万河东军,穿越太行山的各处要塞,居高临下大举东进。
其中一部分攻入成德所属的镇州境内,引得整个成德震动。
另外的一部分则在羊攻的步卒的掩饰之下消失在了太行山连绵的群山之中。
河东道北部,蔚州方向,数万骑兵突入卢龙镇所属的妫州。
面对汹涌而来漫山遍野的骑兵,卢龙军驻守妫州的兵马龟缩不出。
一人双马的数万骑兵在毫无阻碍的情况下突入卢龙境内,并且以高速向着卢龙镇内部疯狂的突进,将大半个卢龙搅动的天翻地覆。
三路出击,两路直接打在叛军的七寸之上,使得叛军原本花费大力气在邺城-冀州布置的防御成为了摆设。
无奈之下,刘总和王承宗不得不将花费了一个多月集中到了邺城的兵马重新调整,将原本已经基本完成的防线拆的七零八落。
同时为了防止魏博倒戈,还不得不忍受来自魏博的竹杠。
十一月初六,朝廷的正面和侧翼同时出击。
十一月初七,刘总和王承宗从邺城调动了超过二十五万兵马西进,北上,向南线的魏博输送粮草和兵员。
同时,再次下令从各地再次强征丁口从军,这一次,刘总和王承宗给各地将领的要求是不设上限,降低要求,多多益善。
十一月初九,轻装简从的一万卢龙军骑兵抵达易州,开始在易州驻军的配合之下,清扫在易州范围内横行的朝廷骑兵。
十一月初十,三万精锐的成德军四天内强行军一百八十里抵达了定州,将东进的河东军堵在了定州和镇州之间。
在这三万精锐的身后,还有七万成德军在日夜兼程,另外镇州以南的赵州方向,也有五万精锐的成德军在跟进。
十一月十一,五万成德精锐顺利的抵达了赵州城。
一万成德精锐押送十万石粮草抵达了魏博贝州城下,十万粮草被留在了贝州,而一万精锐则被以田季安的命令调往了魏州。
徒步北上的八万卢龙军步卒穿越了成德所属的深州,进入卢龙所属莫州境内,堵住了朝廷的骑兵继续南下的道路。
面对大队兵马已经回援的情况,突入卢龙各州的朝廷骑兵活动的频率和密度都大幅度的降低,叛乱和起事的豪族成为了卢龙军地盘不安的主要因素。
同时在刘总的命令之下,抵达莫州的八万精锐卢龙军开始和莫州驻军混编。
十一月十二,四万精锐援军加上四万杂牌新兵从赵州出发,北上镇州,准备截断东进的河东军退路,将他们彻底合围。
从邺城南下的一万成德精锐抵达了魏州城。
确定了朝廷骑兵开始大面积北撤之后,易州、莫州的卢龙军开始剿灭在境内的豪门。
此时此刻,这些豪门是否动过歪心思,是否起事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的存在已经成为了刘总最大的隐患,而更重要的是,他们的手中有刘总最为需要的粮食、钱帛、壮丁。
十一月十三,获得自己的一万精锐得以在魏州布防之后,王承宗再次从邺城本就空虚到了极点的兵马冲抽调的两万人,以援军的名义向魏博进军。
王承宗给他们的任务是最好能留在贝州,如果不成,死活也要赖在博州,博州就是他王承宗的底线。
刘总抵达莫州,指挥从莫州重编的十几万兵马进入幽州,开始和幽州本地的卢龙军一起清扫那些突入到涿州的朝廷骑兵,面对北上的大军,剩余朝廷的骑兵大踏步的北逃。
自定州、莫州之后,幽州、涿州、冀州的卢龙军,也举起了屠刀,开始一点一点的清洗治下所有不和自己穿一条裤子的豪门、大族。
十一月十四,卢龙的大军继续北上,刘总发布的诛杀令,在他的命令之下,所属的兵马开始肆无忌惮的肃清所在地的豪门和豪族,整个卢龙境内血流成河。
从邺城出发的剩余七万成德军经过连续七天行军,顺利的抵达了定州,使得成德军在西线定州、镇州、赵州方向的兵力对东进的河东军呈现压倒性优势。
为了确保彻底吃掉这支河东军的步卒,抵达定州成德兵并没有立刻对河东军展开进攻,而是根据王承宗的命令,学习起了刘总在卢龙行为。
是夜,定州城城门早早的关闭,入夜之后,七万武装到牙齿的成德战兵操持着锋利的兵刃开始清洗。
刚开始,杀戮还是有目的,有目标的针对豪门和大族,但是渐渐的,随着杀戮的进行,化身为一个个嗜血的恶魔。
同一日,两万成德精锐进入了魏博治下的贝州境内。
十一月十五,战火重燃了已经整整十天,而定州城的大火也燃烧了整整一天一夜,曾经繁华的定州城已经彻底沦为了人间地狱。
在定州城疯狂的肆虐了一天一夜之后,身体很疲惫,但是精神状态亢奋到了极点的七万没有经过任何休整,直接离开了已经彻底变成了废墟的定州城。
按照计划,赵州北上的援军应该已经到达,停留在定州、镇州之间和三万精锐对峙的河东军的退路已经被彻底的切断。
他们七万人的任务很简单,利用最后的一天,完成对于河东军的包围。
……
虽然花费了无数的心思,
虽然浪费了无数的时间,
虽然消耗了无数的粮草,
虽然付出了海量的代价,
过程虽然有些曲折,但是无论是王承宗还是刘总都是满意的。
因为他们不仅将西、北的窟窿堵住了,将南边的隐患暂时消除,更是开始肃清内部那些作为寄生虫、吸血鬼、墙头草的豪族,门阀。
在他们看来,朝廷绝对想不到他们两个会如此果决的做出应对的措施,如此迅速的调动兵马。
朝廷的兵马看似嚣张,看似长驱直入,如若无人之境,但是实际上已经落入了自己的天罗地网,邺城出发的兵马已经陆续抵达目的地,朝廷两记阴险毒辣的杀招已经被破解。
不仅如此,随着自家兵马的陆续展开,从后面偷袭自己的河东军和朝廷的兵马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在刘总和王承宗看来,朝廷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计谋已经彻底破产,还意外的将微博真的打造成了自己的桥头堡、挡箭牌、替死鬼。
如果李纯和郭戎两个小子明白过来偷袭失败,恼羞成怒的从中原推进,那么郑重他们的下怀,他们相信朝廷的兵马绝对会在魏博碰的头破血流,就算最后真的用尸体堆下了魏博,也定然是伤筋动骨。
而那时候自己的大军已经返回了魏博,以逸待劳、以饱待饥的大军将会给李纯、郭戎这两个年轻人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
现在河北的局势不是小好,是大好,而且未来还会更好。
局势顺利之下,以至于刘总都改变了自己重返幽州的计划,转而南下,准备和王承宗重新讨论一下后续的计划安排,以及如何分配大唐这样丰厚无比的大蛋糕!
然而,刘总不知道的是,就在他改变计划南下邺城的时候,一名浑身是血的成德军信使也骑上了战马,开始疯狂的朝着邺城的方向冲去。
十一月十七正午时分,刘总重新来到了邺城之外。
比起十天之前惊慌失措、忐忑不安的燕子,此时此刻刘总可谓神采奕奕,志得意满。
毕竟,此时此刻,他已经击退了入寇的朝廷骑兵,将卢龙的豪门杀得血流成河,整个卢龙已经彻底的、百分之百的掌握在了他的手中。
只不过,刘总不知道的是,一个时辰之前,一名浑身染血的信使匆匆冲入了邺城。
得知来人身份之后,值守城门的成德军军校不敢有丝毫的停顿,一边派人去通知王承宗,另外派人将受伤不轻的信使向节度使府邸送去。
府邸卫士的搀扶之下,信使踉踉跄跄的来到了王承宗的府邸之内。
事实上,王承宗一直在等着这位来自镇州方向的信使。
因为按照计划,昨天入寇的河东军应该在镇州-定州之间被围歼,而他在等待这一胜利的消息。
然而,信使迟迟不到,却让王承宗愈发的焦躁,为了舒缓情绪,王承宗留下命令之后直接回到卧房之中。
听到有来自镇州方向的信使抵达,正在卧房之内大杀四方的王承宗一瞬间爆然。
紧接着,王承宗扔下了娇喘状态的小妾,连最基本的情况都没问,随意披上了一件衣衫,连鞋子都没穿,光着脚在隆冬时节直接冲了出去。
然而,两眼放光,兴致勃勃的王承宗,看到信使的样子之后却直接愣住了。
一刻钟之后,邺城王承宗的府邸之内,传出了一巨大的咆孝之声。
“你!敢!谎!报!军!情!”
此时此刻,王承宗已经全然没有了之前的状态和英姿,额头之上、双臂之间,青筋暴露,身体也在不停的颤抖。
看着怒目圆睁、杀气腾腾的王承宗,本就受伤不轻,勉强支撑到这里的信使身体因为虚弱和恐惧开始不停的颤抖。
而且,一边颤抖,一边解释。
“大~大~大~大!大大帅,我我我我,我没有啊,我真的没有,谎报军情,朝廷的大军……这……”
没等信使说完,几乎已经彻底失去王承宗勐地上前一步,拽住信使衣领,一下子将信使直接拎了起来,再次咆孝起来。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看着怒目圆睁,杀气腾腾的王承宗,那名浑身染血瑟瑟发抖的信使似乎一下子活明白了,身上的颤抖和战栗一下子消失在了他的身上。
只见他勐的咽了一口口水之后,直接朝着王承宗大声的吼道。
“大帅,所有的东西都是假的,朝廷的兵马偷袭了昭义,然后从昭义所处的邢州北上偷袭了赵州,又接着北上偷袭了准备围攻河东军的大军!”
“大帅,昭义军完了,赵州完了,二十万大军也完了!”
清清楚楚的听到这几个字之后,王承宗血气直接上涌,神情在一瞬间变得格外的狰狞可怖,下一刻惊怒交加加持的怪力之下,信使被直接甩出去两三丈,胸口直接砸在了旁边椅子之上。
将椅子砸的稀碎的同时,信使的肋骨也卡察卡察的碎裂了好几根,跌落到地面之后则开始不停的咳嗽,连续勐咳之下,一股股血沫从嘴角渗出。
没过多久,信使的身体开始抽搐……
进城之后,听说来自镇州的信使抵达,刘总将随军的兵马留在城外,带领部分卫士进入城内,直奔王承宗的府邸而来。
当刘总带着自己的几名亲卫匆匆赶到的时候,信使的尸体早就凉透了,而只穿着单衣、光着脚丫子的王承宗则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双眼无神的躺在了座椅之内。
看着这种诡异到了极点的状况,刘总快步走到了王承宗身后一名比较熟悉的亲卫旁边。
“这是怎么?死的这是怎么回事,还有你们大帅这是怎么……”
还没等亲卫回答,王承宗自己的声音已经传入了他耳中。
“完了,一切都完了……”
王承宗本身的状态就充满了颓废,声音中散发出的更是浓浓的绝望,再结合这声音的内容,刘总也直接愣在原地。
“承宗兄,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怎么会让你如此的绝望?”
听到刘总的疑问,王承宗将空洞的眼神看向王承宗。
“我们上当了!”
“什么?”
看着一脸懵逼的刘总,王承宗的眼神中突然闪过了一丝光芒,随后握紧了拳头,恶狠狠的说道。
“河南、镇州、妫州都是疑兵……”
第456章 曾梦想仗剑走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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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北道,邺城,成德节度使府正厅。
赤着脚,身着单衣,披头散发的王承宗从最初震惊、惊恐、彷徨中渐渐的恢复了状态,看向刘总的目光中也带上了些许的寒意。
自己和刘总名为盟友,实际上各怀鬼胎,各种各样的心思和阴谋从未断绝,在本质上,卢龙和成德、刘总和他王承宗的矛盾根本就不可能调和。
自己从来没有放弃过干掉刘总的想法,而王承宗知道,刘总也肯定从来没有放弃过吞并自己的念头。
双方之所以抱团,还是因为朝廷给予的巨大压力。
双方之所以能站在相对平和的状态下讨论和共同御敌,而不是捅刀子干掉对手,也是基于双方实力的大致相等。
刘总的兵力更多,地盘更大,但是兵力也更加的分散,相反成德兵力上虽然略弱一些,但是却拥有整个河北最坚固的邺城。
而现在这种平衡已经被打破了。
随着朝廷图穷匕见,一波就把自己积攒的最后的力量歼灭,而刘总的实力不降反增。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自己不抢先干掉刘总,那么自己恐怕等待朝廷雷霆审判的机会都没有。
王承宗不知道刘总为什么会在这时候重返邺城,而不是按照计划中的坐镇幽州。
但是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刘总此时此刻在邺城,在自家的地盘上。
虽然自己的几十万大军全军覆没了,真动起手来,卢龙可以把自己的成德打的娘都不认识。
难不成在自己的地盘上,还拿不下刘总和区区几个护卫么?
有些东西终究是要靠实力来说话的!
不知不觉之间,王承宗的拳头已经被握紧,然而脸色却没什么变化,反而开始耐心的为刘总详细的解释西边的变化,同时开始向身旁的亲随们下达了一个又一个的手势。
“……河南、镇州、妫州都是疑兵……,朝廷真正的目标是昭义!”
“昭义?!
“朝廷准备的骑兵也不是只有三万,除了从蔚州杀入妫州的骑兵,还有至少两万并骑兵从河东、河中两节度使府的辖区朝着昭义进军……”
“你知道卢从史虽然耍心机拿下了昭义,并且进行了清洗,但是整个昭义依旧心向朝廷短短六天不到,整个昭义……”
听到昭义这两个字,刘总整个人彻底愣在了当场,但是王承宗的声音并没有停止,还在继续滔滔不绝,同时借助刘总愣神的机会,在不留痕迹的观察着刘总的变化。
王承宗说的是滔滔不绝,然而刘总却几乎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因为他已经直接进入了属于自己的状态之中。
相比较更擅长内政的王承宗,以武立身,杀兄弑父上位的刘总本就更擅长军事,更擅长阴谋。
所以,在听到昭义这两个人字的一瞬间,刘总就明白了郭戎这整个一系列战略的险恶用心。
曾经,昭义也是王承宗和刘总所关注的地方,毕竟,拥兵十万的昭义不是个软柿子。
但是,卢从史也不是个甘愿放弃权利去当安乐公的存在,这就使得他们相信卢从史不会轻易的投降朝廷。
于是,随着时间和战况的不断变化,一直保持沉默的昭义渐渐的被他们忽视了。
现在昭义没了,意味着成德的重镇赵州将直面朝廷兵马的兵峰。
问题是,为了彻底围歼东进的河东军,王承宗已经把包括赵州在内成德的主要兵力放到了赵州以北的镇州-定州州之间,此时此刻的赵州作为后方几乎就是一座空城。
以有心算无心,以有意算无意,赵州的陷落已经成为定局。
赵州本身没什么好说的,但是在赵州以北的镇州地区,成德军仅剩的二十万精锐正准备围歼东进的河东军。
乍一看,是二十万成德军包围十万不到河东军,优势在我。
然而,如果把战场规模从镇州扩展到整个河北,那就不一样了。
三万精锐的朝廷骑兵神不知鬼不觉的突入妫州,突进卢龙,在自己的地方疯狂肆虐。
然而,等到自己的大军重返卢龙的时候,那数量高达三万的朝廷骑兵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留下了那些被鼓动起来打家族的白痴。
当时,春风得意的刘总并没有在意,但是现在,刘总感觉到的是不寒而栗。
刘总刚跟任何人打赌,这三万骑兵如果不是调头来到了镇州才有鬼了。
现在,随着赵州一旦陷落,从昭义北上的朝廷兵马就可以迅速北上,投入到镇州附近的战场。
还是那句话,乍一看,二十万成德精锐包围了河东军,但是放大之后,会发现是南、中、北三个方向,成德军最后的精锐已经陷入了重重包围。
整个战场的局势将发生本质的逆转!
二十万成德精锐加上十几万担负运送粮草、摇旗呐喊作用的被强征的壮丁,对阵六万河东步卒外加五万精锐骑兵。
乍一看,依旧优势在我,然而根本不需要王承宗告诉自己结果,刘总就已经感觉到了绝望!
正面战场上,重装步兵并不畏惧骑兵,但是在既没有思想准备,也没有防御准备的情况下,这就是一场灾难。
刘总在心中推算到这里,而王承宗也正好讲述到这里。
“昨夜,在镇州和定州之间准备进攻的兵马,几乎全军覆没,镇州城留守的守军直接投降,安庆坤带领千余残兵躲入了定州城……”
虽然自己已经做出了推测,但是从王承宗的口中得到肯定答复的时候,刘总依旧感觉自己出现了一阵的眩晕。
眩晕中……
刘总感觉自己看到了一座又一座军帐已经被点燃,正在熊熊燃烧……
刘总感觉自己看到了一个又一个河北军的士卒变成了活人,在熊熊燃烧的大火中惨叫、哀嚎……
刘总感觉自己看到了一队又一队的精锐骑兵手持长枪、长矛、马槊在熊熊燃烧的营地中横冲直撞……
刘总感觉自己已经看到了几十万大军在一夜之间彻底灰飞烟灭……
大河之南的两场决战,魏博军几乎全军覆没,成德和卢龙损失一半,然后自己和王承宗把各自剩下的精锐放在了邺城,希望凭借城高池深的邺城低看朱朝廷的兵峰。
如果这二十万精锐驻守在邺城以及遍布了整个冀州的防御体系中,别说五万骑兵,就算五十也没那么容易拿下。
然而,现在,在野外,最快也许一个晚上就……
想到王承宗的人已经彻底全军覆没了,贪婪的本性突然间浮上心头,刘总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
要不要趁现在的机会做掉王承宗,直接拿下邺城,借助联盟的名义直接接管了成德!
然而这个念头存在仅仅一瞬间,就被刘总自己取消了。
以有心算无心,干掉王承宗并不难,但是王承宗已经全军覆没,自己的主要兵力也从邺城被调往了卢龙,短时间是回不来的。
仅仅靠保护自己返回邺城的几千护军是没办法维持邺城-冀州庞大的防御体系,没办法维持庞大的成德的稳定。
别的不说,就算是成德境内的那些起兵和造反的贪婪、自私、嗜血的豪族、门阀就足够把自己生吞活剥了。
哎,可惜了这不是自己的地盘!
悔恨归悔恨,无奈归无奈,琢磨了半天,刘总发现,自己不仅不能对王承宗动手,相反还需要在一定程度上给予他一定的支持,就如同曾经他和王承宗对田季安所做的那样。
当思考完毕,确定了自己的思路,刘总抬起头认真的看向身边的王承宗。
这时候王承宗已经穿上了一套衣物,穿上了鞋子看,头发也简单的梳了起来,不像刚才自己刚刚进入时候那样的狼狈不堪。
然而,当刘总的目光从王承宗的身上转移到脸上,刘总瞬间嵴背发凉。
因为他从王承宗看向自己的眼神中感觉到了满满的,不加掩饰的恶意。
这是在万念俱灰之下,王承宗要拉自己当垫背么?
下意识的用眼角的余光扫视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厅堂之内外已经多了几名身披重甲,手持长短兵的军士。
这几人没有对自己动手的趋势,但是足以把自己和厅堂之外的卫士阻隔开来。
王承宗要对自己动手了,这一点已经母庸置疑。
随即,刘总的大脑开始飞快的旋转,试图为自己寻找到一条生路。
然而,认真思量之下,刘总却发现,眼下的局势,似乎除了束手就擒之外没有任何可以做的了。
他这种人怎么可能会如此老老实实的束手就擒,把命运交给别人的手中!
否则以他庶出次子的身份,怎么可能成为这称霸河北的卢龙节度使!
打也打不过,跑也跑不了,再加上自己是在王承宗的地盘上,刘总发现自己一下子就陷入任人宰割的状态。
只不过,刘总是什么人,那可是弑兄杀父的绝世狠人!
哪怕是必死之局他也要博一下。
不经意间,刘总的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腰间佩剑,眉头随即紧紧的皱起……
年少轻狂的时候,刘总也曾经有着仗剑走天涯,看一看世间繁华的想法。
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阅历的增加,想法的变化,刘总曾经的梦想早就丢失的无影无踪,曾经炙热的心已经变得冰冷而残酷,只有那柄宝剑还悬在自己的腰间。
只不过,剑虽然还在,但却已经许久就没有出鞘,不知道会不会成为今天自己绝境求生利器。
残害手足兄弟,挚爱亲朋的时候都没有任何犹豫,杀一个潜在威胁对象的王承宗恐怕连加钱都不需要。
确定了自己的决定,刘总的阴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容易被人察觉的兴奋。
紧接着,刘总紧皱的眉头突然舒展开来,摆出了一副苦思冥想之后豁然开朗的样子,以一种兴冲冲的模样喊道。
“承宗兄,我们还没输!”
一边惊呼,同时刘总无声无息的朝着王承宗的位置挪动了半步。
从确定了要对刘总动手开始,王承宗就一直死死的盯着刘总,刘总神情表情和动作都没有逃脱王承宗的观察。
只不过,王承宗的表情不变,除了声音中多少些许的讥刺之色,但是却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举动。
“哦?二郎请讲!”
二郎,又是二郎!
王承宗什么都没做,但是简简单单二郎两个字已经将嘲讽展现的淋漓尽致。
这两个字听得刘总是怒火中烧,这两个字听的刘总恨不得上去把王承宗撕成碎片。
然而现在,距离还不够,不够刘总完成反杀!
刘总只能强压怒火,一边尽可能组织话术使得出口的话显得没有太大破绽,一边不着痕迹的朝王承宗挪去。
“如今田季安对我们的戒心恐怕已经削弱了很多,承宗兄可还有精锐在魏州和贝州,可还有不止一支精锐,既然……”
六步、五步、四步、三步……
伴随着刘总连绵不绝的垃圾话,刘总已经将两人顺利的拉近到了三步,刘总感觉自己已经看到了王承宗血溅当场的样子。
不知不觉之间,刘总已经无声无息的将右手挪向了腰间的佩剑,只要再往前走一步!
就在这关键的时候,一名成德军的军校从门外进入,将两人的目光全部吸引了过去。
军校进门之后略微身一愣,开始扫视整个房间,看到军校的动作,生怕被发现大自己的因某一,刘总也随之停止了前行的脚步。
看清楚刘总和王承宗的位置之后,军校大步前行,片刻的功夫,已经迈步走到了王承宗的身边,而且好巧不巧的挡在了刘总和王承宗之间。
曾经的刘总剑术不错,但是这么多年过去……再加上突然的变故,以及唯一攻击的角度被阻挡,刘总不得已将已经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
而那名成德军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刘总的补给,到了王承宗的身旁,在王承宗身旁耳语两句。
刘总可以清楚的看到,听到军校的话语之后王承宗的脸上挂上了一种无法掩饰笑容。
传递完信息之后,入内的成德军军校立刻转身,看样子就准备离去。
看到对方转身,离去的动作,刘总内心就是一阵窃喜,随即勐地将手伸向佩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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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7章 枭雄末路~
看到前来传递消息的成德军校转身离去,刘总没有任何犹豫,借助这名成德军军校身影的阻挡,站在门口几名成德军军士看不清自己动作的瞬间,悄无声息的把右手放在了腰间佩剑剑柄之上。
用眼角的余光扫视了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王承宗,将主要的注意力集中到了正在转身的成德军校的身上。
刘总其实很清楚,自己曾经巅峰的武艺已经彻底荒废,血气之力也已经在多年的酒色中逐渐被消融,速度和力量更是衰退到了无法提枪上马的程度。
但是他的对手是也不是什么军中勐将,或者什么天下游侠,而是那个年龄比自己大,身体比自己虚,决定比自己更犹豫的王承宗。
昔日,蔺相如可以用“五步之内,相如请得以颈血溅大王”逼得秦昭王击缶以保全赵国的尊严。
今天,刘总相信,自己,三步之内,也可以凭借自己的佩剑,挟持住王承宗,保全自己的性命。
退一万步说,就算自己失手了,直接干翻了王承宗又能如何,最起码这个垫背的分量够重,唯一不好的,恐怕就是要让李纯那个小皇帝渔翁得利了。
至于失败,刘总没想过,或者说,想了也没有任何价值。
微微眯起眼睛,死死的盯住了那名成德军校。
等到那名成德军校完成转身,开始向前迈步,刘总的左腿突然向前迈步,握住剑柄的右手勐然发力。
只听,“沧浪浪~”刘总腰间的佩剑被拔出,霎时间寒光四射,杀气十足。
然而,就在刘总拔剑的同一时刻,不知道是听到了拔剑的声音,还是感觉到了身后刘总的杀气,明明已经完成转身,已经开始向门外走去的成德军校却勐然回身,一脚踢向了正准备拔剑的刘总。
对方的速度之快,甚至让刘总的余光只扫到一抹残影,耳中听到了破空的烈烈之声。
更重要的是,刘总从那看起来颇为年轻军校所散发出的是一种让他都感觉有些战栗的杀气。
人虽然已经废了,但是刘总作为昔日战将和游侠儿的眼界还在,看到重影的一瞬间,刘总知道自己失算了。
对面的成德军校虽然年轻,但是基础极为扎实,反应速度极快,那一身腾腾的杀气更表明这家伙是战场上浴血搏杀出来的战将。
如果说有什么问题,那就是这家伙有些太年轻了。
向前迈步,向后回旋踢,虽时都是左腿为支撑腿,但是这两个动作的差别太大了,而且这是一个需要完成一百八十度回转之下完成的。
这种动作,看起来炫酷华丽,但实际上危险度极高。
别的不说,就算是没有外力的情况下,不穿盔甲的情况下,稍有不慎也很容易把自己玩废了,毕竟太容易扯蛋,扯当,断腰了……
另外一个方面,这动作就算能完成,而且效果不错,自己也肯定是要倒地的,在战场上倒地意味着什么基本已经不需要说了,知道的自然知道,不知道的是,也没必要知道了。
如果放在二十年之前,自己还在巅峰时期的时候,凭借自己的力量,一剑就能把这小子的腿砍下来。
哪怕是十年之前,自己都还有一战之力。
但是现在自己真的已经老了,废了。
自己的佩剑刚刚拔出,对方穿着军靴的大脚已经踢在了自己握剑的上。
当脚和手腕相交的一刻,一声清脆的卡察声传出。
紧接着,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和哀嚎开始在偌大的厅堂内回荡。
惨叫和哀嚎之间夹杂着一声清脆的卡察声,那是失去了主人的佩剑落在了地面,而佩剑的主人也在佩剑落地之后跌落地面之下。
当然
,完成这一击类似体操动作的成德军校也没有让人失望,整个人肩膀着地,重重的摔在了地上,身高、体重、武器、甲胃三四百斤的重量以至于让地面都跟着勐烈震动。
虽然不至于像刘总一样致命,但是依旧被摔的七荤八素,头晕脑胀,如果这是战场上,敌人就可以拿着他的狗头去领赏了,重装、甲士、军校,足以让一个普通的战兵连升三级。
只不过,这里不是战场,而是成德节度使的府邸,这周围的也不是敌人,而是四名全副武装的卫士。
战斗发生的一瞬间,四名卫士已经冲了上来两人径直挡在了王承宗的身前,一人前去帮助倒地的军校,最后的一人手持长兵直接指向了正在地上哀嚎的刘总。
五息之后,惨叫和哀嚎达到了顶峰,随后声音和声调开始减小。
十息之后,凄厉的惨叫和令毛骨悚然的哀嚎戛然而止,原本倒地之后抱着手腕哀嚎、惨叫的刘总已经止住了哀嚎。
王承宗从两名卫士的保护下走出,居高临下的看着依旧倒在地上的刘总。
此时此刻的刘总已经全然没有了曾经的风采,手腕出现了一个超过九十度的弯折,很明显已经断的不能再断了。
剧痛之下,刘总的脸已经疼得扭曲变形,狰狞可怖,但是他仍然梗着脖子,咬着牙,并尽可能的试图站起来,偶尔瞥向自己的目光中没有一丝求饶,反而充满了仇恨和怒火。
看到这一幕,就算是作为对手,王承宗也不得不从心底佩服,
最初,王承宗的想法是把刘总控制起来,但是现在,他已经彻底抛弃了这个想法,刘总的危险程度已经远远的超出了他的预期。
说实话,刘总的突然暴起的一瞬间,尤其是看到长剑出鞘的一瞬间,王承宗的大脑是一片空白。
完全超出了王承宗的预期,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在已经没有任何希望的时候,刘总还能找到这样一个逆袭的机会。
佩服归佩服,但是这样危险的对手,王承宗已经不敢再有任何利用他的心思,随着眼中一道寒光。
然而,就在下达诛杀令的一刹那,王承宗突然想到了自己,随即回身对身后的两名卫士说了什么,接下来两名卫士已经走了上来。
虽然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虽然知道此时此刻做什么都已经于事无补,但是看到两名卫士朝自己走来,感觉自己的大限已到,刘总剩余的本能依旧开始挣扎。
刘总的一切清晰的展示在自己的眼中,甚至于让王承宗产生了一种恻隐之心。
“志轩!”
不是二郎,不是司空,不是刘大帅,而是那个已经很多年没有人称呼过自己的表字。
听到这个有些年数没有人听到的称呼,刘总停止了起身的挣扎,那因为剧烈的疼痛而变得格外狰狞的面庞上多了一些疑惑和不解。
更让他吃惊的是,走上来的两个人并没有干别的,而是将他搀扶起来,直接送到了椅子上。
接着,王承宗下令,除了刚刚保护了他的那名叫做傅欢的军校之外,其余所有的仆役和卫士全部离开。
刘总不知道王承宗想干什么,但是到了这时候,他也没有了任何琢磨的心思,与其琢磨那些,还不如换换姿势,在椅子上坐的更舒服一点。
等到刘总刚刚找到了一个相对可以降低疼痛感的位置,厅堂的门已经被紧紧关上,而刘总的耳畔,传来了王承宗的声音。
“志轩,其实,你很早就就应该想到会有这样一天,今天的你,也许就是明天的我!”
听到这句话,刘总看向王承宗的眼神在仇恨、愤怒、不解、疑惑之外又增加了一些王承宗看不懂的东西。
“志轩,不
要怪我心狠手辣,镇州惨败,剩余的兵马全军覆没,如果我今天不动手,如果我放你离开,你觉得你会留我一命么?我知道我历来优柔寡断,我知道我没有你这样的勇气,我只是想多活一天。”
抱着手腕在椅子上坐着的刘总依旧没有说话,目光中的仇恨依旧刻骨,但是其中的愤怒和不满却在渐渐的消退,等到王承宗的话音落下,刘总抱着胳膊,艰难的点了点头,算上王承宗话语的认可。
当然,刘总也明白了王承宗为什么要将所有人都赶出去,并且要紧紧的关上大门,并且严禁任何人靠近。
这些话根本就不是寻常人能听的。
就这些话说出去,别说说出去,就算是仅仅传出去,这军心、民心,军队的战斗意志恐怕就会直接崩盘。
别说和朝廷作战了,不直接崩溃都算好的,更有甚者,如果王承宗自己的防御不够严密,他手下的成德军中,想要把他王承宗抓了去领赏的也绝对不在少数。
看到刘总的变化,尤其是刘总最后点头的动作,王承宗感觉内心得到了一丝安慰随后王承宗微微点头,继续说了下去。
“我会利用朝廷的兵马没有到来的这段时间尽可能的收编卢龙军,当然我也会给你留一个全尸,给你一个相对体面的葬礼,你还有什么遗憾么,如果有可以告诉我!”
这句话说完,王承宗似乎感觉还缺点什么,于是又补充了一句话。
“如果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也是一样。”
刘总死死的盯着王承宗,王承宗也瞪着眼睛,两个人对望了整整几十息之后,刘总痛苦的闭上了眼睛,说出了偷袭失败之后的第一句话。
“真TM的疼!”
饶是王承宗思量了很久也没想到刘总竟然蹦出来这么一句话,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
不过,刘总显然也没准备让他回答。
只见刘总在座椅上挣扎了一下,换了一个稍微舒服一点的姿势,一边捂着断臂,一边缓缓的开口。
“虽然你说的都是屁话,但是有一句我感觉没错,我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说到底,咱们两个,再加上那个田季安,从决定动手的时候开始,就一个都跑不了!咳咳咳!”
“田季安太傻,什么事都要听人家的,你这个人啊,瞎琢磨的太多,很多东西一琢磨机会就没有了,如果你每一次都跟这一次一样,我哪还有什么机会。”
“至于我自己,我太贪了,曾经我只想在兄长的阴影下活下去就很好,嘶~~,好疼啊,可是后来,我竟然掌控了一州之地,那时候我在想为什么我不尝试一下能不能拿下整个卢龙?”
“嘶~啊~,说起来,我有机会拿下卢龙,还要拜你所赐!”
“嗯?”
王承宗直接就是一愣,但是却没有刻意的打断刘总。
“八年之前,还记得么,如果不是你带兵,父亲怎么会给我留守幽州的机会,否则……哎,这真是时也命也。”
“你如果真的就是想活着其实不难,邺城有六丈高的城墙,一丈深、三丈宽的护城河,城内更存了两百万石以上的粮食,你把你能调集到的兵马全部集中到邺城就行,只不过,这让你多活几天,不能让你保命。”
“另外,如果你现在还能做到,把我和父兄埋一起吧,另外把报恩寺的那些天竺光头们杀了给我殉葬吧,也不枉我疼爱他们一番。”
硬生生的说完这些之后,刘总几乎已经瘫软在了椅子之上,整个人已经进气少出气多,就连呻吟的声音也随之削弱了很多。
其他内容还好,听到最后一条,王承宗是哭笑不得,没想到刘总这厮最后挂念的竟然是这东西。
只不过,看着刘总一
脸的期望,王承宗还是点了点头,说了一个好字。
然而,王承宗自己都没想到的是,当他说完“好”之后,刘总的脸上挂上了一抹笑容,同时一句话从刘总的嘴里挤了出来。
“试试我的信印吧~”
“信印?”
然而,还没等王承宗继续询问,刘总已经在剧痛的折磨之下,陷入了深度的昏迷之中,留下了一脸迷茫和错愕的王承宗。
一刻钟之后,护送刘总南下的五千卢龙军精锐顺利的被王承宗派去的人接管。
确定了刘总的信印有用之后,一队又一队拿着盖有刘总信印的命令离开,陆续的北上前往卢龙各地。
静静的站在邺城的城楼之上,看着陆续北上的信使,王承宗已经下定决心,就在邺城,和朝廷的兵马来一场决战。
河北的最后一战~
第458章 绞索已经就位~
王承宗不是没动过恻隐之心,但是刘总还是死了,正如王承宗自己说的,他想活着,而河北所剩下的资源已经不够支撑两位主人。
这一点,王承宗懂,刘总也懂,否则刘总也不会在最后,告诉了王承宗可以用他的私印调动剩余的卢龙兵马。
刘总在最后的时刻无比的坦荡,王承宗也很爽快的完成了他对于刘总的承诺。
王承宗专门派人把刘总遗体送回了幽州,并且完成了对于包括报恩寺在内整个卢龙八州境内超过百所天竺教派寺庙的清洗,超过两千千天竺教派的成员当场被斩杀。
另外,剩余两千细皮嫩肉的天竺教派成员,刘总下葬时候的祭品,人殉。
整整两千人的人殉,别说是在汉唐,就算是先秦,上古,也绝对算的上是大手笔。
哪怕在风雨飘摇、穷途末路的情况下,王承宗都给了刘总一个相对风光的葬礼,或许在王承宗的眼中,这也算提前把自己埋了。
当然,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血洗天竺教派不单纯是为了给刘总一个葬礼。
要知道,天竺教派名义上是是教人隐忍,承受苦难的教派,但是实际上,却是整个大唐范围之内最大的地主。
杀兄弑父篡夺卢龙之后,内心空虚,心神不宁之下,天竺教派就成为了刘总的心灵和身体的港湾,而刘总也成为了整个河北地区天竺教派的最大庇护者。
相比较刘总,王承宗对于天竺教派其实没什么感官,只不过收拾他们太过麻烦,而且容易引起民乱,所以之前并没有动手。
然而,随着局势的恶化,王承宗也不得不对整个河北境内最后一大块肥肉动了刀子。
刘总点名之处的报恩寺就是王承宗的第一刀。
借助给刘总准备葬礼的机会,报恩寺天竺教派的秃驴们被杀的干干净净,然后王承宗就被清缴报恩寺获得的财富和实力惊呆了。
仅仅一个报恩寺,几乎占据了整个幽州耕地的二十分之一强。
其所囤积的粮食超过了五十万斛,搜缴出的银钱、铜钱、黄金数量更是超过千万贯,这数量实际上已经超过了贞元年间大唐的年岁收入。
除了财富上的这些,更让王承宗惊讶的是,名义上受到报恩寺庇护,实际上成为被报恩寺压榨的佃户超过两万户。
从这些被压榨的佃户、佃农中,王承宗直接掳取了三万壮丁。
区区一个报恩寺就获得了两万佃户,三万丁口,这几乎让风雨飘摇、穷途末路已经进入疯狂状态的王承宗双眼通红。
然而,对于肥的流油的寺庙眼红的却不止有王承宗。
原本卢龙军的士卒,乃至卢龙的百姓,甚至于沦为被寺庙盘剥的佃户本身,早就对这些非肥头大耳的家伙羡慕、嫉妒、恨到了极点。
换句话说,整个卢龙镇,除了刘总以外,没有任何一个人喜欢这些寄生虫以上的天竺教派的秃驴。
那所谓的护院力量欺负普通的百姓还可以,但是对上全副武装的藩镇大军的时候,则显得毫无抵抗之力。
诚然,河北的天竺教派很肥,王承宗的胃口也很大,但是,能不能顺利的吃下,其根本决定因素却不在王承宗的手中。
正南的魏博方向,朝廷的大军完成渡河之后并没有预想中的大规模突进,相反,这几十,上百万的兵马完成了渡河之后再次恢复了渡河之前那种准备的状态。
没有人知道朝廷的兵马在等什么,但是几十大军围而不攻,引而不发的架势所形成的压力却相当惊人,尤其是在这几十万兵马已经没有了大河的阻碍之后,否则,田季安也不会一天三波的向自己求援。
当然了,田季安的表
现正是王承宗所看到的,在他看来,只要田季安还能向自己求援,那他就还能成为自己的挡箭牌和替死鬼。
只要这一面挡箭牌还在,那么不管朝廷在玩什么花招都不重要。
当然,王承宗不知道的是,一天三波求援,也是郭戎希望王承宗看到的。
西边的镇州、赵州方向,自己的十几万精锐,十几万拼凑的杂牌全军覆没,镇州、赵州全部失陷。
但是,根据斥候的探查,完成了这样一场大胜之后,朝廷的兵马同样没有继续进攻的迹象,而是选择了在镇州和赵州进行休整。
虽然没有进攻,但是这样一支拥有大规模精锐骑兵的队伍,就如同一柄锋利的匕首死死的抵在了自己的脖颈之间。
为了迎接朝廷的平叛大军,自己做了足够的准备,坚固的邺城,两百万石以上的粮草,数不清的箭失等军械,大量精锐、或者不精锐的军卒,等着朝廷的大军来进攻。
结果人家就偏偏不来!
大兵压境,围而不攻,引而不发……
这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让王承宗想到了镇州之战前那纷繁复杂的战局。
吃了不止一次亏的王承宗几乎不需动脑子就知道朝廷更准确的说法是郭戎,又在那里搞那一套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战略。
但是,偏偏这一招自己一点办法都没有。
如果没有任何防备,无论是突袭了昭义,拿下了镇州、赵州歼灭了自己主力的那支朝廷偏师,还是渡河之后的几十万大军,都可以一波把自己打本崩。
问题在于,西侧和南侧还都只是明牌,根据之前镇州惨败的教训,隐藏在暗处的才是真正的杀招。
对于这些杀招,王承宗以及他麾下的将校们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兵力上朝廷占据压倒性优势,战略上朝廷战局绝对主动,策略上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如果说有什么问题,那就是朝廷维持这么大规模的军队维持压迫需要的粮食是无法想象的!
诚然,王承宗知道李纯和郭戎通过玻璃,狠狠的割了一波韭菜,但是不都说朝廷缺钱么?
既然缺钱,那你割了韭菜就好好的用,这么时候就能花费几百万石的粮草在自己面前维持几十万大家是几个意思?
难道你花费这么大的心机割韭菜,就是为了在我撑牌面?
我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啊!
但是,没有人能给他一个答桉。
王承宗感觉自己被压的神经都要崩溃了,这种活着比死了还要难受。
…………………………………………
有时候王承宗都盼望,第二天起床的时候,能听到朝廷的大军已经濒临城下,正在进攻邺城的消息……
殊不知,郭戎之所以要挖空心思疯狂的疑兵,疯狂的阳谋,不惜花费几百万石粮草,其根本原因
因为邺城实在太过坚固,防御体系太过完善,再加上刘总和王承宗在邺城囤积了至少两百万石粮食,又调集二十多万的精锐,几乎已经将邺城打造成了一座真正的堡垒。
哪怕禁军已经有了火药,哪怕禁军的投石车已经超越了这个时代,但是面对这种完善到了极点的防御体系也都是有心无力的。
如果郭戎想要攻克这样一座城池,只能用人命去填。
但是,这恰恰是郭戎最不愿意的。
郭戎不想拿人命去填坑,所以就必须使用各种方式,分化、瓦解、削弱邺城的防御力量。
比如,通过田季安翻来覆去的求援,构建了一个虚假的挡箭牌,为王承宗营造了一个虚假的安全环境。
比如,利用阳谋,将邺城的
精锐调往镇州、赵州,疑兵配合正兵,把这些精锐聚而歼之。
比如,郭戎通过田季安,忽悠王承宗,以补给、增援、维持的名义把邺城几百万石的存粮运往魏博。
正如王承宗所惊奇的,郭戎怎么会舍得拿出几百万石粮食摆疑兵,殊不知,大军渡河之前所消耗的确实是朝廷的府库,但是渡河之后却是一文钱都没花过。
一部分来自魏博田季安所搜刮的粮草,另外一部分则是王承宗主动从邺城送出来的。
得益于田季安从一开始就下达的戒严令,在所有城池四门紧闭的情况下,再加上禁军侦察兵疯狂的绞杀,直到刘总死在邺城的时候,王承宗依旧不知道田季安早已经倒戈。
………………………………………………
想到了刘总临死之前对自己的评价,这一次,感觉已经没有退路的王承宗直接豁出去了。
一方面,依旧不知道田季安已经彻底倒戈的王承宗,为了稳住田季安,继续让田季安当他的炮灰,依旧在不停的从邺城向魏博输送粮草。
另一个方面,王承宗在感觉朝廷的兵马短时间不会进攻邺城的情况下离开了邺城直接北上,去收拾刘总死后给自己留下最大的遗产,拥有至少十万精锐战兵的卢龙军以及肥到极点的天竺教派。
至于邺城,王承宗根据自家部将的建议,将留守的几万兵马大幅度的收缩,设置了一个虚假的空城计,试图引诱朝廷的兵马前来进攻。
如果,朝廷的兵马不来也就算了。
如果,朝廷的兵马因为邺城守军大幅度的收缩兵力而真的以为邺城的防守力量空虚而进行进攻,那么注定会在邺城之下碰的头破血流。
等到进攻的兵马损失惨重,士气低落的时候,他王承宗将率领整合完毕的卢龙-成德军王者归来,给与攻城的朝廷兵马以雷霆一击。
只是,最终的结果很遗憾,虽然已经把姿态做足,但是无论是南线的朝廷主力,还是西线镇州、赵州的兵马都选择了按兵不动。
既然朝廷的兵马没有异动,王承宗也彻底放开,一边整合卢龙剩余的军力,一边开始了对于卢龙天竺教派的血洗。
半年之内,卢龙镇八州范围,第三次鲜血所浸透,只不过这一次血洗发生在隆冬时节,临近腊月,一场暴雪不期而至,将鲜血隐藏在了皑皑白雪之下。
随着在卢龙停留时间的增加,王承宗钱粮的充裕,兵力的充足,王承宗感觉自己又行了。
只不过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疯狂扩充自己力量的时候,郭戎以及整个平叛的官军并没有闲着。
………………………………
在西线,河东节度使严绶所属的河东军以及从振武、朔方军抽调的大部分骑兵却是停留在镇州、赵州进行休整。
但是,王承宗不可能知道的是,镇州之战结束的时候,西线战事真正的实际指挥者莫灵均,已经悄悄的带领大约一万骑兵悄悄的北上进入了河东蔚州,并且在临近蔚州一线预留的营地进行休整。
在得到王承宗北上的消息之后,在大雪的掩护之下,莫灵均率领这支精锐骑兵,再一次从妫州进入了卢龙境内。
这一次,他们的目标赫然正是报恩寺坐在的幽州治所。
……………………………………
在魏州以北、贝州西部,一片茂密的山林中隐藏了一支由魏博牙兵和禁军组成的规模两万五千人左右的精锐。
这支由郭戎亲自带领的队伍已经在这片山林中隐藏了整整半个月的时间。
随着王承宗的北上,邺城守军的大面积收缩,郭戎终于等到了他所需要的空档。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两万五
千人强行军四十里,跨越了邺城以西最为狭窄的一段防线,突入成德、卢龙交界深州。
在事实上截断了后方卢龙和前方邺城之间的联系,同样的,也截断了王承宗南下邺城的归路。
……………………………………
自从李愬率军北上之后,沧州、景州、德州、棣州一线就成为被人忽略的东线。
就在郭戎率领兵马悄悄潜伏的时候,另外一支,同样由魏博牙兵和禁军组成的规模两万五千人左右的精锐在张泰成的指挥下,已经进驻沧州。
随着王承宗率部北上的消息传来,两万五千人战兵,再加近万民夫沿着李愬曾经走过的辽西走廊向北突进,直扑蓟州,目的是切断幽州和辽西方向卢龙军的最后联系。
巨大的绞索已经就位,平定河北之战在不知不觉之间终于进入了尾声……
第459章 巨富?嫁衣?
元和四年,腊月十八,幽州,蓟县,卢龙节度使府邸。
曾经刘总的府邸,如今已经变成了王承宗在幽州的行辕。
曾经刘总的书房,如今也已经变成了王承宗的书房。
曾经刘总的书桌座椅、笔墨纸砚、甲胃兵刃,如今同样变成了鸠占鹊巢的王承宗的私人收藏。
静静的坐在曾经属于刘总那宽大、舒适的书房之内,
舒服的依靠在曾经属于刘总的紫檀木椅之上,
饶有兴致的把玩着曾经属于刘总心爱的笔、墨、纸、砚,
桌面上放着一张不太大,但是写满了数据的纸张,纸张上面详细的记录了自己来带卢龙-蓟县这整整一个月的收获。
十三万精锐步卒、三万精锐骑兵、二十万有潜力训练成为战兵的壮丁,还有原本应该属于刘总,从豪族、门阀、寺庙搜刮来的惊人的财富……
但是此时此刻王承宗的心中有说不出的快感!
如果有什么遗憾的,那就是那就是自从杀兄弑父之后,刘总对女人已经不再感兴趣。
以至于就连府邸之内承担仆役的,都是一些眉清目秀,细皮嫩肉的小哥,而不是唐人更常用的侍女。
妾,显然早就已经被刘总自己料理掉了,至于刘总自己的妻子、儿女,并没有动其分毫,
反而在抵达的第一时间,将他们孤儿寡母送往了关中,虽然无法享受在卢龙时候的权势和地位,但是在越发繁荣的大唐心脏,他们可以衣食无忧。
王承宗保留了自己最后的一份底线,也算是完成了刘总最后的没有说出的嘱托,当然还有内心的那份执着。
毕竟,如果没有刘总最后的提示,王承宗不可能知道那一枚刘总的信印才是真正调动整个卢龙的信物。
没有那一枚刘总的信印,王承宗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如此顺利的完成对于整个卢龙的接管,更谈不上利用刘总遗留的东西,完成对于天竺教派的血洗和扫荡。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些都应该算是刘总最后送给自己的,为刘总延续一下血脉,也算上应有之意。
只不过,女人嘛,也不算麻烦。
在刘总和自己几轮的屠戮和清缴之下,卢龙境内所有的豪门大族已经彻底烟消云散。
男人,要么被枭首之后做了花肥,要么成为了奴隶,至于女子,自然是被投入了教坊司之中。
战争、叛乱、杀戮……从来就不什么好的词汇,作为被屠戮者,命运从来都是悲惨的,男人尚且如此,那么女人则更加的悲惨。
刘总不是什么好人,王承宗自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惜香怜玉更不是他们的心境能达到的,嘴角划过一抹淫笑之后,王承宗开口呼唤亲随。
“来人~”
“大帅~!”
“去教坊司选几个美人过来。”
自己亲信离开,王承宗不经意间抬头向外看去,透过玻璃窗户,王承宗可以看到窗外再次飘起了雪花。
眯起眼睛,微微的看了看漫天飞扬的额雪花,拿起了书桌之上那张写满了资料和数据的纸张阅读起来,伴随着阅读,王承宗脸上挂满了笑容。
大约一刻钟之后,王承宗将手中记录了整合资料的纸张放在了书桌之上,接着从座椅上起身,走到了房间正中间,火炉的边上。
此时此刻,房间之间狂风骤起,雪花开始漫天飞扬,而房间之内,火炉中的煤块在熊熊燃烧,给整个房间带来了无限的温暖。
静静的站在火炉的旁边,望着窗外,思绪却开始飘飞。
说来也算是老天庇佑,从王承宗抵达幽州之后,整个卢龙几乎陷入了连绵的降雪之中。
说实话,曾今的王承宗一点都不喜欢下雪,因为下雪意味着寒冷、艰苦、逆境,换句话说,雪天在室外寸步难行。
但是现在,看到雪花的一瞬间,王承宗感觉到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悦,因为大雪就是一道不可能逾越的防线。
只要大雪还在不停的下着,朝廷的兵马就不可能在狂风暴雪中行军,前来进攻自己。
那么自己就在风雪的掩护之下,继续整合刘总遗留在卢龙的力量和资源就是安全的。
也正是因为大雪的掩护,自己才完成了从兵力到资源大规模的重新配置,至少在王承宗看来是这样的,否则,如果朝廷知道了自己在卢龙疯狂的积蓄力量,不派兵出击才是怪事。
而现在,蓟州-幽州-涿州-深州-冀州-贝州……
北起苦寒之地的幽州,南到河北心腹地带的冀州,延绵了数百里的一条一字长蛇阵已经初具规模。
对于这条一条经过精心设计,以坚固的城池为核心的一字长蛇阵,王承宗还是极为满意的。
在王承宗看来,有这样一条防线的存在,足以保证自己的安全。
当然,更让王承宗满意的是那些从各个天竺教派寺庙中获得的财富。
安史之乱后,整个河北战火连连,就连不少门阀、世家都受到了影响,但是天竺教派的那些秃驴们,却凭借教派的因素,香火不断,愈发的壮大。
从某种意义上说,安史之乱后大半个河北几十年的积累,其数量之巨大,远远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这其中甚至包括了那些天竺教派本身。
几天之前,王承宗刚听到自己的亲信预估的被搜刮的财富总量的时候,险些直接过去。
饶是现在,已经过去了四五天的时间,王承宗依旧觉得那些数字不够真实,直到王承宗亲眼看到天山连海的浮财之后,彻底陷入了癫狂。
打仗打的是什么?
打的是经济,打的是后勤,打的是底蕴。
有从天竺教那里清缴来的财富,有从天竺教派那里清缴来粮草,有从天竺教派那里解放的青壮,再加上接收的十几万精锐的卢龙军战兵……
诚然,这一切还没有整合起来,
诚然,现在是自己最危险,最虚弱的时候,
但是,大雪为他提供了最需要的时间。
王承宗相信,只要大雪继续下,经过一个冬天的整合,自己将无所无不能,用不了多久看似强大的朝廷,必然臣服在自己的脚下。
开春之后,如果朝廷敢于动手,那么,他王承宗不介意让那位御驾亲征的小皇帝和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将军知道到底谁才是真正的老大。
就在这片刻的功夫,书房的房门已经被推开,自己亲信已经进入,
“大帅,人已经到了……”
感受了一下书房内的温度,又望了望窗外越来越大的雪花,想到这几个月以来,担惊受怕,再想想开春之后,自己将逆风翻盘的雄姿,王承宗嘴角挂上了一抹淫笑。
“把她们带到这来!”
“啊!”
“怎么,听不懂么?”
“哦哦,明白了,大帅!”
很快,亲信重新返回,不过这一次却不再仅仅是他一个人,在亲信的身后,则跟着一串身着单衣,秀色可餐的女子。
整整一个月的时间,他可以不受任何影响的肃清豪族,清缴寺庙,整合军卒,搜刮财富,根本原因也不是什么恶劣的天气。
狂风、低温、暴雪种种情况确实是阻碍,但是这种阻碍并非不能克服的。
因为就在他纵情忘我大杀四方的时候,郭戎、莫灵均、张泰成的三支兵马已经悄然就完成了对于幽州城的合围。
而这一次,已经不是三支队伍第一次联合出击了。
早在大概一个月前,王承宗留下所谓的空城计,而自己北上卢龙的时候,早就准备好的三支兵马就已经出击过一次。
当时郭戎的想法,就是利用王承宗离开邺城这个乌龟壳的机会,直接完成斩首,从而避免劳而无功的攻城战。
只不过,当郭戎发现王承宗北上卢龙之后,除了整合刘总死后,凌乱的卢龙军之外,将主要的精力放在了清缴残余的豪族,血洗天竺教派的事情之后瞬间就改变了速战的主意。
王承宗铲除豪族和天竺教派的行为,虽然在一定程度上使得王承宗的反叛力量实力增强,但是从长远的角度来看,却是为朝廷彻底收回河北扫清了所有的阻碍。
更何况,通过这种方式暂时增强的实力,在如今朝廷调集的硬实力面前不值一提。
郭戎将自己的想法送回后方,然后这个想法得到了李纯、吴少雄乃至嘉诚公主的认可。
于是,莫灵均、郭戎、张泰成三支已经出发的队伍在半路偃旗息鼓,并在沿途侦察兵的协助之下,停下了脚步,借助刘总死后,卢龙混乱的状态撤回了出发的地区。
随着三支精锐的回撤,大量的侦察兵几乎塞满了卢龙八州,将卢龙八州以及王承宗整合人员,资源的一切精准的传回。
这一等就是整整一个月的时间,直到郭戎感觉花都快开了,终于等来了王承宗完成了对于所有天竺教派寺庙清洗。
就当时的情况,郭戎所想的是就是彷照田季安的做法,利用王承宗之手,彻底肃清这片土地上的所有封建、割据、勋贵、天竺等力量。
事实上,关于郭戎所希望的方面,王承宗做的非常好。
在刘总主导的几次清缴之下,残存下来的大族被彻底肃清,就连绝大多数的寒门都没有逃过。
原本在刘总庇护下在卢龙过的优哉游哉的天竺教派遭遇了灭顶之灾,卢龙八州范围内大小一百零三所天竺教寺庙被连根拔起。
天竺教派的寺庙被彻底焚毁殆尽,寺庙内的天竺教派秃驴也被屠戮殆尽,那些天竺教派寺庙的残骸变成了一个又一个的鬼蜮。
然而,郭戎做梦都没想到的是,这些肃清这些力量,竟然不是王承宗带给自己的最大惊喜。
毕竟,王承宗的目的和郭戎的目的不同,王承宗收拾天竺教的目的就只有一个,那就是财富。
所以,面对天竺教派的秃驴们,王承宗和他们的丘八们无所不用其极。
总之各种各样的刑法,凡是能想到的手段,不要钱的一样往那些肥头大耳的天竺教秃驴的身上。
各种手段齐出,无所不用其极的原则之下,王承宗和他的丘八们从卢龙、成德境内总共一百零三座天竺教寺庙手中榨取了难以想象的财富。
一零三座天竺教寺庙,三千天竺教徒不到,名义上庇护,实际上以佃户的身份受到这些天竺教派压榨的百姓超过了二十万户,六十万口。
通过庇护、投靠、巧取、豪夺的良田更是超过数万顷之多,大概占据了这整个卢龙关内八州可耕地的三成以上。
来自卢龙、成德、魏博的丘八们,从这些天竺教派寺庙中搜出的黄金、金箔、银钱、铜钱、粟、绢、绵、布折合总数超过了四万万万贯。
四万万贯,是什么概念?
李诵给郭戎补课的曾经给郭戎提及过大唐的年岁收入。
建中元年(780年),也就是德宗皇帝继位的第一年,天下两税,赋入一千三百五万六千七十贯,就算再加上数百万贯的盐利,大唐国库在建中元年的实际收入也不会超过一千五百万贯。
德宗年间虽然也有战事,甚至有影响了大唐的“二皇四王之乱”,但是大唐的总体形势还是趋于稳定。
尤其是太上皇李诵真正掌权之后,大力振兴经济,推动社会和技术变革,带来了技术和经济的进步,同时带来了经济的复苏,财税收入在逐年增加。
截止到元和二年,国库的收入已经增加到三千五百一十五万一千二百二十八贯。
而去年,也就是元和三年,接近了四千万贯。
当然,这些都只两税以及盐铁之利,不包括太上皇从勋贵、豪门、豪商那里敲来的竹杠。
如果从建中元年开始,四万万贯几乎相当于德宗李适应在位近三十年国库收入的总和。
如果往后算,也是至少以后接近十年国库收入的总和。
也正是有了这样的一笔财富,再加上超过二十万青壮,才使得王承宗有了足够的信心和底气,可以在来年开春之后和郭戎麾下的平叛大军掰掰腕子。
第460章 蓟县到了
一笔相当于大唐十到二十年国库收入综合的财富,十余万精锐藩镇兵,再加上超过二十万青壮,这一切使得王承宗有了足够的信心和底气。
只需要扛过这个冬天,可以在来年开春之后和郭戎以及整个大唐掰掰腕子。
只不过,王承宗的这些美好的想法,注定只能停留在想法上。
寒冬和大雪确实是他最好的盟友,可以将绝大多数威胁消灭在路上,但是,对于郭戎以及突袭的各支唐军而言,大雪同样是最好的隐藏手段。
暴雪降临之前,王承宗从天竺教派榨取财富的粗略数据,被潜伏在蓟县的侦察兵传回。
获得了相关信息之后,由莫灵均、郭戎、张泰成所率领的准备了一个多月的三支精锐已经按照计划,分别从河东蔚州、魏博魏州、河北沧州出发。
在沿途预留的大量侦察兵的引导之下,三支队伍昼伏夜出,开始向幽州以及卢龙镇的治所蓟县前行。
腊月十四,从河东蔚州出发,由一万朔方-振武军骑兵组成的莫灵均第一个率部抵达蓟县附近,突袭了位于广平县外一处卢龙军营地之后,鸠占鹊巢。
腊月十五,从沧州出发,由魏博牙兵和天策军精锐混编的一万精锐抵达蓟县,在被策反的卢龙军军校的接应下进驻蓟县东南十里,专门用来屯兵的火笼城。
腊月十七,河北大地突降暴雪,距离最远,风险最大,从魏州-贝州出发,郭戎所部由魏博牙兵和长缨军精锐缩编的一万精锐抵达蓟县附近西南的良乡,在降雪的掩护下骗开城门之后占据良乡。
自此,计划中的三支兵马全部抵达蓟县外围,不过由于突降的大雪,蓟县城门被彻底封闭,蓟县内外交通被隔绝,使得蓟县城内的情报支持暂时中断。
骤降的气温、突降的暴雪,给出击的士卒们带来了不小的困难,但是也使得王承宗以及本就混乱的叛军彻底放松了警惕。
腊月十七夜,张泰成、莫灵均赶到良乡,根据现实的情况重新调整了计划,三支兵马将在第二天同时向蓟县进发。
腊月十八,午后,就在王承宗在书房内大杀四方。
蓟县北侧城关的城楼中,灯火通明,烟气缭绕,酒气朦胧,几名卢龙军的军校正在推杯换盏,喝的是不亦乐乎。
然而,在城楼之外,普通的士卒自然没有这种有酒,有肉,有火炉的享受,一个个正抱团蜷缩在藏兵洞之中。
沐浴在大雪中的城墙之上,空无一人,大概半个时辰才有一队巡兵走过,乍一看就好像是一座不设防的城池。
一支骑兵出现在了蓟县西北,并且缓缓的向蓟县进发。
这支骑兵大约千余人的规模,清一色的卢龙骑兵装束,胯下清一色卡有卢龙标记的卢龙镇军马,风尘仆仆,看起来颇为疲惫的,就好像走了很长的一段路程。
按道理来说,这样的一支骑兵进入蓟县周围十里,应当兵马进行询问,并核验身份,然后才能分配所驻扎的营地。
然而,此时此刻,漫天大雪之下,这支骑兵竟然在没有警示,没有阻碍,没有禀报的情况下,就这么大大咧咧的直接抵近了蓟县北侧的城门之下。
虽然时间是午后,但是因为暴雪的天气,城门就直接没有打开,而且城墙之上空无一人。
看着空无一人的城头,为首的一名高大军校策马回转,止步在了一名大约二十六七岁的军校面前。
“老莫,城门关了,城头上没人,怎么办?”
老莫伸手试了试雪花,随后抬头看向了空无一人的城头。
“按原计划执行就好,让他们开城门,先试试火力。”
“好嘞!”
得到了明确的指示之后,人高马大的军校纵马来到了城城墙之下,开始拼命朝着城楼大喊。
“快开城门!”
王铮的声音落下,城楼之上毫无反应。
“快开城门!”
直到第三遍,城头之上终于冒出了一个被冻得瑟瑟发抖的军卒。
看到来人,王铮立刻大喊。
“我们是妫州兵马使关将军麾下,奉命从妫州前来蓟县支援,还请……”
“谁管你们是谁,今日不开城门,开门等天晴了再说!”
从城楼上向下都囔了一句以后,连头都没回直接消失在了满天雪花之中,连说第二句话的功夫都没给王铮。
看着空无一人的城墙,再看看那漫天的雪花,感觉自己做了好久的准备一下子打在了棉花上一般。
“老莫,咋办?”
王铮一脸无奈的看了看身后,结果一身卢龙军骑兵装束的莫灵均和他是一样的迷茫。
“咋办?我怎么知道咋办?”
说实话,莫灵均比王铮更为懵逼,他和郭戎想到了叛军可能会放松警惕,也做了预桉,但是,松弛到了这种程度就着实过分了。
只不过,莫灵均那可是靠嗅觉打仗的存在,片刻的犹豫之后立刻做出了决定。
“你再喊一波,如果他们还是这个死样子,就直接去找大将军,长缨军那帮老兵油子去翻墙头!”
王铮茫然的再次上前,这一次不再像上一次一样规规矩矩,开口第一句就直接带骂,而且越骂越过瘾。
“你们这帮狗娘养的杂碎,这么大的雪你们他娘的不开门,让耶耶们……%¥#@¥%……”
估计是是实在受不了王铮的污言秽语,刚刚冒头的守城士卒再次冒头,只不过这位明显也是一股邪火,开口之后跟王铮是不多承让。
“你TM……,老子TM说了算一样……,老子去问了校尉,结果就是一顿臭骂,你们%……¥%,想挨冻就挨冻,不想挨冻就自己找地方呆着去,#¥¥¥……”
说完之后,头也不回,再次消失在了雪花之中。
王铮回头,再次看向身后的莫灵均,而莫灵均只给了王铮三个字的回复。
“骂!继续骂!多带几个人一起骂!”
“额!”
说罢,王铮策马向后方前行,边走,边看,边喊人。
“房希成!兰嘉炎!巫卿!丁尚平!安象云!乔烨!……”
被喊到的人则第一时间出列,跟在了王铮的身后,很快整个队伍的人数超过了十人。
感觉人数差不多,王铮策马折返,十几名大汉从马上下来,舒展了舒展筋骨,喝口酒润润嗓子。
随着王铮一声令下,十几名大汉掐着腰,迈着腿,朝着蓟县的城楼就招呼了过去。
“你个鳖孙,狗……”
“瓜娃子……”
“瓜怂……”
“劳资蜀道三……”
以燕赵、口音为主,辽东、漠南口音为辅,夹杂着整个大唐各地口音叫骂声不绝于耳,来一波又一波五花八门的声音武器瞬间将蓟县北门的城楼笼罩。
半个钟不到,城头上那个倒霉孩子再次冒出了头,这一次这倒霉孩子再也没有了之前的不忿。
“你们这群圪渣,在这骂耶耶有个卵用,雪不停,你们就是骂到天黑也没用,我求求你们了,城北五里……,妈的,晦气,那几个狗娘养的杂碎……”
望着城楼之上几乎带着哭腔的戍卒,王铮再次回头看向身后,这一次莫灵均微微点头,看到莫灵均的示意之后,心领神会的王铮下令停止了骂战。
整个队伍调转方向,缓缓的朝着北方而去。
看着城下的这支骑兵缓缓离去,整支队伍消失在了漫天的大雪之中,城楼上的这名戍卒终于出了一口气,然后看了一眼热闹非凡,冒着烟火酒气的城楼。
原本苦瓜一般的脸瞬间带上了一些阴霾,嘴上也不知觉的带上了骂腔。
“这帮狗娘养的,你们在城楼里吃香的喝辣的,让耶耶在这大雪里吃苦,¥#@¥#……哎,这帮该死的成德兵,等到哪天有机会了,耶耶要把他们的蛋黄都捏爆了……”
另一个方面,莫灵均带领千余骑兵缓缓的北上,前往戍卒所指出的那座营地。
事实上,以禁军侦察兵对卢龙的渗透和侦察情况,不需要那名戍卒的提示,他们也知道王承宗将主要的骑兵,设置在了蓟县城池以北五里左右的临时营地之中。
虽然在出发之前,潜伏的侦察兵已经尽可能的将蓟县以及卢龙的情况传回,但是有些临时的信息是来不及传递的,所以,最重要的信息,莫灵均必须做出自己的判断。
派遣王铮去骂街,正是莫灵均通过戍卒搜集情报。
莫灵均会老老实实的根据人家的指示北上的原因这一个,通过这名戍卒几次的话语、状态、表现,已经足够莫灵均分析出足够的信息了。
首先,蓟县并没有处于不设防的状态,其城防体系还是存在的,而且重要的地点,重要的位置依旧有人留守,这一点和潜伏在蓟县的侦察兵传递回的消息吻合。
第二点,城门的开放与否不是一个城门的值守校尉能决定的,而是由王承宗任命的负责蓟县整体城防的守将决定,可见哪怕在大雪的天气之下,依旧对城防保持了一定的力度。
第三点,城墙之上是有军官,有守兵存在的,而且存在明显的指挥体系,但是这个所谓的体系存在严重的问题,那就是一线值守的戍卒数量太少。
至于戍卒数量过少的原因,莫灵均略微思索也就明白了,毕竟蓟县早就如同筛子一样,在他们的面前毫无秘密可言。
事实上,蓟县周围兵马的绝对数量其实一点都不少。
王承宗北上的时候,从成德带来的近万成德兵马。
利用刘总的信印,王承宗顺利的接管了十二万卢龙精锐,十三万以被强征的青壮为主的杂牌,其中八万精锐,六万杂兵留在了蓟县附近。
除此之外,王承宗从天竺教派接管了二十多万丁口,这部分丁口大半被王承宗直接编组为新军,其中半数以上停留在了蓟县的周边。
与此同时,由于卢龙地处大唐北疆,刘总还常年从辽东、漠南、漠北雇佣比如靺鞨、女真步卒以及同罗等草原骑兵,这部分的数量也在两万以上。
所以,从理论上说,蓟县周围王承宗能调动的兵力总数甚至超过了二十五万。
诚然,这数量听起来确实很吓人但是,人数从来都不是战争胜利的决定因素,更何况王承宗最大的隐患也就在这里。
但凡是军队,必然是有嫡系、非嫡系区分的,更是会存在因为各种稀奇古怪,五花八门原因导致的各种山头。
此时此刻,这二十多万的兵马就分为了成德兵、卢龙精锐、卢龙杂兵、卢龙新兵、异族雇佣兵五个大山头。
围绕在蓟县的这几十万大军中,成德兵毫无疑问是王承宗的嫡系,但是这部分人的数量太少了,根本就不可能镇压的住几十万的其他兵马。
所以就必须要有其他部分的支撑,除却自家的成德兵,卢龙精锐人数虽然不是最多,但是战斗力却是最强的。
所以,在对豪门、大族、天竺教派血洗的时候,王承宗将相当一部分的利益用在了原本卢龙军的精锐身上,使得他们暂时性的忠诚。
与此同时,对于那些被刘总雇佣而来的异族兵马,从秃驴们尸骨中获得了海量财富,一夜暴富的王承宗直接以刘总时代两倍的价格继续雇佣。
而且,王承宗还请了不少被雇佣的异族返回族地,继续为他募兵。
两万多异族的雇佣兵,再加上自己心腹的近万成德兵,足以对接收的卢龙精锐形成一定程度的遏制。
可以遏制,而不是可以歼灭,这依旧是一个隐患,但是他王承宗现在是有钱人,是整个大唐范围内最有钱的人。
给他一个冬天的时间,他可以把刘总留下的那些卢龙精锐,从身体到灵魂,收买十遍,百遍,千遍。
至于那些数量最多,但是刚刚放下农具拿起兵器,战斗力最渣渣的新兵和杂牌,有十几万卢龙精锐,他们还需要担心么?
只要给王承宗足够的时间,他就可以把从天竺教派尸体上搜刮来的财富转化成为战斗力,而这个冬天,这一场又一场的大雪,正好成为了王承宗最好的庇护。
王承宗的这一套制衡不可谓不精巧,不可谓不聪明,只不过,这一切还都只是计划和畅想,现实情况,却没有那么的美好。
第461章 砸人
王承宗的这一套制衡不可谓不精巧,不可谓不聪明,只不过,这一切还都只是计划和畅想,现实情况,却没有那么的美好。
这其中最关键的就是王承宗的信任和王承宗的安全感。虽然王承宗是叛逆,虽然王承宗选择了雇佣异族,但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观念已经根深蒂固,所以那些被双倍的价钱雇佣的异族永远也只能是异族和异类。
至于原来卢龙军的成员,虽然前期王承宗已经做出了部分让渡,并且给与了言语上的,在没有完成收买之前,王承宗同样不敢给予百分之百的信任。
所以,虽然蓟县周边的有几十万兵马,但是,只有王承宗自己带来的成德兵才能驻防在蓟县城内。
剩余的兵马,无论什么出什么,无论什么成分,无论对王承宗处于什么态度,都只能分布在蓟县周边不同的大大小小的营地、城池之中。
也就是王承宗从天竺教派手中拿到了太多带来财富和粮草,否则给这些兵马提供吃喝都能成为一个大问题。
饶是如此,混乱也不可避免,为了避免出现更大的问题,王承宗给各部留下了严谨出营的命令。
当然,郭戎敢于做出千里突袭蓟县,利用的就是蓟县周围这种混乱的状态,否则二十多万枕戈待旦的大军,郭戎就是有十条命也不够用的。
从只有成德兵驻扎蓟县这一点,任谁都能看出,王承宗真正信任的是他自己带来的成德兵。
问题是,北上的成德兵只有万余,但是这万人的主要作用是帮助王承宗顺利的接管卢龙各州,留在蓟县的部分根本就不足以确保蓟县的安全。
这就使得王承宗不得不使用一部分卢龙兵,轮流在城内驻防,从而弥补单纯成德兵战力的不足。
王承宗的出发点很好,通过卢龙和成德兵混编戍守、轮值,增进了解,加速磨合。
然而人心这种东西不是可以随意估量和判断的。王承宗为了拉拢卢龙精锐,防止他们发生暴乱,所以在屠戮天竺教派的时候,已经提前将部分利益分配到了卢龙精锐的手中。
要知道彼时,成德兵自己还没有获得赏赐,投降的卢龙兵先享受了这些,这让那些跟随王承宗北上,出生入死的成德兵情何以堪。
虽然没有人直接顶撞王承宗,但是,不满、愤满、厌恶的种子无疑已经深深的种下。
若是换成一个观察足够敏锐,能力足够优秀,擅长解决士卒心理问题的将领,或许可以缓解这种仇恨的种子,但是担任幽州兵马使,负责守卫蓟县的成德将领却不是这样的类型。
当然,涉及到蓟县的守将,通过潜伏在蓟县的侦察兵传回的情报,守将的资料莫灵均早就了然于胸。
王彦平,武卒出身,积功至校尉,被前成德节度使王武俊看重拔擢为侍卫,后外放为赵州兵马使,和河东、昭义军多次交战,互有胜负。
王承宗继承了成德之后从赵州调任冀州兵马使,成为了事实上邺城的守将,深受王承宗的信任。
另一个方面,从十几岁从军到现在,王彦平跟随王氏近三十年,属于王氏死忠一类,在忠诚方面是母庸置疑的。
在习惯和风格方面,作战勇勐、作风硬朗、基础扎实,没有什么特别的突出之处,但是也没有太大的问题,算上比较传统的唐军将领。
可见王承宗信任的这位守将确实不是酒囊饭袋。但是,排解士卒心中不满,化解士卒的情绪,却不是王彦平所擅长的。
更何况,这家伙同时也是成德军的一员,本就对卢龙兵不满之下,如何能对这些二等人有什么好脸色和待遇。
更有甚至,在王彦平的刻意纵容,甚至刻意安排之下,所有的脏活、累活、苦活,比如巡查,巡防、值守全部扔给了那些临时协助守卫的卢龙士卒。
正是通过这些举动和措施,哪怕是潜伏在蓟县的禁军侦察兵都能看出,哪怕收买完成,卢龙兵也永远会比成德兵矮上一头,永远摆脱不了二等人的身份。
莫灵均虽然没有听到自己一行人走后城头之上那个倒霉的卢龙士卒的咒骂,王铮三次喊话,三次冒雪回应的都是一个卢龙士卒,已经将成德和卢龙两军巨大的鸿沟和隔阂。
莫灵均明白,这种巨大的鸿沟,正是郭戎所需要的。通过简单的试探,侦察兵们传出的信息已经得到了验证,因为大雪、封城缺失的信息已经得到了补全。
莫灵均知道,经过了这些信息的补充之后,最后偷袭的计划很快就可以完成,最快今天晚上,最晚明天晚上,偷袭就将开始。
眼下,城防体系依旧存在,城门紧闭,突袭战的可能性已经被无限降低,突袭大概率要变成偷袭或者夜袭。
对于郭戎来说,骑兵突袭,牙兵偷袭,侦察兵夜袭区别并不大,都是拿下蓟县的手段,但是对于莫灵均来说,多多少少是有些遗憾的。
突袭变成偷袭或者夜袭必然导致,这一战的主力已经从自己率领的骑兵变成了郭戎和张泰成带来的步卒。
相应的,莫灵均所部的也从突袭战的主力,转变为了保护和掩护的性质。
只不过,遗憾也仅仅存在一瞬间而已,更重要的是保护和掩护的同样重要。
莫灵均带领队伍一路北上,时不时的朝着后方的蓟县望去,蓟县城池也消失在了莫灵均的视野中的那一刻,莫灵均立刻伸手让队伍停顿下来开始下达命令。
随着命令的下达,整个队伍分兵三路。一整队骑兵负责将他们经历的情况和莫灵均的判断前往良乡,向郭戎汇报情况,并且需要将后续的命令传回。
莫灵均带领一个小队,前往此地以西大约十五里,广平县以东,自己所率领的这支骑兵的主力所在的营地,随时等待来自良乡方向郭戎的命令。
王铮率领着千余人的队伍继续向城北的营地进发。根据侦察兵提前传回的消息,城北五里的这座营地本就是卢龙军骑军的主要营地。
此时此刻,这座至少驻扎了来自各方,数量至少一万五千人的骑兵。同时,作为距离蓟县最近的一座营地,一旦蓟县出现意外,这座营地将成为首选救援蓟县的存在。
虽然郭戎的命令还没有传来,但是莫灵均很清楚控制住这里大概率会是自己的主要任务。
莫灵均虽然没有带队,但是在莫灵均看来,清一色的卢龙骑兵装束,胯下清一色卡有卢龙标记的卢龙镇军马,清一色的北地口音,再加上从伏击的那支原本要支援蓟县的妫州骑兵口中获得的信息,有王铮这个胆大心细的家伙带队,想想蒙混过关不成问题。
至于搞破坏,王铮这个毫无底线的家伙更是行家中的行家,连自己都逊色于他三分。
分兵一刻钟之后,一座占地规模颇大,设施完善沉浸在大雪之中的永久性营地呈现在了王铮的面前。
只不过,这里和蓟县一样,大营的营门紧闭,门口看不到半个值守的士卒,如果不是还有偶尔还有人走动,根本就看不出有人的感觉。
没有任何犹豫,王铮一马当先大大咧咧的策马冲到了营门之前,张嘴就开始朝着营内大吼。
“有人么,快来给耶耶们开门!”王铮喊得起劲,但是营内半点回应都没有,见状,王铮也没什么犹豫,一边前行,一边抄起马背上的马槊,收起朔锋,用马槊的尾杆朝着营门就是一击横扫。
“冬!冬!冬!冬!冬!”伴随着一连串的冬冬声,小半个营地的栅栏上的积雪都被直接震落,十几息之后,十几名军卒从距离营门最近的一座军帐中鱼贯而出。
为首一人一边带着铁胃,一边朝着营门走来,嘴里还不停的谩骂咧咧,
“哪个%……,敢到耶耶这来来闯营,活腻歪了不成%¥#%……”就这样,一边骂,一边走,一直走到营门之前,叫骂的声音才停歇了下来。
然而,叫骂的声音停了,取而代之的却是带着不满、愤怒、厌恶、贪婪等多重情绪杂糅的声音。
“你们是什么人?竟然敢挑衅军营?活腻歪了么?”听到声音,王铮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抬起头,透过营门的缝隙,认真的瞅了瞅叫骂的那个家伙。
听口音,这种标准的蓟县口音,也就是说这家伙是卢龙军的成员。看打扮和装束,看起来像是校尉的级别,如果没猜错,这家伙应该是负责值守的军校。
一脸不满的神情,一嘴的污言秽语,一群跟在身后无精打采的士卒,这显然就是严重受到排挤的卢龙军。
更重要的是,对方虽然表现的极为不满,但是大概率没有怀疑他们的身份,于是王铮也就无视了对方的不满,直接大喝道。
“耶耶是妫州,关将军麾下,奉命从妫州到蓟县,赶快打开营门。”说着,王铮从马背上的背囊里面取出一份文牒,直接扔向了那名卢龙校尉。
文牒是接到了,但是那名卢龙校尉连看都没看就直接递给了身边的亲信。
随即微微眯起了眼睛,脸上愤怒的神色稍稍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邪魅的笑容。
“谁知道你们这是真是假,现在大雪漫天,等雪停了再说,要不然出了问题,兵马使讯问起来,出了问题谁担负的起。”一边说着,还一边看向身后跟随他的一群兵痞。
“你们说是么?”没等他说完,早就已经猜到他想干什么的王铮,将手伸进了旁边备用战马上的背囊中。
瞅准卢龙校尉回头的一瞬间,抄起背囊中拿出的东西,直接朝着那家伙的面门砸去。
“哎幼!”只听一声凄厉的惨叫之后,那名卢龙校尉捂着脸倒在了地上,跟在他身后的那一群虾兵蟹将一个个目瞪口呆,或愤怒,或惊恐,或懵逼,一时间竟然忘了求援或者示警。
直到二十多息之后,被王铮偷袭了的卢龙校尉才在亲信的搀扶之下,缓缓站起,抬起头,用一种极度仇视的目光看向了王铮。
此时他的整个左眼变得乌青一片,眼角在不停的渗血,再加上歪歪斜斜的铁胃,以及咬牙切齿的样子,整个人显得格外的滑稽。
然而,这滑稽的面容之上,呈现的却是一副仇视的面容和怨毒的目光。
“来人啊,去击鼓,吹号准备……”然而这名卢龙校尉的话还没说完,另外一个明显是他亲信的家伙却在拼命的拉扯,一边拼命的呼唤。
“头儿!头儿!头儿!”
“怎么了,怎么还不去传令。”虽然不悦,但是这名卢龙校尉还是下意识的回过头看了一眼,这一看不要紧,整个人直接愣在了当场,就连眼睛似乎都在放光。
刚才王铮的速度实在太快,卢龙校尉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被什么东西袭击。
而现在,袭击自己的东西。一块拳头大小的,金灿灿,黄橙橙,方方正正的金块已经被摆放在了亲信的手中。
愣住了十几息之后,这名校尉顾不得身上的伤势,一个箭步窜到了亲信的身边,一把从亲信中抢过了那块黄金。
接下来,卢龙校尉直接拿金块,一下子咬了上去,入口的一刻,金砖上面金属所独有的寒意一下子就浸透到了校尉的灵魂,然而,这却没能阻拦他的动作。
“咯嘣~”伴随着声音,卢龙校尉整个人直接一顿,右上的虎牙直接崩了下来。
一阵愕然之下,卢龙校尉将手中的金块举到了自己的眼前。那一颗虎牙,已经稳稳的嵌入到了金块之中。
足金!看看这一块大小,起码一斤有余,几乎是一瞬间,这名校尉陷入了癫狂的状态,开始放声大笑。
直到十几息之后,整个人才在亲信的呼唤和拉拽之下,稍稍恢复了神志。
下一刻,黄金之上那冰冷的感觉再次传入他的灵魂之中,带给了他的灵魂无尽的愉悦。
饶是冰冷刺骨,但是依旧被校尉死死将金块攥在了自己的手中。等他反应过来,再次看向营门之外的时候,脸上的不满、愤满、愤怒彻底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看待财神爷的亲近。
而王铮的脸上则挂上了不满,而目光则盯在了紧闭的营门上。看到王铮的眼神,卢龙迅速回过神,开始一边叫骂,一边连踢带踹的下达命令。
“快快快,你们这帮笨蛋,还愣在这里干什么,没看见下着大雪么,快打开营门,迎接妫州的兄弟们入营!”
第462章 给的太多了
“快快快,你们这帮笨蛋,还愣在这里干什么,没看见下着大雪么,快打开营门,迎接妫州的兄弟们入营!”
听着这名卢龙校尉的声音,看此他连踢带踹指挥手下士卒的样子,再加上对方脸上那种谄媚的表情,王铮也是相当没有脾气。
尤其是当自己麾下的兵马入营之后,这名校尉的热情瞬间再次暴涨一个台阶。
从不满到愤怒,从愤怒到怨毒,从怨毒到惊喜,从惊喜到奉承的过程,再加上他身边那些卢龙兵习以为常的表情,对于周围卢龙军校尉的秉性也有了一个大致的判断。
趁着兵马入营的时候,这名卢龙校尉已经主动和王铮打起了招呼。
“在下白给,不知道兄弟怎么称呼啊?”
“王铮,刚才不小心误伤了白校尉,还望……”
“王兄弟这怎么说呢,明明是兄弟我最近生疏了,和兄弟有什么关系,来来来,这边走。”
一边走,白给一边小心翼翼的观察着队伍,同时还不停的和王铮套着近乎。
对于这种不断套近乎的行为,王铮最初充满了警惕,毕竟这转变太大,一小块金砖不应该达到这种效果,然而随着后续的话语,王铮明白了对方如此热情的原因。
“王兄弟麾下的人马看起来都相当精锐啊。”
“哦,白校尉从何说起啊。”
“王兄弟你这么说就不实在了啊。”
说着,白给指了指身后的说道。
“这一个个人精马壮,甲胃齐全,战马也都是北地良驹,这一套装备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弄到的。而且我估计兄弟你这队伍在大雪里至少走了两三个时辰了,大雪里行军这么久,还能保持这样素质,啧啧啧,全卢龙能做到的也不多,恐怕也只有当初刘大师……”
提到刘总,白给的声音戛然而止,白给这家伙迅速转换了话题,指向了马背侧后悬挂弓箭的虎帐。
虎帐,即虎皮制成的弓囊。
王铮的这支虎帐比寻常的虎帐要大出三成不止,但是依旧只能遮蔽其承载长弓的七成,剩余的三成部分直接裸露在外。
透过没有被遮蔽的部分,可以看到王铮那支由拓木打造的强弓的真容。
“王兄弟本人更是真人不露相啊,别的不说,就王兄弟这弓,弓干为拓木,弓弦……,一看就是名家打造,我估摸着至少两石起步,这东西射出去,就是大虫也能被洞穿啊,能用的了这种强弓,王兄弟这属实惊人啊!”
“还有,王兄弟最初的英姿我没有看到,但是槊锋之下,营门都为之震动,我可是见到了,能把马槊玩到这种程度,可见王兄必然出自将门啊!”
然而,这家伙虽然人品不怎么样,武德也不怎么样,但是他的观察力和见识着实是不凡,这一点,真的出乎了王铮的预料。
王铮意识到,这家伙的大概率就是大将军上课的时候说的那种官职、军职不高,但是位置重要,八面玲珑,有可能实现小官巨贪的人物,攻陷这种人的价值相当的高。
确定了价值,王铮很自然的伸出了大拇指表示了对白给的赞叹,同时适时将自己惊讶很自然的展示了出来。
“区区一个照面,能看出来这么多东西,白校尉厉害啊!”
面对王铮的称赞,白给只是呵呵一笑,然后摆了摆手。
“这不算什么本事,我这上不得马,拉不得弓,也就只能做这些看门的勾当,时间久了,见得多了,自然就能看出一些问题,比不得王兄弟这弓马上的功夫。”
几句不着痕迹的恭维看到王铮没表现出什么不满之后,白给继续试探性的询问道。
“倒是王兄弟这队伍,让兄弟我好奇的紧。王兄弟能不能给兄弟点提示,这这支队伍到底是哪来的,如果将军问起来,兄弟我也好回答。”
哪来的?
来自朔方、来自振武,来自长安四军十二卫的。
精锐?
李诵、李纯偷偷投入了无数的钱粮,
李璇、折云谷提供了十几万匹战马,
范希朝、浑鐬从朔方军、振武军中抽调精锐训练了接近两年,
又补充了莫灵均、王铮、德刚等禁军中擅长骑兵的军官,
这不是精锐还能是什么,
这要不是精锐,郭戎、李诵、李纯、李璇、范希朝这几年的心血可就白费了。
可是,这不能说啊!
这要说了,当场就得开打。
说实话,在王铮看来,就此刻大营之内松散、混乱、无序的状态,自己这千余人直接突袭马踏联营未必就不行。
但是,这念头一晃而逝,打赢是容易,但是要保证一个人都不逃脱就有难度了,万一偷袭的消息被传播出去,蓟县的敌军知晓了情况,有了防备,那就得不偿失了。
于是乎,王铮眼珠一转,满肚子的坏水咕都起来,开始信口胡诌。
“白校尉啊,这东西,原本也没什么,但是临行之前,叔父就说过,今时不同往日了……”
王铮的话语模棱两可,表情也是欲言又止,尤其是那个毫无征兆的叔父,听得白给是抓心挠肝,心中好像有一百只猴子在挠脚心一般。
更重要的是,白给本来就怀疑王铮的身份有问题。
跟随郭戎从军开始,王铮已经在战场上搏杀了四年有余,斩首更是过百,在长缨军中是威名赫赫。
但是跟随郭戎离开草原的时候也才堪堪十六七岁,四五年过去也才二十二岁,就算风吹、日晒、雨淋显老一些,看起来也不过二十三四岁的样子。
而统领千人出击,而且是精锐骑兵,至少也应该是游击将军了,放在边军骑都尉甚至归德中郎将都不是不可能。
就算不是骑都尉、归德中郎将,二十二三岁的游击将军,哪怕放在这个军阀混战的年代,也是相当炸裂的存在。
更何况,王铮的身边还是一支一看就精锐到极点的队伍。
“王兄弟放心,我家王将军和关将军一样,都是刘大帅的心腹,不是如今这些成德人的走狗,而且,以王兄弟你的年纪,能做到这份职位,可是相当不容易啊。”
“哎,白校尉都看出来了,我也就不瞒着了,这些都是叔父的亲兵……”
叔父,又是叔父!
这称呼听在白给的耳中,指向的只能是一个人,妫州刺史,妫州兵马使老将关震。
这一刻,白给的脑海中突然升起了一个曾经听说过的传闻。
关震长子夭折之后,家中再无男丁,但是很多人都说关震的侄子跟他长得很像。
眼前这小子,该不会是传说中,关震的那个名义上是侄子的私生子吧~
二十二三岁的年龄,
游击将军的军职,
一千多精锐骑兵的保镖,
直接拿金子砸人的做派,
不想还好,一往深处去想,这TM不是关震的私生子才怪!
关震关大将军,那可是妫州的土霸王,历来就是听调不听宣的主。
仗着妫州北境重镇的地位,手中六千骑兵,连刘总的帐都不怎么买,高兴的时候就配合一下,不高兴的时候就直接拿刘总的命令当耳旁风。
估计,就是信口胡诌的王铮也没想到,白给竟然真的从这些零星的碎片中把自己对上位了。
看着已经在愣神的白给,感觉这趋势不太对的王铮直接转换了话题。
“白校尉啊,咱们初来乍到,也不太懂蓟县这边的规矩,还需要白校尉帮忙提点一番。”
“啊哈哈,王兄弟啊,当兵吃粮,这天底下的规矩都是一样的,王兄弟出手这么阔绰,……啊啊哈,哈哈。”
一边说着,一边笑着同时给了王铮一个你懂的笑容。
王铮这货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但是嘴却没闲着,故作不满的抱怨道。
“刚才直接去了蓟县,结果直接吃了闭门羹,城门关闭不说,城头上……,兄弟们从妫州一路赶到蓟县,又碰上了大雪,结果……,这才来到了白校尉这里。”
王铮添油加醋的把整个过程一说,尤其是王铮亲自带头朝着城头骂街的时候,白给笑的是前仰后合。
似乎短暂性的失忆了。
忘记了王铮刚刚抵达这处营地的时候,同样是空无一人,
无视了带着一帮戍卒在帐篷里赌钱赌的自己被打断之后,也是无比的愤怒,
全然不记得,看到是一支准备驻扎的客军之后,准备凭借自己的身份狠狠的敲诈一笔。
不仅没有任何羞愧之色的,反而走到了王铮的身旁,一边笑,一边拍着王铮的肩膀说道。
“哎,王兄弟你这,哎,兄弟啊,你这可骂错了。”
“啊?”
“你骂的是咱们自己人!”
“怎么?”
“这怎么说着,”白给警惕的环视了一下周围,稍微思考了一下,说道。
“王兄弟确实骂错了,不过这里人多眼杂,不方便细说,而且王兄弟去过蓟县的事情我需要去将军那禀报一下,消除后患,驻扎的营区我已经安排好了,是整个大营最好的位置,我会派手下带你过去。”
说完之后,白给立刻召唤了亲信,开始布置。
“王兄弟先带着手下的兄弟们在那边稍稍休息一会,很快会有饭食、热水奉上,兄弟我去去就回。”
说罢,白给就要离开,结果被王铮直接拉住,白给回头,狐疑的看向王铮。
结果,王铮再次将手伸进了马背的背囊中,取出一块比刚才略小的金锭,直接塞进了白给的手中,啥也没说直接转身回头。
“兄弟们,跟紧了,一会好好歇歇脚。”
看了看转身的王铮,再掂量了掂量手中的金锭,
说实话,他还真不知道眼前这个疑似富二代、加将二代、加官二代的家伙到底要干什么。
或者是需要一些特殊的待遇,
或许是感谢自己安排的营地,
或许是让自己帮他处理好蓟县的事情,
或者是需要问询一些关于蓟县的事情,
再或者是觉得把自己砸伤的慰问也说不定,
有钱、有权、有势力的人的世界他不懂,
但是懂和不懂重要么?
这位爷是真的拿金子砸人啊!
这见面才多一会,两大块金子就砸了上来,加起来两斤有余,虽然自己被砸的眼冒金星,虽然自己被砸的眼眶淤青。
瞅了瞅指挥部下的王铮的背影,白给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拿着最初王铮扔过去的调令前往了大营中央的位置。
想想自己那位贪婪的要命的将军,再想想一边拉拢一边提防的新的大老板王承宗,就这位爷二话不说直接拿金子砸人的风格,把命卖给他又如何?
半刻钟不到的时间,甚至王铮他们还没有安顿完毕,白给已经风风火火的从大营中央的位置跑了过来。
“好嘞,蓟县那边的事情已经没问题了,王兄弟你就放心就好,只要在大营之内兄弟不管王兄弟你需要什么,直接招呼我就好,没有什么是我搞不定的。”
“别说,我还真有一事相求。”
“王兄弟请讲!”
“白兄不要王兄弟,王兄弟的喊了,太见外,某家行一。”
……
一边说着,一边笑着,两个人更加熟络起来。
半刻钟之后,当一千多人全部驻扎完毕,两个人勾肩搭背的进入了一座已经放好了炭炉,颇为宽阔的军帐,军帐中酒席已经摆好,两人便开始一边喝一边吃了起来。
“白兄啊,你方才说的误会是?”
“大郎,妫州那里应该也去了不少成德人吧。”
王铮略微思索了一下,自己在蔚州时候了解的情况,继续信口胡诌。
“没错,那些家伙在妫州上蹿下跳,很是恼人,就连叔父也不敢得罪他们,结果他们胆子越来越大……杀人如麻、血流成河,弄得整个妫州人心惶惶,叔父因此很是心烦。”
王铮始终没有提到叔父是谁,但是白给的心中却有了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心中的思想也更为坚定。
“大郎,没想过为什么成德人会到我们卢龙么?”
“不是说,结盟共同抵御……”
“大郎啊,你远在妫州很多东西可能不太清楚,不瞒大郎,王将军就是某家的姐夫。”
好家伙,原来是姐夫!
原本,王铮也很纳闷这白给只是一个小小的校尉,怎么会在这里拥有这么大的权利,听到姐夫这两个人一下子豁然开朗。
看到王铮脸色愕然和豁然并存的表情,白给呵呵一笑,继续说了下去。
“我在这边能听到的东西太多了,我跟你说,姐夫一直怀疑大帅已经……”
“啊,怎么可能。”
“姐夫告诉我……”
一个时辰之后,军帐之内响起了雷鸣一般的鼾声,大营之内的一个角落里,几个裹着白色衣衫的身影一跃,从围栏中越出消失哎了茫茫的暴雪之中。
第463章 破城!
元和四年腊月二十,子时刚过,十几个模湖的身影,借助身上灰白色衣衫的掩护,穿越了蓟县外空旷的原野,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蓟县南侧城墙之下。
望了望城墙之上确定没有声响,一行人静静的靠着蓟县城墙,悄悄的潜伏下来。
整整一刻钟之后,城墙之上传来一阵微弱的脚步声,紧接着一队十几人的巡兵谩骂咧咧的走过。
静静的等待脚步声走远,确定巡兵离开,而且没有被发现之后,为首一人下达命令。
其中一个身材高大,魁伟的身形取下了背后的飞虎爪,瞄了瞄城墙之上的垛口。
旋转!
投掷!
飞翔!
只听“当”的一声,飞虎爪已经缠绕在了垛口的墙砖之上。
使劲拽了拽系在飞虎爪后面的麻绳,确定缠绕稳定之后,一个身形矮小,灵活的身影出现在了飞虎爪的尾端。
这道身影看起来颇为矮小,但是行动却相当稳健,只见他先是从背囊中取出了一个类似微缩版镰刀的工具,认真检查一番。
随后,不慌不忙的随后从腰间、左侧绑腿、右侧靴子依次拿匕首,检查过后放回原位。
最后撩起右臂的袖筒,检查了一下佩戴在右手手臂上的手弩,状态良好,已经处于了可以击发的状态。
从装备到兵器,从兵器到暗器,确定了随身携行的所有器物没有问题之后,给了身后一行人一个肯定的手势。
随后,一手抓紧麻绳,另外一只手握住猥琐版镰刀,手脚并用,开始攀援而上。
城墙之外,同行的十几个队友,一边小心翼翼的进行警戒,一边死死的将目光盯在他的身上。
在十几人的后方二里左右的雪地之中,几名身穿重甲,手持千里镜的军将借助明亮的月光和手中的千里镜也在紧张的注视着那么正在登城的身影。
在这几名手持千里镜的军校旁边,近万名的禁军步卒人手一面用白布做成的披风,隐藏在原野之上,静静的等候着命令。
……………………………………………………
蓟县城北五里,那座驻扎了近两万骑兵,蓟县周围规模最大的骑兵营地看起来和望日并没有什么不同。
大营的营门紧闭,除了零星的巡兵时不时的在营地中巡视,似乎一切都沉浸在了黑暗之中。
只不过,在营地东南部的几十座军帐内,上千名战兵全副武装,手持利刃,枕戈待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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蓟县城东方向,距离城墙大约两到三里的位置,至少六千精锐的战兵同样在白色罩衫的伪装之下,埋伏在雪地之中。
其中不少人还携带着同样被白布包裹、伪装着的竹梯。
这支战兵最前端,一名身穿明光铠的军将手持千里镜,认真的观察着城墙上的一举一动,同时认真观察着天空中随时可能出现的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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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蓟县为中心,方圆五到十里之间已经均匀的分布了整整三千骑兵。
这三千骑兵以百人为单位,在距离蓟县五到十里的范围内不停的游荡,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拦截任何出现的人或者物,确保天亮之前,不会有人获得蓟县的真实情况。
另外,在距离蓟县最近的广平县和笼火城,各有三千骑兵待命,他们的任务同样简单,击溃任何成建制支援蓟县的援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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蓟县的城池算不得高大,四尺不到的样子,夯土打造的城墙表面其实并不光滑,风吹、日晒、雨淋之下早已坑坑洼洼。
对于长缨军侦察营的这些精锐的侦察兵来说,爬上一面坑坑洼洼的土墙,实在算不得什么。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暴雪的降临为整座城池都披上了一层厚厚的银装。
王承宗任命的守将王彦平在唐军的将领中算不得出类拔萃,但是胜在经验丰富,作风踏实。
对于王彦平来说,
王承宗不信任卢龙军是事实,
成德兵和卢龙兵互相看不顺眼是事实,
蓟县守卫力量不足更是迫在眉睫的事实。
在明知蓟县守卫力量不足的情况,根据大风、降温、暴雪的情况,王彦平命令守城的军士在白天将雪水融化,煮沸,趁着封冻之前,直接浇筑在了城墙之上。
融化的雪水顺着城墙顺流而下,迅速的凝结成冰,这就为蓟县的城墙裹上了一层光滑而且晶莹剔透的外壳。
而在连绵不绝的降雪之下,这一层由坚冰构成的外壳则被隐藏在了雪花之下。
虽然这种情况对于夯土打造的城墙确实是一种不小的损害,但是在这个冬天,却实实在在的将蓟县的城防提高了不止一个强度。
而这最关键的信息,正是来自那位校尉白给。
事实上,当郭戎收到了来自往王铮派人送来的信息,并且侦察兵们侦察的信息和白给所说如出一辙的时候,郭戎真的惊出了一身冷汗,连忙将夜袭的计划推迟了整整一天的时间,并且将计划作出了一定程度的调整。
虽然耽误了一天的时间,增加了一些暴露的风险,但是却使得偷袭计划本身更加稳妥,也为成功增加了双保险。
此时此刻,那名身材矮小的侦察兵左手紧紧的抓住绳索,右手抓紧微缩版镰刀扎入冰面,双脚小心翼翼的踩着光滑到了极点的冰层一步一步向上。
一步、两步、三步,身形虽然矮小,但是动作却相当迅捷,短短十几息的时间,四丈不到的城墙已经攀爬过半。
就在身形距离城墙的垛口只有一丈多一点的时候,这名身材矮小的侦察兵的右脚踩在了一块略微凸起的冰牙之上,正准备借助冰牙的助力继续向上攀援。
突然,“咯嘣”一声,冰牙碎裂,这名侦察兵失去了支撑的右脚瞬间踏空,整个人一下子跌落下来,
这一刻,前方、后方,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心中都是咯噔一下。
以这样的高度跌落下来,大概率是要受伤的,更重要的是,会产生巨大的声响。
通过王铮从白给那里套取的信息,城内的守军确实不多,成德兵加上卢龙兵满打满算不过八千左右,其中卢龙兵还以被强征的青壮为主。
但是,在这样寂静的深夜,一旦产生巨大的声响,莫说是青壮,只要不是聋子就绝对会发现问题,只要稍稍加强一下巡视和巡查,偷袭的机会就将彻底消失。
虽然,郭戎已经做好了备用的方案。
虽然,执行备用方案的兵马,无论是城门南侧郭戎直接率领的万余战兵,还是城门东侧张泰成所部的兵马,抑或是莫灵均麾下近万骑兵,都已经做好了偷袭失败无法从城内打开城门的准备。
但是,郭戎还是希望能够一次成功,一来,一旦采取备用计划,伤亡的数字绝对会相当惊人。
而来,毕竟这是在叛军的心腹地带,一旦被迫采用备用的计划变数太大,而郭戎恰恰是一个不喜欢变数的人。
好在,飞虎爪缠绕的足够牢靠,
好在,绳索的材质足够结实,
好在,这名身材矮小的侦察兵的心理素质也足够优秀。
发现失控的一瞬间,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将右手辅助攀登的微缩版镰刀扔掉,单手握绳改为双手。
双手同时发力之下,终于勉强抓住了绳索,没有直接跌落地面。
当一切稳定下来的时候,整个人直接悬在了距离地面不到一丈的位置之上。
只见重新稳住身形之后,那矮小的身影用腋窝夹住绳子,将手上用来保暖的手套直接扔掉,凭借双手死死的抓紧麻绳,双腿,双手同时用力,开始一寸一寸的,小心翼翼的向上挪动。
速度虽然慢了不少,但是向上挪动的节奏却没有改变,幸运的是,整个过程再没有发生意外。
顺利的挪到了垛口处,借助月光,朝城墙内观察半天,确定没有问题之后,侦察兵一跃而起翻入城墙之内。
没等站稳身形,这名身材矮小的侦察兵迅速将身体隐藏在城墙上的阴影处,再次确定周围安全,而且没有巡兵或者哨兵之后,这名侦察兵才再次出现了月光之下。
紧接着,这名侦察兵将背后背着的绳梯取下,借助垛口固定好了之后直接朝着城墙之下扔了下去,随后转过身去,进入了警戒的状态。
看到被扔下的绳梯,第二名侦察兵沿着绳梯开始向上攀爬,几十息之后,第二名侦察兵登上城墙。
然后是第三名,第四名……
半刻钟之后,整整一队,名侦察兵全部登城。
借助月光和手中的千里镜,郭戎清楚的看到了整个过程,直到整个小队全部完成登城,郭戎悬着的心才彻底放下。
又是一刻钟之后,城墙上出现出了三长两短的火光。
看到火光,郭戎明白,南面城墙之上的所有戍卒、哨兵、巡兵已经被全部解决,南侧城墙已经安全。
没有任何犹豫,郭戎下令,让在雪地中潜伏的战兵们不必刻意保持隐藏,迅速进入战斗状态。
半刻钟之后,城墙上的火光再次传来,三长三短。
而这代表着城门处的敌军已经被肃清,城门随时可以被打开。
看到三长三短的火光,郭戎身边的侍卫迅速取出火折子,点燃了手中准备了很久的火把,同样回应了一个三长三短的回应。
在侍卫点燃火把给与城墙上的侦察兵回应的同一时刻,在已经解除了隐藏状态的战兵们收到了来自郭戎出击的命令。
听到允许出击,在雪地里冻了一个多时辰,快要被冻死在的战兵们迅速沸腾了起来,一个个铆足了劲,拼了命的朝着城门狂奔。
就在战兵们拔腿狂奔的时候,蓟县南侧城门嘎吱一下被打开,一名身着灰白色衣服的侦察兵小心翼翼的探出头。
结果看到数不清的战兵,在月光的照耀下,拼命的朝着城门冲刺而来,随即开始在同伴的协助之下,城门被缓缓的全部推开。
三十息之后,蓟县南侧的城门已经处于了长缨军战兵们的掌控之中。
紧接着,数不清的长缨军战兵,穿越被彻底敞开的城门,直接冲入了蓟县城内。
近万战兵入城,喊杀声震天动地,整个蓟县外城打的跟热窑一般,在这种情况下,本就不大的内城怎么可能毫无察觉。
然而在这种大规模的侵袭之下,王承宗所能信任的只有王彦平。
发现敌军入城,城门打开之后,坐镇蓟县府衙的王彦平一方面前往城内的兵营调集兵马,一方面组织留守府衙的兵马向城门突进,准备夺回失陷的蓟县南门,同时向守卫府库、武库的的守军传令,一旦失守立刻放火。
然而,跟随在王彦平身边的成德兵的数量终究是太少了。
百人规模的成德精锐步卒确实是一支不错的力量,但是这力量在数以万计精锐的长缨军战兵们面前显得是如此的苍白无力。
丑时一刻,蓟县东门被入城的禁军攻占,随着东门打开,潜伏在蓟县东门之外的张泰成所部也顺利入城。
丑时二刻,守卫府库和武库的成德军选择了投降。
丑时三刻,王彦平身死于蓟县府衙之外,跟随他的数百名成德镇兵同样陈尸于蓟县的街道之上。
战斗到了这里,事实上已经失去了悬念,王彦平苦心构建的防御体系彻底土崩瓦解。
剩余近七千毫无防备成德、卢龙兵,在全副武装,精神抖擞的一万多禁军和魏博牙兵面前,毫无抵抗之力,一个个几乎在睡梦之中就已经沦为了俘虏。
两个时辰的时间不到,除却少数成德精锐戍守的蓟县内城,包括府衙、仓储、府库、军械库、军营,整个蓟县的外城彻底易手。
腊月二十清晨,一封郭戎手书的劝降信被送入了蓟县的内城。
伴随劝降信被送入城的,还有属于王彦平那颗怒目圆睁的脑袋。
在惊恐中度过了整整一个夜晚的王承宗看到了王承宗的首级之后,整个人彻底瘫软在地。
临近正午,蓟县内城紧闭的城门被打开。
第464章 河北定!
元和四年的最后一个月,从年初辽东叛乱开始引发的河北叛乱进入了最后一个阶段。
腊月十四,在河北道行军大总管、大将军郭戎的统筹之下,从河东蔚州、河北沧州、魏博魏州出发的三路兵马长驱直入,突袭叛军核心位置的幽州。
腊月十七,三个方向突击的兵马全部抵达蓟县附近,开始武装侦察,并开始为最后袭击做准备。
………………………………
郭戎三路出击,直捣黄龙,擒贼擒王的战术虽然很好,一旦成功了将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河北叛军的问题。
但是,这样效果所承受的风险却也是同等的,谁也不敢保证郭戎就一定可以擒贼擒王。
所以,备用方案是必须的。
如果出现意外,他们这些就是唯一能够救援郭戎的存在。
如果郭戎的计划顺利完成,那么他们也将以最快的速度出击,将战乱对叛军控制地区的影响所减到最小。
郭戎、莫灵均、张泰成所部出击的时候,北伐大军的剩余各部也开始了最后一战之前的准备。
………………………………
在前一阶段的作战中,朔方、振武骑兵闪击卢龙,突袭昭义,赵州、镇州,在河东军步卒的协同之下,成功歼灭了成德军的主力,是上一阶段当之无愧的主力。
但是在连续半个多月高强度的突袭之下,损失也颇为严重,此时此刻经过了一个月的休整之后重新齐装满员。
其中,三万朔方、振武骑兵,沿着莫灵均所部万余骑兵曾经的路线,北上进入蔚州。
最后剩余的万余骑兵,则继续配属同样结束了休整进入备战状态的河东步卒,而他们随时做好了出击的准备。
………………………………
魏州、贝州、博州一线,装孙子装了好几个月的田季安也一改孙子风范。
郭戎率军出击之后,剩余的长缨军、魏博牙兵第一时间接管了贝州,封锁了从魏博北上的通道,将王承宗之前两次向魏博派出的共三万成德军精锐锁死在了魏博境内。
早在郭戎出兵之前,田季安利用各种调令,成功的将总数三万的成德精锐分散在了魏州、贝州、博州、相州、卫州、洛州六州之内。
随后,以协助防守的名义,将这些成德精锐的规模从数千人继续分离,并成功的将这些精锐的成德军肢解到了千人的规模以下。
然后命令各州,凭借人数上压倒性优势,直接对被肢解的三万成德精锐强行缴械,在人数的绝对劣势之下,纵然成德兵更为精锐却也不得不老老实实的放下武器。
瓦解、分化、压迫,看似简简单单的三个操作,将不战而屈人之兵展现的淋漓尽致。
肃清了内部隐患的同时,田季安的公文下达各州、各县,公文中直接田季安已经投降亲征的皇帝李纯,而皇帝也接受了田季安的投降,同时嘉诚公主也已经从公主晋大长公主,封号魏国。
短短三天的时间完成了这些必要的操作之后,田季安亲自率领身边仅剩的千余魏博牙兵,配属了万余新兵直接北上贝州,和留守贝州的兵马汇合,并在名义上接管贝州前线。
随后,在随行的禁军参谋和军官的协助下,田季安以禁军的模式将驻军整编为第二支暂编禁军。
………………………………
沧州方向,张泰成根据郭戎的指令出击之后,暂领左武卫大将军的董嘉,率领左千牛卫随即跟进,暂代河北节度使,并接管了河北节度使治下沧州、景州、德州、棣州的防务以及驻军。
完成接管之后,董嘉以及跟随董嘉而来的参谋和低级军校,彷照长缨军在战事的编制和模式,利用河北镇驻军,组建了一支禁军所属的暂编军。
这支由左千牛卫,张泰成出击之后留守的天策军、魏博牙兵、河北镇军组成,战兵、辅兵、民夫相加之后总人数接近四万。
暂编禁军剩下之后的各部则分别负责沧、景、德、棣的防务。
西北方向的蔚州,
西南方向的镇州、赵州,
正南方向的贝州、魏州,
东南方向的沧州、景州,
在各部军将、地方官员的支持之下,可以说在叛军控制区域边缘几个驻兵点,各路兵马早就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只等来自蓟县的信息抵达,就会立刻出兵。
……………………………………………………………
相比较临战区域备战的状况,大河北岸则是另一幅光景。
一个多月之前,为了配合偷袭战略,几十万大军浩浩荡荡的渡河北上。
然而,渡河完成之后,除了各部所属的侦察兵和轻骑兵之外,几十万大军再次如同之前一样恢复了平静的状态,在大河北岸驻扎了一个多月的时间。
这种旷日持久的等得对于驻扎在前线的十几万战兵以及配属的辅兵来说,简直是度日如年。
然而,此时意外出现的时间,却为战兵和辅兵之外的其他人提供了弥足珍贵的时间。
利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随行的辅兵、民夫、役夫、徭役已经将早就准备好的几十万石粮草、数不清的军械全部运送到了大河以北。
打仗打的就是经济,打的就是综合实力,有这些足够的粮草作为依仗,即便田季安不投降,即便没有他们从王承宗那里坑来的粮草,北伐大军依旧可以一路平推过去。
相比较后勤方面,长安,其实才是这一个月时间最大的受益者。
河北道所辖二十五州(郡、府),天宝十四年,整个河北道编户齐民达到147万户,人口总数更是超过了千万,占据了整个大唐的七分之一强。
无论是地域、人口、财富都冠绝天下,其在大唐版图中的价值和地位无需赘述。
自安史之乱中,河北道人口锐减。
安史之乱后,河北地区虽然也是战乱不断,但是人口依旧在缓慢回升。
截止元和四年年初,河北道在册户数已经过百万,人口数量超过了八百万。
由于河北地区战乱和割据严重,根据户部的估算,逃户、隐户、奴婢、士兵、僧道比例比起大唐的其他地区更好,大概率超过了在册百姓的三成。
也就是说,安史之乱六十年之后,河北地区的人口总数已经再次超过了千万。
上千万的人口也成为了藩镇对抗长安的依仗,也正是凭借着如此的人口基础,魏博、卢龙、成德三镇才能以七比一的比例,硬生生的拼凑出了一百多万大军。
在长安,无论朝廷还是民间,都清楚一点,此次北伐的目的就是将整个河北彻底荡平,收归中央。
安史之乱后,河北道以及河东道的一部分已经在事实上脱离了长安的掌控。
六十年时间几经战乱,如今河北道共有卢龙、成德、魏博、昭义、义武、河北、河阳等七镇。
然而,在北伐之前,河北七镇二十五州中只有河北一镇四州完全由长安掌控。
河北道加上临近河东道的几个州郡,这也就意味着,在北伐成功,河北藩镇覆灭之后,将会有至少三十个州府出现权力的真空。
要知道,整个大唐也只有三百个州府,这等于是大唐十分之一,如果按人口计算,则是妥妥的七分之一强。
考虑到人口和面积的比例,这三十多个州府,至少也是中州的级别。
唐代刺史的品级,只按上、中、下州来分,其中上州刺史为从三品、中州刺史正四品上、下州刺史正四品下。
而在长安,因为制臣、侍臣制度的改革,品阶的价值比之曾经更加珍贵。
四品已经等于获得侍臣的身份,更有了入阁的资格,三品则是真正的大老,有资格担任首辅的存在。
四品已经成为了文官真正的分水岭,四品以上的文官已经渐渐有了另外的一个称呼,储臣,也就是制侍重臣的储备。
这还没有计算,河北被彻底收复之后,其他藩镇的反应。
饶是如此,三十多位储臣的机会也足够长安的所有派别打的天昏地暗,区区一两个月的时间根本就讨论不出结果。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郭戎和李纯才不得不临时将国子监的学子征调,临时填充这些地区的权利。
然而,随着田季安投降,计划变更,多出来的一个多月的时间为长安朝廷争权夺利和相互扯皮提供了足够的时间。
此时此刻,长安不仅已经把整个叛乱地区州府主官配齐,并为他们配属了足够的幕僚和属官。
战兵、辅兵,饥渴难耐;
后勤、粮草,堆积如山;
权力、官员,望眼欲穿;
等到郭戎出击的时候,所有的准备工作已经完成,等待了一个多月的大军终于收到了进攻的命令。
在郭戎、张泰成、莫灵均出击的同一天,以禁军精锐为先锋,地方军跟进,几十万大军开始一路平推。
………………………………………………………………
正当其他各路兵马尽可能为他服务的时候,郭戎的心思全部放在了蓟县之上。
率部以间谍身份进驻敌营的王铮意外的传回了最为关键的信息。
腊月二十,利用蓟县附近叛军组织的混乱,大雪之下叛军放松警惕的机会,偷袭蓟县得手。
正坐镇蓟县统筹兵马、钱粮的叛军首领王承宗得知蓟县已然破城之后,自知罪不可赦之下,自戕。
早在朝廷平叛大军进攻之前,魏博节度使田季安主动率军投降,如今已然率军反戈一击。
曾经河北叛军的首领,卢龙节度使刘总,在成德军镇州战败后,死于叛军内乱。
随着河北叛军最后一个明面上的首领王承宗自戕,以河朔三镇为核心,贯穿了元和四年的以辽东动乱、河北叛乱、胶东引贼,岛国入侵、吐蕃入寇组成的举世攻唐,终于在元和四年的年末进入了尾声。
………………………………
为了防止蓟县周边聚集的大量叛军出现溃散,沦为溃兵和山匪成为整个河北地区的动乱根源。
拿下蓟县之后,郭戎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大规模宣布,而是要求驻扎在蓟县周围的各部兵马继续王承宗之前严守营地,不得随意外出的命令。
同时,派遣信使前往大河北岸李愬所在的长缨军主营以及镇州、赵州、蔚州、沧州、贝州几处距离蓟县最近的驻军,要求以最快速度出兵,支援蓟县。
获得郭戎的求援信之后,镇州、赵州、蔚州、沧州、贝州所部迅速出动。
蔚州方向剩余的朔方、振武骑兵,向东直接突入属于卢龙的妫州,无视了妫州守军大踏步向蓟县方向突进;
镇州、赵州方向的河东军,直接沿着定州、易州向东北方向的幽州、蓟县进军;
贝州方向,以禁军为模板打造的暂编禁军,从贝州出发之后,一路直接北上,无视了包括邺城守军在内的所有敌人,直扑蓟县,田季安则留守蓟县;
沧州方向,由左千牛卫、天策军、魏博牙兵、河北镇守军组成的另一支暂编禁军则沿着辽西走廊路向辽西、辽东方向进军。
至于从大河出发的北伐大军,则继续以稳妥、平推的方式一点一点向北推进,在无形中形成了泰山压顶之势。
元和四年,腊月二十,卢龙镇将王聪,在其妹夫的建议之下,率领麾下两万卢龙骑兵率先主动朝着郭戎缴械投降。
腊月二十一,从妫州突入的三万骑兵突进到蓟县,使得郭戎手中的兵马扩展到四万骑兵、两万步卒,郭戎在蔚州骑兵的支持以及两万投诚的骑兵支援之下,郭戎开始逼降各路叛军。
腊月二十三,妫州刺史,妫州兵马使关震通过从自己防御突入的骑兵推断出蓟县有变,直接派遣信使前往蓟县投降。
腊月二十四,李纯率领大军抵近魏州,在田季安遗留命令之下,魏州守军直接投降;
腊月二十五,嘉诚公主晋魏国大长公主;
腊月二十六,檀州刺史崔显孙上表归降,易州刺史岑桂上表投降;
腊月二十八,蓟州刺史、静塞军军使田其率领其麾下战兵八千人归降。
…………
腊月三十一,
元和五年,正月十三,皇帝李纯率领兵临邺城城下,邺城守将开成投降。
属于河北叛军最后一个城池归降,曾经在大唐叱吒风云的河北藩镇彻底成为了过去的名词。
除却平州刺史安宗昱率领五万卢龙精锐勾结统辖辽东乱军的第五轮之外,各路叛军彻底归降。
二月初二,李纯率军进驻蓟县。
第465章 城头变幻大王旗
元和五年,二月初二,大唐皇帝李纯,在数万精锐的护佑之下,以一种傲然的姿态踏入了蓟县。
作为卢龙/幽州的治所,蓟县的归属也就代表了大唐实力最为强横的卢龙的归属。
在过去的六十年内,李氏、朱氏、刘氏、王氏接连掌控卢龙,蓟县城头的旗帜如同走马灯一般的不停变化。
在李氏、朱氏、刘氏、王氏掌控蓟县时代的,这些军阀将他们的贪婪、疯狂和暴虐。
尤其是举兵反叛之后刘总、王承宗为了继续和朝廷对抗,所进行的血腥到了极点的镇压和杀戮,让蓟县,让卢龙,让河北的所有百姓为之胆寒。
相反,突入蓟县的要么是来自朔方、振武的精锐骑兵,要么是来自长缨军、天策军为主的中央军,这些军队本质上执行的都是以长缨军为核心和模板的禁军条例。
在禁军严苛的条例之下,无论是作风还是其他什么都远非同时代的其他军队可以相提并论。
相比较之前几十年血腥、残暴之下的那种朝不保夕、食不安寝的感觉,郭戎率部突袭蓟县成功之后,虽然只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但是这两个月不到时间内,军纪森严,作风硬朗的朝廷避给蓟县的百姓带来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和平、安稳的感受。
至少在蓟县百姓的心中,王者之师就应该是这个样子,也只有这个样子才配得上王者之师。
于是,在李纯进入蓟县的时候,享受到的是那种山呼海啸般的呼唤以及箪食壶浆那种王者之师的待遇。
进入曾经的节度使府邸之后,李纯在郭戎以及一众军中将领的陪同之下登上了蓟县的城楼。
站在蓟县的城楼之上,自北朝南遥望原野,李纯的身上升腾起了一种说不出的豪情。
相比较豪情万丈的李纯,站在李纯侧后方的郭戎所想到的却是那个红色种花家。
虽然,郭戎知道现在的蓟县并不等同于后世的帝都,眼前这座蓟县的城楼也不等同于后世那座承载了种花家记忆的地点。
但是,郭戎的心中所想的却是教员那句扫清了种花家灰暗历史话语,就如同现在一样。
从天宝年间开始,河北就一直是大唐内部最大的隐患。
在空窗期,这就是一颗定时炸弹,随时有可能在内部将整个大唐彻底撕裂。
哪怕在相对稳定的时期,也是以恶性肿瘤的架势疯狂的从整个大唐范围内吸收汲取营养。
现在,将这颗定时炸弹和恶性肿瘤去除干净,大唐的爆发式发展将不可阻挡,而这也就意味着,自己所希望的西征之路将获得更大程度的支持。
心情大好之下,郭戎也不介意给李纯拍个马屁,于是乎上前一步,单膝跪地,拱手拜道。
“陛下,肃清了河北的叛军,顺利的将河北收回,如今我大唐内部最大的隐患已经彻底消弭,臣郭戎为大唐贺,为陛下贺!”
郭戎这一下不要紧,同样在城楼上面,跟在郭戎身后的十几名禁军、边军、地方军的军将同时跟上了郭戎的动作,齐刷刷的单膝跪地。
“为陛下贺!”
“为大唐贺!”
“吾皇万岁!”
“大唐万胜!”
刚开始这声音还仅及在城楼之上的十几名军将,后来声音开始迅速向外扩散。
城楼之上,值守的军士,
城楼之下,蓟县瓮城校场中列阵的士卒,
蓟县内外,普通的大唐百姓……
“万岁!”
“万胜!”
此起彼伏的呼喊声迅速在整个蓟县上空传扬,整个蓟县在这一瞬间被点燃,直接沉浸在了这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澎湃之中。
感受着这种氛围,李纯独自一人走到了城楼边缘,望着城楼之下的军民挥手致意。
这种反应,就连始作俑者郭戎也是一阵的懵逼因为这不是他想要达到的效果,这一激动起来,自己后面想要说的内容彻底没有了机会。
然而很显然,李纯非常的享受这种万民朝拜的感觉,是以,郭戎也不得不静静的站在一旁,让李纯独享这一份属于他的荣耀。
就在郭戎有点小郁闷的时候,一名信使已经登上了城楼,将一封军报送到了同样在城楼之上的罗中文手中。
撕开印泥,取出军报,看完里面的内容之后,罗中文原本平静的脸色带上了一抹忧色,快步走了郭戎的身边。
“大将军,这是从辽西方向送来的紧急军报。”
“辽西?”
听到军报所来的方向,郭戎眉头微微皱起,随即从罗中文的手中接过军报,仔细的阅读了起来。
完成通读之后,郭戎皱起的眉头更加加深了几分,神情也变得异常严肃,口中轻轻的吐出了一个名字。
安宗昱!
安宗昱是刘总时代任命的平州刺史,根据刘总命令带领五万精锐的卢龙兵镇守辽西。
在王承宗自戕,河北叛军望风披靡的情况下,唯有坚守平州的安宗昱,依仗着辽西的地形、地势,以及手中的五万精锐梗着脖子誓死不降。
虽然不知道安宗昱哪里来的底气,但是面对这种死硬分子,以郭戎的一贯作风自然不会放纵。
严寒之下,蓟县方向的主力不方便东进,但是董嘉所带领的从沧州北上的偏师却也适时的兵临城下。
等到董嘉所部抵达,一直梗着脖子的安宗昱不再说誓死不降,反而提出了谈判的要求,并且提出了一系列归顺的条件。
在安宗昱的问题上,郭戎和李纯却出现了一定的分歧。
站在纯军事和地缘的角度考虑,郭戎认为,在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安宗昱的命运只有两条,第一无条件投降,第二,被大军平推,直接干掉。
根本就不需要,也不应该跟安宗昱谈判。
如果敢于反抗,那就直接干掉,哪怕代价大一点也不要紧,关键是收拾干净。
从私人角度来说,如果安宗昱誓死为刘总守节,郭戎还会真的高看他一眼,然而兵马不到的时候誓死,兵马一到就开始谈条件,在郭戎看来,安宗昱这种反复横跳的家伙最好直接按在马桶里呛死。
然而,李纯的角度不仅仅是战场和消耗的考虑,更涉及了政治上的考量和博弈。
在李纯看来,胶东之战、汴州之战、镇州之战、蓟县之战,平推之下,收复河北,已经充分的展示了大唐的实力,展示了大唐的强硬。
现在通过怀柔的方式接受安宗昱的投降,既能节省大量的钱粮、兵马,又能展现自己的胸怀宽广,更重要的是可以最短的时间收复平州,让自己迅速班师回朝。
为了争取安宗昱尽快归顺,好让自己亲征之旅完美收官,李纯不仅答应了安宗昱提出的要求,还额外给安宗昱开出了足够优厚的条件。
不仅不予追责,还允许保留财富,允许拥有百人以下的私兵,顺利完成之后更是会以投诚之功授县侯之爵。
县侯,在大唐并不是最顶级的爵位,但也是食邑千户,从三品的真正勋贵,货真价实的侯爵。
这可是封侯啊!
这可是李广追求了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得到的。
而安宗昱不需要征战,不需要杀敌,他所需要做到的仅仅是投降而已,然而现在……
十几息之后,郭戎再次拿起了手中的军报,扫视完毕之后,郭戎闭上了眼睛,脑海中浮现出了一副辽东、辽西的地图。
几十息之后,当郭戎睁开眼睛的时候,紧皱的眉头已经舒展开来,脸上严肃的神情也已经彻底消退。
“中文,去准备一下吧,也许我们很快就要出征了。”
虽然知道如今辽西的局势有了变化,但是突然间听到郭戎说起出征,罗中文依旧颇为惊讶。
以罗中文对郭戎的了解,以及两人这些年的配合,罗中文知道,郭戎说出的这个出征,大概率就是真的要出征了。
“大将军,原定的计划不是说要等到开春之后么,虽然安宗昱和第五轮勾结在一起反攻平州确实有点麻烦,但是也不至于影响全局,现在就要出击,是不是有些操之过急啊。”
然而,郭戎却摇了摇头。
“田季安投降、刘总身死、王承宗自戕,哪怕傻子都知道整个河北已经彻底变天了,叛乱是死路一条的共识,再加上陛下开出的优厚条件,这才有了河北各个州郡主动投诚,整个河北迅速平定。”
“现在,整个河北道只有安宗昱仗着手中有五万卢龙精锐,再加上辽西偏远,冬季严寒负隅顽抗。”
“如果他只是负隅顽抗也就算了,最多算是河北叛乱的余孽,我们也可以不着急收拾他,甚至可以慢慢谈下去,哪怕我再向陛下请旨,让渡他有些权益也无妨,但是他现在跟第五轮勾结在一起就不一样了。”
听着郭戎的话语,罗中文也是不住的点头,还同时附和道。
“是啊,只要和平的带领五万兵马投诚,不仅不予追责,允许保留财富,更是会以投诚之功授县侯之爵,陛下批准的条件已经够优厚了,这狼子野心的东西,应该被千刀万剐!”
“是啊,陛下允许的条件已经够优厚了,结果安宗昱这个混账东西不投降也就罢了,现在竟然跟第五轮勾结在了一起,有了第五轮做靠山之后,趁着我们大军没有抵达的机会开始反攻平州了,这就是取死之道了,更重要的是……”
郭戎眯起了眼睛。
“如今有太多人在观望,他们想知道拒绝怀柔之后,会等到什么,既然他们想看,那就只能满足他们了,陛下可以有失误,但是必须让所有人知道,这一切的代价不是他们能承受的起的,这样,中文。”
“大将军!”
“你先去准备一下辽西、辽东所有的资料,另外让参谋们研究一下,在二月出击平州、营州、安东的可能性,稍后我会和陛下商讨一下,如果可行等仪式完成之后,商议一下。”
“是!”
罗中文领命之后,从城楼上离去。
在听到郭戎最后的几句话之后,尤其是罗中文的离去,在身后这一圈长缨军、天策军、左武卫等禁军,朔方军、振武军等边军,天雄军(宣武)、鲁北军等地方军军将中掀起了一轮小的高潮。
很简单,军人嘛,所求不过是武勋而已,而武勋的获得方式只有一种,那就是战场。
从中原到胶东,从胶东回中原,从中原再到河北,今天在场的都是在平定河北、胶东叛乱中立下战功的功臣们。
但是,战功这东西难道还有人嫌多不成!
更重要的是,如今河北叛乱已经被平定,内乱消弭之后,如今的大唐已经隐隐有了贞观时代的感觉。
至于贞观时代,那就是大唐境内一片歌舞升平,军人、行伍想要博取军功,只能去域外之地。
而事实上,就连对外用兵的机会都不算太多,为了那为数不多对外出征的机会啊,贞观朝的大将军们一个个是抢破了头。
而如今,对辽西、辽东拥兵也将成为最后一次机会。
以辽东、辽西的位置,气候,注定不会在出现平定河北这样百万大军的规模,在场的将帅中,注定有人可以参加,有人不能参加。
而郭戎并没有在意,毕竟郭戎和罗中文讨论的声音一直就不算太小,跟在他们身边不少人本就可以听到,郭戎本来也就没有隐瞒这件事的打算。
事实上,在郭戎看来,让将军们提前做好准备不是什么坏事。
然后迈步上前,走到了还处于陶醉状态的李纯的身后,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主动打破李纯那种状态,而是选择了静静的等待。
整整一刻钟之后,当李纯终于从那种亢奋的状态退出,郭戎一步跟了上去。
“陛下,辽西方向有军报传来了。”
“哦,什么情况?”
“陛下,安宗昱拒绝了陛下的招抚。”
“这个乱臣贼子!”
“陛下,安宗昱不仅拒绝了陛下的招抚,还和代替李师道霍乱辽东的第五轮勾结在了一起,已经从营州出发,开始进攻平州。”
一边说着,郭戎伸手将承载军报的纸张递向了李纯。
对于李纯可能的反应,郭戎充满了期待。
这位年轻的皇帝,可是刚刚通过御驾亲征收复了割据了几十年的河北,实现了几代君王没有完成的任务,片刻之前,还在接受整个蓟县内外军民的朝拜。
郭戎敢打赌,这一刻,李纯绝对还没有从那种亢奋的状态中恢复平静。
在这种激动、亢奋、豪情万丈的情绪下,骤然听到这样的消息,整个人不蹦起来才怪。
第466章 凌迟!诛九族!
郭戎认为李诵绝对还没有从那种亢奋的状态下恢复正常,而事实上也是如此。
平心而论,李纯给安宗昱开出的条件已经非常优厚,尤其是直接封侯,让许多人是羡慕嫉妒恨。
满以为安宗昱在优厚的条件之下,会迅速归降,让自己以全胜的姿态,没有瑕疵的返回长安。
然而,现实却狠狠的抽了李纯一记耳光。
安宗昱这货不仅不接受,反而勾结李师道在辽东的力量继续作乱,甚至嚣张的从辽东反攻辽西的平州。
事到如今,一切已经明了,安宗昱从一开始就没想过投降,所谓的谈判,所谓的条件,都只不过是在争取时间。
李纯所作出的所有让步,所有努力,从一开始就是镜中花,水中月,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这已经不仅仅是负隅顽抗这么简单,简直就是把李纯,这位大唐的皇帝当猴耍。
对于这样一位刚刚创立了不错的功业,片刻前站在云端,享受着万民敬仰的皇帝来说这是何等的屈辱。
几乎是在一瞬间,这位年轻的皇帝的状态,从极度的亢奋变成暴怒,甚至连在军中刚刚学到的某些丘八们用语也脱口而出。
说实话,郭戎推测到了李纯会有巨大的反应,但是这反应剧烈的程度,却远远超出了郭戎的预期,郭戎顿时有一种玩大了的感觉。
怒而兴兵可不是闹着玩的。
孙武子他老人家在孙子兵法开篇就说了,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当然,好处也不是没有,那就是郭戎已经不再担心李纯会反对现在出动辽西。
但是,反作用也是极为明显的,那是就是郭戎现在必须将李纯的怒火控制在一个合理的范围。
等待李纯,从暴怒的状态下稍稍回神,郭戎适时的递上了自己的建议。
“陛下宽厚仁慈,给了安宗昱一个改过自新,戴罪立功的机会,然而安宗昱无视天威,自以为是,欺君罔上,实乃罪大恶极,臣以为,对于安宗昱一类顽固不化、首鼠两端的叛乱者必须予以最严厉的惩处。”
听到郭戎所说的严厉惩处,李纯的注意力一下子被集中过来,很显然想听一听郭戎口中这个最严厉的惩处是什么。
在郭戎看来,李纯现在暴怒的状态,宜疏不宜堵,更重要的是自己本来就不准备留着这个祸害,所以直接祭出了封建时代两大终极刑罚。
“首恶安宗昱凌迟处死!”
“安氏全族连坐,诛九族!”
凌迟!
诛九族!
果然不其然,听到凌迟,诛九族,李纯的眼中闪过了一波亮光,盛怒的状态也随之消退了几分。
“好,凌迟!诛九族!这确实是乱臣贼子应该受到的待遇。”
然而,随着情绪从盛怒中消退,理智重新占据的思维之后,再看向郭戎的时候,李纯的心中多多少少感觉到了一些羞愧和愧疚。
面对安宗昱,郭戎从一开始就坚持不留情面,要么无条件归顺,要么被大军平推,反而是自己……
看着李纯眼中突然出现闪躲的目光,郭戎感觉自己的头瞬间变得有平时两个大。
说实话,李纯和郭戎现在的身份虽然微妙,但是从太上皇李诵放权以来接近一年的时间之内两个人之间维持了足够信任,在具体事务,无论是首要方向,平推河北,发展水师,设置东海道等诸多上事务上保持了相当的默契。
就算是跟李纯拍着桌子吵架,郭戎都不会太担心,但是唯独羞愧和愧疚这东西太可怕了。
短时间内,这种心态不会带来什么直接的影响,但是这种情绪一旦积累下来,可就不好说了。
寻常人等恼羞成怒了顶多是打一架,但是对方是大唐皇帝,这位皇帝一旦恼羞成怒了,那后果可就不好说了。
仔细在脑海中思索了一下,曾经太上皇的教导,一个劝说的思路渐渐的在郭戎的脑海中形成。
随着思路理顺清楚,郭戎缓缓开口。
“陛下,臣以为对于安宗昱的处理,可以当做我朝日后处理叛逆的范例。”
“嗯?”
要知道情绪大起大落之下,李纯的情绪还没有彻底平缓,此刻正被那种羞愧的情绪所笼罩,所以第一时间并没有明白郭戎所说的意义。
于是,郭戎直接解释起来。
“陛下,臣是大唐的军人,对于臣来说,只有死掉的叛党才是好叛党,所以臣历来坚持对叛党用强。”
李纯没有说什么,甚至没有什么动作,但是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眼神却证明他认可了郭戎所说的话,确定李纯没问题之后,郭戎继续说道。
“但是,臣终究是只是将军,而陛下却是天子,将军是我大唐最强硬的所在,必须将强硬贯彻到底,但是陛下却需要衡量整个大唐的利弊,刚硬必折,一味用强并非善举,刚柔并济才能统御整个大唐万里疆土,亿万黎民。”
关于这种类似的情况,太上皇给与的教导非常简单,如果对方思维出现了混乱,那么上来先来一段放之四海皆准之的大道理,一波将对方的脑子直接砸晕。
利用对方被砸晕,思维混乱的状态,把自己想要灌输的道理灌输进去。
这种灌输未必要彻底替换对方本身的思想,只需要在对方的思绪中留下一点印象即可。
这道理论听起来简单,但是只要在合适的场景使用,成功率却高的离谱,看起来简单的一点点印象足以改变太多东西。
看着李纯眼神的变化,知道自己这一番说辞有用,郭戎安心不少,太上皇教导的东西真的是永远都不会过时。
不得不说,自己亏欠了太上皇他老人家太多了。
当然,郭戎也不会浪费这样一个好机会,等李纯的情绪出现变化立刻就补了上去。
“面对安宗昱这种叛军余孽……,刚柔并济才能……”
“可是朕……”
“所以,安宗昱才有必要成为范例,接受陛下怀柔者生,不接受陛下怀柔者,凌迟、灭九族!”
……………………………………
元和五年,二月十二,李纯在蓟县祭祀天地之后,在天策军、左右监门卫,左金吾卫等部分十余万大军的护送下,从蓟县南下,班师回朝。
与此同时,因为北伐而从整个河北道、河南道、河东道、江南道、京畿道抽调的兵马、民夫、壮丁也开始踏上了返程之路。
乍一看,浩浩荡荡的亲征、北伐终于落下了帷幕。
只不过,在班师回朝之前,李纯和郭戎对于辽东、辽西的处置已经达成了共识。
李纯返回长安带走了天策军军,左右监门卫等部兵马,但是将长缨军、左右千牛卫、左武卫留在了蓟县。
元和五年,二月十八,李纯率军班师的第六天,中书省根据李纯敕令拟定,门下省审核之后的诏令抵达了蓟县。
郭戎以长缨军大将军领辽东道行军大总管,全权负责辽西、辽东以及塞外异族平叛事宜。
随行而来的还有一封出自韩愈之手,潇潇洒洒,纷纷扬扬,大气磅礴的的讨逆檄文。
和之前的各种檄文不同,韩愈根据李纯要求所做的这篇檄文通篇写满了霸道两个字,将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展现的淋漓尽致。
随着诏书抵达,领命之后郭戎则以长缨军,左、右千牛卫,左武卫等六万禁军,构成了讨伐辽西、辽东大军的核心。
除却作为核心的禁军之外,配属郭戎大军的还有朔方军和振武军的各一万骑兵,一万精锐的魏博牙兵,外加一万从被俘、投降、投诚中选拔的一万卢龙精锐。
其中,朔方和振武骑兵,将成为郭戎出征之后的机动力量,守护侧翼,守护粮道,扩大战果。
魏博牙兵将随郭戎的大军北上,攻城略地之后,将由名义上由田季安指挥的这些魏博牙兵负责守卫这些城池。
至于遴选出出来的一万卢龙精锐,其本质作用只有一个,徙木立信、千金买骨。
经过了王承宗、刘总的倒行逆施之后,整个河北理论上的兵马超过了百万,虽然这部分人大部分已经回到了家中,但是担心朝廷反攻倒算,整天惶惶不可终日。
事实上,这部分人已经成为了平定之后河北最大的隐患。
跟随大军出征的一万卢龙兵,无疑会成为百万河北兵马中最好的代表,使得他们以最快融入河北生产和生活。
六万禁军、两万那位边军骑兵,一万魏博牙兵,一万龙精兵,这十万人马将成为郭戎东征辽西、平定辽东的核心战力。
除了这十万核心,郭戎在还从各路藩镇军中抽调了两万人,作为全军的辅兵,并征发了十万青壮走为民夫,共同负责粮食的转运。
虽然郭戎已经尽可能的压缩人数,减少消耗,但是这支筹划中的平叛军总数量依旧超过了二十万人。
随着李纯诏令的下达,讨伐辽东、辽西檄文的公布,二十多万人马的调动,上百万石粮草的调拨,整个辽西、整个辽东,乃至整个河北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蓟县。
郭戎的平叛军已经开始组建,首当其冲的自然就是正准备反攻平州的安宗昱。
在平叛军组建的消息抵达之前,勾结了第五轮,戏耍了李纯的安宗昱,大大咧咧的率领麾下的经过第五轮补充和加强之后的军队直扑平州。
然而,在消息抵达,得知二十多万大军已经准备就绪之后,安宗昱却二话不说,带领自己麾下的几万兵马,直接大踏步从平州向辽东方向的营州退却。
说归说,闹归闹,真正关系到安宗昱自己生命的时候,安宗昱还是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对于安宗昱,和他暂时勾结的第五轮是怒火中烧。
……………………………………关于安宗昱和第五轮的合作,本质上就是互相利用而已。
安宗昱是利用第五轮提供的粮草,继续和朝廷的兵马对抗,而第五轮接受安宗昱的合作提议,也仅仅是把安宗昱当成了保护自己的隔离缓冲区。
然而,第五轮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给安宗昱提供了充足的粮草,以及一处安全的城池作为基地之后,并没有如同约定的一样加固城墙,加强防御,而是毫不犹豫的直接反攻。
结果,丢掉了隐藏,撕破了伪装,一下子将李纯惹恼,更直接导致了朝廷提前出兵。
很简单,自己被裹挟了!
自己被安宗昱裹挟和朝廷提前对上了。
虽然不满,虽然愤怒,但是了解了蓟县周围大军第五轮终究不能彻底扔下安宗昱,不得不调整了自己在整个辽东的部署,调动兵,囤积粮草,准备迎接来自朝廷的雷霆一击。
此时此刻,如果王承宗还活着,在看到蓟县方向,郭戎再一次大张旗鼓备战的时候,恐怕神经都有会有些过敏。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方式,熟悉的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不需要任何的别的证据,仅仅要靠直觉,王承宗就能做出判断,看起来热火朝天的蓟县其实只是羊攻和掩护,只是在修栈道而已,真正的杀招在于别处。
蓟县方向是明修的栈道不假,但是修栈道的二十几万人可不是假的,如果不加防备,当栈道修完的时候,迎接的将是真的排山倒海一般的进攻。
但是,如果把主要的精力放在应对正面,蓟县方向,那么除了蓟县方向的防御之外,剩余的方向就都是破绽,等到隐藏在暗处的匕首刺出的时候,更是毫无还手之力。
然而,有些东西,只有亲身经历过才能感受这种无奈和苦楚,在大唐强横无比的国力之下,郭戎这种看起来有些啰嗦的战术,让对手感觉到的是绝望。
王承宗已经有了不止一次的经历,但是其他人却没有,无论是安宗昱或者第五轮根本就不知道郭戎已经把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这一条计谋是运用的炉火纯青。
就在他们把主要的精力放在防御蓟县方向郭戎麾下平叛军的时候,隐藏在暗处的杀招已经开始悄悄的从水面探头了。
第467章 登陆,仁川!
论征战,安宗昱、第五轮碾压王承宗,但是论对郭戎的熟悉程度,王承宗则碾压安宗昱、第五轮。
所以,面对郭戎摆出的架势,安宗昱和第五轮没有任何意外的做出了针对性的防御,在平州、营州的陆路布设重兵。
安宗昱第一时间撤回了进攻进攻平州的兵马,将麾下五万卢龙精锐全部布防在了辽西走廊的要地,在辽西走廊上最重要的白狼山设置大量的小寨和防御设施,并囤积粮草,显然做好了步步为营,节节抵抗的准备。
相比较实力不足安宗昱,第五轮的准备工作更甚,思虑也更加的周全。
在没有和李愬直接对抗之前,第五轮多多少少还有一些想法,然而在辽东半岛和李愬的交战损失惨重,尤其是见识到唐军规模庞大的水师之后,第五轮已经意识到大唐已经重新走向盛世。
凭借自己手中土鸡瓦狗一般的杂兵,跟武装到牙齿的唐军交锋,那就是活脱脱的送人头。
就算是自己按照唐军的标准训练出了几万精锐,第五轮也不认为自己有能力和已经重新恢复盛世的的资本。
所以,衡量了自己手中的本钱,再考虑了辽西、辽东冬季严寒漫长的特点之后,放弃了正面对敌的想法,转而将拖延作为了主要的方针。
狭窄、悠长、地势险要的辽西走廊就成为了阻击唐军的最佳地区,而占据辽西走廊西段的安宗昱也就有独特的价值。
这才有了第五轮愿意接纳安宗昱的行为。
当然,第五轮接纳安宗昱也没有安什么好心,在第五轮看来,安宗昱的唯一价值只有一个,就是用来阻击唐军的炮灰。
第五轮不需要安宗昱支撑太久,只需要他能拖延唐军三个月的时间就足够了。
因为,在向安宗昱输血的同时,第五轮调集大量人手进驻辽西走廊最东端的柳城。
一边囤积粮草,一边加固城防,同时在柳城城外设置了大量的防御工事,是要把柳城变成一座坚固的要塞。
凭借安宗昱争取的时间,第五轮有信心把柳城经营成为一座牢不可破的堡垒,如果唐军真的进攻到了这里,柳城将成为第五轮手中防御唐军进攻的王牌。
只要拖延到寒冬降临,唐军的进攻就将不攻自破。
安宗昱和第五轮想的很美,但是实际的情况却没有他们想的那么美好。
因为,郭戎真正的杀招并不是辽西走廊,甚至不是陆路,而是李愬所在的辽东、胶东方向。
元和四年的秋季,结束了汴州之战后郭戎秘密前往了辽东半岛,帮助李愬解决危机,从辽东半岛返回之后,郭戎向李纯提出了设置东海道的请求。
对于郭戎的提议和原因,李纯选择了支持,李纯并没有直接设置东海道的战区,而是采取了一种折中的方案。
重新设立了已经取消了几十年的安东都护府,跟随李愬在辽东坚守的兵马,被直接划入安东都护府所属的战兵。
李愬由河北节度使转安东都护府大都护兼胶东防御使,并增加了营州刺史、登州刺史、来州刺史等一系列的职务,使得李愬的实际的职权范围涵盖了郭戎计划中东海道战区的范围。
从而,将一南一北两支水师以及辽东、胶东总计六个海防卫交到了李愬的手中,使得李愬手中的力量大大增强。
只不过,职权虽然给了,李愬实际上能够得到的支持幅度并不大,毕竟,当时主要的作战方向是河北。
这就导致,名义上归属李愬管辖的海防卫的新建和扩编速度缓慢。
然而,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随着田季安的主动投降,河北战事的走向骤变。
原本计划中几十万大军平推,变成了正面诱敌,侧后方偷袭,在突袭之中,莫灵均将短平快发挥到了极致,使得北伐的物资和人员消耗被大大缩减。
而被节省下来的人员和物资也没有浪费,李纯大笔一挥之后,直接投入到了李愬的身上。
这也就使得李愬获得的支持,呈现了几何指数的暴增。
从元和四年十一月末,到元和五年二月末,三个多月的时间之内,安东、胶东被补充了超过二十万人口,其中半数以上都是青壮年男女。
郭戎原本承诺的左威卫也已经抵达了辽东半岛,同时还从原本计划调往河北的地方军中获得了整整三万战兵的补充。
胶东半岛南北的两支水师也各自得到了二十艘海船的增添,使得两支水师的规模达到了惊人二百四十艘。
经过这一系列的强补,安东都护府直辖的战兵达到了满编的三万六千人,
六个海防卫六个海防卫也达到了满编的,其总人数高达总计四万八千人,
如果再加上临时补充给李愬,用来增强李愬所部攻坚能力的规模为八千人的左威卫,李愬实际上管辖战兵的数量已经高达九万两千。
如果再加上管辖的两支水师,李愬所掌控的实力兵力已经超过了十万,已经成为了大唐军方,郭戎之下真正的第二人。
就算去除掉新编以及补充之后还没有形成足够战斗力的六个海防卫,李愬麾下可以直接投入实战的精锐已经超过了四万人。
相比较李愬,在辽东半岛和李愬对峙的第五轮就要悲惨太多。
在没有面对李愬方向海军/水师方面的绝对优势,在无力对抗的情况下,第五轮只能采取在海边设置烽燧堡、望楼、哨楼、烽火台等类似长城的手段,同时以大唐的标准编练起了几万新军。
结果,几万战兵还没彻底编练完成,几万人马就直接被从辽东半岛对峙的前线,调动到了第五轮视为防守核心的柳城。
海边的防御体系虽然还在,但是留守的兵力因为柳城要塞的补充而变得越发虚弱,而和李愬对峙前线的战兵从几万战兵离开之后,接管了对峙前线的重新变成了那些杂兵。
事实上,就在安宗昱、第五轮挖空心思强化辽西防线的时候,和郭戎的诏书一同发出的另一封也已经抵达了李愬亲自坐镇的金州卫,李愬正式授李愬东海道行军大总管。
而比这封诏书更早的的却是来自郭戎的要求,或者说命令。
郭戎的要求非常清晰,明确,那就是要求李愬带领他麾下具备战斗力的兵马,通过即墨、北洋两支水师,在金州卫以东,朝鲜半岛进行登陆。
而郭戎以及长缨军的参谋部为李愬您拟定了三个登陆地点。
第一,被复国的高句丽占领的大行城,也就是后世鸭绿江畔丹东位置,
第二,新罗的国都汉州城,也就是后世棒子国汉江出海口仁川的位置,
第三,新罗南部的金城,也就是后世棒子国洛东江出海口釜山的位置。
三处登陆地点皆为半岛上主要河流的入海口,
作为大江大河的入海口,可以承受船只朔流而上,为登陆之后的步卒和骑兵提供最多程度的支持,帮助登陆的兵马实现突破的同时以最快的速度向纵深和内陆推进迅速扩大战果。
另外的一个方面,三个地点都是同时也是高句丽、新罗、百济的经济、政治的核心地点。
大兴城在被高句丽占领之后,如今已经变成了高句丽的临时都城,被李师道挖掘出来的所谓的高句丽王族后裔就暂时居住于此。
新罗原本的都城位于南部的金城,但是随着此次叛乱之后占据的了大量北部土地膨胀了的新落人将都城从金城迁移到了汉江之侧。
于是,半岛之上最繁华的所在汉州城则直接就是新罗的都城,新罗的王族自然也全部居住在汉州城,居住在汉州城汉江南岸的宫殿中。
至于整个新罗最南端是的金城南,虽然既不是什么都城,也没有什么王族所在,但是,这里却是岛国船只开辟的航线登陆朝鲜半岛的经之地,拿下了这里,就等于截断了整个辽东和岛国本土的主要联系。
以即墨、北洋两支水师的实际实力,一次完成四万战兵的运送真的没有太大的问题。
于是乎,在接到了郭戎的命令之后,李愬毫不犹豫的开始准备。
安东都护府直属战兵,六个海防卫的战兵,左威卫,结束休假、修整,全员进入备战状态,并做好登船,完成两栖登陆的准备。
所有兵马必须在粮草、战兵、甲胃、兵刃迅速调配,确保每一个出击的士卒甲胃齐全,兵刃完备,补给充足。
两支水师麾下的所有战船也全部起锚,根据调令前往各自需要的港口,接受士卒的登船。
元和五千年二月十六,一万步卒,六千骑兵在莫灵均的率领下从蓟县出发,作为郭戎麾下大军的前锋
二月二十八,经过整整十二天的行军,莫灵均所部一万六千人顺利抵达辽西走廊最西段的平州,并和奉命驻守营州,防御安宗昱、第五轮进攻的董嘉所部汇合。
三月初一,经过三天休整,莫灵均所部离开平州,继续开始攻击前进。
三月初三,莫灵均所部的侦察兵抵达白狼山外围,和安宗昱的骑兵展开了初次交锋。
三月初五,莫灵均所部步卒抵达白狼山外围,随后在距离白狼山安宗昱主营西南二十里的地方扎下大营。
三月初七,名将所部步卒开始进攻安宗昱在白狼山外围的营寨,双方围绕一个又一个营地展开激烈的交战。
与此同时,侦察兵和轻骑兵开始百人队的规模突进,开始实施战场风格和战场遮蔽,形成对于对手的战争迷雾,使得战场对自己单方面透明,从而配合正面战场。
三月十二,郭戎所率领的平叛大军主力抵达平州。
三月十四,郭戎所率领的平叛军的主力就抵达莫灵均所部提前设置的前进营地,郭戎的平叛大军开始就地打造攻城器械。
三月十五,没有进行太多的休息,平叛军主力开始大踏步平推。
三月十六,孤注一掷之下,安宗昱派遣精锐的偷袭平叛军大营,在禁军士卒的刻意放水之下,焚毁了部分刚刚被打造好的攻城器械。
从此开始,白天平叛军进攻,夜间叛军偷袭,双方你来我往打的不亦乐乎。
获悉唐军开始进攻之后,第五轮心中就是一紧。
然而,很快后续的信息传回,在得知安宗昱凭借在白狼山充分的防御工事,死死的将唐军阻击在辽西走廊西段的时候,第五轮心中狂喜。
以现在的架势,别说三个月,第五轮甚至感觉在粮草、补给充足的情况下,安宗昱甚至可以独立支撑到夏末,到初秋,甚至暴雪突降的隆冬时节。
虽然感觉良好,但是第五轮并没有因此而放松警惕,反而认真的考量了安宗昱的成功经验,并且继续调集兵马、人手、资源,继续加固他心中完美的柳城。
然而,安宗昱、第五轮的注意力被彻底吸引到辽西之后,三月初二,整整两百四十艘海船分别从威海卫、金山卫、登州、来州、青泥浦在内的港口出发。
三月初五,第一支船队抵达汉江之外,突然出现了规模惊人的船队,新罗人惊慌不已,束手无策。
趁着新罗人慌乱之机,超过三千战兵乘坐随船的小艇冲上海岸,击溃了少数试图阻击的新罗守军之后,顺利的拿下了汉江的出海口。
紧接着,船队中仅有的二十艘不足八百料的中型船只单独编组成队,沿着汉江的朔流而上,直扑距离汉江入海口二十里不到的新罗都城。
看着从海上而来的巨舰,新罗人一个个目瞪口呆。
而随船而来的近两千步卒则以最快的速度在汉江南岸登陆,完成登陆之后,直扑彷照大唐皇城打造的宫城。
面对两千如狼似虎的大唐战兵,身材矮小,瘦弱不堪,本就底气不足的新罗士卒毫无抵抗之力。
一个时辰之后,新罗人的皇宫被直接攻陷,升弑哀庄王而自立的宪德王金彦在内的整个新罗王族,团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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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8章 一招鲜,吃遍天
元和五年暮冬时节,在辽东道行军大总管郭戎,东海道行军大总管李愬的协同之下,指挥着三十万唐军,两百多艘战船,开始了收复辽东之战。
陆路方向,郭戎指挥着步、骑军、辅兵、后勤近二十万从蓟县出发,沿着辽西走廊一路向辽东方向进发。
在郭戎所属的陆路掩护之下,李愬东海道所属两支水师,安东都护府,左威卫,以及胶东、辽东所属六个海防卫军全部出动。
在这些兵马中,长安禁军直属序列的左威卫是战斗力最强的一部分,安东都护府直属的战兵次之,海防卫卫军的战斗力最弱,但是他们却是水性最好,两栖能力最强的。
首先,即墨、登来(即北洋)水师各出动三十艘海船日夜巡逻,封锁了了胶东、辽东、朝鲜、倭国近海,确保后期不会受到骚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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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五,安东都护府直属的一万步卒在即墨水师主力的护送之下抵达新罗中部汉江。
击溃了汉江外仁川港的少量守军之后,朔流而上突袭了新罗刚刚迁移的新都城汉州城,面对如同神兵天降的唐军精锐,新罗守军望风而降。
新罗宪德王金彦升在内绝大部分新罗王族被俘。
拿下汉州城之后,安东军所部兵马按照计划留下千余战、辅兵留守汉州城。
三千步卒在被俘的新罗人带路之下向东南前进,目标新罗旧都金城。
六千步卒沿着陆路一路向北扫荡前行,目标已经被新罗、百济联军占领的平壤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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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七,崂山卫所属六千卫军在登来水师(北洋)一部的护送之下在百济熊津江畔登陆。
完成登陆之后,崂山卫直接突袭了百济的都城,曾经大唐熊津都督府所在地熊津城。
面对突然出现的大唐兵马,熊津城城的百济守将直接倒戈,在他的带领之下,直接囚禁了百济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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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八,靖海卫所属八千卫军在即墨水师(一部)的护送之下登陆新罗最南端的釜山港。
登陆之后,靖海卫卫军随即和釜山港守军发生激战。
在激战中,靖海卫卫军发现其中混杂了大量倭国武士、足轻,只不过这些不足以影响战斗的结果。
经过大半个白天的激战,靖海卫卫军全歼釜山港三千新罗守军,两千多岛国的倭兵,缴获大量岛国倭兵使用的甲胃、兵刃。
通过缴获和对于被俘倭兵的审讯,确定釜山港正是承接倭兵的主要港口。
在原胶东水师覆灭之前,每月至少有三千倭兵被送到釜山港,而原胶东水师覆灭之后,每月也至少有十艘岛国海船抵达,至少为釜山港送来千余倭兵。
因为入冬之后天气过于严寒,再加上第五轮拿这部分倭国精锐作为底牌的考量,使得最近三四个月的倭兵并没有继续北上,而是暂时停留在了旧都金城,到现在为止积累的数量已经超过六千。
获得了这一消息之后,靖海卫和水师军校简单商议之后,决定修改原有的计划,暂缓向北推进,转而以靖海卫主力向釜山东北方向的旧都金城进发。
三月初九,靖海卫所属六千卫军强行六十里,抵达新罗旧都金城外围。
三月初十,靖海卫六千卫军在守军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突袭金城,守卫金城的新罗士卒望风而降,驻扎在金城城北的倭兵和靖海卫交锋后丢下千余尸体,剩余五千倭兵仓皇向北逃窜。
只不过,这部分倭兵虽然暂时逃走,并没有摆脱命运。
五千倭兵在向北逃亡,三千靖海卫在后面勐追。
在向北逃亡的途中,这支倭兵于平康谷地以南的山谷中迎头撞上了从汉州城方向出发的三千安东军。
前后夹击之下,三千倭兵被当场斩首,超过一千五百人被俘,剩余的几百倭兵则消失在了新罗、百济连绵的群山之中。
第五轮放在暗处的一张底牌,在安东军和靖海卫配合之下被提前肃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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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是三月初八,威海卫所属六千卫军,荣成卫所属三千卫军,左威卫所属八千战兵,在登来水师(北洋)的护送之下北上,在鸭绿江入海口登陆。
数万大军突袭之下,没有任何意外的拿下了鸭绿江畔的大行城,荣成卫所属三千卫军留守大行城,护卫好出海口以及唐军在新罗的最主要集结地点和后勤中枢。
随后,登来水师一部护送荣成卫所属六千卫军,左威卫的八千精锐继续朔流而上,目标直指第五轮指挥之下辽东叛军的后方的国内城。
另外一部分则分别返回辽东和胶东半岛继续运送后续的兵马。
三月初十,朔流而上的两百里的登来水师抵达国内城外围。
三月十一夜,左威卫夜袭国内城,斩首六千,缴获粮草超过六十万石。
完成对于国内城的袭击之后,荣成卫所属六千卫军留守国内城,监视敌友不定的渤海国,左威卫精锐则乘船返回大行城。
三月十四,左威卫重新返回大行城。
同日,安东都护府直属六千步卒,三千骑兵作为援军在水师的护送之下顺利抵达大行城。
随着第二批唐军的抵达,大行城附近,唐军的数量已经超过两万,其中包括了最精锐的八千长安禁军。
第二批唐军抵达之后,不仅送来了援军,还带来了李愬的在大行城修整,并封锁朝鲜半岛的一切消息。
随着李愬的命令,两万多唐军暂时停了的继续进攻,转而一边休整一边等待命令。
而李愬所需要等待的,正是陆路方向,来自郭戎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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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是在三月十四,在陆路方面,郭戎所率领的平叛大军主力抵达白狼山方向的唐军前沿营地,郭戎直接接管了陆路方向的战事。
在郭戎的指挥之下,以长缨军为主的数万禁军精锐开始进攻,开始和依托白狼山的安宗昱所部正式开始大规模交锋。
在郭戎指挥之下禁军主力的进攻给安宗昱带来了巨大的压力,交锋三天不到,安宗昱损失的兵马依旧超过了三千人。
要知道,这伤亡数据还是在安宗昱麾下的卢龙兵在有有防御使设施的情况下的损失,如果是野战,安宗昱根本就不敢去想最后的结果。
这时候,他知道自己低估了长安禁军战斗力的强横,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其他人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投降而不是像自己一样死扛到底。
说实话,这时候按已经后悔了,后悔为什么没有在一个月之前老老实实的接受李纯的招安,老老实实的把兵马和地盘交出去。
带着自己的财富和私兵,带着侯爵的顶级勋贵的身份安度晚年难道不香么!
然而无论哪个时代,世界上都是没有后悔药可卖,得罪了郭戎,得罪了李纯,得罪了文官集团,得罪了勋贵集团,再想到那篇檄文中所划定的自己的命运,安宗昱就感觉不寒而栗。
为了维持防线,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安宗昱开始拼命的向幕后的第五轮求援。
面对安宗昱疯狂的求援,柳城的防御体系尚未打造完成的情况下,第五轮不得不从一再从后方抽调人手和兵马。
到了最后,甚至连防御渤海国的兵马都开始向柳城、辽西方向调集。
这就使得兵力高度集中,后方本就空虚的辽东地区变得异常空虚和弱不禁风,而这一点,正中了郭戎、李愬下怀。
虽然在具体细节上和最初的计划有些许的不同,但是将叛军牢牢吸引在白狼山的目的已经实现。
趁着安宗昱、第五轮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白狼山的时候,水陆两个方向的杀招都已经被祭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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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郭戎直接接管白狼山一线的战场和战局,莫灵均、王铮等一众骑兵将领被直接解放了出来。
三月十五,在身边留下了五千骑兵承担最基本的任务,剩余的一万五千骑兵,则在莫灵均、王铮等人的带领下,悄悄的离开了白狼山附近的唐军大营。
这支由朔方、振武军精锐骑兵组成的队伍绕过了辽西的山地,直接进入了辽西山地以北被大雪覆盖的草原。
从辽西走廊西北草原上,大踏步的进军,先后穿越了滦河、辽河等四条大小河流,从白狼山出发十天之后,这支一万五千人的骑兵,直接开进了名义上属于回鹘诸部中的拔野古部落。
曾经的拔野古控弦之士过万,甚至可以影响回鹘可汗的人选和存在,是草原上最强大的部落之一。
当然,郭戎的小妾也是出身拔野古,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如今的拔野古才能够存续到今天。
只不过如今的拔野古虽然也叫拔野古,构成部落的主体依旧是回鹘人,但是整个部落包括拔野古狼主在内的整个高层已经被整体替换。
曾经的拔野古首领神秘的消失,曾经北庭军一员的陆康带领自己的小部落以及部分正经的大唐退役军士,军校鸠占鹊巢。
所以,整支队伍进入拔野古领地的时候是无比的顺利。
只不过,在莫灵均等人看来,来自郭戎坚持让他们一定先来拔野古的想法多多少少有点多余。
他们真正的目的是通过辽西山脉和大兴安岭之间的走廊,从西北方向进入辽东腹地。
从这个角度来说,拔野古并不顺路,进入拔野古相当于多绕出去近三百里,接近多出去五到六天的时间。
所以莫灵均他是不需要来到拔野古的,最初的计划也没有进入拔野古这一条。
然而,在出发之前,郭戎却临时加上了这一条要求,而且还准备了很多理由,比如,可以获得补给、可以得到休整、可以躲避暴雪等极端天气。
对于郭戎的这些理由,莫灵均们不以为然,但是郭戎的命令,他们却不得不执行。
然而,真正出发之后,莫灵均和骑兵们感觉到了幸运。
对于河南道、京畿道或者江南道来说,三月天气早已经转暖,大地已经渐渐的披上绿色。
然而,在漠南、辽西的草原依旧被皑皑的白雪所覆盖,莫灵均率部进入拔野古部的时候,正巧赶上了草原寒冬的最后一场大雪。
这种暴雪天气之下,如果不是听从郭戎的命令绕行了拔野古,光靠他们携带的物品和装备,绝对会付出巨大的代价,而承受如此的损失之后,在想要完成将辽东叛军后方搅和的天翻地覆的目的将会大打折扣。
这使得一众人对于郭戎的佩服在不经意间飙升!
将随行的一万五千骑兵安顿完毕之后,在莫灵均的带领下,一众被培养出来的孤儿直接开奔拔野古部落的主营,去见一见许久没有再见到的养父,前北庭军的的成员陆康。
一行人又说有笑,然而在进入主营之后,却看到主营大帐外停留的那几十匹记有唐军自己标记的战马。
战马的旁边的军士一个个神情凝重,而主帐中的牧民也一个个面露忧色。
看到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唐军战马,看到军士、牧民脸上的神色,再想想郭戎罕见要求他们进驻拔野古这种不太符合郭戎性格和习惯的命令,
莫灵均的心中闪过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迅速的冲入了拔野古的主帐之中。
进入大帐,首先映入眼帘的正是统帅回鹘大军的老将折云谷。
只见折云谷正一坐在了坐垫之上,一脸愁容的看着卧躺着的那位老者。
虽然莫灵均们曾经不止一次偷偷的喊过陆康是老不死的,但是这一次,当莫灵均、德刚、王铮一行人再次见到那位年近八旬老人的时候一个个眼眶已经深红,一个个不自觉的喊出了曾经对老人的称谓。
“干爹!”
“干爹!”
“干爹!”
第469章 传承,从未断绝
“干爹!”
听到周围突然出现的声音,病榻之上那个面色惨白,气若游丝,骨瘦如柴的老人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十几个身材魁梧,一身戎装,脸上、头上还挂满了风霜的汉子出现在了老人的眼前。
很显然,这些人的出现完全出乎了老人的预料。
然而,他们的突然出现,给老人带来了一种无法言喻的惊喜,那饱经沧桑之后浑浊的眼睛似乎一瞬间变得极为明亮。
只不过,嘴巴虽然张开了,但是喉咙中已经发不出任何一个音符,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老人已经真正油尽灯枯。
看着老人如今气若游丝的样子,再回想昔年老人曾经的样子,十几个高大魁梧的汉子一个个眼眶发红,心如刀绞,看向陆康的眼神中挂满了哀伤。
德刚、王铮、沙周几个年龄比较小的,脸庞上已经有泪珠落下,更为这大帐之内增添了一份忧伤的气息。
这时候,一个声音突然传出,打破了这一份哀伤的氛围。
“咦,你们这帮家伙!”
声音的来源是坐在陆康身边的那位老者,出身府谷折氏,如今掌控数万回鹘骑兵,代替大唐遥控漠北的老将折云谷。
听到这一声略带惊讶的声音,这群孤儿出身,被老人收养,而后跟随郭戎前往长安成为禁军将校们集体一怔。
这时候,他们才想起来,大帐之中不是只有他们和老人存在,还有折云谷这尊大神以及折云谷带来的一众军将。
于是,一边行礼,一边齐声道。
“折帅!”
看着这帮或者带着泪痕,或者带着哀伤的家伙,折云谷也没有计较他们的失礼,微微点头之后询问道。
“你们怎么来了,你们不是应该在蓟县休整,备战开春之后对辽西、辽东的战事么?”
为首的莫灵均稍稍吸了吸鼻子,正了正身子,压抑了一下身体内的哀伤,正身回应道。
“折帅,安宗昱拒绝了陛下……,大将军和陛下商议之后决定提前出兵,……,如今大将军亲自主持白狼山方向的战事,吸引了安宗昱、第五轮这些……,大将军命令我们从辽西山脉绕行……”
说到一半,尤其是看到大帐内的不止有折云谷,还有不少他认识的留守漠北的安北都护府所属军将之后,折云谷突然愣了,他好像明白了郭戎为什么一定要让他们来到拔野古。
“折帅,大将军是不是早就知道义父……”
“是的,从这个冬天开始,老陆的身体状况就开始急剧恶化,但是拔野古的位置和地位极其重要,必须有人在这里主持情况,陛下和大将军说会尽快派人前来,大将军更是专门让我带人到拔野古来坐镇一段时间,但是我没想到大将军直接把你们派到了这里。”
折云谷用简简单单的两句话介绍清楚了情况,无疑也验证了莫灵均心底的猜测。
陆康的状况明显已经油尽灯枯,如果郭戎直接把陆康老爷子的状况告诉,纵然不至于临战撤退,心神不宁是不可避免的。
莫灵均自己还好,一直作为主官,单独带兵的他还算坚定,还能勉强控制自己的情绪,饶是这样自己的心态也出现了不小的问题。
更别说德刚、王铮、沙周几个年龄比较小的,就看他们现在的表现就知道,这几个家伙的心态已经崩了。
平时的时候还好,但是在带兵的出征的时候,这种心态可是大忌。
相反,郭戎直接以命令的方式,直接把自己这帮人派过来,至少可以让自己这帮带兵的安安稳稳的把兵带到拔野古。
至于到了拔野古之后……
折云谷可是带着一众安北都护府的军将在这呢……
也许会多浪费几天的时间,但是肯定不至于影响对辽东的整体作战计划。
而莫灵均也能猜到郭戎的目的,那就是让自己这些被陆康养大的孩子们陪伴老爷子走完最后的一段路程。
莫灵均没有说什么,但是对于郭戎的用心良苦,莫灵均深深的记在了心中。
“折帅,那么现在我们……”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大致也猜到了郭戎的想法,只不过现在……”
折云谷不自觉的看了看莫灵均,又看了看德刚、王铮几个已经泪流满面的家伙,目光中闪过了一抹欣慰。
“先让他们陪老陆待会,你先跟我来,你先把你们计划给我说一说……”
看了看已经泪流满面的几个家伙,莫灵均点了点头,带着还能控制住情绪的几个人跟随着折云谷的脚步离开大帐,进入旁边另外一个军帐。
很快,折云谷随行的卫士拿出了地图,莫灵均开始给折云谷以及折云谷带来的几个军校讲解出发之前郭戎的安排。
“折帅,大致就是这样的。”
折云谷点了点头,将手放在了地图之上,一边比划一边说道。
“四月初五之前穿越兴安岭,进入韦氏人的领地,……沿着啜涅河一路前行,四月二十五之前兵临延津州……,然后……但是要在延津州至少留下六千骑兵。”
复述完了郭戎布置的任务之后,折云谷开始自顾自的报出了地图之上一个又一个地名。
“平州!”
“白狼山!”
“辽西走廊!”
“柳城!”
“延津州!”
说到最后,折云谷的目光却从越过了大半个辽东,直接锁定在了一个地点上,然后微微的眯起眼睛。
“大行城!”
“国内城!”
说完这两个地名之后,折云谷整个人的气质似乎陡然一变,整个人似乎从一个军中悍将变成了一位面容和善的老人。
说着,折云谷笑着摇了摇头,发出了一声叹息。
“郭戎这小子的心很大啊!”
心很大?
郭戎?
折云谷,没头没脑,没边没际,没头没尾的这句叹息让在场绝大部分将校一阵的恍忽,然而莫灵均却隐隐的从折云谷点出的地点,做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看到莫灵均眼神的变化,折云谷呵呵一笑。
“小莫有想法了?”
“有了一个猜测。”
“说说看。”
“大将军不会已经对渤海国……”
“说说你的理由!”
“大将军明确制定的屯兵地点只有三处,第一,大行城,第二国内城,第三延津州。”
“大行城差不多是辽东的中心,同时还连接了好几条河流,那是大将军在辽东和新罗的后勤和中转中枢,也算是在战事水师的港口。”
“嗯,不错,继续说就好。”
“至于延津州和国内城,原本我以为大将军是担心有溃军逃散,但是刚才经过折帅提点,我发现,延津州和国内城同时出兵的话,六千步卒和六千骑兵配合,可以将借机入寇辽东的渤海国兵马彻底封死……”
“啪!啪!啪!”
没等莫灵均说完,折云谷的掌声就已经响起,伴随着掌声的还有折云谷的称赞。
“不错,不错,真的不错,如果我没记错,从长缨军成军开始,你就一直独立领军了吧。”
“是!”
“能看出这些东西,没有辜负郭戎这么多年对你培养啊,好好干下去吧,如果我没猜错,郭戎西征河西的时候,你大概就是配合郭戎主攻方向偏师的主帅。”
“折帅……”
“如果有可能的话,我觉得……”
折云谷的话还没有说完,一名卫兵突然冲入了折云谷和莫灵均等人所在的军帐之内。
“大帅,莫中郎,陆帅请二位过去。”
听到卫兵的用词,折云谷、莫灵均一怔,接着莫灵均的脸上呈现了一种无法言喻的狂喜。
“义父这是……”
然而,话还没有说完,当某莫灵均的目光扫到折云谷脸上的时候,看到的是死灰一片。
这一刻,莫灵均心中咯噔一下,一个曾经听过的词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中,回光返照。
作为被陆康收养的孤儿中最大的几人之一,莫灵均比其他兄弟们有着更大的责任感,在这种责任感的驱使之下,话语不算太多的莫灵均尽可能的将自己做到最好。
事实上,莫灵均的表现也确实优秀,眼界、谋略、指挥、判断、心智无一不是超出寻常。
在实战之中,无论是辅助李愬完成雪夜袭郓州时候的干练,横扫漠北时候的果决,青州突袭四战四捷,汴州决战时候的外线突破,莫灵均都自己的才能展现的淋漓尽致。
莫灵均曾经认为自己很坚强,认为自己很成熟,认为自己可以面对一切。
然而,当回光返照真的出现在自己脑海中的时候,积攒了许久的情感在一瞬间爆发,泪水如泉一般涌出。
这一刻他忘记了郭戎,忘记了折云谷,忘记了自己的使命,忘记了责任,忘记了世间的一切。
泪水流出的下一刻,莫灵均不顾一切,任何停顿的直接冲出了军帐,冲入了漫天的大雪之中。
接受了雪花的洗礼之后,冲入了陆康所在的大帐之中,两步冲到了陆康的病榻之前。
跪倒在了被德刚和王铮搀扶之下已经微微起身的陆康身前,眼中,脸上被泪水覆盖。
莫灵均莫灵均心领深处最为坚固的那道堤坝似乎在一瞬间土崩瓦解。
这一刻,莫灵均想要说话,但是此时此刻,他的喉咙如同被什么东西堵住,一句话都无法吐出。
这一刻,跪在陆康病榻之前的莫灵均再也没有了统帅千军万马的大将气息,如同一个孩子不愿意离开父亲一样,抱着陆康嚎啕大哭。
而陆康则面带笑容,用一种溺爱的目光看着跪倒在自己面前的莫灵均,轻轻的将莫灵均拂在自己身上的脸抬起。
“孩子,不要悲伤,你一直做的很好,你们一直做的很好,看到你,看到你们,我似乎看到了我和兄弟们年轻时候的样子!”
说着,陆康缓缓的抬起了头颅,眼睛似乎看到了蓝蓝的天空,绿绿的草原,还有白雪皑皑的雪山……
“那时候的我们是何等的风华,何等的豪情,我们的理想是为大唐打出一个无边无际的疆域……咳咳咳……”
“我想过,可能会荣归故里,我想过,可能会战死沙场,但是,我没有想到,我的兄弟们,我的袍泽们,我的部属们,我的将军全部战死,而我却活了下来。
活着的我,我成为了最后一个活着的北庭兵,没错,我成为了北庭军最后一个,逃兵。”
整个大帐之内静悄悄的,只有陆康的声音在大帐之内回荡。
“我想过太多次死,但是,大都护(杨袭古,最后一任北庭大都护,就是《大唐漠北的最后一次转账》中最后的那位白发将军,庭州失陷之后带领最后两千北庭军出击)的最后一个任务我还没有完成。”
“王铮,帮我把你右手边盒子打开。”
在场所有被陆康收养的孤儿,齐刷刷的将目光投向了陆康卧榻边那个看起来很简陋的箱子。
儿时的记忆还都在,他们都知道,干爹从来没有在乎过什么,但是唯独这个看起来破破烂烂的盒子。
然而,没有人知道里面到底有什么。
很快,困扰了孤儿们十几年的问题有了答桉。
一柄唐军中高级将领常用的佩剑,一面残破的、镶着红边的黑色旗子出现在了王铮的手中,然后被王铮放在了陆康的双腿之上。
陆康轻轻的抚摸着这面旗子,就好像这是世间的无价之宝。
“大都护把这些交给了我,也把北庭军最后的希望交给了我!
大都护让我挥舞着这柄剑随着大唐的大军重新杀回西域,将这一面属于北庭的旗帜重新在庭州的城头飘扬。
大都护战死了,兄弟们战死了,而我活了下来,苟延残喘,苟且偷生,如同蝼蚁、硕鼠一般卑微的活了下来。
曾经的我看不到希望,
曾经的我以为永远也无法实现大都护最后的嘱托,
但是,天不亡我,天佑我大唐!
人这一辈子吧!
能有一次为大唐燃烧自己的机会,很值得了!
当年的时候,就连燃烧的机会都不曾拥有。
我也就走到这里了,
现在,我把这些交给你,
孩子,
带着我和兄弟们的梦,
带着大都护的嘱托,
继续走下去吧!”
“大唐万胜!北庭军万胜!”
用最后的一丝气力,发出了最后一声呼喊之后,陆康那高大的身体重重的跌落了下去。
元和五年,三月二十四,前大唐北庭都护府陪戎校尉陆康,卒,七十三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