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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一只橘猫压海棠     大唐:安西最后一个信使txt下载     大唐:安西最后一个信使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26章 契子!

    随着命令的一声声下达,数不清的巨大弩矢从一艘艘收尾相接的海船上飞射而出,朝着海岸之上,密密麻麻的乱军和叛军飞去。

    最初,从统合叛军的前唐军将领第五轮,到普通的一个战兵,叛军并没有在意,毕竟这些人是见过世面的。

    海船看起来很大,很吓人,但是那是海船,再大又不能登陆。

    八牛弩或许很吓人,但是在海面之上,能有几分准头?

    就算能射中,隔着两三里的距离,纵然是八牛弩,所能剩下的威能又有多少?

    第五轮以及他所统合的这些兵马的见识不错,只不过已经有些落伍了,至少在以长缨军为基础拓展出的禁军和海军水师中落伍了。

    从南北朝时代开始,三弓床弩或者八牛弩就已经渐渐成为步卒作战的重要辅助兵器。

    到了郭戎主导的新编禁军时代,八牛弩的作用进一步提升。

    相比较结构简单,但是可靠性更差的投石车,八牛弩更是成为了长缨军为代表的禁军最重要的远程攻击武器。

    经过数次改良之后,如今禁军八牛弩的弩矢已经形成了步战型,防御型,海战型三种类型。

    其中步战型最为灵活,是禁军步战中的杀敌利器。

    防御型主要设置在城池之上,或者和黑火药结合使用,威力惊人,杀伤力惊人。

    海战型则是留守即墨和崂山的长缨军工兵根据海战特殊性,改良之后,方便固定,并可以进行短途移动的类型。

    为了配合可能出现的海战,郭戎还专门为水师配属的海战型八牛弩定制了专用的,增加了破甲属性的特制弩矢。

    八牛弩的箭头为精铁打造,箭杆为硬木打造,长度一丈,直径三寸,兼具了破甲和杀伤。

    在八牛弩弩矢的尾部,仿照箭矢还专门用铁片作为尾翼,使得稳定性和射程大幅度提升。

    考虑到很多时候海战之时的对手是对方的船只,和禁军步战使用的八牛弩弩矢相比做了一适度的改良。

    海战型的弩矢同样精铁打造,但是形状形状却使用了标准的三棱锥,使得破甲和击穿效果大幅度提升。

    这种经过特制和改良之后的特制八牛弩弩矢,在三十丈范围内可以轻松击穿三寸厚的硬木,在五十丈的范围内可以轻松击穿两寸的硬木板,一里范围内依旧可以击穿至少一寸的硬木板。

    单纯看性能而言,八牛弩和海战型弩矢组合之后几乎是这个时代最强的兵器,郭戎甚至感觉在进入大炮巨舰时代之前,都不可能有更强的存在。

    以打造海船使用的硬木都无法抵抗水师海船上配备的八牛弩,更何况这些血肉之躯的步卒。

    此时此刻,就算水师的海船距离岸上的叛军距离超过了二里,但是这些八牛弩弩矢的威能依旧不是这些毫无防备的兵马所能抵挡的。

    短短十几息的时间,飞射而出的弩矢就已经抵达了海岸之上,城墙之下正在进攻和穿行的叛军之中。

    随郭戎从青泥浦北上的水师船队总共九十艘,分成了东西两支,其中靠近卑沙城一侧的西北方向三十艘,卑沙城东南侧海面水师主力方向上,整整六十艘海船。

    整整六十艘大、中型海船,船只平均配备的八牛弩超过三十架。

    再加上少数几艘,如同定远号一类超过六十架八牛弩的战列舰,整个卑沙城东南方向的海面上,整个船队的一轮齐射,可以发射的的数量超过了两千支。

    随着命令的下达,在短短几息的时间之内,接近两千架八牛弩的弩矢被激发。

    八牛弩的巨大弩矢如同飞蝗一般倾泻而来,黑压压的一片甚至短暂短暂的遮蔽了天日。

    精钢打造三棱箭头配上铁片做成的尾翼,哪怕经过了两里地以上的飞行,其动能依旧惊人。

    寻常战兵使用的重甲,哪怕是三层重甲,在这种特制的弩矢面前跟纸糊的没有任何区别。

    最初,只是“嗖!嗖!嗖!”的声音从他们的耳畔经过。

    然后,一阵又一阵“咔嚓,咔嚓”的声音,传入了他们的耳中。

    紧接着,大片大片殷红,出现在了他们的身前,身旁,身后。

    接下来,最数不清的血光,袍泽沾满了他们的目光之内。

    最后,看着满地被洞穿,被射飞、被撕碎的尸骸,这些躲过了第一波箭雨的幸运儿几乎在一瞬间陷于崩溃。

    仅仅一波箭雨,数百人,数百身披甲胄的精锐战兵,甚至连一个惨叫和哀嚎的机会都没有,就在这么短短的一瞬间,惨死在了这箭雨之下。

    在箭矢抵达的一瞬间,整个战场几乎彻底沦为了人间地狱。

    不止一个人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然而,这一具又一具尸体,一片又一片血迹,一支又一支插在地面上,或者插在袍泽尸体上的巨大弩矢,证明了这一切都是真的。

    还没等这些倒霉孩子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呼呼”的风声从空中传来。

    听到了从天空中传来的“呼呼”的呜咽之声,没有在第一波箭雨中受到伤害的叛军下意识的抬起了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然后,这些仰着头看天的家伙发现整个天空似乎都被这密密麻麻的巨大弩矢所占满。

    还没等他到他们做好闪避或者防护,当然,也可以说还没等他们回过神来,第二波弩矢已经飞到了他们的身边。

    这一次他们清清楚楚的看到了整个过程,看到了一支又一支巨大的弩矢,以不可阻挡的态势落下。

    看到了一群又一群战兵倒在了巨大的八牛弩之下,绝大多数人甚至连发出一声惨叫或者哀嚎的声音都没有机会。

    当然,到了这时候还有能力理性思考的人会知道,没有发出惨叫和哀嚎就被带走生命的才是真正的幸运。

    因为有些运气不好的家伙,直接被那巨大的吓人的弩矢洞穿躯干。

    这些倒霉的家伙,被弩矢直挺挺的钉在了地面上,要么瞳孔放大,无声的仰望探空,要么张大嘴巴,但是却发不出一丝的声音,如同心脏被紧紧的攥住,只能无力的微微呻吟。

    还有一些倒霉的家伙,被直接射断四肢,此刻正抱着残肢,在地面上痛苦的呻吟,那声音之凄厉让人感受到了痛苦到了极点的折磨。

    能够在这一天出现在卑沙城附近战场上的都是不是新兵,几乎所有人都参加过惨烈的战斗,见识过惨烈到极点的战场。

    这一次,连对手的人都没看到……

    这些家伙的心中,已经被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惧浸透。

    只不过,战场的局势远远比他们所想象的更为恶劣。

    因为兵种和环境的原因,水师的作风和纪律无法做到和以长缨军为核心的禁军步卒一样的严苛,但是留守的水师将领也从来没有放松过警惕,更别说放松。

    这就使得凡是通过训练的老卒也愿意老老实实的去接受训练,这就使得所有的人手的素质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短短十几息的时间,从卑沙城东南方向海船上射来的第三波箭雨再次袭来,依旧是遮天蔽日一般。

    然后是第四波……

    连续两三齐射之后,因为风势的变化,船只之间位置的变化,船与船,弩与弩之间开始形成了一定的时间差。

    相比较之前三次整齐到可以遮天蔽日的程度,第三轮齐射已经零散了很多,八牛弩落地的间隔随之拉大。

    时间差和落地间隔的拉大,却使得箭雨开始不那么明显的分为波次,但是却使得叛军始终处于了八牛弩弩矢的笼罩之下……

    看着源源不断落下的巨大弩矢,看着一个个惨死在弩矢之下的袍泽,感受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降临到自己头上的死亡……

    更为不妙的是,他们惊愕的发现,不仅没有躲避的机会,甚至就连投降都不知道该去向谁投降!

    虽然八牛弩的密度已经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小,但是当恐惧这种东西已经被彻底注入到了这片战场之上。

    恐惧在一点一点的蔓延,崩溃在一点一点的进行,

    越来越多的人在这种窒息的氛围中惊慌失措的疯狂奔走,然后被弩矢洞穿,躺在这冰冷的土地上无声的呻吟和哀嚎。

    每一分,每一秒,每一刻,每一息,都会有人在这种令人恐惧到窒息的环境中死去。

    战阵在这种令人窒息的氛围中变得越来越松散,

    战线在这种令人窒息的氛围中开始一点一点的瓦解,

    进攻在这种令人窒息的氛围中彻底的溃散,

    当东南方向海船上的八牛弩的射击进入第十轮的时候,整个朝向东南方向的海岸上,由数万人组成的叛军,在超过两万支八牛弩的袭击之下,已经彻底崩溃。

    相比较东南方向的密集齐射,在西北方向上,战船的数量虽然少,但是东北方向的海岸和城池之间的距离也更加的狭小,所能够形成的打击效果更加的理想。

    只不过,在西北的次要方向上并没有形成大面积的溃退,其原因很简单,城墙之上插满了射入城墙的弩矢,城墙之下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尸体。

    一刻钟之前,自己还占尽了优势,十余万大军几乎已经将卑沙城彻底吞噬。

    一刻钟之后,自己孤注一掷,投入的十多万大军已经彻底溃散。

    这样巨大的反差,让卑沙城外的第五轮目眦欲裂。

    相比较那些在巨大压力之下已经彻底崩溃的叛军士卒、军校,第五轮其实相对清醒。

    他看到了那些海船,他看到了那些从海船上射出的箭矢,他看到了实际上的伤亡远没有看起来那么恐怖。

    但是,正因为清清楚楚的看清了这些,更让他无法理解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竟然让十几万大军在顷刻间土崩瓦解。

    虽然不愿意承认,虽然不愿意接受,残酷的现实已经说明了一切,自己的计划破产了!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疑惑归疑惑,不解归不解,如果有可能,第五轮希望能够现在就弄清楚对面的神秘面纱

    只不过,看着正处于崩溃状态的大军,第五轮知道研究对方的已经晚了!

    与其固执己见,将大军彻底葬送,不如利用最后的机会,尽可能的收拢残兵,为自家的老板保存最大的力量。

    认清了失败的现实,第五轮毫不犹豫的放弃了自己的尊严,下令鸣金收兵!

    原本正处于溃退和崩溃中的叛军,在听到了鸣金收兵的声音之后,溃散的趋势未变,但是却给所有叛军指明了撤退的方向。

    相比较被死亡和窒息充斥的卑沙城外,卑沙城城头之上气氛则轻松了太多,李愬的脸上挂满了笑容。

    从第一次见到郭戎,被郭戎主导的长缨军改革吸引之后,李愬就一直对郭戎充满了信心。

    只不过这一次,亲眼看到十余万敌军从不可一世到原地溃败,短短一刻钟之内被彻底击溃的十余万叛军,郭戎再次刷新了李愬的认知极限,使得李愬对郭戎赞不绝口。

    然而在同一时刻,郭戎的心中却充满了遗憾。

    如果有可能,郭戎很希望能够在这种情况下,将所有的叛军全部消灭,但是他手中的八牛弩的弩矢实在太少了!

    海战型八牛弩和海战型弩矢的组合确实是这个时代的王者,但是这东西也不是全能的。

    如果说这种组合真的有什么不好的地方,那就是在铸造技术不够成熟的情况下,制造的成本太高。

    尤其是精钢打造的三棱箭头,对工艺的要求不是一般的高,整个大唐范围之内,除了三原县的几座工坊之内,根本就没有第二处可以打造的地方。

    虽然三原县的工坊已经竭尽全力,但是在叛乱发动之前,被运送到即墨的箭头也不过六万个而已。

    六万个箭头乍一看不少,但是考虑到以荣成湾为界限的南北两支水师的规模,还真不怎么够分。

    平均每一架八牛弩能分到的不过十几支而已,十几支对于战场而言,太少了。

    带着遗憾,目送叛军缓慢的撤退,李愬突然询问了郭戎一个问题。

    “你真的不准备乘势追击,一举把外面的这些家伙干掉?”

第427章 东海道行军大总管?

    “我说,郭戎,你真的不准备乘势追击,一举把外面的这些家伙干掉?”

    看到郭戎笑而不语,李愬皱了皱眉头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继续追问了下去。

    “我说城外,联营十余里,看规模至少有三十万大军,今天对方真正的主力被引诱了出来,让你水师的八牛弩一顿胖揍,吃了这么大的亏,再下一次想找到这种机会就不容易了。”

    “所以呢,然后呢,八郎!”

    听着从郭戎嘴里蹦出来的八郎,李愬直接就是一阵恶寒。

    男子称郎,女子称娘,本是大唐对男女的爱称,但是到了郭戎这里,一切似乎都变了味,每次都让李愬反胃。

    只不过,八郎这称呼都出来了,李愬也算明白了郭戎的态度,只不过他依旧不太甘心,就如同他说的一样,同样的机会很难再找到了。

    “我说郭戎,你别给我阴阳怪气的,虽然耶耶不在长缨军了,但是你那一套专业人干专业事的理论我还是认同的,所以……”

    “所以什么?”

    “所以,我认为你主导之下的水师,主要作战的目标肯定还是海船,而不是海岸边的人,虽然我不知道对于海战的要求是什么但是,我敢打赌,你为水师配备的那些八牛弩只是看起来很吓人而已,对于人员的杀伤其实并不大。”

    “为啥?”

    “你这是八牛弩用的全部都是抛射!抛射!抛射!而不是平射,再吓人又能干掉几个?也就是欺负对方不知道你的底细,”

    “啪!啪!啪!没错,看起来很吓人,但是距离毕竟太远了,吓唬人的效果远比实际的效果要大!”

    看到李愬想要开口继续说什么,郭戎直接挥手,打断了李愬。

    “你还记得在武州之战前我做动员的时候说过的那句话么?”

    李愬微微一愣,看着郭戎不是说笑的样子,稍稍思索了一下之后,说道。

    “八牛弩是用来丈量我大唐国土面积的?”

    “是的,”郭戎一边说着,一边点头,“我说一件属于绝密的事情,只有宰府级别才能知道的。”

    “宰府?你还是别说了,虽然我不太喜欢你倒腾出来的保密条例,但是我得承认这东西确实管用,要不是有你这保密条例,我估计朝廷上,兵部、户部还都是都跟筛子一样。”

    郭戎点了点头,但是神情上却不以为然。

    “这个其实还好,因为你的级别很快也就要到了。”

    “啊!”

    这句话一出,李愬直接瞪大了眼睛,用一种见鬼的神情看向了郭戎,很明显是想知道所谓的级别很快就到了是怎么回事。

    不过,郭戎并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岔开了话题,开始讲述自己的构思中的,只有宰府级别才有资格了解的信息。

    “其实我知道你率军北上的时候就知道你的想法,我也坚信你能彻底牵制住辽东方向的乱军,等到我知道李师道已经登陆倭国,成为了倭国太上皇之后,我渐渐的形成了一个想法,那就是把辽东、新罗、百济、倭国……,作为一个独立的大的方向……,设置成为一个独立的战区,或者防区……”

    用简简单单几句话,郭戎将自己构思中的东海道战区描述完毕,随后看向了身边的李愬。

    这时候的李愬神色凝重,已经陷入了沉思之中。

    郭戎静静的站在旁边观察着城外的占据,没有打扰李愬的沉思,而李愬的思绪则早已经超出了眼前的卑沙城,飞到了大唐的心脏,长安。

    虽然早已经身居高位,但是在很多时候,李愬的行事和作风表现得更像一位率军冲阵的战将而不是运筹帷幄的统帅。

    这使得很多人忘记了一点,李愬最强的地方并不是他的武力,而是他出众的战略眼光,以及他对于战场,对于战争的预见性和判断力。

    李师道这个高句丽后裔出身的大唐节度使,成为了倭国的太上皇,这一点如果不是郭戎亲口所说,李愬是无论如何不敢相信的。

    但是,有了这一点作为基础之后,作为最了解郭戎性格和思路的朋友和战友,李愬很容易就能理解郭戎为什么要单独设立这样一个战区。

    第一,李愬是知道郭戎的核心目的是整合整个大唐的资源,帮助他实现西征,打回龟兹的。

    如今中原决战已经完成,河北叛军覆灭在即。

    河北叛军一灭,中原的各路藩镇定然小心翼翼的夹着尾巴做人,山东的豪门也定然只能老老实实的按照朝廷的指令行事。

    占据了岛国,挖空了半岛,经营了辽东,图谋中原的李师道就成为了郭戎此刻最大的绊脚石。

    郭戎率军突袭胶东,消灭了李师道的后手,覆灭了李师道在大唐的最后根基,歼灭了胶东水师的主力,砍断了李师道一臂。

    李愬自己率领河北军千里奔袭,突进辽东,将辽东搅合成一锅粥,更是彻底打乱了李师道整合辽东,窥探中原的如意算盘。

    在郭戎和李愬自己的联手打击之下,李师道可谓鸡飞蛋打,损失惨重,但是不可否认的是李师道的根基还在。

    岛国、百济、新罗还在李师道掌控之中,辽东还有李师道可以掌控的三十万兵马。

    以现在大唐的状态和力量,击溃对手毫无问题,但是在短时间内拿下辽东,拿下半岛,拿下岛国,彻底覆灭李师道是不现实的。

    问题在于,李师道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一波被彻底干翻,即便他能忍,难道他就不害怕大唐彻底恢复巅峰国力之后去收拾他么?

    无论是报复或者还是自保,李师道给大唐捣乱是可预见的,给大唐捣乱,就等于影响郭戎备战西征。

    所以,设立这样一个战区,可以在使用有限力量的情况下,将以李师道所掌握的所有力量压缩在一定范围之内,不至于影响大唐恢复国力。

    至于第二点,则要源于李愬对郭戎的了解。

    虽然在战场上杀人无数,在郭戎指挥之下斩杀的敌人更是以万为单位,但本质上,郭戎并不是一个噬杀的人。

    对平民百姓和善,对自己的士卒关心,哪怕对待被俘的敌人也不会太过苛责,在面对于唐人有时候甚至会流露出妇人之仁。

    然而,这一切在遇到岛国人的时候就变了,坑杀、焚灭、京观、首级传世无不表明一点,郭戎对于打岛国人似乎有一种刻骨铭心的仇恨,一定要置岛国于死地。

    以郭戎的性格,想法一旦确定,几乎就无法阻挡,李愬敢确定,等到打通河西走廊,救援龟兹,重建安西都护府之后,郭戎一定会扭头回头收拾岛国和李师道。

    根据郭戎决胜于开战之前,不打无准备之仗的习惯,在收拾岛国和李师道之前,肯定要做上足够的准备。

    将和李师道所控制的区域划分出来,在不影响西征的基础上,尽可能的囤积粮草,准备兵员,积累战舰是一个让人无法拒绝的选择。

    至于郭戎的意志会不会得到皇帝的支持,这一点在李愬看来根本就不需要担心。

    相比较其他人,本就是将门出身的李愬对这一点的理解远超他人。

    郭戎只是一个人不假,但是郭戎在大唐处于最为难的时候一手创立的长缨军,并以长缨军为基础重建了大唐的中央禁军体系。

    同时长缨军还是维系朝廷和韩式掌控的宣武军,自己的河北军等地方军,川北军,陇南军,灵朔军等边军的重要纽带。

    这些构成了大唐如今最重要的军队体系中,除了灵朔军是李唐皇室的簇拥之外,剩余的和郭戎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对于大唐最为重要的驻扎在大唐吐蕃边境,由吐蕃人组成的两支仆从军甚至干脆就是郭戎和长缨军一手扶植。

    除了在军方深厚的根基之外,如今郭戎的战略眼光和战略布局也已经今非昔比,郭戎这个军方第一人是真正的实至名归,无人可以撼动。

    问题是,李愬并不是第一天认识郭戎,五年之前第一次见到郭戎时候的场景李愬历历在目。

    当时,刚刚保卫了兴庆宫,准备创立长缨军时候的郭戎是何等的青涩,虽然也算不错但只能算一个有些想法、擅长防御战的、年轻校尉,和今天的郭戎有天壤之别。

    虽然李愬现在不在长安,但是他敢说,汴州-中原决战彻底歼灭了河北叛军的主力之后,郭戎在长安绝对有了什么无敌战神,定海神针的名号。

    从毛头小伙,到如今的无敌战帅,大唐的定海神针,啧啧啧……

    太上皇他老人家虽然登基半年就被逼着灰溜溜的退位了,但是他老人家退位之后可是有智近于妖的评价的。

    李愬可不认为太上皇预见不到今日郭戎的风采。

    要知道,郭戎这一路的变化,可是他老人家看走过来的,甚至李愬感觉“看着”这个词都不太准确。

    要什么有什么,想什么来什么,需要什么就获得什么,

    整个长安城横着走,三省、六部、五寺、九监,一台,四军,十六卫随便挖,

    国子监那帮老头子被打上门了都需要老老实实的吃哑巴亏,

    李愬甚至从李纯的脸上都看到过羡慕的神色,

    ……

    五年的时间从一个无名小卒,一跃成为大唐军方第一人,这种程度,已经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支持可以形容的了,这TM如果不是太上皇他老人家故意扶持起来的才怪!

    这一点其实很早李愬就发现了,而且李愬相信,朝廷上甚至整个大唐范围内但凡不是傻子的人都能看出。

    对于比自己小了接近十岁的郭戎,李愬却只有敬重,没有半分的嫉妒,武人,一切是要靠拳头说话的。

    自己麾下的三万河北军虽然是地方军,但是的核心就是当初留下的一万人的禁军补充兵,所以也往往会被藩镇归纳入禁军体系之中,只不过是禁军中的二流。

    然而就是这样一支以禁军补充兵为核心的二流禁军,却震慑河北三镇几十万兵马不敢轻举妄动。

    就是这样一支以禁军补充兵为核心的二流禁军,在一个月里横跨辽西走廊,突入辽东,将几十万辽东叛军打的狼奔豕突。

    这其中固然有李愬自己的战略眼光,李愬自己的指挥艺术,但是最根本的还是其麾下士卒的意志力和战斗力。

    而且,李愬知道自己对抗的是本质上乌合之众的辽东叛军,而郭戎就不一样了,在朱寨、代村两次决战,都是在以少胜多的情况下,前后总计干掉了几十万藩镇军的主力。

    如果把自己的对手从辽东的叛军变成河北藩镇军的主力,自己还敢这么玩,肯定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李愬不嫉妒郭戎,但是他却不懂为什么太上皇要如此费力的扶持郭戎,直到这一次百万大军联手而来,如果没有郭戎和这样一支去大的禁军,怎么可能直接抗住吐蕃和河北藩镇的合击。

    从这个角度来说,李愬不得不承认,太上皇他老人家比自己,比皇帝李纯甚至比绝大多数人更清楚一支强大的中央军存在的意义。

    至于忠诚的问题,反而是李愬最理解太上皇的。

    西域那是什么地方!

    安西军所处的是什么环境!

    万里一孤城,尽是白发兵。生是汉家人,死亦大唐兵。

    相比较安禄山、史思明、李师道、田季安之流,孤悬在外的安西军有无数个理由背弃、背叛大唐。

    可是他们没有。

    在那种环境下长大,突出重围来到长安,郭戎和他那些白发前辈一样,早已经用铁一般的事实证明了他们的忠诚,如果有一天连他们都彻底背弃了大唐,那大唐恐怕才真正没有了希望。

    当然了,李愬也知道,这所有的一切都是站在自己臣子的立场上,如果说郭戎现在有什么隐患,那就是现在这位皇帝李纯的想法。

    说一千,道一万,至少在名义上人家是大唐的主人,郭戎的权利和影响力着实大了一点。

    静静的等待了一刻钟的时间,郭戎发现李愬的神情终于缓和下来,知道这家伙大概已经理顺清楚了思路,于是直接询问道。

    “我说,大兄,你觉得我的设想怎么样?”

    “东海道战区的设想?”

    “东海道?哎,别说,这名字不错,我之前也考虑了一段时间,但是还真没想到比这更合适的名字,不错,不错,用了,多谢了,大兄!”

    大兄,这明显比八郎要舒服太多,只不过看郭戎表现的轻松,李愬却不由得为郭戎担心。

    “平心而论,我觉得不错,但是你要考虑陛下的感受,”看郭戎依旧不以为然,李愬的牙花子搓的咯吱作响。

    “我说,郭戎,你就不担心功高震主,或者让陛下感觉到威胁么?”

第428章 绝密!

    功高震主!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大大出乎了郭戎的预料,他和李愬的关系真的不错,但是真的没有好到这种程度,至少没有好到可以轻易说出功高震主这几个字提醒的程度。

    毕竟,李愬只是他的朋友,而不是吴少雄一样的幕僚。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确实出乎了郭戎的预料,但是也使得郭戎相信自己的判断没有错。

    片刻的停顿之后,郭戎带上了一种无法掩饰的轻松和笑容,说出一句和之前看似没有关系的话。

    “你知道我先皇之间是有密奏的。”

    “嗯,我知道。”

    “现在我和陛下也继承了这种密奏!”

    听到这句话,李愬的双眼直接瞪到最大,然而还没等他做什么反应,郭戎继续说道。

    “不过,陛下明显太勤奋了,每一次回信都写的满满的,至少是我写信内容的两到三倍,你知道我的书法的,这简直太煎熬了。”

    一边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瞪着郭戎,一边绕着郭戎转了整整一圈之后,李愬用一种不可置信的表情对着郭戎举起了大拇指。

    郭戎呵呵一笑。

    “先皇还在世的时候就已经维持了,而且先皇对于这一点也很支持,我和先皇,和陛下都讨论过这个计划,先皇给我的回复是知道了,让我跟陛下商量。”

    “陛下呢?”

    “陛下是支持的,仅仅为了干掉李师道这个数典忘祖之辈值得,为了惨死在倭兵手下的唐人更是必须,只不过陛下依旧不太明白我为什么要对小小的岛国动手。”

    “然后呢……”

    “然后陛下自己想起来,岛国似乎有海量的银矿……”

    “我艹,我怎么忘了岛国还有这东西了,”说到一半,李愬一愣,狐疑的看向郭戎,“如果我没记错,岛国有银矿这事好像是你最早捅出来的吧,难不成,从那时候开始,你就有了收拾岛国的打算了?”

    “怎么可能,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的是,先皇和陛下对于岛国的银矿都非常的重视,只不过陛下已经决定不再设置新的节度使,所以陛下准备以行军大总管组建幕府,统筹对辽东、岛国战事的准备。”

    “只不过对于这个关键的人选太过重要,所以一直没能确定下来。”

    听到这里,尤其是听完郭戎专门的解释,李愬也明白了郭戎的想法。

    “所以,你是说……”

    “陛下有几个人选,但是我最希望的人是你,只不过你这几个月在辽东打的这么过瘾,实在不好意思打扰你的雅兴,现在,各种情况你也知道了,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等回去之后,我就上疏陛下,从关中调集一军或者至少一卫禁军来辽东,你以为东海道行军大总管,营州刺史……哎我说,八郎,你可别……不至于,而且更重要的事我还没说呢。”

    “嗯?怎么?”

    “你不会以为我说的需要保密的是这件事吧。”

    “啊……额……”

    “最迟到年底幕府就要成立,所以进攻岛国这件事很快就会列入朝廷的议程,现在我跟你说的才是最高的机密实话告诉你,海军,哦,不水师装备的八牛弩只不过是权宜之计。”

    “就这还是只是权宜之计?”

    “问题其实你已经发现了,就是现在的八牛弩对海船的攻击力足够,但是对陆地的杀伤太低了!”

    “我说,郭戎,我说差是相对的,从那么远的距离直接其实已经相当不错了……”

    “大兄啊,在河北待的时间太久了,辛苦了!”

    “……这……”

    “如今的长安和五年之前已经完全不同了,大兄,如今关中已经没有人烧柴了,从府谷到长安的大路已经修通……,哦,大兄应该还不知道煤炭是什么,我给兄长好好说一说……围绕长安城整个关中已经开始分区……”

    “分区?”

    “对,完整的分区早在去年就已经完成,如果不是因为今年的战争,各个分区早就应该开始了,不过饶是如此,仅仅前期的试验已经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蓝田县、玉山将成为未来大唐的教育和研究中心,国子监正逐渐把主要的学宫迁往蓝田……”

    “……坐落于府谷到长安驰道上的三原县已经成为煤相关的中心,栎阳已经成为武器的研发基地,……陈仓、金城、武功……,以如今的整个关中……”

    卑沙城之外战况依然,看着各路叛军、乱军依旧在溃退,本就不想追击的郭戎干脆放开了,开始滔滔不绝的给李愬讲述如今长安城的变化。

    原本,李愬还有些着急,但是听着郭戎一点一点的讲述,再看看城外确实没太有机会,李愬也干脆安下心来。

    这些东西他不是没听说过,但是如今的朝堂已经不再是筛子,敢于随意泄露信息的人结局只能有一个——夷三族。

    夷三族,不是字面意思。

    由郭戎提出,李纯细化,李诵批准,御史台、大理寺、兵部、禁军共同执行的保密制度被彻底贯彻。

    文的不行来武的,软的不吃来硬的,文、武、软、硬都不吃的,则由禁军,准确说禁军的预备兵带着八牛弩和投石车去敲门,执行灭绝令-夷三族。

    从西京到东都,从灵朔到宣武,从山南到鄂岳……

    凡是真正在朝廷掌控的地区,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血流成河,然而血流成河之下。

    不过,在血流成河的同时,从地方到朝廷,从民众到士绅,从勋贵到豪门,对于保密制度好评如潮。

    归顺太上皇的,顺从朝廷的,老老实实执行的,主动好评。

    逆反太上皇的,抵触朝廷的,当保密制度为放屁的,夷三族,默认好评。

    是以,虽然血流成河,却没有半分不良的传闻被传出。

    毕竟,不听话的、管不住嘴的、自以为是的已经被灭族了……

    有些或许嘴硬,但是嘴再硬也硬不过横刀、长矛,硬不过陌刀、马槊,硬不过八牛弩和投石车……

    所以,这一切丝毫的没有影响李诵对朝廷,朝廷对直辖地区的管辖力度,却使得李诵掌控的朝廷,朝廷掌控的地域彻底变成了铁板一块。

    试想一下,如果没有这样坚实的基础,从朝堂到地方的诸多改革如何能快速的推进下去?

    如果没有这样坚实的基础,李纯怎么敢在长安玩一出空城计,将所有逆党引出而后诛杀?

    如果没有这样坚实的基础,太上皇如何敢以关中、河洛之地,硬抗两路强敌的百万大军?

    否则以李愬这样一位手握兵权的大将,怎么会在听到这是属于宰府级别才能知道的信息之后,主动劝阻?

    如果有没有这样用铁和血铸就的名号,太上皇如何能以残缺,半死之身震慑的整个大唐无人敢于逆反?

    “因为吐蕃和河北叛军的联手,原本应该执行的计划被推迟了很多,但是就现在已经有的基础,仅仅三原县和栎阳两县,全力生产之下,一个月就可以可产陌刀三千柄!”

    前面的东西,郭戎虽然说的精彩,但是终究属于政务和民政和李愬关系不大,但是陌刀可就不一样了。

    听到月产三千柄陌刀的时候,郭戎可以明显的感觉到李愬的眼中在不停的放着精光。

    陌刀这东西的复杂程度和难度仅次于马槊,月产三千柄陌刀,绝对可以轻松的生产同等数量的铁甲,或者十倍的其他兵器,比如横刀,比如长矛,比如长枪……

    “其实,陌刀还是只是小道,真正有意思的是我马上要告诉你的。”

    说了半天最核心的还是在卖关子,听的越来越着急的李愬一个白眼没有任何犹豫的甩到了郭戎的脸色上。

    “咳咳,陌刀之所以产量暴增是因为冶炼技术出现了巨大的进步,同时借助了渭水的水流使得生产力暴增,但是,水流其实也不算效率太高,所以……”

    郭戎停顿了一下,认真的看向了李愬。

    “大兄应该记得兰喵吧!”

    “陈仓兰氏,兰喵喵?”

    “没错,就是那个放着万贯家财以及陈仓兰氏家主不愿意继承,非得跑到长缨军工兵营的那个家伙。”

    “他怎么了?”

    “我之前……蒸汽机……,兰喵在这方面很有天赋,先皇钦命他主导蒸汽机的研发,花费了接近两年的时间,花费了百万贯费用之后,从安南、南诏等地找到了一种叫做橡胶的东西,可以解决蒸汽机漏气的问题……已经可以投入实用了……”

    “只不过因为现在橡胶这东西太少,再加上现在,他们研究的方向有两个,一个是装配到车和船上,作为动力,另一个则是实用用锻造……”

    郭戎说的滔滔不绝,越来越激动,而李愬则越听越迷糊……

    “我说,郭戎,这和你说的……”

    “大兄,不要着急,马上就到了!”

    “额……”

    “兵部、工业部、将作监、兵器监、国子监联合在蓝田以南的玉山中秘密筹建了新式的兵器研发基地,长缨军的工兵、各地的匠人都被秘密的征集到了这里,为了保密和掩人耳目,对外使用的名称是国子监-兵学-兵器所……专门研究我大唐禁军的兵器……”

    “比如,改良之后的三种八牛弩、两种投石车,侦察兵使用的手弩,最新的连发重弩,工兵最新版本的工兵铲……”

    “那些东西不都是长缨军工兵研究出来的么?”

    看着惊讶到了极点的李愬,郭戎呵呵一笑,“大兄什么时候这么实在了!”

    “长缨军和禁军其他各部要么在训练,要么在打仗,工兵和器械兵更是任务繁重,哪里有时间能研究出来这么多东西,全部都是研究所的工匠们的研究成果……只不过研究所需要保密,就只能把名义上的功劳放到长缨军工兵身上了。”

    “当然,大兄放心,没人会真正亏待这些幕后的英雄,封赏、职位、荫蔽……一个都不缺,除了不能暴露身份,他们……”

    “后来我在胶东偶遇了出身终南山的道长清虚子,在清虚子道长的启发下我给研究所的工匠们提出了一个想法,是不是在火箭(装配黑火药的八牛弩弩矢)的基础上研究一下火药的其他用途,比如放到铸造好的武器里……”

    “郭戎,我还是不太懂……”

    “大兄你想,现在八牛弩射出的是弩矢,在抛射的情况下撑死能射死一两个人吧。”

    “嗯。”

    “如果把飞来的东西变成实心的铁球呢?”

    “铁球?”

    一边重复,李愬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连串场景:

    高速飞出的铁球直接飞入人群中,硬生生清空整整一排身披重甲的战兵;

    高速飞出的铁球硬生生的砸在木质的栅栏上,将木质的栅栏,硬生生砸断,将躲在栅栏后面的士卒砸的血肉横飞。

    高速飞出的铁球,猛然的砸在城墙之上,将高大的城墙砸的砰砰作响,那看起来高大坚固的城墙,在连续不断的铁球的撞击下摇摇欲坠……

    下一瞬间,李愬下意识的看向了城外,如果之前海船上发射的是郭戎所说的东西,那城外恐怕真的会成为人间地狱。

    看着李愬目光所在的方向,看着李愬脸上带着残忍的笑容,郭戎收起了后面准备的话。

    很显然,在李愬看来,前装滑膛炮发射的实心弹威力已经足够了,就算再先进,杀伤力再强,都属于无效伤害……

    先把用铜铸造的,前装滑膛炮倒腾出来再说,至于什么线膛炮,高爆弹,开花弹还是等大唐的铸造技术再积累一下吧。

    就算不会炸膛的合格滑膛炮对于现在来说其实难度已经不低了,有些东西,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万一真的因为着急出了什么意外,炸死几个大匠郭戎才欲哭无泪呢。

    看着火候已经差不多,郭戎也不再继续给李愬画饼了。

    “大兄,我们刚才说到哪了?”

    “嗯?你说到实心球了,从海船上……”

    “哦哦哦,实心球,实心球,大兄,怎么样,如果你没意见,等我返回登州之后,会直接上疏,请陛下降旨,由大兄负责坚守从辽东到琉求之间的广袤区域,如何?”

第429章 两栖登陆!夜袭!

    辽东到琉求!

    虽然郭戎已经做了足够的铺垫,但是听到这广袤地域、这可以预料到的权利之后,李愬依旧激动的难以自持。

    从辽东到琉求,郭戎说的很简单,事实上,辽东、新罗、这几乎囊括了大唐的整个东北部!

    辽东,自然不需要多说,从前隋就开始征伐,一直到高宗彻底拿下,在大唐的开发之下已经有百年之久。

    曾经的辽东为为不毛之地,然而经过唐人百余年的开发之后实际上富庶程度不亚于江淮。

    胶东五州,青、淄、密、莱、登。

    青、淄为齐国故地,人口繁多,商贸繁荣,淄州的陶器、青州的丝绸更是冠绝天下,曾经的稷下学宫在文坛的地位更是无与伦比,无论从哪个角度都是一等一的繁盛之地。

    密、莱、登曾经是荒芜之地,但是大唐仅有的两支水师,四个海防卫,所在皆在三州。

    还有筹划中的海洋、海军、海船综合基地都在胶东五州,随着大唐对海洋探索的深入,胶东注定将成为了大唐走向海洋最坚实的基础。

    而所谓的琉求却不是郭戎所处于那个时代的琉球群岛。

    准确来说,自汉末孙权派出卫温抵抵达的宝岛,郭戎之前所处于的那个时代的琉球在这个时代被称为小琉球。

    在唐人看来,从耕种和开发的角度,琉求小而无用,但是大唐走向海洋已经成为了一个不可逆的趋向,那么处于大唐伸向海洋最前沿的琉求的位置就显得尤为重要。

    李愬记得郭戎对琉求的评价,那是一艘永远不会沉默的航空母舰。

    李愬不知道什么是航空母舰,但是从郭戎当时的是神情和态度,已经可以了解郭戎心目中琉求地位之重要。

    辽东、胶东、琉求,再加上新罗、百济所在的半岛,就构成了郭戎目标中东海道战区的主要轮廓。

    其所辖地域之广阔,位置之重要,再结合郭戎已经点出的其他事项,这一职位已经在事实上超越了任何一个节度使的辖区。

    而如今的李愬不过三十五六岁,以三十五六岁的年龄执掌如此重要的地域,拥有如此的权利也难免会有激动。

    如果李愬是一个野心家,或者一个骨子里的军阀,拿到如此的权柄之后,恐怕做梦都会笑醒。

    只不过,此时的李愬还是一位热血满满,忠于大唐的将军,所以在他的眼中获得了这样的权柄之后,同时代表着他的身上肩负了巨大的责任。

    之前,李愬虽然也是身居高位,比如景州刺史,比如长缨军大将军,比如河北节度使……

    但是那些要么是虚职,要么是牌坊,再要么只需要负责单个方面的民政或者军务,复杂程度和权柄根本不是无法和如今这筹划中的东海道战区相提并论。

    执掌东海道,不仅要负责防守,还要准备进攻,不仅要负责陆路,还要负责海陆,不仅要保存现有的实力,还要守卫水师和航海的发展……

    确定了自己的权责之后,李愬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了这样一个问题,以自己的能力能扛得起这样一副重担么?

    下一刻,李愬下意识的看向了身边,郭戎这小子比自己还要小十岁,五年之前甚至只有二十岁。

    五年前……

    一个中风之后只剩下半条命,连话都说不利索,还被宦官、藩镇联手被逼退位的太上皇。

    一个只有二十出头,靠着一股悍勇,和一个女扮男装的向导,硬生生的从安西杀到长安的愣头青。

    就是这么一对组合,靠着几千残兵,靠着上天都嫉妒的运气,竟然硬生生的扛起了整个唐帝国,让这个疾病缠身,苟延残喘的帝国重获新生。

    再想想自己之前的推断,郭戎这小子是硬生生被太上皇推到了现在的位置,郭戎这小子又何曾有选择的空间和拒绝的余地。

    看着到现在依旧年轻的郭戎,李愬紧皱的眉头渐渐的舒展开来,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词,命数!

    “大兄怎么突然看起我来了,难不成我脸上有花?”

    听到郭戎略带玩笑的声音,李愬也从恍惚的状态中回神,刚刚舒展开的神情带上了一丝复杂和慎重。

    “你给我安排的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

    没有拒绝,也就等于是接受了,郭戎长出了一口气之后,也带上了一丝内疚和歉意,随即恭恭敬敬的朝着李愬施了一礼。

    “大兄,这是实在没办法的事,如今大唐改革在即,百废待兴,安西虽然已经不如五年之前凶险,但是那些老头子们真的已经不多了……”

    “老头子们……”

    李愬无声的在心中重复了一句,脑海中浮现的却是万里孤城之中,一群手持横刀、步槊,守卫在唐旗边上风烛残年的白发兵。

    “……所剩余的国力恐怕都要向西边倾斜,但是辽东、朝鲜、胶东、琉球、倭国,这一线责任太过重大,又不能放任……”

    “……李师道狼子野心,他反攻大唐纯属痴心妄想,但是如果他利用海洋袭扰……我大唐将永无宁日……”

    “能肩负此责任者,必须有大智大勇,胆大心细,忠诚……思来想去,也只有大兄能肩负,……大兄有任何需求,戎必定竭尽全力!”

    虽然郭戎口中说还没有确定下来,还需要向李纯上疏请求旨意,但是从郭戎之前的铺垫,从最后的笃定语气,李愬知道,这个构思中的东海道行军大总管自己是跑不了了。

    既然跑不了了,李愬以最快的速度转换角色,开始把自己当成了真正的东海道行军大总管。

    “郭戎,你老实给我交个底,你现在到底能给我多少人马和粮草!”

    “这个,我和陛下还没有详细研究过,不过,研究不研究区别不大,毕竟能调动的就只有这些,我想想从哪说起,哦,从水师吧……”

    “我的想法里,驻防荣成湾以北的那支水师有一半会将驻地从登州、莱州转移到青泥浦和都里镇……,即墨水师依旧……,在琉求和小琉求组建第三支水师……”

    听到郭戎计划中要以琉求和小琉求组建第三支水师,李愬算是确定了郭戎的目标和计划:

    辽东、胶东、琉求三个方向几乎形成了对新罗、百济、倭国的战略包围。

    从这个角度来说,李愬再次确定一点,李师道和倭国死定了!

    “……仿照胶东海防四卫,在……辽东设立金州卫、青浦卫,在江淮设置镇海卫……,从北到南总共设置十二卫……名义上卫戍海防,实际上作为随水师作战的陆战队,……也可以看做是防备倭国入寇的兵马,叫他们备倭兵也可以。”

    “……战事基本结束之后,从长安抽调一军一卫……进入……,……核心……”

    “……钱粮供给,……淄州、青州……兖海……临海各……”

    郭戎的思路很清晰,郭戎的话说的也很清楚,情况没有李愬预期的那么差,但是也绝对好不到哪里去。

    最大的好处就是通过设置海防卫的机会啊,将海防卫所处的州划入了辖区之内,使得所谓的东海道有了稳定的钱粮补给。

    问题是这些州能供给的钱粮有限,就连这有限的钱粮还需要兼顾海防十二卫卫军的建设,富余的钱粮真的不多。

    索性,水师和即墨的钱粮是由朝廷直接调拨,否认如果还需要兼顾这部分,李愬直接就就撂挑子。

    对于李愬来说,以后真正能为远征积攒钱粮的地方还是要放在辽东和辽西,能够获得的土地和人口自越多……

    至于军事,方面,李愬就比较挠头了,郭戎的话说的非常清楚,长安方向的援军需要在河北叛军被彻底击溃,吐蕃被击溃,退出唐境之后才能出发……

    郭戎从胶东四卫中抽调了一万五千人,但是那部分只能说暂时的寄给李愬,防止李愬这边因为减员太过严重而导致李愬被赶下大海……

    等到李愬这边局势稳定下来,这部分还是要返回胶东的,毕竟岛国那边的隐患还在……

    “北洋!”、“即墨”两支水师确实会划归李愬的属下。

    这两支水师规模庞大,实力强劲,再加上新式海船和新式武器的投入使用,在海洋之上基本是无敌的存在。

    当然有这两支舰队的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那就是自己不不需要担心侧翼,也不再需要担心后勤和补给的问题。

    问题在于,水师确实厉害,但是水师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开上陆地,不可能帮李愬守住卑沙城。

    通过这些,郭戎已经说的很清楚,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之内,自己不太可能得到太大的支援,除非进攻河北的兵马一路打到辽西和辽东。

    卑沙城内的两万人马外加一万多海防卫兵,外加八十艘留守在辽东的海船,成为了李愬手头实际的所有力量。

    略微思索之后,他的目光迅速锁定在了卑沙城之外,那数以十万计算的敌军身上。

    缺人啊!

    虽然名义上自己肩负的责任重大,但是第一步仍然是眼前。

    原本已经平息了一些的想法,渐渐地再次浮上了他的心头,一定要借助这一次机会,狠狠的收拾一下围困了卑沙城许久的敌人。

    “我说郭戎,难道你真的没什么想法么?”

    一边说着,李愬将手指向了城外。

    看着李愬旧事重提,郭戎也是一脸的无奈。

    如果他手头有个七八万人,别说七八万人,哪怕有三万长缨军,不用李愬建议,他也会下令追击,不掩杀个七八里,让敌军留下几万尸体,他都不姓郭。

    现在,城外的敌军为水师八牛弩的袭击,确实惊慌失措,出现了大面积的溃散,为了争取活命的机会,甚至有些人已经对自己人举起屠刀。

    但是,战场上所呈现的并不是只有这些,还有那源源不断的鸣金声。

    虽然都是失败,甚至都是溃败,但是有了鸣金之声,代表着所有人的撤退得到了主帅的认可。

    代表着他们逃回大营之后,不会因为遁逃而受到军阀的制裁,无形当中释放了他们的压力。

    这种情况之下,面对追击,这遁逃的家伙未必就不会反戈一击。

    伴随着鸣金声出现在战场上的还有从对方营地中突出的一队队精锐。

    这些精锐冲出营地之后,并没有对溃退的士卒举起屠刀,反而通过自己身的队列,开始将惊慌失措的溃兵分离开来。

    溃兵依旧是溃兵,不是每个人都能有理智控制自己,顺从这些精锐的疏导进行疏散,然而这些精锐也不是软蛋,对于不遵命令者,自然杀无赦。

    当然,除却疏导之外,郭戎也知道,这些精锐同时也担负着警戒和防御的任务。

    如果真的派出追兵,至少郭戎很难精确的掌控追击兵马的进度,如果迎头撞上核心担任警戒的兵马,郭戎相信,一切的逆转只在转瞬之间。

    先是鸣金,再是疏导,然后是警戒和防御,能在败局已定的情况下,做出这样有效的组织和应对,至少郭戎是服的。

    而且郭戎相信,自己能看到的东西李愬也绝对能看到,李愬之所以翻来覆去的提起,既有不甘心的成分,更多的恐怕外面那几十万人带来的绝大压力。

    “想法当然有,只不过,大兄,那第五轮也是沙场宿将,虽然暂时吃亏了,但是他应对的不可谓不得当,就这么直接掩杀过去,可能能有战果,但是这效果说不上就差了点?”

    李愬先是眉头皱起,但是眼角的余光看到了郭戎眼角的一抹坏笑。

    根据李愬对郭戎的了解,但凡郭戎带上这样的笑容,肯定是有鬼主意的,只不过……

    “你难道有什么别的想法?”

    “大兄,我可是带来了总计九十艘战船,这九十艘战船最多可以运送近两万战兵!”

    “所以?”

    “对方的军营根据我的观察连绵数里,而且是沿着海岸线的,你觉得我们为什么不利用海船,来一次两栖登陆!”

第430章 火烧连营

    曾经的李愬不知道什么叫做两栖登陆,更不知道什么叫做夜袭版本的两栖登陆……

    直到战斗结束,天色彻底阴暗下来之后,李愬被兴致勃勃的郭戎硬拽着,登上了郭戎的座舰,定远号。

    说实话,关于晚上的夜袭,计划确实是制定了,但是是否已要执行郭戎却没有定下来。

    原因很简单,危险性太高,如果不需要夜袭,李愬依旧能守住卑沙城,那么冒着巨大的风险去搞偷袭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郭戎将知否执行放到了白天的战斗上,看看敌军和敌将的表现是否值得自己去冒险。

    从清晨伊始第五轮调动兵马出营进攻,到临近正午水师发动突袭,再到溃散的叛军全部回撤完毕,持续了五个多时辰,一直到接近黄昏才算彻底结束。

    白天围绕卑沙城进行的战斗持续的时间着实不短,但是激烈的程度却极为有限,整个攻防战的阶段,一切波澜不惊,被李师道整合起来,由第五轮指挥的这几十万兵马的战斗力确实有限。

    在李愬没有获得支援之前,依靠人数,确实有机会把卑沙城堆下来,但是郭戎率领船队抵达,李愬麾下的战兵可以得到轮换和补充,粮草、辎重、军械可以得到补充之后这个可能性已经彻底消失。

    反倒是水师用八牛弩齐射,将这些乱军和叛军击溃之后,对方回撤的过程中的表现,引起了郭戎的兴趣。

    最初,郭戎确实看不上对方的行动,但是结合回撤时候第五轮的布置,回想白天的整个过程。

    简单回想,今天白天,第五轮总共调集出营的兵马超过了十二万。

    十二万,这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

    从兵力出动,兵力展开,兵力布置,攻防战,溃退之后的接应,疏导,阻击,警戒……

    第五轮的指挥其实有板有眼,对战场、战局的判断相当的准确,命令下达的时机也算不上差,关键是临危不惧,临危不乱,能做到这些其实算得上合格了。

    而且这还是驻扎在整个敌军营区,不同位置,不同区域,不同作用的十二万人。

    毕竟,那是十二万人的兵马,哪怕放在非战斗时间,非战争区域,十几万人的召集、调动、指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关于军队人数和能指挥军队的人数,郭戎现在是深有体会的。

    军队的规模,和战场上能指挥的规模绝对不是一个概念。

    能指挥一万人,却非要指挥十万人作战,结果必然是反应迟钝,指挥失灵,体系崩溃,那绝对是一场噩梦。

    郭戎自己为什么更喜欢直接指挥长缨军作战,而不是指挥几十万人规模的会战,就是郭戎很清楚自己不是那些真正的天才。

    汉匈漠北决战,卫青麾下的步卒、骑兵、车阵超过十万;

    大唐香积寺之战,郭子仪指挥的各路精锐更是超过了十五万;

    ……

    卫青、郭子仪他们能做到,那是因为他们确实是千年不出的帅才,也只有他们才能将十几万成分繁杂的兵马如指臂使。

    至于郭戎自己,郭戎很清楚,在战场上,自己能指挥的上限就是四万人,而且是以长缨军这种自己熟悉的兵马。

    否则,历史上是太多反面教材。

    淝水之战,前秦战败的原因,与其说是北府兵精锐,郭戎认为没有人能指挥的了前秦那庞大的军队。

    知晓这一些,韩信点兵多多益善是一种何等的自信。

    回到卑沙城外的战场上,从派兵布阵上,就可以看出第五轮其实已经做到了他能做到的一切。

    整个过程,敌军的行动算不上流畅,表现没法给出满意,那并不是第五轮的问题,而是李师道塞给他的这些兵马师素质实在太差。

    如果第五轮指挥的兵马里面有半数甚至三成是正经的唐军,郭戎相信卑沙城早就陷落,李愬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当然,顺境只是一个方面,遭遇攻击之后后半场才是他最为精彩的表现。

    要知道,当时在水师八牛弩的饱和攻击之下,包围了卑沙城的敌军是瞬间崩溃的。

    想要让这种溃军重新恢复指挥和体系,已经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词能够表述的。

    更何况,当时旁边卑沙城内有大量兵马虎视眈眈,随时可能打开城门开始追击和掩杀。

    海面之上,近百艘海船依旧占据了整个海面,而且时不时就又有一枚两枚八牛弩弩矢飞射到了溃散中的叛军之中,使得原本就如同惊弓之鸟的敌军陷入更大的惊慌和崩溃。

    战败立刻鸣金,精锐出击,疏导引导,殿后警戒,这一套真正看出了第五轮的能力和判断,败是败了,但是却用最合理的方式避免了战败变成彻底崩盘。

    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平稳的将相当一部分兵员安安稳稳的撤回来,已经将第五轮的指挥能力,应变能力展示的淋漓尽致了。

    兵确实是废物,但是将确实是有能。

    郭戎不知道第五轮接管了这些垃圾兵有多长时间,但是郭戎敢打赌时间绝对不长,否则第五轮绝对会自己动手训练一部分自己能掌控的精锐。

    既然第五轮如此的不孚众望,那么郭戎不给他来一轮夜袭,岂不是对不起他了。

    只不过,郭戎还是有一点遗憾的,那就是最初,计划里面郭戎是希望将东南方向的六十艘船全部调动,配属上一万以上的战兵。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

    在白天的实战中,水手们超水平发挥,以至于八牛弩弩矢的消耗速度超出了郭戎的预期。

    好在叛军是一帮没见过世面的家伙,一波密集到恐怖的攻击直接将叛军打崩。

    只不过一刻钟不到的时间内,就将储备的八牛弩弩矢消耗了八成。

    虽然在叛军撤走之后可以进行回收,但是回收也是需要消耗人力、物力和时间的。

    从战斗结束,到船队出发,总共也不过两三个时辰,回收又能回收多少,但是,为了防止意外,提供足够的远程支持,郭戎选择将剩余的以及回收的弩矢集中到其中三十艘船上。

    使得这部分船只的备弹量能够达到标准的八成。

    只不过代价也是明显的,出击船只的数量从六十减少到三十,意味着随船队出击的战兵从一万两千人减少到了只有六千人。

    用六千人去偷袭几十万人,连绵十几里的营地,郭戎感觉自己是疯了,但是李愬却表示要陪郭戎一起疯。

    时值月初,悬于天空之中的月亮只有月牙弯弯,无法彻底照亮天空和大地的同时,也为这支偷袭的船队提供了掩护。

    随着时间来到戊时,做好准备,满载六千战兵的三十艘海船悄悄的从停泊的位置起航,摸着黑,悄悄的沿着海岸线向北行进。

    说实话,夜间航行无论放在哪个时代都属于比较危险的情况。

    当夜间航行的航线是沿着海岸线的时候,危险的程度则会直接翻倍!

    稍有不慎就容易触礁沉没,或者行进到了前滩彻底搁浅,如果在碰上大风大浪,一只再庞大的直接灰飞烟灭也不是没有可能。

    郭戎,之所以敢在夜间率领这样一支庞大的船队玩夜袭版本的两栖登陆也是有依仗的。

    第一,船队中的那位对于胶东天气准确无误的老神仙对于天气有了预判,一天之内,附近的海域风平浪静。

    虽然无法借助风帆的力量,但是也增加了隐蔽性,也算整洁。

    至于第二点,这支船队中能人辈出,有自带气象卫星的老神仙,自然也有熟悉胶东、辽东沿海地形的人才。

    正是有这两点,郭戎才敢于冒险。

    当然,就算是有这两点作为基础,此次夜袭的行动依旧困难重重,毕竟这里是辽东,不是中原。

    要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从连绵十几里的营地中选择合适的突袭目标同样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虽然没有完美的解决方案,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在出发之前,郭戎甚至做好了最坏的准备,那就是间隔固定距离,放出小船,进行破坏。

    只不过,郭戎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最担心的问题,在自己出发之前已经被对手解决了。

    白日的战斗,第五轮已经竭尽全力,但是收兵完成之后,当晚进行最后统计的时候,第五轮发现,依旧有接近四万士卒没有回到大营。

    四万,无论在哪里都不是一个小数目。

    此时此刻,在第五轮统帅的总兵力超过三十万,四万看起来不算太多,但是损失的四万人是第五轮真正的主力。

    这种主力的损失,真的很让第五轮肉疼,而且,这一次的损失之后,第五轮真的产生了自己重新训练一部分兵马的打算。

    肉疼的同时还有心惊和警惕,当然这警惕之中也少不了头疼。

    因为自家老板留给自己的不止有数量庞大,但是废物的兵马。

    这些家伙,不仅仅数量庞大,而且分类庞杂,所属不同,派别不同,利益不同,诉求不同……

    每天为了调停他们之间的矛盾和防止自己人内部出现火并,第五轮不得不通过自己的方式,将他们分开,从而使得本就占地庞大的营地进一步扩大。

    南北延伸,呈狭长带状分布的营地长度接近二十里,占地面积超过了方圆四十里。

    白天海船给第五轮带来的心理阴影实在太大,虽然知道对方海船不能上岸,但是为了安全起见,第五轮依旧要求全军加强戒备。

    为了确保安全,第五轮要求所有每一个营地都必须将所有的灯火点燃,将被偷袭降低到最小。

    于是乎,当郭戎带着李愬,怀着忐忑的心态北上进入了叛军营区的时候,惊愕的发现沿着海岸线十余里的范围内,灯火通明。

    看着如同路灯一般的灯火,郭戎是一脸懵逼。

    如果只有一处两处还算正常,但是连绵十余里,整个营区范围之内全部灯火通明就有些过分了。

    这让郭戎产生了一种对方已经预估到自己会来偷袭的感觉。

    唯一让郭戎感觉到庆幸的是,天上的月光相当微弱,根本就无力和灯火通明,如同不夜城一样的敌军营地相提并论,明暗对比之下,形成了对船队外的保护。

    由于从出发之时就严禁烟火,所以在没有千里镜的情况下,对方根本就无法发现停泊在距离岸边数里的船队。

    为了防止意外,郭戎甚至下令船队停止了行进,悄然的停泊在了距离海岸四到五里的距离保持隐藏,随后拿出了千里镜认真的观察。

    虽然隔着数里,但是在千里镜的帮助之下,郭戎依旧可以清晰的看到对方营区的布局,可以看到营和营之间的分布,甚至可以看到某几个打瞌睡的哨兵。

    只不过,如果对方真的猜到了,那应该尽可能的隐匿烟火,隐藏营地才对,这样大张旗鼓的把自家营地照亮是什么鬼?

    难道是学习二哈,贼来了欢迎,贼走了欢送?

    郭戎用疑惑的目光看向李愬,准备征求一下李愬的意见,然而李愬带有的是跟郭戎一样的迷茫。

    整个船队之中所有拥有千里镜的人员全部开始观察对方营地内的状况。

    从亥时初刻到亥时正时,接近半个时辰的时间,十几个人眼珠子都快瞪废了,也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很快,一艘小船被从定远号上放下,十名身着轻甲的精锐悄悄的摸了过去。

    半个时辰之后,两名五花大绑的哨兵被扔到了郭戎面前,从这两个倒霉蛋的口中了解第五轮下达的命令之后,郭戎是哭笑不得。

    下一刻,郭戎伸出手,感受着微弱的气流,那位老神仙说的不错,今天的海风确实很小,否则对方也不会摆出这样一幅灯火通明的样子。

    从某种意义上说,在无风的情况下,点亮灯火确实是防止偷袭的好办法。

    但是,海边怎么可能真的一点风都没有,至少第五轮绝对不会知道有一种东西叫做热岛效应!

    既然对方真的不懂,郭戎也不再客气,机会都留给了自己,不利用好第五轮留下的东西火烧连营那可就亏大了!

第431章 火烧连营(二)

    自家那位活神仙一般的老爷子说的其实没错,跟平素波涛汹涌的大海相比,今天确实是一个平静的日子,以至于风帆都不会被吹起。

    但是,这并不代表海边上就一丝风都没有。

    而郭戎伸出的手,感受到的就是那样一股的气流,说不上有多强,但是确实实实在在。

    第五轮或许是一个合格甚至优秀的唐军将领,但是郭戎敢打赌,他不知道什么叫做气压,什么叫做气流,更不可能知道什么叫热岛效应,什么叫海陆风。

    就连郭戎自己都没想到,初中地理的知识会在这一刻发挥作用。

    这时候,郭戎产生了一种久违的,知识碾压的感觉。

    只不过,郭戎那种不太正常的表现让身边的李愬产生了一种巨大的疑惑,就好像郭戎突然得了羊癫疯一般。

    面对李愬的询问,郭戎也反应了过来,第五轮不懂的东西,李愬这种标准的将门子弟恐怕也不会懂。

    于是,稍微思索之后,郭戎停止了嘲笑第五轮的行为,转而一边给李愬科普明暗效应、气压、气流和到底什么是两栖登陆。

    “……海水的比热容大,陆地的比热容小,所以陆地上的温度差要比海洋大太多。”

    “白天的时候陆地升温快,气压低,晚上的时候陆地降温快,气压相对变高,而气流也会因为水陆比热容差距导致的气压差而流动,流动的气流,就是风……”

    郭戎说的是口干舌燥,李愬听得是迷迷糊糊,但是到了最后郭戎惊愕的发现李愬竟然听懂了自己所讲述的内容。

    直到听到李愬说道,“原来如此……”

    郭戎被狠狠的震惊了一波,因为他之前无论给谁讲述来自后世的道理的时候,迎接自己的永远是一连串让郭戎自己都很懵逼的问题,李诵、李纯父子如此,韩愈、吴少雄这对幕僚如此,李绛、韦贯之如此,就连长缨军中的兰苗和何芒等人都是如此。

    然而,李愬之用了一句话就解答了郭戎的问题,

    虽然他不懂比热容是什么鬼东西,郭戎又是怎么知道海洋的比热容比陆地大,但是比热容和他李愬有毛线关系,郭戎说什么就是什么好了,只要郭戎说的对。

    说到底,李愬是一个标准的大唐军人,从出生到现在,几十年的经历已经让他习惯服从命令,而不是去询问原因。

    更重要的是,李愬明确的点醒了郭戎。

    包括李愬,包括第五轮在内的大唐将领确实擅长步战,但是对于海战真的一窍不通,既没有防御意识,也不知道如何防御。

    虽然造成了我明敌暗的局面,更牵制了大量的人手,但是考虑到第五轮手中碾压性的人数优势,这点消耗和被偷袭弄的人心惶惶相比实在不值得一提。

    所以站在第五轮的角度,摆出灯火通明的架势其实很合理。

    只不过,郭戎所利用的也正是这一点。

    略微的思索,细微的调整了策略之后,随着郭戎的一声令下,整个船队重新开始起航。

    只不过,这一次,海船一路向北的同时,一艘又一艘小船被放下,每一艘都载着十名早就准备就绪的士卒前往岸边,更准确的说法,每一艘小船都是以班或者什为单位。

    就这样,一船又一船的步卒被一点一点运送到了岸边,接着一边小心翼翼的搜索,一边小心翼翼的前行。

    整整一个时辰的时间,三千步卒已经在无声无息之间完成了登陆,并且根据自己的任务,在敌军大营中灯火的烟火下悄然进行着渗透。

    三千步卒完成登陆的同时,而郭戎和李愬所率领的主力则在夜色的掩护之下,行进了十余里,已经抵达了对方整个营区的最北端。

    紧接着,小船再次被放下,开始疯狂的在海船和海岸之间穿梭,将一船又一船步卒运送到位。

    整整一个时辰之后,子时正时,由郭戎和李愬率领的剩余的三千步卒全部完成登陆。

    紧接着,队伍中的侦察兵、斥候、老卒组成的散兵线突进在前,他们小心翼翼的搜索着对方营地之外的每一寸土地。

    一边小心翼翼的清除沿途存在或者可能存在的哨兵和暗哨,一边留下各种记号和指令方便后面大队的跟进。

    就这样一边搜索,一边清除,一边突进,半个小时的之后,三千海防卫的精锐,已经悄无声息的摸到了位于叛军最北端营地的外围!

    如果此时第五轮率领一队巡兵出巡,会发现他东北角已经被密密麻麻的朝廷还防卫的步卒占据。

    当时间来到丑时,郭戎、李愬也沿着已经开辟好的道路抵达了对方北侧,不到百步的地方。

    以这里距离之近,郭戎不需要借助千里镜也可以清晰的看到营门处的状态。

    对方营门处留守的巡兵和哨兵人数不少,但是随着夜已经越来越深,所有的巡视和警戒都已经流于形式。

    半数以上的哨兵和巡兵营东倒西歪的躺了一地;

    少数几个没有倒下的,也只是勉强依靠着已经门的门框而已;

    更有甚者,十几名巡兵似乎穿着的太过单薄,正抱着兵器蜷缩在一起瑟瑟发抖……

    看着对方巡兵和哨兵的样子,郭戎无声的摇了摇头,如果长缨军的巡兵和哨兵敢这个样子,这紧闭绝对七天起步。

    但是,感叹的下一息,郭戎自己的就笑了!

    长缨军的暗哨可都鬼的很,在哨位上睡觉和打瞌睡更是不存在可能,想骗过他们可谓是难上加难。

    如果防守这里的是长缨军,那么自己根本就不可能在这个时间抵达这个地点。

    收起了玩笑的心态,郭戎看了看身边和他一样趴在地上保持潜伏状态的步卒,然后将目光投向了天空,距离约定的时间不远了,也不知道其他数百支小队潜伏和渗透进行的如何了。

    而在这不经意之间,最前端的侦察兵已经潜伏到了距离对方营门不到二十步的地方,有些听力好的甚至可以听到对方此起彼伏的呼噜声,而整个过程中,对方的巡兵和哨兵依旧没有什么动向。

    就这样一分分,一秒秒,一息息时间在不停的流逝,所有人都在聚精会神的盯着天空。

    就在这不经意间,时间悄然抵达丑时一刻。

    “放!”

    在叛军最北端营地北门之外,射击命令下达的一瞬间,数百支各种样式,各种用途的弩具被抬起。

    接着,数百支弩箭在同一时刻被射出,从各个方向,各个方位,齐刷刷的飞向了营门之处。

    霎时间,整个营门闪出了一片片的血箭和血花,营门处出现了一声又一声痛苦而低沉的呻吟。

    “啊~~~”

    “哦~~~”

    “啊~哦~呦~~~”

    然而,低温和寒冷早就已经将他们的生命活动削弱到了一定的程度,甚至连痛楚都削弱了几分。

    事实上,这呻吟声已经是这些家伙在失去意识之前,唯一能做的事情,当然,更多的敌军在密集的弩矢之下,在睡梦中永远失去了生命。

    相比较这些普通的哨兵,位于营门两侧不远位置的两座望楼明显受到了重点的对待。

    其他士卒最多同时被两三支,了不起三五支弩矢瞄准,而他们则享受了十倍的荣耀和看重。

    弩矢被射出的一瞬间,两座望楼上两名昏昏欲睡的哨兵连一声呻吟和哀嚎都没有发出,就从望楼之上直挺挺的跌落到了地面之上,发出了“噗通,噗通~”的声音。

    如果有人能在这时候发现他们,会惊愕的发现,这两个跌落地面的哨兵身上密密麻麻的插满了弩矢。

    然而,在这个寂静而寒冷的夜晚,并没有人发现他们跌落的存在。

    下一刻,近五百名彪悍的海防卫士卒从距离营门不足五十步的黑暗中冲出,短短几息之内冲到了营门之处,按照之前的布置各司其职。

    有些人手持长兵直冲营门,负责夺门和突进;

    有些人手持强弓、劲弩瞄向营中的黑暗之处,负责警戒;

    有些人手持横刀、匕首,冲到营门之后开始挨个切开每个人的喉咙,负责补刀;

    有些人身着轻甲,不要命的直冲营内的两座望楼,登上望楼之后,拿出了胸前的千里镜开始观察敌营内的状况,负责监视营内的动向,同时为后续的行动提供支持;

    还有一部分人,在冲入营内之后,以最快的速度开始整队,然后在各自什长、班长、排长的带领之下,开始堂而皇之的巡营,只不过这巡营带来的是一路的血腥;

    十息不到的时间,敌军在营地最北端仅有的几十名守卫者已经彻底失去了守卫的能力,不仅如此还成为了郭戎麾下士卒渗透的工具。

    ………

    同样的命令,在同一时刻,从敌军营地的不同位置响起,前期提前渗透的小队不足同样在丑时一刻开了动作。

    相比较北端郭戎亲自指挥的作战,其他位置以班、什为单位的小单位行动上没有那么壮观,但是在命令的执行上却没有半点差距。

    而且,因为目标更小,行动反而更加自由,再加上叛军的成分本就复杂,这些十人小队简直如鱼得水。

    伴随着命令,数不清弩箭从黑暗中射出,飞向了他们早就锁定好的目标,将一个又一个哨兵,一队又一队巡兵肃清。

    完成了第一波任务之后,大部分小队潜伏了起来,等待后续的命令。

    而少数肩负了特殊使命的小队,则直接点燃了火把,冒充起了对方的巡兵,开始堂而皇之的在对方的营地内肆意行动。

    就在这些特殊小队冒充对方巡兵活动的时候,郭戎之指挥之下的北侧营区则继续在突飞猛进。

    半刻钟左右的时间,夺取营门,肃清哨兵,稳定情况……

    当局势已经被彻底掌控之后,随着郭戎下令,后方的大队步卒也从隐藏的地方出现,开始拼命的朝着营内前行。

    其中五百人进去营内,被郭戎分为了百人队的规模,开始向各处延伸,同时进入每一座营帐进行疯狂的杀戮。

    另外的两千人则跟随在他们的身后,收集,准备各种引火之物……

    在这途中并不是没有苏醒或者意外,但是这种零星的意外,在百人为规模的队列面前显得是苍白无力。

    短短一刻钟的时间,叛军最北侧营地中已经有近千人在梦中被收割,然而,郭戎的脸上却看不到半点的喜色。

    “还有多久天亮?”

    “头,大概一个半时辰!”

    “一个半时辰,”轻轻的重复了一句之后,郭戎的脸上挂上了一丝不安,“还没有发现对方存放辎重和粮草的核心目标?”

    “头,还没有,不过……”

    “没那么多时间了,再等一刻钟,如果一刻钟之后还没有等到信号,那也立刻开始进攻。”

    “是,……”

    跟在郭戎身边亲卫的一句话还没说完,一个红色的火球突然从敌军大营的中部飞上天空。

    看到这一枚红色的火球,郭戎原本有些焦急的神情瞬间舒展开来,直接下令。

    “动手!”

    伴随着郭戎的命令,准备了超过一刻钟的士卒带上了引火之物,在李愬的指挥之下,开始迅速的向着敌军营内腹地的南侧突进。

    向南侧突进的同时,李愬还根据情况,不断的横向分兵。

    这些没有携带长兵,只携带了短兵的家伙,借助营内一个个被点亮的火盆,开始玩了命的向敌军营地内突进。

    在突进的途中,一边引燃一个个的军帐,一边将这些指引了他们的火盆一个个踹翻在地。

    在李愬的引领之下,整条队伍如同一条火龙一般自北向南,渐渐的将对方的营地点燃。

    同一时刻,那些隐藏起来的小队同样从隐藏的地方突出,同样的干起了放火的勾当。

    原本的微风根本不至于引发大规模的火灾,但是随着时间的变化,温差变大,风力也随着加强,火星开始可以被风吹拂。

    从北向南南的突进,再加上此起彼伏的中心开花,而自然加强的风力成为压垮对方的最后一根稻草,连绵十几里,占地庞大,驻扎了至少三十万兵马的营地迅速陷入了燃烧和混乱。

    而这正是郭戎所等待的,随着外围不断制造的混乱,两支肩负使命的特殊小队,借助对方的混乱,打着加强巡视确保粮草安全的名义,成功的进入了对方主要存放粮草的地点……

    很快,两枚红色的火球从两个不同的方向再次升上天空……

第432章 染血的陈仓

    卑沙城一战,利用叛军本身的混乱,六千唐军在夜间进行了大面积的穿插和渗透,借助夜间并不太大的风,实现了火烧连营。

    在短短不到半刻钟的时间之内,连绵十几里的叛军营地几乎全部被点燃,占地面积空前庞大的营地彻底陷入了混乱之中。

    面对这样的局面,负责统合几十万人马的前平卢镇将第五轮同样是一脸懵逼,然而就在这关键时刻,第五轮这原本唐军将领极高的军事素养和判断能力发挥了关键作用。

    面对未知的敌人、混乱的战况以及火烧连营的局面,第五轮首先严令各部人马就地死守营地,严禁随意走动,

    同时,第五轮将手中仅有的一万多精锐派出,在监督命令执行的同时,负责灭火并肃清渗透进来的唐军。

    这一系列措施,虽然无法挽回现有的损失,但是却使得前期已经完成渗透的小队难以再浑水摸鱼。

    对此郭戎和李愬见好就收,在天亮之前,撤回了海边,引诱对方出击无果之后,刷领船队返程。

    随着天色变亮,再加上唐军的撤离,叛军方面渐渐从混乱中解脱了出来,而看着陆续统计出的损失,第五轮是脸色铁青。

    数千人死于渗透之后的偷袭,超过三万人死于大火和大火导致的混乱和踩踏之中,受伤者更是不计其数。

    相比较这些人员上的损失,物资上的损失更让第五轮难以接受,李师道费尽心思为叛军筹集的粮草被焚毁五成以上。

    第五轮很清楚,导致这一系列突变就是对方刚刚抵达的船队,但是第五轮对于这些游荡在海面上的巨舰却没有丝毫的办法。

    人员的损失第五轮不在乎,但是粮草的损失却让自己伤筋动骨,再三思索,自己没有更好的办法防止对方偷袭之后,第五轮果断的下达了撤军的命令。

    紧接着剩余二十多万人的大军在五天的时间里后撤百里,从沙卑城一直扯到了积利州才彻底停下了脚步。

    对于郭戎和李愬而言,第五轮撤军意料之外,但又在情理之中,毕竟打不过,又防不住,撤退只能成为最后的选择。

    只不过,这撤退的速度确实超出了郭戎的预期,原本郭戎和李愬还试图进行偷袭,但是看到第五轮亲率精锐压阵之后,两人果断放弃了偷袭的想法。

    两天之内,几轮交战,第五轮非但没占到什么便宜,反而损失惨重,但是郭戎对于这位前平卢的镇将却不敢有丝毫的轻视。

    从某种意义上说,第五轮的命令并没有什么失当,第五轮手中的这支兵马实在太烂了。

    也就是碰上一个作风稳健的第五轮,但凡换成一个贪功冒进或者不善于处理混乱局面的将领,这一切恐怕就是直接崩盘的局面。

    说实话,曾经,郭戎根本就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个叫做第五轮的人,可见贞观、开元到底为大唐积攒了何等的底蕴。

    第五轮所统辖的叛军大踏步后退,郭戎和李愬所指挥的兵马也没有进行任何追击。

    虽然没有沟通,更没有协商,但是双方很默契的将卑沙城到积利州之间近百里的地域预留了出来,成为了事实上的缓冲区。

    双方战斗虽然暂时告一段落,但是无论第五轮还是郭戎和李愬都清楚,这只是在双方都无力消灭对手之下的一种妥协。

    双方都需要利用这样的一段时间重新积蓄力量。

    面对连续的失利,第五轮是痛定思痛。

    明明人数上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在战场上狼狈不堪,繁杂的构成,混乱的体系,低下的战斗力和战斗意志使得第五轮再也无法忍受。

    吃了大亏的第五轮,已经下定决心从混杂的几十万兵马当中精选出几万人,按照大唐战兵的标准进行训练。

    与此同时,郭戎率部从海上发动的袭击也让第五轮感受到了来自海洋的巨大威胁。

    第五轮不擅长海战,但是他不是傻子,陆地上的战兵对来自海上的威胁是真的有心无力。

    第五轮得出了结论,能遏制水师的同样也只能是水师。

    曾经,自家老板手下也有一支整个大唐范围内最强大的水师,然而昔日强大胶东水师已经烟消云散。

    虽然李师道借助从即墨偷到的海船技巧,依托岛国已经重新开始打造水师,但是谁都知道船不是一天能造成的,水师更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建立,至少在短时间内不具备和朝廷这支水师对抗的实力。

    所以,面对来自海洋的威胁,第五轮只能依靠自己。

    苦思冥想没有任何办法能威胁对方之后,第五轮选择了一个最笨,但是也最有效果的办法。

    随着大军返回,遴选出了整训的兵马之后,第五轮下令在沿海的地域彷照长城边墙,每隔一定的距离设置相应的烽燧堡。

    另一个方面,随着对方撤兵,战事告一段落,郭戎没有继续在卑沙城停留,而是率领部分船队返回胶东。

    毕竟,郭戎这一次来到辽东利用的是汴州决战之后各路兵马补充和修整的时间。

    当然,在离开之前郭戎和李愬已经有了妥善的应对。

    虽然在正面战场和侧翼偷袭的战斗中大获全胜,但是,李愬和郭戎很清楚这胜利的侥幸之处。

    对方军队的成分之复杂,结构之混乱让人叹为观止,但是第五轮本人绝对是一个优秀的将领。

    以第五轮毫不犹豫下令主动后撤的表现,两人不相信第五轮没有后招。

    有可能是整顿军纪,有可能是统一部署,有可能整编军队,甚至可能另外组建新军……

    无论使用了哪一种方式,都可以极大的提到对方的战斗力,以第五轮麾下占据绝对优势的兵力数量,等到下次见面的时候,战斗将更加的残酷。

    等到那时候,如果还想凭借两三万战兵就能和第五轮对抗就纯属白日做梦了。

    所以,在郭戎离开之后,“北洋”、“即墨”两支水师将全力开动,日夜不停的从胶东运送物资、粮草和人口。

    根据郭戎和李愬的计划,利用冬季严寒不利用激战的时间,至少向辽东半岛运送十万百姓,使得辽东半岛之上唐人的数量超过十五万,兵员的数量至少达到五万,再加上水师的协助,可以独立抵御开春之后敌军的全力进攻。

    作为防御第五轮进攻的配套措施,郭戎和李愬已经决定利用不利于战斗的这段时间重建辽东半岛的防御体系。

    首先,以李愬所属的兵马为核心,将原本河北军、辽东军、于谦所属的侦察兵分队统一整编到金州卫。

    在卑沙城的东北方向的黑山设立营寨,在黑山寨东南方向建立一座比卑沙城略小的延伸到海边的新城。

    以靠北的黑山寨和卑沙、金州两座城池组成三才阵互为犄角,构成金州卫主要的防御体系。

    同时,扩建金州卫之南的青泥浦,和隔海相望的登州港、威海卫作为“北洋”水师的母港之一。

    日后,青泥浦、登州港、威海卫、金州卫再加上“北洋”水师,将构成整个辽东-胶东为主的大唐北部海防体系的核心。

    第五轮撤军的第五天,郭戎离开卑沙城的第四天,强烈的西北风袭来,原本就已经降低到冰点以下的气温进一步降低,辽东大地上最寒冷的冬天彻底到来。

    从元和四年春天开始了辽东战事画上了一个暂时的句号。

    只不过,郭戎却顾不上辽东的温度,因为从卑沙城返回之后,郭戎又开始了一路的狂奔。

    辽东方向很重要,但是中原才是真正能决定大唐命运的最核心地带。

    朱寨、代村,两场胜利是压倒性的,这几乎就定下了整个山东乃至整个河北的未来。

    教员曾经赋诗云,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但是,这一次,上至皇帝李纯,中至郭戎等一系列实际指挥战斗的将军,下至参与了血战的各路兵马,所有人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在决战后进行休整,而不是立刻挥师北上。

    战兵的损耗需要补充,士卒的配备需要进行休息,各部兵马需要进行补充和整编,朝廷在决战中大获全胜的消息需要尽心发酵……

    对于将军和士卒来说,休整是必须的,但是李纯惊人也没有任何催促的意思就多多少少让郭戎感觉意外了。

    事实上,李纯不仅没有催促郭戎北上,甚至对于郭戎借助大军休整的机会前往辽东都没有反对,只是要求郭戎不要在辽东耽误太长的时间,不要耽误了中原这边对河北的战事。

    对于皇帝如此的善解人意,郭戎和其他将领们更是乐见其成。

    也正是有了李纯的首肯,这才有了郭戎秘密的辽东之行,才有了郭戎和李愬约定的东海道……

    毕竟,郭戎并没有把太上皇的教导还给太上皇。

    事实上,关于自己和李纯的关系,郭戎已经思索了很久,提出制臣、侍臣概念,引入代议制和内阁制就是郭戎深思熟虑的做法。

    虽然现在他和李纯的关系良好,虽然他和李纯的配合很默契,虽然李纯对于他的观点和看法非常重视,但是李纯毕竟是皇帝,将现有良好的关系维持下去没有任何坏处。

    不告而行,结交边镇可都是大忌,虽然李纯现在未必会做什么,但是这么大的隐患郭戎还是不敢贸然为之。

    匆匆离去,匆匆而还,郭戎返回汴州的第二天,一整队来自长安的信使也抵达了汴州。

    李纯私人的书信,李纯公开的诏书,兵部关于西北战事的战报,中书省和兵部关于中原地区各军整编的批文,以及兵部根据小朝会拟定的后续命令……

    一大堆,正式或者非正式的信件百一股脑塞到了郭戎的手中,而这一大堆文件的抵达也解答了郭戎不少的疑问。

    来自兵部的战报,详细的记录了在关中、陇南、陇右地区一个多月的战况,在这段时间,西北的战事只能用惨烈来形容,其规模虽然不如汴州的两场决战,但是惨烈的程度却有过之而无不及。

    也正是吐蕃人的疯狂使得李纯和朝中制侍重臣没有催促郭戎北上的主要原因,如果西部的战况真的不利,那么郭戎麾下这支准备北上收复河北的大军就将成为长安最后的希望。

    陇西方向,在陇西第一场大雪降临之前,吐蕃人对固原、原州、萧关发动了接近十天疯狂的进攻。

    但是,在禁军和朔方军的严密防守之下,吐蕃人的进攻最终没有得逞,萧关以及整个陇山防线稳如泰山。

    陇南方向从一开始就郭戎所预估的吐蕃人的主攻方向,所有战前就制定了坚壁清野,节节抵抗,空间换时间的战略,所在地域的唐人大部分已经被撤离。

    在长达近三个月且战且退之中,除却秦州、陇城、上邦等几座孤城,陇南四州已经尽数落入吐蕃人的手中。

    与此同时,中路吐蕃军的主力兵临陇南和关中之间唯一碍口大震关之下,开始强弓大震关。

    而大震关的守军则在从陈仓道之战后撤入大震关的裴植以及裴植所率领的几千羽林军的支持下坚守。

    相比较陇南和陇西,陈仓是战事最为激烈的地方。

    昔日,陈仓道北端,利用太上皇和军械,裴植好好的给尼玛巴扎和刘辟上了一课。

    不知道是不是陈仓道之战的影响,在进攻陈仓的过程中,尼玛巴扎和刘辟指挥并没有着急攻城。

    抵达陈仓之后,进行了简单的试探之后摆开了架势,但是却没有第一时间进攻,而是动员了所有力量疯狂的伐木取材,然后就地打造各种攻城器械,同时等待后续兵马的抵达。

    由于此次组成联军中有接近半数是曾经属于唐军的剑南军,这就使得这支队伍打造攻城器械的能力远超一般的吐蕃人。

    当抵达陈仓的反唐联军人数达到十万之时,反唐联军在尼玛巴扎和刘辟的联手指挥之下,全军出动,利用已经打造好的攻城器械,开始拔除羽林军之前在陈仓城以西,以南设置的营寨。

    花费了接近十天的时间,拔除了所有外围营地之后,反唐联军一边继续打造攻城器械,另一方面开始正式进攻陈仓城。

    而陈仓城也迎来了最为血腥最为惨烈的日子。

第433章 光头加暴击?

    汴州决战结束,中原的战事暂时告一段落,然而在陈仓道北端受到羽林军阻击损失不轻的反唐联军却也恢复了士气。

    随着羽林军的主动后撤,九月初九,规模近二十万的反唐联军大踏步开进了关中平原的西部。

    借着汴州决战结束之后全军进入整编和修整的时间段郭戎秘密前往辽东,同一时间,由吐蕃、剑南、南诏组成的联军主力已经抵达陈仓城下。

    肃清了陈仓城外唐军预设的小寨,完成了所有战前准备之后,自九月二十一开始,十几万战兵,在尼玛巴扎和刘辟的统帅之下开始了对陈仓城的攻击。

    九月二十一清晨,超过五十架高大的投石车一字排开出现在了陈仓城下,随着战鼓擂动,巨大的礌石开始朝着陈仓城飞去,砸的陈仓城的城墙砰砰作响。

    联军的来势凶勐,但是从各级军校到普通军士,戍守陈仓的禁军却没有产生太大的波澜。

    一来,联军抵达陈仓已经不止一天,坚守在陈仓的每一个禁军将士都知道这一战不可避免。

    对于禁军中没有参加过实战的新兵而言,联军汹涌而来的石弹,确实会造成一点的压力,但是对于禁军中的各级军校,基层连队中骨干军士,甚至于部分辅兵中的老卒来说却有些不够看。

    二来,军中有太多的老卒,这些家伙都是从长缨军以及长缨军衍生出来的天策军、神威军、羽林军中走出来的,他们所见识过的场面远远不是现在联军这所谓的下马威可以比拟的。

    面对铺天盖地而来的石弹,正在城墙值守的几名军校波澜不惊,一边布置哨兵观察敌情,一边下令其实戍守的士卒进行躲避,同时不停的派遣传令兵向坐镇陈仓城西侧正门城楼的张取义传递战况。

    在值班军校的指挥之下,整个城墙之上的战兵行进有度,井然有序,并没有出现混乱的局面。

    普通士卒,尤其是那些新兵蛋子,有些没来得及害怕,甚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听到了自家军校、班排长的命令。

    若是训练不足,或者军纪不严的队伍,这些命令未必就能在第一时间得到准确的执行。

    但是,从战兵到辅兵,从进入禁军开始,所接受的就是绝对服从命令的要求,更是经历了长久的、严格的训练,服从命令,听从指挥早就成为了他们的肌肉记忆。

    在各自军官和军士下达命令之下,这些没有经历过战事的新兵蛋子立刻按照听到的命令,在各自班、排长以及骨干军士的指挥下行进。

    等第一批礌石经过飞行,成功命中陈仓城带来的轰鸣将这些新兵蛋子从恍忽中惊醒的时候,发现他们早就在各自军校和军士的引导下这些进入了预留的藏兵洞进行躲避。

    饶是如此,依旧有部分新兵在感受到礌石轰击城墙带来的震动下有些不安。

    然而,当他们看向身边的时候,并没有从身边这些久经沙场的老兵们身上看到慌张,相反,新兵们从他们的脸上看到的是自然的笑容。

    更有甚者,一些老兵的脸上甚至出现了讥诮和嘲讽的笑容。

    当然,这些所谓的老兵其实都是长缨军初创之后的比这些所谓的新兵蛋子也大不了几岁,

    如果看到身边的新兵蛋子们有不安的情绪,老兵们会根据自己的经验,给这些看起来傻乎乎的新兵蛋子来一个诚意满满的脑瓜崩或者爆栗子。

    伴随着动作的,往往还有带有一声问询。

    “想啥呢,愣娃子?”

    “哦哦,没啥……”

    “没啥?”

    “额……”

    “害怕了?”

    “不害怕!”

    “米脂的娃子可不讲装熊的……”

    “额,有点,但是只有一点点,额,什长……”

    看着自己的什长不以为然,新兵蛋子直接开始解释道,“什长,那石头看起来可是比人头还大,砸到身上还不得……”

    还没等新兵蛋子说完,他所在的藏兵洞里就已经被什长爽朗的笑声占满,这一下新兵的脸都随之涨红了。

    “什长,你在笑啥呢?”

    “除了笑你个愣娃子还能笑啥嘞,这么几个破石头就把你吓住了?”

    “额……”

    “这算什么,当年耶耶额跟着大帅在泾州大战的时候那杀得是血流成河,当时郭大帅先用陌刀,再用步槊,死死的顶在一线,我当时看的清清楚楚……”

    正当这名什长说的正过瘾的时候,旁边另一个新兵则很不合时宜的说道。

    “什长,我记得你以前说过,泾州城下,你不是扛过了第二波进攻,没到子时就重伤昏迷然后被直接送到了野战医院,那你是怎么亲眼看见……”

    正说的过瘾,一下子被戳穿了老底,这名年轻的什长也是老脸一红,然而脸是红了,但是什长的尊严和面子还是需要保护的。

    紧接着,……

    “啪~!

    “啊~!

    伴随着惨叫的声音,新兵锃光瓦亮的脑袋狠狠的挨了什长的一巴掌。

    虽然华夏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的习惯,但是这一套在禁军中却是行不通的。

    除非某些特别在意发型,或者某些纯文职人员,否则禁军中的绝大多数成员都是一水的板寸,或者锃光瓦亮的光头。

    关于禁军中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发型,传言和说法众多。

    最为官方的说法是来自长缨军军医的建议,军医们认为过长的头发容易滋生寄生虫和病菌,如果受伤,会增加感染和重伤的几率。

    换成唐代的人话,光头容易保持干净卫生,万一受伤了方便接受救治,生存的几率暴增。

    还有一种说法,当初长缨军初创的时候,为了获得足够的人才,郭戎率领大军直冲长安城外郭城之务本坊,然后高唱长缨军的军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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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人人都是锃光瓦亮,从军时间比较长的军校和老卒大多数都是至于板寸和小平头。

    面对军中新兵们的询问,老兵们比较统一的回复是,禁军作大唐中枢最重要的一张底牌,是随时要准打仗的,不可能把精力放在维持华而不实的发型上,有这个时间不如多练练全装越野。

    新兵蛋子们不以为然,然而老兵却不会告诉他们,光头这东西看着拉风,但是配上被暴晒之后的铁胃那就太酸爽了。

    是以,此时此刻,陈仓城中藏兵洞之内,除了带队的什长之外,剩余的是一水的经过了考核但是没有参加过实战的新兵。

    藏兵洞内空间有限,十几名全副武装的战兵进入之后多多少少有些憋闷,所以有几人就顺手把铁胃拿下放在了手中,不合时宜多嘴的新兵就在此列。

    脸虽然通红,但是什长的手却不会手软,还没等新兵反应过来,什长的大手已经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挥了出去。

    下一刻,“啪~~”的一声脆响清晰的传入了藏兵洞内每一个人的耳中。

    “你个愣娃子,谁允许你把铁胃摘下来的,关键的时候拿东西能保住你一条命!”

    虽然没有用尽全力,但是老卒这一巴掌依旧威力十足,疼的倒霉孩子是龇牙咧嘴,更是吓得周围几个同样把铁胃拿下来的家伙连忙把手中抱着的铁胃重新戴到脑袋上。

    过了手瘾,也过了嘴瘾,认真的提醒了一下头盔/铁胃的重要性之后,什长重新恢复了和善继续开始大吹特吹。

    “我刚才说到哪里了?”

    “哦,什长,你说完泾州之战了……”

    “哦哦,拿下萧关的时候,……武州的时候,郭大帅可是整整调集了一百多架投石车,一百多架八牛弩,准备了一万多枚石弹……”

    “……那种场面可不是眼前这些勾结了吐蕃狗的叛军能比的,仅仅三个时辰不到,看起来很坚固的武州城直接被轰塌了,那场面,我跟你说……”

    虽然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自家的什长吹嘘昔日的经历,但是此时此刻,来吹嘘和插科打诨之下,新兵们刚开始的紧张和不安已经荡然无存。

    而同样类似的事情也在不停的上演,老兵们根据自己的不同,将新兵们顺利的带入了合适作战的氛围之中。

    至于禁军十足们可以安安稳稳的第三个原因则在陈仓西侧城楼之上。

    每一个守卫在西侧城墙之上的禁军都会不自觉的腰板挺直,目光炯炯,

    每一队巡兵走过西侧城楼的时候都会不自觉的降低脚步的声音,

    其他所有守卫陈仓城的禁军,在望向城楼之后,都会在顷刻间恢复所有的士气和勇气,

    跟其他城池相比,甚至和陈仓的另外几面城墙相比,陈仓城西侧城楼没有什么不同。

    如果说真的有什么不同,只有一点,城楼中停放着一座棺椁。

    一座属于大唐曾经的帝王的棺椁。

    整个关中、整个陇南、整个陇西,所有人都知道,****经说过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经说过将率军坚守陈仓,更是立下誓言,人在城在,城亡人亡。

    从十二三岁开始,张取义已经跟在李诵的身旁近三十年,对于张取义来说李诵就是真正的天。

    太上皇的棺椁和遗骸留在了这里,而他也将留在这里守卫太上皇,直到城破或者彻底击溃敌军护送太上皇返回长安。

    陈仓道阻击战之后,名义上作为张取义副手,实际上作为羽林军大脑的裴植通过审问俘虏了解了刘辟背叛,联军北上的整个过程,以及联军规模,深思熟虑之后,做出了分兵的决定。

    在分兵之前,裴植给了张取义一个建议,将

    太上皇的棺椁和遗骸就放在注定会成为陈仓城防战主战场的城楼之上,并把陈仓的城防的指挥中枢也设置在那里。

    裴植名义上用的是建议,但是就两人之间实际的相处模式而言,这所谓的建议几乎就等同于要实施的命令。

    只不过,这样的建议实在是超出了张取义的接受范畴,使得张取义相当的难受。

    根据张取义的想法,他不想让任何人打扰李诵,如果不是因为李诵的遗命,他甚至都不想让李诵的棺椁和遗骸留在陈仓。

    好在张取义知道自己才能不算出众,征求了率领援军从长安而来的张光朝的意见。

    在听到裴植的建议之后,张光朝被狠狠的震惊了一下,哀兵必胜的道理张光朝很清楚,但是把哀兵做到这个程度,张光朝只能说一个服字,对于裴植更是惊为天人。

    然而,震惊和佩服的背后,张光朝感受到的却是深深的寒意和恐意。

    作为外来户,张光朝听说过裴植,原因无他,如今裴植在长安的声名实在太大。

    尤其是太上皇临终的陈仓阻击战传回长安之后,裴植的声名大振。

    定会超越其烈祖裴行俭,定可为大唐开疆拓土,这是是如今长安城对裴植的评价。

    裴行俭那是什么人,文武全才,执掌安西,威震西域,平西突厥,灭东突厥,放在整个大唐也是数得上的名将。

    注定会超越烈祖裴行俭的评价太过吓人。

    张光朝不是傻子,自然明白裴植这样的落魄豪门自然有其底蕴,有的是人愿意助其扬名。

    只不过张光朝没有和裴植打过交道,也不知道这评价到底有几分水分,几分干货。

    陈仓道阻击战打的不错,这一点张光朝承认。

    但是认真的分析过军报之后,张光朝也清楚,裴植能取胜有他自身对战局的把握,但更多的是要靠的新式军械的作用。

    张光朝相信,如今的这个时代没有任何一支军队能抗住数百架八牛弩的齐射,就连长缨军和羽林军自己也不行。

    张光朝相信任何一个水准之上的唐军将领都可以打出类似的战果,无法作为评判的标准。

    然而,直接太上皇的遗体摆在战场上,作为哀兵的建议就太狠了。

    能想到利用哀兵御敌是唐军将领的基本操作,能想到把太上皇的遗骸放到战场上的人也绝对不止一个。

第434章 静默不能仕,养老终南山!

    利用哀兵御敌那是是唐军将领的基本操作,如果连这都不知道,一辈子也不可能跨过校尉的那道天花板。

    既然知道哀兵御敌,那么能想到把太上皇的遗骸放到战场上当哀兵绝对不能算奇怪。

    只不过,想到归想到,敢真的把这样的想法说出来恐怕不多,真的敢把先皇遗体放在战场上的更是……

    至少张光朝自己没这个胆量。

    这不单单是因为他是出身卢龙镇的外来户,就算他是老牌的关陇贵族出身他也绝对不敢。

    但是,他从心底佩服敢做出这样决定的裴植。

    扎实的基础,足够的胆识,精确的决断,深厚的根基,再加上三十岁不到的年龄,张光朝不得不承认,超越裴行俭的评价也许并不夸张。

    李炎擅奇谋,蒙乾擅步战,裴植擅韬略,韩湘擅正兵,这是在长安传扬的“长缨四杰”,以及四人的特点。

    从裴植的表现来看,擅韬略这个特点堪称精炼。

    既然,裴植名不虚传,那么张光朝相信和裴植声名李炎、蒙乾、韩湘,应绝非浪得虚名。

    这样四位年轻的俊杰竟然出自一人的门下,如何不令张光朝羡慕。

    问题是,出身长缨军,崭露头角的绝对不止这四人。

    莫灵均,擅长骑兵,突袭,已经有了冠军侯第二的称号。

    凭借自己的身份,查阅了莫灵均指挥之下在胶东和中原那一连串辉煌的战绩,那迅捷如闪电的攻势,张光朝自己都自愧不如。

    王铮,神射手,擅长袭扰、突袭。

    一个神射手已经足以证明他的价值,初出茅庐,连发十六箭,箭箭斩贼头,张光朝感觉自己的后背都在发凉。

    于谦、德刚,擅长搜索、追击、隐匿。

    用长安禁军所有大将军的话说,这两个坏的冒酸水,贼的带冒烟的家伙,在斥候这个领域绝对天赋异禀,如果这两个家伙不是自己人,那么见到之后必须格杀勿论。

    而且,张光朝还听说,如今长安城的勋贵、豪门、高官都在试图将自家的子嗣送到郭戎的身边,哪怕不能成为郭戎的弟子,能够成为郭戎的亲卫,跟随在郭戎的身边,从郭戎身上学到一鳞半爪也好。

    如果只有所谓的四杰,张光朝所想到的还是羡慕,然而如此多的才俊,如此疯狂的世家、门阀、将门主动子弟送到郭戎的身边,这其中的所表现出的东西就让张光朝感觉恐怖了。

    更别说郭戎的身边还有一位早就名震天下的挚友、盟友李愬。

    作为曾经的卢龙镇将,张光朝比朝廷的将领更了解李愬对于河北三镇巨大的压迫感和威慑力。

    若不是有这样的威慑力,以河北三镇的猖狂,怎么可能会费尽心思将李愬引诱到辽东去。

    长安城内,朝堂之上那是更是主战派的天下,那些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家伙,真的动手杀人的时候可比武将更加的凶残,这些主战派未必和郭戎有直接的联系,但是文武之间的默契和相互的支持才更让人胆寒。

    更别说这些文官中还有韦贯之、韩愈、柳宗元、刘禹锡、程异等一众挚友。

    片刻之间,张光朝的脑海中闪过了太多的东西,然而闪现的东西越多,张光朝心中的就多了一分畏惧,整个人甚至都出现了一种恍忽的感觉,直到张光朝的耳畔传来了张取义询问的声音。

    “张将军?张将军?”

    “抱歉~”

    “张将军想必是太过疲惫,如今敌军进攻陈仓已经成为定局,取义自知平庸,守卫陈仓的重任就只能寄托在张将军身上了,张将军还需要保重身体,至于裴植的建议,兄长不妨再思索一下,毕竟……”

    “大将军谦虚了,大将军为邓国公之后,更追随先皇良久,忠勇为人钦佩,实在……”

    正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刚才发现自己因为震惊和恐惧而失神之后,这一连串或真或假的称赞多多少少的缓和了有些尴尬的氛围。

    “这个,光朝兄谬赞了,……”

    看到张取义神色的变化,张光朝安心不少,对于裴植的那个怎么看都有些胆大包天的建议也有了想法。

    裴植的建议是好建议,这一点母庸置疑,李诵、李纯父子对自己也不错也是事实,但是战场这东西谁敢保证遗骸和棺椁不会出问题!

    张光朝相信李纯不会因为这个怪罪自己,但是这毕竟是不可饶恕之罪,现在没事,不代表日后没事。

    要知道自己的作用可是牵制郭戎,且不说这作用能不能达到,就算真的达到了,自己也就成为了禁军的对立面。

    李纯还需要自己的时候会保着自己,但是如果有一天不需要了,那这可就是抄家灭族的罪过了。

    自己是这样,但是张取义就不一样了。

    这家伙能力一般,但对于先皇的忠诚无人可以怀疑,这种人注定是要被李纯当做忠诚典范的。

    哪怕最后出了什么问题,李纯也绝对不会怪罪张取义,反而有可能会称赞张取义忠诚的履行了先皇的遗命,帮助先皇完成了他的誓言。

    电光火石之间,张光朝决定这种有可能挫骨扬灰,灭九族的建议还是不要由自己来选择了,还是让张取义这种肩膀够硬的人来抗吧,于是直接说道。

    “大将军,对于裴植的建议,大将军心中早就有了定数了吧。”

    听到这句话,张取义皱起了眉头,大有一种听君一席话,胜似一席话的感觉。

    然而,正在他疑惑的时候,张光朝后面的话已经跟上。

    “毕竟先皇的遗命就是以身体守卫着陈仓,守卫大唐,更曾经誓言,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随着张光朝滔滔不绝的背诵先皇语录,张取义也打消了心中的疑惑。

    随着最难做出的抉择完成,一切进入了常规的节奏,确认了陈仓城防、布局、对策之后,两人分别。

    张取义安然了很多,然而在告别张取义独处之后,张光朝的心中却充满无奈,更有了一丝的悔意,如果拒绝了李诵的邀请,留在卢龙……

    张光朝很钦佩李诵,也很清楚李诵把自己从卢龙挖到长安的原因,最初张光朝也曾经努力过。

    受命统帅如此一支精锐支援陈仓的时候,张光朝更是信心爆棚。

    然而,在张取义询问自己关于裴植建议看法的这一瞬间,张光朝心中曾经的信念和信心彻底荡然无存。

    郭戎,以及郭戎所代表的禁军,根本就不是自己可以触动的力量。

    是夜,张光朝想起了家乡,独饮独酌,醉意朦胧之时,想起了自己的家乡,随即提笔而书:

    门在荻塘西,塘高何联联。往昔分地利,远近无闲田。

    水国信污下,霖霪即成川。苗稼尽淹没,兹乡独丰年。

    家肥待亲懿,人乐思管弦。日晏始能起,盥漱看厨烟。

    酝酒寒正熟,养鱼长食鲜。黄昏钟未鸣,偃息早已眠。

    何意久城市,寂寥丘中缘。俯仰在颜色,区区人事间。

    忆昔炎汉时,乃知绮季贤。静默不能仕,养老终南山。

    ……………………………………………………………………………………

    陈仓城内没有人在意张光朝心中的那一缕哀伤,但是将李诵留在城楼之上却成为了整个陈仓城的精神支柱。

    对于普天之下的唐人来说,太上皇已经变成了先皇。

    但是,陈仓城内的每一个人都知道,太上皇从来都没有离开……

    随着对方的进攻开始,原本寂静的西侧城楼很快忙碌起来。

    开始不停的进进出出,随之将各处的情况传递而来,张取义则静静的守护在李诵棺椁之前,同时下达命令。

    行动虽然迅捷,但是每一个进出城楼的军校、军士、军卒都会尽力的保持一份肃静。

    一波又一波石弹不停的砸在陈仓城头之上,砸的城墙砰砰作响。

    虽然比不上之前遭受攻击的密度,但是眼前这延绵不绝的进攻依旧让尼玛巴扎感到兴奋。

    相比较高尼玛巴扎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刘辟的脸上多了一丝傲然,毕竟能在短短几天的时间内完成这些包括投石车在内攻城器械的打造,基本上都是他们剑南军的功劳。

    虽然剑南军中的随军工匠比不上对面禁军,但是却足以碾压吐蕃人,就如同吐蕃人的技术在他们的眼中如此的粗陋。

    虽然各有想法,虽然也准备了云梯,巣车等近距离登城的器械,但是尼玛巴扎和刘辟却有同样的观点,小小的陈仓城根本就撑不住这种程度的轰击。

    为了第一时间入城,既相互合作,又勾心斗角的尼玛巴扎和刘辟都做好了两手准备,一边准备登城进攻,一边准备派兵冲锋。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整整一个时辰的轰击之下,除了声音却没有给城墙带来任何结构性的损害。

    很显然,陈仓城墙的坚固程度超出了刘辟和尼玛巴扎的预期。

    在正式进攻之前,尼玛巴扎和刘辟本着磨刀不误砍柴工的原则,做足了攻城的准备,仅仅投石车就准备了超过一百架。

    出于持续进攻的考量,刚开始尼玛巴扎只将三十架投石车摆放到了城墙之前,剩余的放在后面作为备用。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进,似乎是感觉效果不够明显,尼玛巴扎将放在一线投石车的数量提升到了五十,如果有损坏,则立刻从后方移动补充。

    为了保持稳定的强度,负责操作的人员也是半个时辰一换,一切的一切,尼玛巴扎和刘辟显然做了完全的准备。

    轰击从清晨持续到午后,整整三个时辰。

    然而,这攻势看起来勐烈,然而除了砸掉不少墙灰,把城墙的表面砸的坑坑洼洼之外,并没有让城墙出现任何裂痕。

    反而在高强度的投射之下,联军备用的投石车已经损耗殆尽,城外投石车的阵地上只剩下三十架投石车。

    看看仅存的投石车,再看看岿然不动的陈仓城,尼玛巴扎和刘辟习惯性的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和自己一样的尴尬和失望。

    然而,事实上,并不是尼玛巴扎和刘辟没有进步,只是整个大唐都在不停的变化,陈仓也不例外。

    事实上,如果放在半年之前,他们的想法未必就不能实现,因为那还好的陈仓城墙还是关中传统的夯土打造,真的存在被轰塌的可能。

    随着府谷的开发,从关中开始,煤已经开始取代柴薪,成为民间和工业主要的燃料。

    虽然,府谷到长安的道路一直在拓宽,然而关中的煤炭用量越来越大,府谷距离长安毕竟太远。

    为了满足关中以及整个大唐的需求,矿产监被创立,其主要任务就是发现包括煤、铁、铜、银等资源。

    然后,矿产监的勘查员们在陈仓发现了不止一处煤矿。

    然后,位于关中西部,渭水中游,山区和关中平原交接低矮的陈仓就就成为了朝廷规划中的生产军械和甲胃的基地。

    为了确保这一重要军械基地的安全,从那时候开始朝廷开始加固陈仓的城防。

    加固的材料,是敦煌长公主府烧制琉璃试验意外制作的副产品——水泥。

    只不过现阶段水泥这东西,对于整个大唐来说都是新鲜事物,良品率极低,于是所有质量不太合格的就被用来加固陈仓城防了。

    半年多来,数不清的窑炉烧出了数不清的劣质水泥,然后原本算不上特殊的陈仓城墙被硬生生的加厚了六尺,加高了三尺。

    虽然是劣质,但是在短时间内却也可以保证一定的坚固程度。

    三个时辰的连续轰击都没能让城墙出现大问题,继续单纯的用投石车轰击就太过浪费了。

    学着唐军玩火力覆盖其实也不过是他们的尝试,一波流最好,一波拿不下,那就按照常规战术拿人命堆就好。

    随着号角的吹响,命令的传达,投石车终于停止了进攻。

    然而,下一刻,擂鼓再次擂动,联军的步卒却推着、扛着、用着各种器械向着陈仓城开始进攻。

    听到各处传来的信息,确定对方开始附蚁攻城,张取义只是感觉有点遗憾,遗憾对方没有真的头铁到撞南墙而不回头。

    第一天,由于受到投石车进攻影响,只留下了不到三个时辰的时间进攻。

    从第二天开始,进攻从清晨开始,日落而终结。

    从第五天开始,进攻开始昼夜不停,

    ……

第435章 奉天讨逆北伐檄文

    元和四年,九月初九,反唐联军抵近陈仓,开始备战。

    九月二十一,做好各项准备的联军正式开始攻城。

    九月三十,中原汴州决战的消息传到了陈仓,获悉唐军在决战中全歼河北叛军主力,联军的攻击也进入了最后的疯狂。

    不眠不休,不停不止,剩余的十几万联军发动了疯狂的进攻,战至十月初二子夜,战事戛然而止。

    从九月二十一,至十月初二,反唐联军狂攻陈仓城整整十二天,在陈仓城下至少留下了六万具尸体,受伤者更是不计其数。

    停止了进攻之后,尼玛巴扎、刘辟留下了万余人殿后防止唐军追击,剩下的人手连夜撤军。

    尼玛巴扎和刘辟的安排堪称稳妥,但是如果张取义和张光朝知道,肯定会带着苦笑说一声多虑了。

    虽然防守一方具有天然优势,但是在联军充足的准备,连绵不绝的进攻,悍不畏死的附蚁之下,禁军损失同样触目惊心。

    羽林军,左威卫、右威左、左领军卫、右领军卫直接战死者超过一万六千人,重伤者超过六千,剩余的禁军也几乎人人带伤,整个陈仓城几乎成为了一座巨大的野战医院。

    具体到每一军,左、右威卫战损超过三成,左、右领军卫战损超过四成,都已经到了伤筋动骨的程度。

    作为北衙四军之一,羽林军满编的建制超过两万两千人。

    然而,在经历了陈仓道阻击战,裴植分兵大震关,陈仓的防御战之后,算上伤员在内,陈仓城内能够拿起武器作战的羽林军已经只剩下了区区三千人,就算加上裴植带走的六千人,羽林军也只剩下了巅峰时期的四成人手。

    常年跟在李诵身边的张取义很熟悉长缨军在内禁军的战报和战损,相比较长缨军动辄全连只剩个位数的战报,张取义对于陈仓各部的战损不以为然。

    张取义不以为然不代表所有人都不以为然,至少和张取义联手指挥了整个防御战的张光朝不是这样看的。

    战斗最激烈、最疯狂、最血腥的时候,联军利用自己在人数上的绝对优势,曾经连续不停的发动了整整三十个时辰的车轮战式攻城。

    就连张取义和张光朝两人都必须交替睡觉,以确保陈仓城防的指挥者不会出现真空,更别说普通的战兵。

    车轮战式的攻城,再加上对方每时每刻都有可能的石弹,张取义根据裴植预留的防御方案,采取了前轻后重的配置。

    城头只放置有限的人手,损失一个班,补充一个班,损失一个排损失一个排……

    张光朝很清楚裴植留下的这个前轻后重的配置的好处,但是在知晓禁军战斗力的情况下他依旧产生过怀疑。

    然而,面对从城下蜂拥而上的敌人,禁军的将士们从来没有表现出哪怕一丝的恐惧。

    一个班,一个排,甚至一个连,一个又一个,接连的走上城头……

    这种视死如归,这种义无反顾,再一次刷新了张光朝的三观。

    尼玛巴扎和刘辟调转了方向,但是他们的主要撤退方向却不是陈仓道或者傥骆道。

    根据一路尾随他们的侦察兵传回的消息,敌军留下了近万人防止被追击,然后在陈仓道分出近万人返回大散关,剩余接近八九万人沿着渭水前行。

    郭戎清楚的记得这支由吐蕃、剑南、南诏组成的联军穿越大散关的时候兵力数量是二十万以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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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精锐组成的队伍大概率也已经到了极限,大有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的感觉。

    如果张取义手里还能多有两万精锐待命,那么这支队伍绝对会全部死在陈仓道上。

    然而,郭戎所收到的战报截止到了这里,再后面的情况郭戎就不得而知了。

    只不过,虽然没有直接指出尼玛巴扎和刘辟的进军路线,但是从沿着渭水前行来看,目标能而且只能是大散关。

    想到大散关,郭戎还是有些忧心的。

    不同于陇西方向的羊攻,剑南方向由吐蕃、剑南、南诏组成的联军,中路陇南方向是吐蕃人真正的主力方向,那是一水的吐蕃人。

    根据陇南方向战报汇总出来的数据,最初从两州、银州出发的中路吐蕃人大约二十万。

    然而,吐蕃人对于这支兵马的补充却没有停止,后续的兵马依旧在没断过。

    回鹘结束对峙,从草原上回撤,释放出了至少三万吐蕃骑兵,多出来的骑兵一部分被补入了陇西方向,但是大部分被补入了中路。

    随着战事进行,大散关之外除了秦州、武州、陇城等几座坚城,大唐在陇南所有的土地在名义上都落入了敌人之手。

    吐蕃人进入陇南的兵力超过了三十万,其中近二十万就在大震关之下。

    如果再加上从东侧而来的尼玛巴扎和刘辟,裴植将面临东西两个防线超过三十万敌军的进攻。

    如果郭戎没记错,大震关只有原本的一万守军,裴植带去了大概六千羽林军,就算再有一些零零散散进入大散关避难的百姓和军卒,裴植手中的兵力也就两万左右。

    以两万兵马,硬抗东西两个方向的进攻,大散关真的是凶多吉少,稍有不慎就是关破人亡。

    说实话,郭戎很想为裴植做点什么,但是大震关实在太远,郭戎自己真的是鞭长莫及。

    理顺理顺思路,认真的分析了一下关中、陇南、陇西的战局,然后发现,在关中聚歼吐蕃人主力的希望仍然存在,这一度让郭戎产生了莫大的希望。

    只不过,认真研究了几个重要的时间节点之后,郭戎脸上的笑容变成了苦笑。

    李纯和朝廷的诸公们恐怕一直盯着陈仓的战事,等陈仓的战事刚刚结束,就把相关的信件和战报给自己送了过来。

    也就是说,就算关中真的有机会,他们也不准备考虑,而是准备坚持原本的战略,在西部防御,在山东进攻。

    理智上,郭戎知道这种战略是最优选择,但是在情感上,郭戎却很难不去担心裴植以及那近两万的将士。

    稍稍犹豫了一下,郭戎提笔,将裴植他们唯一能活命的机会写了下来,然后派人紧急送往长安。

    大震关如今肯定已经被东西两线的吐蕃人包围了,通过常规的方式就算是写了信也未必能送进去。

    但是,信使进不去不代表没有人能进去,毕竟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自家媳妇手里那支人马一个可都是隐藏的高手。

    完成了需要秘密送往大震关的书信,郭戎提笔开始准备将这件事记录起来,填充到需要写给李纯的回信中,这时候郭戎突然想起来,还有最后那封李纯的私人信件没有打开。

    然而,打开那个特制的铁盒子,确定封蜡没有打开之后,郭戎取出了钥匙,轻轻的将特制的铜锁打开,一页信笺呈现在了郭戎的眼前。

    刚开始郭戎并没有在意,然而,仅仅看了几个字郭戎就懵了。

    因为这笔迹不属于皇帝李纯,如果让郭戎去判断,这个字体跟昔日自己在兴庆宫勤政楼上看到的柳宗元的笔迹很像。

    要知道,李纯可不是李诵,刚刚年满三十的李诵身体相当的好,远不是太上皇他老人

    家。

    太上皇他老人家的身体不允许,所以才会找人代笔,这很好理解。

    但是,自己和李纯的私信中出现柳宗元的笔迹就太不正常了,难不成,韩愈着练新兵,没工夫搭理柳宗元,结果柳宗元闲的无聊把李纯给绑票了?

    绑票显然是不可能的,虽然没有想明白,但是郭戎也没有死磕,而是准备继续翻看,希望从中找出原因。

    只不过,这个寻找的速度快了一些,看到第一行代表着标题郭戎就懂了一半,因为这是一篇妥妥的讨逆檄文。

    檄谕齐鲁河洛燕蓟秦晋吴楚之人曰:

    何为华?

    有服章之美,故称之华。

    何为夏?

    中国有礼仪之大,故谓之夏。

    是故,华夏一也。

    先祖持戈,披荆斩棘,筚路蓝缕,始有华夏之志。

    燧皇而起,若何之治;禹启而承,后治天下;武盛华商,周礼巍巍;诸胡无人,汉道当昌;太宗烈然,盛唐无双。

    自古帝王临御天下,皆中国居内以制夷狄,夷狄居外以奉中国,未闻以夷狄居中国而制天下也。

    自安史起,女干臣当道,国祚倾移,女干佞之辈欲联北狄、西番入主中国,四海以内,罔不臣服,此岂人力,实乃天授。

    彼时君明臣良,将士用命,得以纲维天下,然外患不停,内患不止,达人志士,尚有冠履倒置之叹:

    阉党之余,陈宏志,不思恩典,纵横天下,串联逆党,勾结蛮夷,图谋我华夏之土,荼毒我华夏殖之民,意欲断我华夏之根基,其用心之毒辣,骇然焉。

    狼子野心之辈,前胶东防御使李师道,世受华夏之恩典,自堕于高句丽,以海为基,阴谋撺掇,窃取神器,入主倭国,反噬汉土,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数典忘祖之徒,前剑南节度使刘辟,世为华夏苗裔,身为封疆重臣,不思保境安民,造福黎民百姓,自投番邦,勾连吐蕃,引狼入室,袭我边关,屠灭忠良。

    夫人君者,斯民之宗主;朝廷者,天下之根本;礼义者,御世之大防;汉唐者,华夏之传承也。

    其所为如彼,岂可为训于天下后世哉!

    及其后嗣沉荒,失君臣之道,又加以宰相专权,宪台报怨,有司毒虐,于是人心离叛,天下兵起,使我中国之民,死者肝脑涂地,生者骨肉不相保,虽因人事所致,实天厌其德而弃之之时也。

    古云:“胡虏无百年之运”,验之今日,信乎不谬!

    当此之时,天运循环,中原气盛,亿兆之中,当降生圣人,驱逐胡虏,恢复中华,立纲陈纪,救济斯民。

    今一纪于兹,未闻有治世安民者,徒使尔等战战兢兢,处于朝秦暮楚之地,诚可矜闵。

    先皇之誓,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刘辟之徒,勾连蛮夷,暗度陈仓,夜袭散关,澧王战死,六千将士殉国,此我华夏危急存亡之秋也。

    先皇以身为帜,率军出击,陈仓道之战,毁其野心,灭其锋芒;先皇殉国,以身戍于陈仓,将帅齐心,将士用命,护佑我大唐之荣光。

    先皇曾言,凡我宗室子弟,无军功者不得封王,不得袭爵,不得入宗祠受子孙祭拜!

    朕为陇右李氏子弟,自当以先皇之言,身先士卒。

    自安史之乱起,河北之地虽有数雄,忘中国祖宗之姓,反就胡虏禽兽之名,以为美称,假清君之号以济私,恃有众以要君,凭陵跋扈,遥制朝权,大唐危难之际,不思护国,反以清君之名行逆反之事。

    西有先皇以身守护社稷,东有太子李恒,大将军郭戎统军破其

    先锋,毁其锐气。

    如今,民稍安,食稍足,兵稍精,控弦执失,目视我中原之民,久无所主,深用疚心。

    朕恭承天命,罔敢自安,方欲引兵北征,拯生民于涂炭,复汉廷之威仪,使华夏金瓯无缺。

    虑民人未知,反为我雠,絜家北走,陷溺犹深,故先谕告:

    兵至,民人勿避。朕号令严肃,无秋毫之犯,归我者永安于中华,背我者自窜于塞外。

    盖我中国之民,天必命我中国之人以安之,谋逆之徒何得而治哉!

    朕恐中土久污膻腥,生民扰扰,故率群雄奋力廓清,志在族逆党,除割据,使民皆得其所,雪中国之耻,复华夏之康,尔民其体之!

    上天有好生之德,华夏为礼仪之邦,汉唐为忠义之所在,从谋逆者,有能知礼义,幡然醒悟,愿为臣民者,赎其罪责,可为汉之良民,朕许之。

    汉将曾言,宜悬头槀街蛮夷邸间,以示万里,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今日,朕奉天讨逆,首征河北,次入辽东,他日挥师西进,复我大唐之盛,创我华夏之辉煌。

    故兹告谕,想宜知悉。

第436章 河北:最后的疯狂

    饶是郭戎并不擅长于文,但是,读完之后,依旧从中感受到了那种无与伦比的气势和决心。

    当然,从这篇檄文上,郭戎可算明白了为什么李纯没有催促自己北上,反而大力支持自己看起来不务正业的去辽东。

    这位皇帝是想要做好充分的准备,然后御驾亲征啊!

    陈仓那边确实重要,单单看李纯的一系列表现就知道,这位皇帝御驾亲征的念头绝对不止一天了。

    只不过,这位皇帝还知道危险,知道分寸,没有在长安还面临威胁的情况下贸然离京。

    闭上眼睛,郭戎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张以长安为中心的大唐地图。

    整个战局中对长安,或者说对大唐威胁最大的说到底还是陈仓方向。

    虽然是对手,虽然是宿敌,虽然真的威胁到了大唐的存亡,但是在单纯的军事角度,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攻其不备,出敌不意,擒贼擒王……

    郭戎都不得不承认,尼玛巴扎这一手玩的实在是太漂亮了。

    这几乎等同于从心腹地带直接捅向心脏的一支匕首,阴险、毒辣但是迅捷,有效。

    如果不是大散关右卫的六千禁军以全部殉国为代价死死的拖延了联军十二个时辰……

    如果不是太上皇在得到消息之后迅速以个人的威望维护了关中、陇南、陇西的稳定……

    如果不是裴植借助太上皇,借助各种各样的科技与狠活,在陈仓道北端,打出了他人生到目前为止最精彩的一战……

    如果不是张取义、张光朝,带领四万禁军,十万百姓在陈仓死扛了联军那近乎疯狂的进攻……

    这些地方但凡有一处出现了意外,那么这一支结合了吐蕃、南诏、剑南精锐的大军将会长驱直入直接杀到长安城下。

    而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到底最后会发生什么郭戎就不敢去想了。

    好在,太上皇没有掉链子,裴植、张取义、张光朝等大唐的将军没有掉链子,羽林军、右卫……大唐的禁军同样没有掉链子。

    与其说是天佑大唐,郭戎认为将士用命,君臣一心才是大唐能扛过这样危机的真正原因。

    陇山防线稳固,陈仓中流砥柱,随着偷袭的联军被迫撤退,长安和关中的本质危机已经解除。

    在大环境上,五十万河北军覆灭,代表着河北方向的叛军已经不能牵制唐军的主力。

    只要吐蕃人不是傻子,肯定不会在这种必死的情况下继续没脑子的进攻关中。

    在辽东方向上,获得了来自胶东方向支援之后,李愬虽然暂时还不具备平推辽东的实力,但是保持辽东半岛这个桥头堡还是能做到的。

    更何况第五轮已经撤退百里,在没有水师支持的情况下,威胁李愬只能说痴人说梦。

    至于最主要的河北方向上,虽然魏博、成德、卢龙三镇尽可能的封锁消息,汴州决战河北叛军全军覆没的消息依旧出现在了河北大地上。

    随着战果的传播,整个河北三镇范围之内的表现却出现了两个极端的方向。

    最初,绝大部分人根本就不相信这战果!

    那不是五十万头猪,不是五十万东瀛的小矬子,不是五十万高丽棒子,那是五十万精锐的河北战兵,那是战斗力冠绝天下的存在。

    就算禁军真的比河北军更厉害,就算朝廷的兵马走狗屎运赢了,最多也就叫击败而已,怎么可能被几万,十几万朝廷的兵马全歼呢!

    别说五十万精锐的河北军,就算给他们五十万头猪,五十万东瀛小矬子,甚至五十万高丽棒子,让他们抓,这么几天也抓不完啊!

    一个月的时间不到,五十万河北大军全军覆没,骗鬼呢!

    然而,后面的形势却急转直下。

    首先,一直叫嚣着要打过大河,攻破潼关,占领中原,占领长安,雄霸天下的三镇节度使安静了下来,对于这些传言没有任何的表态。

    曾经三日一大捷,两日小胜,今日占县城,明日掠州府,很多人感觉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来自河南的消息了。

    更重要的是,很多人通过自家的渠道了解,河北已经很久没有往河南大军那边送一粒粮食了。

    渐渐地,整个河北开始人心惶惶……

    魏博、成德、卢龙水三镇没有直接回应的原因也很简单,他们本身也处于恐惧和混乱的状态之下,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然而,同属河朔三镇,魏博节度使田季安是最为惶恐不安的。

    相比较成德、卢龙,魏博的战略位置其实并不好。

    魏博位于大河之北,流域土地肥沃,人口众多,民众殷实,任谁看这里都是一块肥的流油的肥肉。

    然而如果把魏博单独拿出来,,北临成德,南邻郑滑、宣武,东临河北、鲁北,西临昭义、河东,这里是标准的四战之地,可以用武而不可守。

    如果把河北三镇做为一个整体,只有北边的成德算是自己的盟友,另外三面都受到朝廷的威胁。

    之前,魏博可以在中原保持超然地位,第一是源于其地理位置和财富带来的实力,以及初代魏博节度使田承嗣以魏博牙兵为核心组建的魏博军。

    藩镇之强,始于河北,而魏博为尤,魏博者,天下强悍之区也。

    而这正是世人对魏博兵的称谓。

    正是依靠这支由田承嗣亲自打造的武装力量,魏博这样一个无关河险阻的地区,才能在河东、成德、幽州等九镇兵马的围剿下幸存下来,成为一方强镇。

    第二,则是因为前任魏博节度使田续的妻子,现任魏博节度使的主母,代宗第十女嘉诚公主。

    贞元元年(785年),四王两帝之乱刚刚结束,德宗在宰相李泌的建议之下,将自己的妹妹,代宗第十女由武清公主改封为嘉诚公主,然后以下嫁当时刚刚执掌魏博大权的魏博节度使田绪。

    这一联姻,迅速发挥了重要租用,因为嘉诚公主支持,田续迅速稳定了对魏博的掌控,而田续也投桃报李,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之内,成为了支持朝廷的藩镇之一。

    后来田续病死,在嘉诚公主的支持之下,田续少子田季安继承魏博。

    田季安本身才能平庸,但是嘉诚公主却非常严格,在嘉诚公主的教导和影响之下,田季安继承魏博前期,田季安以及田季安手中魏博镇也保持了安稳的态度。

    事实上,只要嘉诚公主还在,凭借嘉诚公主本身建立的纽带,魏博镇至少可以保证一个安稳。

    然而,人终究是会老的。

    昔年二八芳龄,风华正茂嘉诚公主下嫁魏博,而今近三十年过去,嘉诚公主已经年近六旬,无论是身体状况还是精力都不可避免的出现了下滑。

    随着嘉诚公主年长、病重,渐渐的失去了对田季安的教育和掌控。

    田季安自知才能平庸,如果失去了嘉诚公主和朝廷的纽带,魏博镇就会面临巨大的生存危机,如果只有一个敌人还好,魏博军可以抗住,但是如果遭遇的瓜分或者嘉诚公主病死之后,朝廷如果要直接动手呢?

    一方面,田季安寻求名医为自己的养母嘉诚公主治病,清虚子老爷子也正是借助这个机会,顺利的留在了田季安的府邸之内。

    另一方面,在陈宏志的挑唆之下最终和王承宗、刘总组成了河北三镇的反唐联盟。

    随着嘉诚公主身体状态出现问题,才能平庸的田季安的一条腿已经处于了半残的状态。

    在河北三镇中,魏博镇的兵力数量是最少的,但是单兵战斗力却是最强的。

    卢龙、魏博、成德三镇联盟,分工并不是完全一样,兵力的配属也不是完全一样。

    卢龙需要兼顾辽东、河东方向防止被偷袭后路,成德军也分出了数万兵马用为围困李愬北上之后遗留袭来的沧州、景州、德州。

    而魏博因为直面背靠大河,所以主要的作战方向就是南方,在南下汴州的五十万大军中,魏博镇所提供的兵员几乎占据了了一半,这几乎相当于魏博镇九成的兵员。

    然后,随着南下兵马的全军覆没,魏博田氏引以为傲的魏博军已经名存实亡,这等同于田季安以及魏博镇的另一条腿被直接砍断。

    如果没什么意外,支撑魏博镇的两条支柱同时断裂之后,不需要朝廷讨逆的兵马抵达,甚至不需要其他人动手,魏博本地的豪门大族都有可能将掌控了魏博近五十载的田氏吞噬殆尽。

    然而面对随时可能覆灭局面,田季安心中的血性和兽性却被彻底激发。

    本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原则,面对困境田季安非但没有安抚人心,相反更加变本加厉的压榨。

    粮食,钱帛,壮男,丁女,甚至老弱妇孺但凡有用都不会逃脱魏博军的目光。

    刚开始是普通百姓,后来是普通的士绅,再到后来地方大族,随着局势的进一步恶化,连平时一般不会刻意招惹的世家、门阀也不再保持表面的尊敬。

    在田季安的直接命令之下,一队队披坚执锐,杀气腾腾的直接破门而入。

    然而到了这时候,还有很多人看不清事态的严重。

    这些自以为是的家伙撑起衣衫,梗着脖子,抬起脑袋,四十五的仰望天空,将傲慢和眼高于顶展现的淋漓尽致。

    与此同时,嘴里还不停的叫嚣着:

    “王师将至,尔等的末日已经到来,早日投降,反戈一击,或许还能争取一条活路,保留下自己的性命,若……”

    这些所谓的豪门世家子弟们说的痛快,然而这是平素他们看不起的丘八们,却根本就没在意他们到底说了什么,直接将手中的横刀、长矛、长枪、步槊指向了他们。

    看着横在他们的脖颈,胸口,脑袋上的各种兵刃,那些所谓的豪门子弟一个个面色惨白,身体发软。

    几乎在一瞬间,他们能感觉到膝盖位置受到的地心引力似乎突然间提高了百倍不止。

    然而,这些家伙从小到大所接受的教育和环境,让他们拼命的压制住自己的恐惧。

    同时,他们的心中也不乏丝丝的侥幸,那些该死的丘八不敢动手!

    然而就是这片刻的犹豫,片刻的迟缓,长矛已经直挺挺的刺入了所谓世家、豪门子弟的身躯,而横刀更是噼砍而出。

    突刺,回收,瘦弱的有些白皙的胸膛被尖利的矛锋直接洞穿。

    挥刀,噼砍,一只瘦弱的胳膊从空中无声的掉落下来。

    鲜血从被长矛刺穿的血洞中,从失去了胳膊的臂膀上咕咕流出,惨叫,哀嚎,惊恐瞬间充斥在了天际之间。

    在雪亮的长矛,染血的刀锋面前,平素这些高傲的世家、门阀身上的伪装被彻底撕下。

    他们再也不敢摆出高傲的姿态,再也不敢用四十五角仰望天空,燃用眼角的余光扫视魏博的战兵。

    有钱的交钱!

    有粮食的交粮食!

    没钱的交人!

    没钱,没粮食,没人的,那就直接交命就好!

    刚开始确实有部分人仗着大族,豪门的身份对他们不以为然,然而魏博军士卒举起的屠刀让所有人明白了他们的脖子终究不如对方的刀子硬。

    一天,两天,三天,当鲜血几乎散漫了整个魏博六州之后,田季安得到了他所希望的所有东西。

    与此同时,在随后半个月不到的时间之内,田季安将自己手头的兵力扩充到了十五万之上。

    所有反抗和不满的声音都消失了!

    看到了这种惊人的效果,成德的王承宗、卢龙的刘总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效彷,一时间整个河北地区血流成河。

    整个河北三镇突然开始的丧心病狂,倒行逆施,肆无忌惮的行为,使得所有人明白,河北军真的在河南败了,大概率跟传说中的一样败的是一塌涂地。

    按道理来说,战败的消息被证实之后,河北应当进一步陷入混乱,这些对三个藩镇不满的力量和势力甚至可能发动叛乱。

    然而,事实上,当时间进入十月中旬,也就是汴州战事彻底结束一个月之后,河北的局面却呈现了一种相对平静的状态。

第437章 御驾亲征?

    半个月之前还人心惶惶,仅仅半个月的时间,整个河北竟然出现了一种稳定的态势,返回汴州之后,郭戎自己也是非常懵逼。

    虽然达到这种效果的方式是如此的血腥、恐怖、暴戾。刚开始的时候,郭戎甚至有点后悔,自己是不是不应该让队伍修整,不应该前往辽东,而是应该动员所有的士卒,不怕困难,不怕牺牲,不怕疲劳,渡过大河,一路北上……只不过,这种念头也仅仅是一瞬间而已,任何东西都是有极限的。

    发力之后,确实可以把弹黄压下去,但是用力越大,以后弹黄的反弹力也就越大,弹黄如此,人事亦然。

    重新武装起来的河北看起来会对北伐的进程产生阻碍,但是河北三镇如今的倒行逆施却真真切切的将盘踞在河北千年,根基深厚的豪族、门阀连根拔起。

    这一次一旦真的平定了河北,那将意味着大唐将得到一个完整的,没有任何门阀残留的完美土地。

    这种土地的潜力和价值,简直无法用金钱或者任何东西来衡量。而且,虽然魏博、成德、卢龙重新组建的军队,但是老兵和新兵是不一样的。

    在反叛,扩军之前河北三镇拥兵四十到五十万,这些兵马全部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装备之精良,战斗力之强悍确实厉害,其中尤以魏博牙兵为最。

    随着反叛,河北三镇疯狂扩军,在不到一年的时间内,将叛军的数量硬生生的扩充到了百万的规模。

    尤其是卢龙,刘总刮地三尺,仅仅一家就扩军到五十万,除却死守辽西走廊的十万兵马之外,还有整整四十万兵马可以让他将兵马投入到各个战场。

    规模是扩大了,但是兵员的素质,战斗力,战斗意志不可避免的出现了下降,但是因为有足够的老兵作为支撑,战斗力依旧超出了普通的藩镇兵。

    然而,五十多万的主力已经在河南被自己干掉,魏博、成德、卢龙确实可以再强行征召壮丁充军,但是这将进一步稀释战斗力。

    两次稀释之后,剩下的河北军的战斗力能达到南方郡兵的程度大概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相比较战斗力已经被极大程度稀释的河北叛军,以长缨军为核心的准备北伐的新军已经经过了一个月的补充、休整,整编,无论是体力还是士气都处于高位。

    此消彼长之下,再加上李诵的御驾亲征……想到御驾亲征,郭戎将檄文放下,接下来一张信笺上则换成了郭戎很熟悉的李纯的字迹。

    看到上面的内容,郭戎了然。李纯的根本目的跟自己推测的大差不差。

    虽然已经继位超过四年,但是在绝大多数普通人眼中,李纯不过是在太上皇李诵的护佑之下当了四年的傀儡而已。

    也许,太上皇仁慈,看在亲儿子的份上,使得李纯掌握了一部分权力,但是本质上,大唐真正的主人还是那位太上皇!

    大唐翻天覆地变化的功绩也应该算在那位太上皇的身上,李纯这位皇帝只不过是受到了太上皇的余荫而已。

    这些个说法不能说错,甚至就连李纯自己不否认,但是这并不是全部。

    自己确实不掌握最高权力,但是,朝政是自己主持的,改革是自己推进的,人员也是从自己手中被提拔的,国库钱粮的调拨也是自己为主。

    唯一不在自己掌控之内的只有禁军,以及属于皇家的内库和李诵自己的私帑。

    自己虽然不掌控禁军,但是所有的军事行动都有自己的意见的参与,在这方面和自己的父皇没太大区别。

    至于内库和李诵的私帑,虽然不在李纯的掌握之中,但是李纯清楚的知道,里面所有的钱都被自己的父皇用来养兵了……以李纯对李诵的了解,这简直不要太正常。

    自己这位从勋贵、豪族、门阀、巨贾手掌搜刮了无数钱财的太上皇甚至连自己的陵墓都不舍得,赤县陵寝的进度慢的让乌龟都流泪。

    结果,为了大唐的体面,逼得朝中的宰府们被迫从户部专门预留出来一部分款子,专门调拨过去。

    结果,前一天钱粮好不容易挤出来,第二天,得到了这个消息的李诵就把预留出来的款项挪用的一个铜板都不剩,结果差点把运作这件事的宰府气死。

    挪用的目却简单的可怜,要么养兵,要么研究注入蒸汽机在内的技术,唯独没有一文钱用在家自己的身上。

    就连户部预留出来的给他修陵墓的钱都被李诵拿去养兵,更别说内库和私帑,李纯自然对内库和私帑不感兴趣。

    当然,更重要的是,李纯认为自己老爹的做法虽然有些极端,但是本质上却没有什么毛病。

    说到底,自家父皇留下的东西都是自己的,身边没有一支忠诚、强悍的军队,恐怕自己连睡觉都睡不安心。

    虽然自己的父皇确实掌控着最高的权力,但是从某种意义上说,自己这位皇帝和一位真正的皇帝没有太大区别。

    只不过,知晓这些的人并不多,也就是每日和李纯接触的重臣才会了解这其中的内幕,然而谁又会拿这些东西出去乱说?

    所以,李纯这个虚伪皇帝的身份多多少少的让他有些尴尬和不舒服。李诵活着的时候还好,李纯还能保持一份安定。

    如今李诵已经离世了,但在是李诵在民间和士人中的影响力不减反增,而今大有超越太宗的趋势。

    对于自己亲爹的声望,说一点不嫉妒是假的,但是李纯也知道,自家亲爹所获得的一切都应该的。

    只不过,理解归理解,承认归承认,但是自家父皇这种在民间高到爆棚的形象,让自己这个真正的皇帝显得尴尬无比。

    大唐的内政是自己处理!大唐的变革是自己领导!安史之乱以来堪称

    “举世攻唐”的危机在自家的领导下被挫败!李纯经历了很多,努力了很多,但是受到的认可程度却根本无法和自己的父皇相提并论。

    在朝堂上稍微好一些。首先,朝中的重臣跟自己接触本就多,具体政务更是要相互交流,他们自己人知道自己不是机器人。

    自己根据郭戎的建议,进行了的实验性的改革,虽然在表面上使得自己交出了部分权利,但是却使得对自己在朝臣中获得了极大的的声誉,更重要的是完成整个过程自己的已经牢牢的掌握了朝廷的真正权力。

    然而,在民间,自己父皇的声望在民间达到了一个真正的巅峰。在普通大唐百姓的目光中,自己在自己的父皇面前是灰头土脸,依旧是那个生长在自己父亲羽翼之下的孩子。

    在裴植的酝酿之下,父皇的临终治之战堪称完美。张取义老老实实的将父皇的棺椁和遗骸放到陈仓城头,和与陈仓共存亡遥相呼应呼应,更让父皇的形象带上了一种壮烈。

    父皇的声望之所以能在死后达到巅峰,固然跟自己刻意的宣传有关,更重要的是从退位以来自家父皇积累的总爆发。

    更让李纯哭笑不得的是,自家父亲那个光辉的形象对大唐意义重大。从某种意义上说,自己父皇顽强、不屈已经成为了支撑整个大唐最重要的精神支柱。

    自己非但不能伤害父皇这种形象的分毫,还要尽可能的将这个精神动力维持下去,直到大唐走上真正的复兴。

    如果李纯是一个既没有野心又才能平庸的皇帝,那么或许对李诵带来的这种无言的庇护会非常的欢迎。

    借助父皇留下的东西,老老实实的维护唐帝国,老老实实的维护发展,安安稳稳的做上二十年的皇帝,大唐进入正轨,等到儿孙长大,将复兴之路上的唐帝国的交给自己的儿孙,也未尝不可。

    但是,李纯是什么人?平庸,安逸,可不是李纯的人生标签!胸怀远大,气吞四海,才是郭戎认为合适的李纯的性格标签。

    昔日郭戎为了减小李诵、李纯父子之间的关系,减小他们父子之间的矛盾,故意甩出了一张轮廓上的世界地图,并且对各地做了一定程度的普及。

    而郭戎这一个无心之举,更是为李纯打开了一扇想象不到的视野,为李纯插上了一副梦想和野心翅膀,使得李纯的心变得更大,胸怀也更加的宽广。

    这样一个自认为应该胸怀四海,手握八荒的李纯,怎么可能甘心情愿的一辈子生活在自己父亲的,阴影之下。

    李纯要摆脱自己身上李诵的阴影,就必须要找到一点可以超越李诵的地方。

    李纯认真的研究过自己父亲的一生。前半生,自家父亲的毫无波澜,然而退位之后,自家的父皇则如同开了挂一般。

    那严密的心机,那超强的掌控力,让朝廷,让勋贵,让豪门,感受到的是无边的恐惧。

    至于民间一切的源泉……来源于,那场惊天动地的兴庆宫包围战,来源于,在于平定叛乱之后,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的誓言,来源于,拖着一身残躯,在最为难的时候死守长安,死守兴庆宫的行为。

    正所谓

    “不是我很优秀,全靠同行的衬托”,由于那些前代跑路皇帝的衬托,自家父皇的形象想不高大都难!

    至于第二点,则来自那一次在郭戎和新编禁军护送之下的大唐行。出潼关,在洛阳震慑山东门阀,进中原,慑宣武,降淮西,夜袭郓州,覆灭平卢,北上河北,震慑的整个河北三镇不敢妄动,就算只有暴露给普通百姓的信息,也足以让所有的百姓感受到唐皇的雄才大略。

    至于第三点,陈仓道之战,父皇完美的谢幕,陈仓防御战,以遗骸坚守一线,真正做到了城在人在,城亡人亡,这一下更是空前绝后!

    这不就是活脱脱的将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演绎到了百姓的面前。这些空前绝后的东西的叠加之下,李纯知道在

    “守”这个方面根本不可能和父皇相提并论。甚至在整个华夏的历史之上,在守卫华夏,守卫大唐的这个角度,不可能有任何一个人能和自己这位父亲相提并论。

    既然在防守上比不了父皇,那么李纯所能做的就是在进攻上超越自己的父亲。

    要进攻,就必须要选择一个最合适的目标,而举世攻唐的意图破灭之后,东、中、西三个方向的敌人摆在了李纯的面前。

    西部抵御了吐蕃人的进攻,中路歼灭了河北叛军的主力,东线戳穿了李师道阴谋的同时,眼下天下的局势相对稳定。

    西边,吐蕃人的实力本就不弱,再加上刘辟的叛逃,全歼入寇吐蕃大军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事实上,关于吐蕃,除非倾国之力,否则很难彻底将吐蕃铲除,这几乎已经成为了整个大唐的共识。

    而现在,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自己李纯都无法立刻举国之力……当然,最重要的原因并不在这里,因为从五年之前,郭戎抵达长安和李诵见面的时候,吐蕃人真正的命运就已经被定下。

    郭戎,这样一个有能力,有忠诚,有毅力,一门心思打通河西,救援龟兹的家伙就是这样一场灭国之战最好的前锋。

    自己父皇的遗命其实已经指出了这场灭国之战的时间:三年时间!大唐需要用这三年的时间继续发展……郭戎和将军们需要用这三年的时间训练士卒……朝廷需要用这三年的时间来为这场大唐立国以来最庞大的战事囤积粮草、物资、人员……在东端,说实话,李师道确实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之外。

    李师道骗过了精于人心的太上皇李愬,骗过了胆大心细的郭戎,骗过了心思缜密的陈宏志,几乎骗过了大唐土地上的每一个人。

    事实上,当李诵、李纯父子在长安收到郭戎推测李师道很可能已经叛乱的消息之后,感受到的是难以言喻的震惊。

    在这种举世攻唐的情况下,胶东的位置实在太重要了。胶东半岛西北是李愬任节度使的河北镇、张揞任节度使的鲁北镇,而鲁北、河北正是朝廷遏制河北三镇的前沿和枢纽。

    胶东半岛西南,则是兖海和江淮,这里虽然没有强大的藩镇,但是这两地确实富甲天下,是朝廷真正经济来源的命脉。

    胶东即墨,崂山,是大唐的航海基地,更是最大水师所在地,失去了这里,意味着要进入深海难上加难,失去了水师,意味着正海岸在李师道面前将成为褪去衣衫的少女。

    这种关键的时刻,在任何人都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李师道如果突然做点什么,那绝对都是灾难性的。

    只不过……

第438章 北伐开启!

    比起吐蕃人,李师道的力量要弱太多。

    如果说大唐是一个旧病缠身的壮汉,那么吐蕃人可以看做是一个同样病入膏肓的瘸子,而倭国只能算是一个天生的侏儒。

    吐蕃和大唐还可以算是一个级别的对手,而倭国和这两者根本就不是一个量级的存在。

    然而,收拾李师道这个狼子野心的的侏儒,却比跟吐蕃人来一场倾国战争难度更大。

    原因很简单,倭国确实弱,但是也不都是废物,更重要的是,征伐倭国之前首先要面对的是茫茫的大海。

    而横渡大海则需要海量的海船!

    现在,属于朝廷方面的两支水师加起来的海船近两百艘,数量上看起来不少,但是大部分都有明确的目标。

    其中半数以上被郭戎用在了给辽东李愬运送物资、人员、补给,好帮助李愬站稳在辽东的桥头堡。

    剩余的海船只能进行一定程度的突袭,而不可能执行对岛国的灭国之战。

    即墨的研发中心那边,全新的海船依旧在不断研究当中。

    为了尽可能的不浪费造船的材料,同时不让海船下水即落后,即墨方向已经决定在新一代海船定型之前只小规模的打造试验船,而不进行大规模建造。

    所以,想收拾李师道要需要等上几年。

    辽东方向倒是不需要渡海,但是辽东的冬天实在是太冷了,跟漠北没有太大的区别,在这种季节出兵讨伐等于让自己麾下的士卒们去送死。

    根据郭戎当初在西市发现的棉花,如今棉花已经开始在中原,在关中,在陇西进行了一定范围的试验。

    如今与农桑相关的所有事物已经全部归入了司农寺的管辖范围,权力膨胀的同时,司农寺从职位设置到人员结构和曾经已经有了巨大的不同。

    根据擅长内容和出身成分,整个司农寺已经分为管理型官员和技术型官员,其中纯管理型人员占到两成,而以农桑技术为主的人员则占到了司农寺所属人员的八成以上。

    整个司农寺会出现这种程度的变化,其根本原因还是包括占城稻、棉花等一一系列作物的引入和推广。

    稻米、小麦、粟米、棉花等一系列作物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是这些东西却是整个大唐国力能否强盛的根基。

    以大唐广袤的土地,一亩地哪怕多产一斤粮食,对于整个大唐来说都是一笔不可估量的财富。

    根据郭戎当初的提议,科技监已经研究了棉花超过四年,对于棉花的作用几乎研究到了极致。

    棉花虽然不能当饭吃,棉花的战略作用却丝毫不亚于任何一种重要的物资,就保暖这一项,就可以碾压大唐所有同类的保暖物品。

    原本,司农寺的那些家伙或许文辞不俗,或许精通管理,再或者善于熘须拍马歌功颂德,但是这些最起码也是寒门出身的家伙根本就没有去过田间地头,让他们去推广良种,指导百姓纯粹是痴人说梦。

    司农寺的废物点心们不行,但是皇帝和太上皇的要求却是死的。

    于是,大量种了一辈子地,大字不识一个的老农进入了司农寺之中,成为了司农寺中技术型官员。

    根据司农寺的推测,现在这些棉花就已经可以在中原种植了。

    等棉衣的数量足够,李纯相信,他麾下的大唐铁军将可以轻易的横遭辽东,席卷漠北!

    当然类似的情况也已经出现在了航海监、科技监、工业监、交通监……

    虽然李纯恨不得明天就拿下辽东,后天就将那副世界地图上的所有版图都插上大唐的旗帜,但是他也清楚这些东西不可能一蹴而就。

    棉衣这东西现在自己弄不来,那就等到来年开

    春吧,反正不需要渡海,辽东跑不了,那片富庶的土地,一定会再次回到大唐的掌控之中,太宗、高宗可以做到的事情,自己同样可以做到。

    失去了辽东,李师道也就只剩下了一个孤悬在外的倭国,等到时间合适,李师道注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西边的吐蕃不行,东边的李师道不便,那么最合也最方便李纯动手立威的也就是只剩下了加在中间的河北三镇了。

    事实上,河北确实与众不同。

    河北三镇的主力已经在河南被郭戎全歼。

    河北主力在河南的战败导致的一系列连锁反应中整个河北的人心已经不稳了。

    田季安、王承宗、刘总已经用血腥的手段将手中的军队重建了起来,并且暂时稳定了整个河北的局势。

    无论是郭戎还是李纯都相信,但是这一切都是假象。

    人心不可能真正恢复,临时重建的军队也不可能恢复足够的战斗力。

    朝廷的平叛大军抵达的时候,即便不会一路箪食壶浆,也绝对不会受到太强烈的抵抗,兵峰所到之处就是他们的覆灭之日。

    等到河北三镇覆灭,他李纯将班师,凯旋而归,享受属于皇帝荣光。

    而郭戎则将等到气温合适的时候,率领剩余的兵马和此时此刻在辽东半岛南部驻扎的李愬联手,进军辽东。

    至于辽东打到什么程度,他李纯是不管的,只要不影响大唐内部的发展,不影响三年之后的西征就好,剩下的都由郭戎和李愬决定。

    至于现在的,郭戎所需要的事就是好好的准备,最好能在他李纯抵达之前将士气、体力、精神状态调整到巅峰。

    另外在最后,李纯单独提醒郭戎:

    建议可以提,细节可以改,有什么不认可的想法也可以说,但是自己御驾亲征的念头已经下定,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说服不了他,所以郭戎就不要学着朝廷中的那些人劝谏自己了。

    如果愿意,郭戎可以上道奏疏邀请皇帝出京,但是如果郭戎不想上就不上了,他也理解,更重要的是,李纯说他已经找到了在制侍会议上说服那些制侍重臣的方法。

    但是作为北伐的主帅,郭戎自己绝对不能反对。

    除此之外,李纯从长安出发的时候,至少还会携带一军三卫,近四万人作为自己的亲卫和卫戍力量。

    只不过,这近四万人负责的是从长安到汴州的这一段路途,等李纯抵达汴州之后,这一军三卫将划入郭戎北伐大军的序列。

    李纯本身的安全则直接由郭戎自己负责。

    一个字一个字的将李纯的信件看完,郭戎已经累得头晕眼花,这字实在是太TM多了,关键还没有断句。

    低头看了看刚才刘禹锡手书的自带断句的檄文,再看着厚厚的一摞一封信,郭戎也是一脸的无奈,写这么多字,这TM还真是李纯的风格。

    华夏的古汉语相当的精炼,一切以言简意赅为主,为什么到了自己这风格就变了。

    谁家写信弄得跟写论文一样!(李纯:这还是不是你给出的好主意,有了制侍会议讨论重大事项,有了制臣/内阁帮自己处理寻常庶务,可不就闲的蛋疼么。)

    当然,如果不是这么厚,也不可能将李诵的想法讲述的如此清晰。

    从自己想法的起源,到自己的想法,再到自己所希望达到的效果和目的,李纯将他的想法完全展示了出来。

    清晰到了这个程度,再想要产生什么误会就很难了,除非自己想要谋反。

    郭戎自然不会考虑谋反,所以郭戎所能做的就是如同李纯所说的一样,尽可能的做好准备。

    只不过,皇帝离开京城御驾亲征可不是

    一件小事,需要改变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至于李纯为什么会萌生出这样一个御驾亲征的想法,李纯说是在守卫大唐的方面超越不了李诵。

    但是,想想李纯关于战场那详细的有些冗赘的描述,郭戎能看出这家伙对战场有强烈的冲动和欲望。

    琢磨一下,对于李诵在陈仓经历的大肆宣扬,郭戎敢断定,这家伙想的是“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也只有“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这种可以传扬千古的言辞才能配得上当世君王的豪迈。

    再联想一下,提到在防守方面不可能超越李诵时候那种酸酸的预期,郭戎冷不丁萌生了一种想法,这位皇帝不会想要当一个空前绝后的武皇帝吧……

    武皇帝!

    大汉的那位武皇帝几乎铸就了整个华夏人的嵴梁,这一位如果走的也是那位汉武帝的路子……

    郭戎只能在心中说一句,真TM让人望而生畏!

    说罢,郭戎立刻召集了此刻此刻在汴州城内的将领,紧接着大量的信使离开汴州,以最快的速度前往了散布在整个河南道的进行修整和编制各路兵马主帅,通知各部的将领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汴州。

    当然,等待各路兵马的将帅抵达的时候,郭戎也没有闲着。

    李纯这一次可是整整带来了一军三卫,整整四万人的禁军主力,这可是一支相当庞大的力量。

    郭戎的手头本来就有最初东征军里的长缨军、左威卫,还有第二波援军被留下来的左、右监门卫,因为长缨军的超大编制,所以郭戎手中禁军的数量实际上是六万。

    现在,李纯为郭戎又带来了一军三卫,等于将郭戎手中禁军的数量增加到了两军六卫,整整十万人马。

    这十万人马,可以给郭戎的战术带来无穷的变化。

    再考虑到李纯这一次就是来镀金,刷声望的,那就需要重新研究一下主力军的发行方向,确保既能大获全胜的同时,又能让李纯足够风光,一路上刷够足够的声望。

    当然,李纯的安全也需要保证,否则,李纯一旦出了问题,那可就满盘皆输了。

    郭戎、韩充、李炎以及留守汴州的长缨军参谋们忙碌了整整三天的时间,赶在军议举行之前,将早就准备好的计划进行了相当复杂的修改。

    元和四年,八月十六,长安大明宫,紫辰殿之内举行了一次在京制侍重臣全部参加的制侍会议。

    在会议上,在会议上,皇帝李纯主动提出,将已经试运行了接近一个月的制臣(内阁)制度、制侍会议制度写入唐律之中。

    以唐律的行事,明确规定了制臣/内阁进行辅政的方式是代替皇帝批示奏疏(即,批注),以及草拟诏书(制诏)。

    当然,制臣无论是批注还是制诏享受皇帝诏书一样,需要备份,需要通过中书省、门下省,方能产生效力。

    制臣首领,即内阁首辅由皇帝亲自任命,不受制臣身份的限制,或者说不论成为首辅之前是什么身份,只要被皇帝钦点成为首辅,将自动获得侍臣和制臣的身份。

    将制侍会议写入唐律的同时,将修改、补充、删除唐律内容的权力赋予了制侍会议。

    只不过,无论是修改、补充、删除唐律,都必须得到皇帝的认可,否则修改无效。

    第三点,将兵部从三省六部中独立出来,成立枢密院,负责所有军务,郭戎将成为枢密院枢密使,郭戎统兵在外期间,由枢密副使老将高崇文、枢密副使韩愈代行。

    虽然,这两点李纯都留下了后门,但是如此大幅度的让步和让渡,无疑表明了李纯与士人共治天下的决心。

    至于皇帝留下的后门,根本就没有人在意

    ,没有人真的不开眼的去拿掉皇帝用来自保的权力。

    完成这两点的同时,制侍会议还通过了正式成立的第一份决议:

    批准了由白居易、柳宗元、韩愈等人联合起草的北伐檄文,并通过了李纯御驾亲征的决议。

    十月十七,《奉天讨逆北伐檄文》正式公布,同时公布的还有皇帝将御驾亲征河北。

    这两条消息以及制侍会议,内阁制度,枢密院等消息随着朝廷的邸报,各路探子,走出长安,走向了整个大唐。

    十月十八,在郭戎的主持之下,参与北伐河北的各路兵马的主要将领齐聚汴州,举行了第一次关于北伐的军议。

    在军议上,公布了皇帝李纯将御驾亲征,并且公布了规模宏大的北伐计划,当然郭戎也严格强调了已经推行了四年之久的保密条例。

    同一日,皇太子李宁从汴州出发,返回长安。

    十月二十二,一路兼程的太子李宁返回长安。

    十月二十三,大唐皇帝李纯在天策军,左、右千牛卫、左金吾卫的护送之下,从长安出发。

    十月二十八,李纯抵达洛阳。

    十一月初一,李纯抵达汴州,同日,李纯在汴州参加了由郭戎主持了北伐之前的最后一次军议。

    十一月初四,李纯、郭戎抵达滑州,同一日,所有参与北伐的唐军已经全部做好准备等候在了大河的南岸。

    十一月初五,李纯、郭戎抵达白马,第二天就约定中的北伐开启之日。

第439章 隐藏了底牌,真正的杀招!

    随着诏书的下达以及御驾亲征命令的传递,所进行了北伐备战准备的不止有郭戎所直接领导的河南。

    属于关陇方向的关中,属于中原方向的河洛、兖海,属于临近战区的江南、江淮、胶东,甚至属于西北方向的朔方、振武、河东地区也开始忙碌起来。

    首先,所有和河南相邻的地区的府库再次被打开,除了留下不能动的压仓粮之外,几十个州府的府库被抽调。

    为了将这些粮食运送到前线,各地的州、县官府再次征发徭役,组织民夫,负责转运粮草,同时抽调郡兵协同护送。

    在几十个州县所有官、吏、士、民的协同努力之下,一个月内,超过六十万石粮食被运送到了大河沿线,随行而来的还有负责转运的近二十万民夫、役夫,以及超过五万郡兵。

    除却朝廷直辖,以及受到朝廷掌控的州府之外,各个藩镇也开始了疯狂的行动和备战。

    在所有军镇当中,首先收到命令的是对长安最为忠诚的西北朔方、振武、河东。

    朔方不必说,那是李唐的第一拥趸,也是李唐皇室能扛过数次危机的最大支柱,他们的忠诚在无数鲜血之下已经无可置疑。

    任迪简时代天德、振武两军已经处于叛乱边缘,然而随着任迪简被郭戎斩杀,丰州成为禁军漠北基地之后,留下了大量禁军使得这片区域重新成为了长安的有效管辖地。

    至于河东,那就更不需要多言,河东节度使严绶那是铁杆的长安簇拥,坚定的统一派。

    自从任迪简被诛杀、漠北扫荡基本完成之后,在吐蕃人没有大举入侵之前,大唐的西北方向事实上已经成为了相对稳定的区域。

    结合郭戎、李诵、折云谷拟定的防御策略,李诵将丰州的天德军和振武军合并到振武军之中,将夏绥军合并到朔方军所属。

    紧接着,以当时遗留在丰州的禁军老卒为基础,在朔方节度使范希朝的主持之下,振武、朔方两个军镇,已经开始了禁军化的改革。

    等到吐蕃人大局入侵之前,改革已经初步完成。

    改革之后的朔方军拥有精锐骑兵三万,步卒六万。

    虽然人数不算最多,而且从战略上来看也是以防御为主,但是其综合战力已经能达到长缨军的六到七成,综合战斗力恐怕要冠绝天下几十个藩镇。

    尤其是整整三万精锐骑兵,使得朔方拥有了强大的远程突袭能力。

    相比较作为大唐绝对主力的朔方军,振武军实力比朔方军逊色不少,只拥有战兵六万。

    但是这六万人中,只有一万步卒,剩余的五万则是依靠漠北方向大长公主支持之下组建的清一色的骑兵。

    其所拥有的一万步卒作用也仅仅是用来坚守包括丰州、受降城在内的城池而已。

    毕竟振武军在计划内的主要作战方向是草原。

    扫荡漠北之后,虽然以遗留的老兵组建了一个安北都护府,可是谁都知道那个都护府是临时的,而现在合并之后的振武军就是未来真正的安北都护府。

    整整五万骑兵,也使得振武军成大唐有史以来最强大的一个骑兵集团,也只有这样一个强大的骑兵集团才能保障整个大唐北部的真正安静。

    西北方向朔方、振武总计十五万的兵马,尤其是两军合计高达八万的骑兵,也是李诵、李纯、郭戎真正的底牌。

    也是在最危机的时候,李纯和郭戎依旧可以讨论大迂回,大包抄,大歼灭的原因。

    骑兵强,但是绝对不是无敌。

    作为正面攻坚,骑兵毫无优势,这也算李诵、李纯、郭戎会雪藏这支最后底牌的原因。

    但是当大唐抗住了敌军的攻势,对方的侧翼暴露出漏洞之后,就到了这支底牌发挥作用的时候。

    随着李纯和郭戎最后下定决心将目标确定在河北,观战了半年、等待了半年、忍耐了半年的底牌到了展露锋芒的时候了。

    河北那广阔将成为最合适他们的舞台,超强的机动性,足够的防御力,强大的攻击力,将让他们成为整个战场上最亮的崽儿!

    一万朔方骑兵,四万振武骑兵,整整五万骑兵接到命令之后立刻开始朝着河东前行。

    相比较偷偷进行了大面积革新的朔方和振武,河东距离叛军实在太近,在不方便封锁消息的情况下,河东军并没有进行大面积的改革,但是这并没有丝毫影响严绶的积极性。

    自河北三镇叛乱开始,河东节度使严绶就一直在调兵遣将,将河东麾下的主要战兵集中到了蔚州、代州以及太原府,集中的兵力超过了十万。

    虽然没有直接对接壤的卢龙和成德开战,但是严绶屯兵备战的情况,使得刘总和王承宗不得不将加强防御。

    随着北伐檄文的公布,李纯御驾亲征的消息到来,给了严绶这位大唐的铁杆节度莫大的喜悦和希望。

    伴随着诏令和消息而来的,还有从振武、朔方抽调而来的整整五万精锐骑兵更是让严绶欣喜若狂。

    五万支援的骑兵,加上原有的十万人马,严绶手头的兵力达到了整整十五万,再加上河东军本就有一万左右的骑兵编制。

    哪怕严绶不擅长军事,也明白,仗打到这个份上,这支骑兵被投入战场之时,就是一切尘埃落定之日。

    至于严绶最担心的战场指挥问题,尤其是数量高达六万的骑兵的指挥问题,李纯和郭戎也很体贴的替他做好了准备。

    莫灵均、德刚、王铮、何海洋这些从跟随郭戎从草原上走出的娃娃们已经提前北上,他们将指挥这支规模达到六万的强大骑兵完成对河北叛军的致命一击。

    至于严绶,所需要做的就是从整个河东境内调集粮草,以满足九万步卒,六万骑兵的海量消耗,对此,严绶自然问题。

    相比较一直是朝廷铁杆的严绶,时任昭义节度使卢从史就比较尴尬了。

    相比较其他藩镇要么传位于子,要么传位于部将,昭义军是安史之乱之后河北地区,朝廷少有的可以掌握的藩镇。

    坐拥五州之地,拥兵超过十万的昭义一直是朝廷遏制河北三镇的重要棋子。

    贞元二十年(804年)八月,前任昭义节度使李长荣去世,德宗派遣宦官前往昭义镇,挑选继任者。

    昭义军大将卢从史负责奉迎宦官,迎奉的途中,他疯狂的贿赂宦官,同时自请担任节度使。

    面对卢从史的丰厚的贿赂,宦官们非常懂得其中你不收,我不收,耿公公怎么收的道理。

    于是,李公公收了,赵公公收了,耿公公自然也收了。

    耿公公收了,卢从史自然就有进步的空间,被照顾的舒舒服服,捞得盆满钵满的宦官们自然推荐卢从史接任。

    德宗皇帝对于宦官的信任在整个唐代十八位皇帝中也是无人可及,甚至将神策军都交给了宦官去掌控。

    自己自己信任的宦官推荐,德宗自然应允。

    就这样,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卢从史就成为了朝廷在河北最重要昭义的节度使。

    然而,卢从史担任节度使后,行为却逐渐狂恣,趁着李诵登基之后朝廷的乱局,在昭义军内进行了大规模的清洗。

    等到退位了李诵在兴庆宫击溃了俱文珍发动的叛乱,彻底稳定了长安,稳定了关中的局势的时候,卢从史已经然完成了对于昭义军的大清洗。

    昭义军中的主要将校,昭义军下辖的主要文武官员,已经被卢从史完成替换,可以说,卢从史已经将整个义成军收入了自己的囊中。

    昭义军的变化自然不是李诵所希望的,而李诵也确实在第一时间就考虑了收拾昭义军,收拾卢从史的办法。

    李诵计划中在郭戎的长缨军护送之下从河东道北上草原,借助长缨军的军纪和军容,再加上河东军的协助,让卢从史老老实实的把权力交出来。

    毕竟,那时候朝廷在昭义军的根基还没有被彻底拔除,一个合适的机会啊,一个合理的理由,依旧能让昭义重回朝廷的掌控。

    然而,众所周知的是,还没等郭戎随李诵北上,吐蕃人就开始进攻剑南,郭戎随之在陇西和陇西大放异彩。

    等陇西、陇南、剑南方向的战事,吐蕃被迫割地求和,郭戎带领损失惨惨但是功勋卓着的长缨军返回长安的时候,卢从史彻底稳定了自己的地位。

    更重要的是,已经有足够的证据表明,卢从史已经在和本就不太安分的河北三镇密会。

    没有人知道他们到底密会了什么,但是李诵相信如果自己再试图收拾卢从史,那么卢从史这种毫无底线的家伙很可能和河北三镇勾结,直接发动叛乱。

    要知道,当时长缨军的战斗力虽然经过了实战的检测,但是数量毕竟太少,如果昭义、卢龙、成德、魏博四镇同时发动叛乱,那么以当时长安的实力绝对是无法对抗的。

    认真思量,李诵对卢从史做出了想要割据而不是想要谋反的判断之后,不得已放弃了对昭义动手的计划,转而继续以怀柔的方式默许了卢从史对昭义的控制。

    果不其然,发现了朝廷的对自己的策略改变之后,卢从史迅速做出了回应。

    首先卢从史的结束了和河朔三镇的通曲。

    然后,正面主动派人将缴纳的应该承担的赋税送到了长安,同时大张旗鼓的向朝廷,向李诵,表示了忠诚。

    同一时间,却背地里偷偷的向李诵告发刘总、王承宗有起兵谋反的企图,并且表明只要河北三镇敢于谋反他卢从史将为朝廷冲锋在前,鞍前马后!

    到这时候,被卢从史摆了一道的刘总、王承宗发现他们被卢从史这个JH当枪使唤了。

    一时间火冒三丈的刘总和王承宗就准备拉上田季安对卢从史动手。

    就在他们厉兵秣马的时候,其他人等也没闲着。

    卢从史一边备战,一边向朝廷求援。

    而返回长安之后得知了漠北的变化之后,李诵不顾身体的,带着郭戎以及三万多禁军东出潼关,一来敲山东豪门的竹杠,二来,前往漠北支援燕国大长公主,三来,顺便为昭义卢从史占场子,震慑一下河南河北的藩镇,维持大唐内部的大体稳定。

    然而,阴错阳差之下,李诵并没有能够爱走河东道北上,而且是取道平坦和河南道、河北道绕行北上,结果这一路,郭戎、李愬一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在长安,在大唐最虚弱的时候,太上皇以最强硬的姿态,硬生生的将整个大唐内部的危机推迟了接近两年的时间。

    正是在这两年的时间之内,在军事方面根据长缨军的模式,长安开始疯狂暴兵,在西北偷偷练兵。

    在工、农、航海、科技等其他方面也迅勐发展,为暴兵后的禁军提供了充足的物质和人才支持。

    然而,随着长安朝廷实力的增强,感觉到危机之下,卢从史再次开始骑墙。

    表面上支持朝廷,但实际上,不仅不再执行来自朝廷压制河北三镇的任务,甚至暗中和刘总、王承宗、田季安进行来往。

    等到吐蕃入寇,河北三镇起兵,卢从史再次开始作妖。

    一面与王承宗、刘总秘密往来,言称只要给自己足够的好处,自己就将起兵造反,如果没有,那么如果收到了朝廷要求的平叛诏书,就不要怪他卢从史了。

    另外一面,卢从史趁机向朝廷索取钱粮、兵马、土地,甚至要求得到宰相之位,要求得到满足,卢从史将起兵偷袭卢龙和成德腹地。

    如果长安方向不答应,那么他卢从史麾下的昭义军生活困苦,如果得不到足够的赏赐,他卢从史未必能控制的了麾下的士卒。

    然而,无论是长安方面的李诵、李纯、郭戎,还是叛军一方的刘总、王承宗早就看透了卢从史的本质。

    双方不约而同的一边加强了对卢从史的防范,另一方面无视了卢从史想要两头捞好处的想法。

    河东也是后世的山西,进出山西本质上就是几条东西方向的被称为“径”的路,河东军根据严绶的命令加强各处的防御,在防止河北三镇进军的同时,也将卢从史挡在了河东之外。

    为了解除被严绶威胁的后路,同时防止卢从史真的狗急跳墙发动偷袭,刘总和王承宗两者相加,在于河朔三镇西部与河东接壤的妫州、震州、赵州部署了近十五万人马。

    一时间,在各方势力之间反复横跳的卢从史成为了整个山东最为尴尬之人。

第440章 嘉诚公主!

    十五万人乍一看不少,但是实际上却算不得多。卢从史手中的昭义虽然不听朝廷的指挥,但是刘总和王承宗却不能不考虑,否则他们和河东军一旦真的打起来,卢从史从中间一个偷袭,那可就满盘皆输了。

    所以,昭义军也必须被当做敌人防备。而这依旧意味着和他们对垒的河东军、昭义军的总兵力超过二十万,再考虑到河东、昭义、卢龙、成德地形西高东低的地形,十五万人也就只有招架之功,而无反击之力。

    更为重要的是,成德、卢龙留守的兵力并不是只有在西部防御河东和昭义的十五万人。

    在辽东、辽西方向上,刘总整整预留了十万兵马,等李愬率军北上之后,封锁了辽西走量,辽东、辽西和中原地带彻底隔离开来。

    河北方向,李愬率军北上了,但是河北节度使之下四州还在。所以,王承宗和刘总各自调拨了五万人,凑齐了十万人将当时由左威卫坚守的沧州、德州、景州等四州团团围住。

    除此之外,为了防御北方包括回鹘、契丹等游牧,半游牧民族的袭扰,刘总也专门预留了近五万人坚守边堡、烽燧、要塞、关口、城池。

    事实上,魏博、成德、卢龙三镇之中,也只有魏博选择将全部的主力都压到进攻朝廷的战场上。

    从一方面来说,可以把刘总和王承宗没有把全部力量一次性打出去,而是分出相当一部分精力稳守后路的行为看做是稳妥和老成持重。

    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他们不是在搭伙做生意,也不是结伴旅行,而是起兵造反!

    造反一旦成功,收益高的离谱。但是,造反一旦失败,尤其是起兵造反失败,那就是身死族灭的下场。

    刘总、王承宗的行为固然是老成持重,理由也勉强合适,但是为了防止后路,真的需要那么多兵力么?

    在有坚城可以依仗的情况下,真的需要调动十五万大军防备十万首鼠两端的昭义军和十万固守关隘的河东军么?

    李愬率领河北军北上,就算有了左武卫的支援,沧、景、德等四州留守的人手也不会超过两万人,难道真的需要用整整十万人去围困么?

    至于辽东方向,刘总可是整个卢龙的老大,纵然辽东已经放弃,但是谁会相信他一个斥候也不派过去?

    谁会相信他对于辽东的局面完全不了解?一个小小的关隘就可以封死的走廊,难道真的需要整整十万卢龙精锐去防守?

    在这种情况下,竟然敢耍小心思,故意保存实力,而去消耗盟友的力量,如果是其他的时候,或许还算有情可原,但是放到起兵谋反这种事情上多多少少有点不太合适了。

    有些事情是经不起推敲的,虽然推敲出来的东西不一定就是事实,但是在绝大多数情况下,根据事实推敲出来的东西,大概率和未知的事实并不远。

    相比较各怀鬼胎、勾心斗角的刘总和王承宗,反倒是一下子将兵力全部压到汴州的田季安更有魄力,也更明白什么是造反,也更明白造反的结果:不成功,便成仁!

    不存在第二条退路。只不过,在和李纯认真探讨,分析过河北叛军的战略和部署之后,郭戎突然对田季安产生了浓浓的好奇。

    田季安只不过是中人之姿,这一点郭戎非常确定,毕竟,自己一张堪称王牌的大间谍就在田季安的府上,并且被奉为上宾。

    以田季安这么一个中人之姿的存在,竟然能在叛乱的第一时间做出这样,类似于梭哈一般的搏命的决定,实在是太出人意料了。

    只可惜,郭戎的问题李纯也无法给出答桉,这时候郭戎和李纯不约而同的想起了已经从太上皇升级为先皇的

    “宣”宗李诵。如果李诵在,或许能给这两个小字辈一个足够明确的提示,然而,那位庇护了两个年轻人的太上皇已经真的不在了。

    …………………………………………………………………………元和四年,十一月初四,即将参加北伐的唐军各部已经完成了集结,战兵、辅兵、民夫、役夫已经全部抵达了大河南岸的各个渡口。

    根据提前制定的计划,除却左金吾卫将作为李纯的护军不参与一线战事之外,抵达战区的长缨军、天策军、左武卫、左右千牛卫、左右监门卫,将近十万人将作为整个北伐大军的前锋,登船完成第一波进攻。

    在禁军的背后,则是包括鲁北,宣武,兖海,三河,以及东都防御使等抽调的二十万兵马,这些从各镇抽调的兵马将作为第二梯队登船,跟随禁军前行,同时保护突前禁军的侧翼。

    这些地方军之后,则是从河洛、江南、江淮抽调而来近十万郡兵,他们的任务是负责被收复地区的秩序、接管易手之后的重要城池,以及保护大军后方粮道的安全。

    郡兵之后,则是规模近二十万的民夫、役夫,他们的任务是将从各地运送而来的近六十万石粮食,三十万石草料运送过河,然后在郡兵的保护之下,将粮草和补给运送到前方战兵们的手中。

    在地方军和郡兵之间,还有很特殊的一部分国子监各学的濒临毕业学子,他们将在禁军收复州县之后,临时充任地方官吏,以最快的速度恢复秩序,维持地方稳定,顺便等待朝廷派出的正式官员抵达接管,等正式的官员抵达之后,这些学子将暂时充作官员的副手,帮助官员最快接管州县。

    虽然这一切都是临时任命,但是这些所有学子,都将获得一次宝贵的主政和辅政经验,而这些经历在他们正式入仕之中起到无法比拟的作用。

    事实上,当郭戎第一次看到自家参谋们制定出计划的时候也是异常的懵逼,这种昂规模的调动,实在是太过恐怖了。

    所以,在最初郭戎为了避免渡河作战的麻烦,准备等到封冻之后再进行大规模的进军。

    根据郭戎穿越之前的记忆,大河,也就是黄河,后世在河南段是有封冻期,而且封冻期的时间还不短。

    然而,在询问了大河两岸的居民并查阅了官府的桉牍之后,郭戎悲催的发现,在这个时代,大河几乎没有封冻期。

    在所谓的寒冬腊月,河面确实偶尔会有结冰,但是冰层的厚度很薄,最多也不过一两寸,根本就不足以支撑如此庞大一支军队的通行。

    好在,长缨军一直以来就有备用方案的习惯,或者说,通过冰面本就是郭戎的一厢情愿,长缨军的参谋团一开始就制定的渡河计划根据李纯御驾亲征进行了略微的修改之后,变成了现在这个仪式大于实质的渡河行动。

    为了满足这一次大唐范围之内空前规模的渡河作战,郭戎几乎搜索尽了整个大河上下游的所有船只。

    从只能乘坐三五人的小舢板,到可以乘坐十几人的渔船,再到可以乘坐百余人的船只,负责南北漕运的漕船,甚至就连河南各地豪门大族家里的私人船舶,只要能在水上漂也全部征用。

    到了后期,为了尽可能的增加运送力量,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所有的人员,装备,牲畜,物资运送到位,郭戎甚至考虑过在河南地临时扎木筏和竹筏。

    好在,做努力的不止郭戎和河南道的驻军。隋炀帝花费了无数的人力、物力、财力修建的大运河,虽然是导致前隋灭亡的诱因,但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而大河也是被大运河连通的河流之一。

    江淮、江南水网密布,船只众多,然而这个山东的地形北高南低,从江南道向河南道调拨船只属于远水解不了近渴。

    好在,下游不边还有上游。此时的渭水通航能力尚可,堪称关中的黄金水道,作为大河最重要的支流自然也可以和大河的主航道连通。

    所以,从得知郭戎需要船之后,李纯也开始疯狂的从关中收集船只,甚至连渭水之上那支在陈仓道阻击战中发挥了至关重要作用的实验性船队都带了过来。

    当时间来到十一月初四的时候,也就是距离进攻之日还有两天的时候,大河南岸,备战的各港口聚集的各类船只的数量已经突破了千艘,这还不包括从江南源源不断支援而来的漕船。

    整个北伐大军已经正式进入了临战状态。相比较大河南岸越来越多的战兵,越来越多的船只,越来越明显的进攻节奏,大河北岸属于魏博军的地盘上却没有任何反登陆的计划。

    相反,刚刚通过强征、征召等方式扩编到十五万的魏博军严密的监视着魏博镇六州之内所有的没有被连根拔起的豪门和大族。

    十一月初五,李纯、郭戎顺利的抵达了位于滑州以西大约三十里的白马,这里是长缨军北上出发的地点,也是郭戎给李纯安排的仪式感所在。

    抵达白马之后,出现在李纯眼前的是绕在白马港中那一排排各式船只,是白马港外围那连绵成山储备的物资,是白马和滑州之间那一排排营房,是营地之中精神饱满、士气旺盛的战士。

    眼前一切的一切,都给了李纯一种天下尽在掌控之中的感觉。在郭戎的陪同之下,以主帅的身份,完整了对这样一座规模接近十万人的庞大营地巡视之后,美美的吃了一顿炊事兵制作的晚饭之后,李纯沉沉的进入了梦乡。

    然而,郭戎以及长缨军的主要将校们却有这么幸福,等李纯睡去之后,郭戎和参谋团以及明日带队渡河的几位军校、负责后勤的几名文职,进行了最后一轮军议,确定了已经确定过无数次的计划和步骤。

    当时间临近子时,最后的议论军议结束,结束了军议的军校们各自解散回去休息,而郭戎则带领着自己身边的一支十余人的卫队,进行军事主管必须要完成了巡营。

    半个时辰之后,完成了巡营的郭戎也回到了自己的军帐,褪下盔甲,很快进入了梦乡。

    就在郭戎进入梦乡的时候,大河之北,魏州,检校司徒、魏博节度使府邸之内,一个皮肤白皙,中等身材,容貌俊美,身材消瘦,脸色被不安和忧虑充斥的中年男子悄无声息的来到了后宅一处静谧的宅院之外。

    将自己的身后的几名亲信和护卫屏退,中年男子静静的站在宅院门口,闭上眼睛。

    深吸了一口气之后,中年男子睁开眼睛,轻轻的将院门打开,稳了稳身形之后,迈步而入。

    紧接着,男子进入院落,来到了院落的正堂门口,再次深吸一口气,接着立正,躬身,插手,行礼,单纯就礼数而言,完美无缺。

    行礼之后,中年男子保持姿势不变,恭敬的开口道。

    “孩儿拜年母亲大人!”

    “季安,不必多礼,进来说吧。”声音算不上大,语调也算不上高,一种无法掩饰的虚弱和疲惫,然而,听到了这声音中散发出的柔和之后,中年男子迈步入内。

    进入厅堂,一位年近六旬,头发全白,身体虚弱,面容消瘦的老妇,正面带笑容,正襟危坐于榻上。

    虽然年近六旬,年华不再,但那挺直的腰板,那锐利的目光,那和煦中带着坚毅的笑容,从点点滴滴之处,依然可以看到老妇昔日的光彩。

    抬头和老妇对视一眼,从眼神中看到了一丝柔和之后,中年男子感觉松了一口气,整个人甚至有了一些轻飘飘的感觉,就连脚步都有一些散乱。

    然而还没等他彻底松懈下来。

    “季安,慎独!”声音算不上严厉,但是听到声音之后,中年男子立刻将自己的腰板挺直,有些散乱的步伐也随之规整。

    “是,母亲大人!”

    “好了,不用太过紧张,我儿今夜来此,难道是朝廷已经做好准备了?”

    “是的,母亲大人,根据孩儿派出斥候的查探……,战兵、辅兵、民夫、粮草,船只一应俱全……,恐怕要接近百万众!”

    “百万众!”三个字出口后,老夫的童孔中散发出了一抹精光。

    “果然有魄力!”

    “果然有气度!”

    “看来,李诵在退位之后真的变了,如此有魄力的皇帝,如此沉稳的将军,看来我大唐复兴在望!”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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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安西最后一个信使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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