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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一只橘猫压海棠     大唐:安西最后一个信使txt下载     大唐:安西最后一个信使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38章 来自太上皇的警示

    “郭将军说过,不打得他们满脸桃花开,他们就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对,大战公主已经为大唐承受了太多了,只要我们大唐的男人还没死绝,就绝对不会再让一个女人承担这些!”

    说完这几句话,莫灵均没有再跟身边都德刚交流,而是举起了千里镜继续观察敌军的集结情况,观察了接近半刻钟左右,莫灵均将千里镜递给了德刚。

    “两年多过去了,这些家伙真的是一点长进都没有,这中间的空档,如果让那些老兵油子看到会被骂死都!”

    “以前干爹(陆康)总说,跟大唐的精锐骑兵相比回鹘的骑兵都是废物,原本咱们还不服气,现在看来,干爹说的是一点都没错,还有,这千里镜真的是好用,什么时候能配到说我在啊!”

    “等着吧,我听郭将军说,凸透镜是府上那个琉璃作坊的工匠无意中烧制出来的,还没研究出来什么凸透镜的流程,所以还不能量产。”

    “不过郭将军说这东西要量产也快,只不过家里留下的是女人,想不到打仗的时候这东西能发挥多大作用,郭将军已经派人送信回去了,说不定等大军北上的时候你就能用上了。”

    一边说着,莫灵均看向了自己身边亲卫的身后背着的那柄黄铜制作的军号,每次听到那个声音的时候,自己的血液都会跟着沸腾。

    “(李)庶安,把你的军号也准备好吧,等折老爷子那边冲锋号吹响的时候,你这边也要第一时间吹响!”

    就在北面山梁上都莫灵均和德刚在进行最后交流的时候,在西南方向的山梁上的于谦、裴松,以及已经完成来列阵中的苏青、李炎也在进行最后的准备。

    而在已经完成列阵的军阵中央,硕大的帅旗之下,折云谷的身边聚集了一群须发全白、腰板挺直、一身唐军制式甲胃的老卒,以折云谷五十岁的年龄在这帮人当中竟然是最为年轻的。

    折云谷、陆康、段祺良、李云轩、杜廉等一种平均年龄接近六十都家伙正兴致勃勃地指指点点。

    “没想到昔日苏将军、裴二位将军的后人会同时归属于郭戎那小子都麾下。”

    “确实,郭戎这小子的成长速度确实比我们两个预计都成长得要快!”

    “太上皇竟然亲自带着大军来到了边关,自从太宗皇帝之后多少年没有过了!”

    “如果太上皇……如果两年前……”

    就在这帮老头子们说的热火朝天的时候,一名长缨军的侦察兵匆匆地来到了折云谷的面前。

    “大帅,回鹘联军军阵集结的规模已经接近六万,杜!”

    “好,知道来,退下吧!”

    “再等等?六万有点少啊!”

    “等个屁,六万人可以来,如果等他们全部集结完毕了,那可是十万人,要从三个方向都将十万人都军阵凿穿太难了,毕竟……”

    和本身就肩负使命都折云谷不同,包括陆康在内都这帮老头子,是因为各种原因意外滞留草原的昔日大唐军卒。

    几十年过去了,黑发变白发,壮硕都青年也变成来暮年都老者,他们没有机会重返唐地,但是……

    面对大唐公主的召唤,他们带着自己都部落来了,在思结部覆灭,人心惶惶,所有人都在逃窜都时候他们坚定地留着这在了这里,而今天,他们再一次披挂上阵……

    “好,那就准备吧!老兄弟们,年轻人他们一旦打开来道路,立刻跟进,彻底将他们彻底干翻!”

    “遵命!”

    “大唐的日子还长,陇右、安西、北庭、安北还都没恢复呢,你们这帮老东西可一定要活下去!”

    “啊哈哈,折云谷你个小兔崽子,耶耶们还等着打回安西呢!”

    ……………………………………………………………………

    大军的集结、列阵从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哪怕是专门进行过队列训练军纪森严的唐军步卒。

    当把需要集结的对象从唐军步卒变成骑兵都时候,难度会翻倍,而当目标被设定为回鹘骑兵的时候,则会升级成为噩梦难度。

    滕里可汗看到可敦牙帐的兵马可以轻轻松松地做到列阵,就自以为自家杂牌到了极限的大军也可以做到。

    然而在真正执行的时候,他们才知道要做到同样的事是多么的艰难。

    滕里可汗的这道命令,将回鹘联军的骑兵们折磨得疲惫不堪,将大小首领们折磨都欲仙欲死。

    几经尝试之后,这些大小首领们被迫学着折云谷指挥牙帐的兵马展开的模样,渐渐地,回鹘大军也渐渐地在草原上组成了一个相对规整的战阵。

    不得不说,数万人组成的军阵带给人的震撼是绝对无与伦比的,正当滕里可汗看着自家的大军集结的场景志得意满的时候,却不知道来他的所作为正是折云谷所希望的。

    在兵马集结最初相对混乱的状态,滕里可汗对于已经列阵完毕的牙帐兵马还保持有一点的警惕,然而随着一切进入正轨,而对方并没有进攻的迹象,滕里可汗和回鹘联军的大小首领们渐渐放松了警惕……

    当兵马集结过半,回鹘联军的警惕心理降低到极限的时候,牙帐方面战阵的最前端悄然换人了。

    一支从人到马全部覆甲,手持马槊、长矛,铁罐头一样整整八百骑的具装骑兵,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整个战阵的最前方。

    看到具装骑兵已经就位,折云谷对着身后下令。

    “吹号!”

    折云谷的身边,一名长缨军骑兵,从背后拿出了一个黄铜打造的小小的军号,举起抬到了自己的面前……

    一种尖锐、急促、高亢,从未在草原上出现过的声音,带着一种惊人的穿透力传入了所有人的耳中——

    听到这声音,回鹘联军中的所有人瞬间停滞,没有人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更要命的是,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滴滴滴嗒滴!

    ”的声音从几个方向连绵不绝地响起,看着声音的架势,隐隐已经有了被包围的感觉。

    到了这时候,就算是傻子也已经感觉出来形势不好了!

    伴随着冲锋号的声音:

    正东方,已经准备就绪的八百局装骑兵,朝着正在结阵中的回鹘联军的方向,开始向前,提速,冲锋。

    数支百余人为单位,轻甲,短矛,强弓,劲弩的骑兵,从这些局装骑兵的两翼开始向前突进。

    而他们的后方,则是早就列阵完毕,等待等的花都要开了的一万多牙帐以及拔野古骑兵。

    在最前方八百具装骑兵的引领之下,层次分明,排列有序的大集团骑兵冲锋所带来的阵势让所有的回鹘联军骑兵心惊胆战。

    北面,一百具装骑兵组成锋芒,五百玄甲重骑从具装骑兵的两侧延伸组成锋失,再加上整整一千米轻骑兵跟随在后,共同组成了一个锋失阵,从山梁上朝着回鹘联军的军阵冲去。

    西南方向,同样是一百具装骑兵、五百玄甲重骑、一千精锐轻骑组成的锋失阵,以排山倒海之势压向了回鹘联军。

    在正常情况下,以回鹘人的习惯,根本就不可能出现十万人马聚集在一个山谷这种情况出现,更不可能干出骑兵结阵这种既不擅长,又不符合回鹘人性格和习惯的事情。

    如果没有意外发生也就罢了,然而此时此刻,这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真正的唐军骑兵不仅出现了,而且在人数连自己零头都不到的情况下突然发动袭击。

    当然,人数在唐军对外作战中并没有什么意义。

    毕竟,放在别的朝代以少胜多可以称为名将,但是在汉、唐,以少胜多,一汉抵五胡仅仅是常规而已……

    聚集在了一起,原本看起来还算有次序地回鹘骑兵,一下子就乱了,指挥显然已经不再可能,

    事实上,面对突如其来的变化,无论是滕里可汗阿木塔,还是药葛罗·达力裴锅,抑或是组成了这支规模庞大的回鹘联军的大小部落的首领们,彻底懵了!

    回鹘人的骑兵陷入混乱,回鹘人的首领们彻底懵逼,而在莫灵均、苏青、裴松等人带领下的骑兵两翼突破,

    在这十万大军之中,有一万多曾经被折云谷设伏收拾过,这一次因为之前的败绩,他们受到嫌弃的滕里可汗的怨恨和嫌弃,所以没有被列入结阵聚集的兵力之中。

    所以,他们也因祸得福,成为回鹘联军之中少数没有被任何限制,可以随意移动的兵马。

    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停留在整个回鹘联军最后方的他们,不幸的成为了阻挡北方莫灵均、德刚,西南方于谦、裴松两支骑兵冲锋的第一道防线。

    然而在回荡在草原上“滴滴滴哒滴”的冲锋号的声音中,面对如狼似虎、排山倒海的唐军,作为数百年里唐军的专用仆从军的记忆似乎被唤醒,他们更擅长的似乎是跟着强大的唐军打扫战场,而不是硬抗唐军的进攻……

    几乎是一个照面,这支已经被折云谷收拾过的回鹘骑兵,被两支一千多人唐军直接凿穿之后直接崩了!

    然后,这些倒霉蛋发现,留下了一地的尸体之后,无视了自己的存在,两支兵马连头都没回,直接冲着依旧处于混乱之中的回鹘联军主力兵马突进。

    虽然被凿穿了,虽然被无视,虽然被打崩了,但是这对于这支骑兵来说,并不算坏事。

    望着一骑绝尘冲向战场中心的两支唐军的骑兵,确定他们没有回来再捅一下自己的想法,这支骑兵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向着与战场背离的西方转进,撒丫子跑了。

    没有理会这一支提前逃走的兵马,莫灵均、裴松为首的两支骑兵继续向前。

    几十息之后,正面突进的具装骑兵,两翼突进的骑兵,几乎是同一时间和处于混乱中的回鹘主力接触。

    八百具装骑兵以及后方数以万计的骑兵,组成的宽大正面如同砧板,两支千六百人的锋失阵如两把锋利的菜刀。

    菜刀每和砧板碰撞一次,就代表中间已经沦为羊肉的回鹘大军被凿穿两轮,在菜刀不停地挥舞之下,从整块的羊肉变成肉馅仅仅是一个时间的问题。

    片刻之前,一切还都在掌握之中,随着那让人心季的军号声响起,转眼之间,局势彻底逆转,整整十万大军,在一瞬间濒临土崩瓦解,滕里可汗阿木里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距离“天可汗”只有一步之遥,却功败垂成,阿木里不服!

    望着山谷东端,那座飘扬着牙帐旗帜的庞大的营地,阿木里知道自己输给了那个女人。

    万念俱灰之下,阿木里将一切交给了自己的哥哥,怀信可汗的庶长子爱登里哒禄,随后带领自己所剩不多的亲随,举着佩刀,直接冲向了全副武装,如同钢铁城墙一般的具装骑兵。

    两个时辰之后,位于拔野古、契必部中间,俱轮泊(今呼伦湖)上游河谷丘陵地带发生的一场大战彻底结束。

    参战的一方为前任回鹘可汗的嫡长子滕里可汗、回鹘药葛罗部的首领药葛罗·达力裴锅为首的回鹘联军,总兵力接近十万。

    而另一方则是在折云谷指挥之下的大唐-回鹘牙帐-拔野古联军,包括两千重骑兵在内五千精锐唐军骑兵,外加前代可汗牙帐兵马约万人,拔野古部的兵马一万五千人。

    最终大唐-回鹘联军大获全胜。

    获胜的大唐-回鹘牙帐-拔野古联军并没有赶尽杀绝,在折云谷的命令之后,只是追击近五十里之后全军返回。

    大获全胜之后,第一时间,带队骑兵中军职最高的莫灵均派人将消息传回丰州。

    回鹘联军一方,超过两万被当场斩杀,两万多人被俘,一万多人失踪,滕里可汗阿木里死于乱军之中!

    爱登里哒禄和药葛罗·达力裴锅逃脱追击之后,算上最初逃离的一万多骑兵,两人的手中也只剩下了堪堪四万人!

    原本在覆灭思结部落之后,因为势力膨胀的原因,滕里可汗和药葛罗·达力裴锅联盟已经出巡巨大危机。

    然而此次惨败之后,为了生存,爱登里哒禄和药葛罗·达力裴锅被迫再次抱团取暖,在药葛罗·达力裴锅的拥立之下,爱登里哒禄在名义上继承了来自弟弟滕里可汗的回鹘大汗之位。

    在汇集了包括汗位继承的确切消息指挥,李璇派出了第二队信使前往丰州。

    而郭戎带着折牧雨等人从府谷返回的时候,正巧第二队信使刚刚抵达,并且声情并茂地讲述了整个战斗的过程,在太上皇的询问之下,甚至连折云谷对死于乱军中的滕里可汗的心理都进行了推测,并且尽可能详细将现在草原的形势讲述。

    听完了整个过程,郭戎对于老狐狸折云谷佩服的是五体投地,同时也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而在看到郭戎陷入思索,太上皇李诵并没有打扰郭戎,而是让他静静的思索。

    事实上,仔细琢磨折云谷的战法,郭戎确实是有巨大的感悟。

    伏击战可以说是最古老的战术了,也是最常用的战术,伏击战人人都懂,人人都会,可不代表每个人都能用好。

    平平无奇的诱敌+伏击的战术,在折云谷的手中已经被玩得出神入化了,如果没记错,算上库督军山那次,这已经是折云谷第三次使用诱敌+伏击的战术了。

    这老爷子,对战术的理解,战局的掌控、兵力的运用、人心的揣摩显然已经达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

    往更深处思考,郭戎感觉他现在所接触的每一个有资格统领大军出击的人,似乎都是有自己鲜明的特点。

    范希朝擅长正兵战阵,李愬擅长突袭奇袭,俱文珍擅长掌控人心,折云谷擅长诱敌伏击,郭子仪擅长用势借势,李光弼擅长奇谋,而自己擅长的或许就是防守反击吧。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在这范畴里面,比如奠定了大唐两百年军事理论基础的军神李靖,这位善战者无赫赫之名的牛人。

    在别人手里打生打死,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能获胜、灭国,到了李靖的手中就跟闹着玩一样。

    一战灭萧铣,二战灭突厥,三战吐谷浑,虽然复盘的时候,站在事后诸葛亮的角度反向推论,李靖每一步都能有足够精确的理由。

    虽然站队的时候李靖是一塌湖涂,站队从来就没占对过,但是一旦到了战场上,李靖在纷繁复杂的战场和真假错乱不同中,总是能选择出唯一一条真实有效的路径,这就是李靖神奇的地方,所以才给人一种感觉

    这TM,打的就都是神仙仗!

    看到郭戎若有所思的神情,李诵打破了持续了许久的沉默。

    面对李诵,有什么感悟和收获的询问,郭戎老老实实地将自己的刚才的想法和盘托出,对于郭戎的感悟,李诵还是比较满意,不过李诵还是额外点出了一点。

    “总结得不错,尤其是关于李药师,这一点跟你很像!”

    “????”

    看着一脸懵逼的郭戎吃惊的自己,李诵笑了笑。

    “高祖想要造反,而李靖在蛛丝马迹之间就已经发现了踪迹,然后跑到长安举报高祖……太宗被逼无奈发动宫变,在宫变之前想要获得李靖的支持,然后李靖果断地选择了中立……”

    听到李诵跟自己说这两件事,郭戎很是疑惑,李靖站队没站对过,自己可是一直老老实实地站在你老人家麾下,从来没起过二心。

    “陛下,臣可是从来没……”

    “哈哈,”看到郭戎紧张兮兮,李诵放声大笑,

    “你的忠诚朕当然知晓,不过卫国公打仗没输过,站队没赢过,而你不涉及军事从来都是迷迷湖湖,而一旦涉及军事无论是战事还是军事革新,你的选择和判断就从来没让朕失望过,这岂不是跟卫国公很像,你自己没有注意过吗?”

    “额……”

    这个,郭戎还真的没法说,总不能说自己是穿越者,问题是说了人家也不见得就会信啊……

    “朕原本希望你能成为朕的浑瑊,但是现在,朕发现用浑瑊来要求你,对你来说太低了,朕希望你能成为我大唐的第二位卫国公!”

    “……”

    “这至少朕的一个希望而已,不过朕还是要指出一点,你的弱点,一是人心,二是权谋”

    “人心?权谋?”

    “不错,人心,朕知道你心思单纯,从你对俱文珍的态度朕就知道你厌恶玩弄人心之人,但是人心你可以不去运用,但是你必须知晓!”

    “朕确实不懂军事,关于卫国公的了解还不如你透彻,但是朕知道一点,卫国公在战场运筹帷幄、抽丝剥茧、直捣黄龙,和他能够洞悉人心是密不可分的。”

    “而折云谷可以精确地判断阿木塔的行为,和他了解阿木塔是有直接关系的,如果不是对于人心的绝对把握,他如何敢在兵力绝对劣势的情况下进行伏击呢?”

    “至于权谋也是一样的,你可以不用,但是你要知晓,要懂得!朕现在还在,可以替你扛下所有的明枪暗箭,但是朕如果不在了呢?”

    “如果朕不在了,你当如何保护自己,如果保护不了自己,如何能守卫大唐,援救安西?”

    李诵的几句敲打,让郭戎哑口无言,虽然郭戎从来没有询问过李诵的身体状态究竟如何,但是到了太上皇要亲自劝说自己的程度,已经不需要再多说什么了。

    “臣,谨记!”

    李诵满意地点了点头,紧接着就将话题转换……

    “知道在大获全胜的情况下,折云谷为什么没有选择对新任的回鹘可汗和药葛罗穷追不舍吗?”

    “两个多时辰的激战,作为主力的五千禁军骑兵肯定早就疲惫了,而敌军的数量过多,贸然追击如果回鹘人被逼入绝境,一旦反击,有可能弄巧成拙!”

    “有道理,只不过,这样下来,虽然大获全胜,但回鹘那边在本质上还是一个僵持的态势!眼下的局势如果让你做决定你会怎么办?”

第239章 千年未有之变局

    “你会怎么办?”

    听着太上皇熟悉的话,郭戎总有一种元芳你怎么看的熟悉感,虽然知道李诵这大概率是在培养锻炼自己,但是……

    看着太上皇李诵,那如同老父亲一样,充满期待的目光,郭戎最终败下阵来。

    “如果陛下让臣来决断,臣首先需要知道陛下想要达到的目标。”

    先询问目标,再选择方略,郭戎的思路让李诵非常满意,只不过李诵开口之后所说的却完全出乎了郭戎的预料。

    李诵首先问出了一个,乍一看和目的毫不相干的问题。

    “郭戎,你知道我们离开长安到现在有多久了吗?”

    “接近十个月了吧,陛下。”

    “不错,整整十个月了,时间过的很快,你知道么,十个月的时间可以发生很多事情,十个月的时间也可验证很多事情。”

    郭戎:……

    “占城稻已经被发现了!”

    郭戎:!

    “朝廷派往安南的人找到了你所说的占城稻,并且带回了占城稻的种子,将种子带回之后,直接在江南道、岭南道、剑南道、河南道、山南道、淮南道、黔中道等地试种!”

    “试种的结果:这种占城稻产量确实比江南道的稻米产量高一些,而且耐旱、粒细,宜于高仰之田,抵御灾害的能力也更强,更重要的是成熟的周期比之我大唐原有的稻米要短,在江南道、剑南道、淮南道、黔中道,占城稻与晚稻配合成为双季稻,在岭南道甚至真的可以一年三熟!”

    “根据户部、司农寺、教育监、技术监的调查和推测,如果大范围推行,江南道、岭南道、剑南道、淮南道,增加的粮食产量可以使得我大唐的粮食的产量增加至少六成!六成啊,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去岁虽然在西北战事激烈,但是在整个大唐来说还是比较平静的,根据户部的数据,去岁,大唐十道,三百余州(府),一千五百余县,共有户九百六十万,口五千三百万人……”

    “而且,技术监、教育监刚刚被征募的精通农业的老农,在试种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没有他们光凭借户部和司农寺那些废物绝对不可能这么快试种出结果。仅仅这一项,就让朝野上下对于技术监、教育监两个新的监司再无微词。”

    “根据那些老农的说法,六成还仅仅是一个保守的估计,毕竟这只是第一年,如果有上一两年的耕作经验,翻倍也未尝不可!”

    听到脸色惨白的李诵用亢奋的语气说出这些,郭戎被震惊了,既被推测出来的产量震惊也被朝堂超高的效率震惊!

    然而,对于郭戎来说,更大的惊喜还在后面。

    “当然,派往安南的不光有朝廷的人,还有勋贵、藩镇、山东豪门,带回的也不仅仅只有占城稻,还有大量的珊瑚、琉璃、香料、黄金、象牙、翡翠……”

    “相比较其他地方,一直与世无争,看不起安南之南蛮夷之地,的岭南、江南等地的观察使、防御使、节度使罕见的开始扩军,大有近水楼台先得月,从安南开路,大举南下的架势。”

    “山东豪门派往东瀛的人也回来了,那些遣唐使确实在藏拙,你说的是对的,东瀛人喜欢将银矿称为‘金山’,而东瀛现有的‘金山’的银产量就已经超过了大唐。”

    “现在山东豪门对于东瀛,对于海洋的热情已经无比高涨,在没有合适远洋海船的情况下,山东的各路豪门已经开始凭借地域的优势,为了探索出前往东瀛的安全航路,山东豪门的探路者已经开始往东瀛前赴后继!”

    “在关陇勋贵、世族的共同打探之下,你所描述的大秦、大食、绿教、盎格鲁-撒克逊人、维京人,还有茹毛饮血的昆仑奴,基本上都得到了证实。”

    “现在剩下的关陇勋贵、将门、长安高官的注意力已经从关中被吸引到了河西,吸引到被你称之为亚欧大陆的辽阔大陆上。”

    “开春之后,效彷你派出的那支商队,已经有不止一支队伍打着商队的旗号前往了河西,若是放在以前,吐蕃人大概会饱餐一顿,但是现在,处于内乱边缘的吐蕃人根本就没这个胆子,朕现在甚至有些后悔,当初将勋贵们收拾得太狠了!”

    “……”

    “至于所谓的美洲和澳洲,虽然还没有踪迹,但是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人再会去质疑你那张地图的真实性,所有人都相信穿越东海、穿越大洋,发现你所说的美洲和澳洲只是一个时间的问题。”

    “事实上,不仅仅只有朝廷在研究海船,河北三镇在研究,山东豪门也开始接触淮南、浙江、福建、岭南几个临海的观察使,联合研究能够承受风浪,进行长距离航行的船舶……”

    “为了帮助他们尽快实现突破,朕已经让天子下旨,率先发现美洲以及澳洲者封王,世袭罔替!”

    听到这里,郭戎都听懵了,太上皇这厮实在是……

    “还有,从长安出征之前你提出的建议如今已经得到了朝野上下的一致认可,韦贯之已经从京兆尹迁发改部尚书,授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不过有一点,无论是兴办教育,发展技术,发展海运,都需要一个相对稳定的环境,现在整个大唐需要保持稳定!”

    “朕从来没想到过大唐竟然能在朕的手中如此迅速的恢复和发展,朕相信以大唐的底蕴,以大唐的现在的状态,如只需要三到五年休养生息,绝对可以重新无敌于天下。”

    “所以,如果能一举荡平草原自然是好的,如果不能,保证三到五年之内漠北草原不会大乱也可以接受!这是千年未有之变局,你明白了吗?”

    别说李诵没想到,就连郭戎都没想到仅仅十个月的时间自己的建议会带来这么大的变化。

    不过,李诵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李唐的朝廷其实就是在跟各方势力赛跑,只要环境安定,朝廷就可以将大唐的强大潜力发展为强大的实力,压服所有居心叵测着的图谋,那么……

    任务已经交给了自己,盯着一张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摆在面前的大唐、回鹘、吐蕃地图,郭戎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而李诵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郭戎,两个人几乎纹丝不动,直到接近半个时辰之后,郭戎才被一阵声音惊醒。

    抬起头,郭戎惊愕地发现,原本并不在房间内的张嘉轩出现在了房间内,不经过此刻,张道爷正在给李诵施针。

    不知道是施针的原因,还是休息了一会的原因,李诵的脸色稍微红润了一些。

    看到郭戎从思索中恢复,李诵也没有太大的动作。

    “哎哟,想好了?想好了就说吧,白居易这两天去了受降城,嘉轩在这无妨!”

    “是陛下,臣以为大长公主和折云谷会放过爱登里哒禄和药葛罗·达力裴锅,恐怕不仅仅因为禁军骑兵疲惫,而是另有隐患!”

    “哦,继续说,不需要停!”

    “拔野古部在决战开始之前,倾巢而出突然加入到大长公主的阵营中来,对于战斗胜利起到了巨大的作用,否则仅靠五千禁军以及牙帐的一万兵马,双方根本就不成比例,想要引诱敌军列阵就是痴心妄想。”

    “虽然胜利了,但是恰恰是胜利指挥,无论是大长公主或者折云谷都是不敢相信拔野古部,逆境之下双方抱团还有可能,而大获全胜之后就不好说了。”

    “爱登里哒禄和药葛罗·达力裴锅两人如果活着,双方将处于平衡,如果两人死于乱军之中,谁敢保证拔野古没有野心,毕竟草原上王者的交替就是如此的血腥和残酷。”

    “拔野古如果发动突袭,后果不堪设想,再加上还有一个自从离去之后就一直没有现身的契必,要知道契必也是一个拥兵过万的大部落。”

    “当然这一切还都是表象,真正的原因还是大长公主和折云谷所掌握的实力不足,不仅不足以掌控草原,深深连彻底镇压曾经两个盟友的相对实力都没有!”

    “有道理,然后呢?”

    “不过,在臣看来,大长公主和折云谷有些多虑了,拔野古会突然倾巢而出,臣以为多半是刘润龙通过某种途径给了他们足够的暗示,所以拔野古不必在意。”

    “反倒是,臣以为契必部很有可能居心不良,不过在大局已定的此情况下,只要大长公主无恙,在没有拔野古参与的情况下,仅仅一个契必也掀不起风浪!”

    “只可惜,从怀安堡分兵的时候,我们尚不清楚草原和丰州的情况,自然无从制定详细的方略,而大长公主和折云谷更没法做出判断,错过了消灭爱登里哒禄和药葛罗·达力裴锅的机会也是无可奈何之举。”

    “出征的兵马已经准备了半月的时间准备已经基本就绪,现在出兵来不及了吗?如果出兵来不及,那现在将你的判断送往回鹘,告知燕国如何?”

    “现在已经是八月下旬,而从九月开始,漠北的温度就会开始大幅度降低,一旦降雪,凭借大长公主现有的兵力和装备,根本就无能为力!”

    “至于出兵,从这里赶到大长公主所设立的牙帐超过三千里,虽然侦察兵已经出发,单手即便以最高的速度,赶到牙帐也需要两个多月,到时候估计已经十一月。”

    “九月份……十一月……,也就是说,就算现在出兵一切顺利,你们和燕国以及折云谷会合的时候,漠北也已经冰天雪地……”

    想了想年初偷袭郓州时候那场大雪,以及大雪中那惊人的非战斗减员,李诵打了个寒战,而那里只是山东,而不是漠北,不自觉地摇了摇头。

    “那种天气下,确实不适宜作战……,按照你的说法,现在有五千大唐的精锐守护,又有牙帐和拔野古的保护,足可以保证现在的局势稳定,再加上天气的原因,所以你是想要把出兵时间推迟吗?”

    “不!”郭戎斩钉截铁的回应。“不仅不能推迟,相反臣认为应该尽快出兵!”

    “朕不懂,你说说看!”

    “陛下,冬季出兵臣早就考虑过,在臣看来,冬天才是最适合我军发挥的地方!”

    “选择精锐出击,而不是全军出动,也考虑到了这部分的因素,而且让刘禹锡准备的时候本就考虑过了御寒的因素,只是不知道刘禹锡到底准备的如何,哪怕数量不够,有多少用多少,也必须尽快出击!”

    郭戎这种表现,让李诵异常的惊讶,就连张嘉轩都不免多看了郭戎几眼。

    “怎么?难不成你还有什么想法?”

    “陛下,原本臣没什么想法,准备御寒衣物,仅仅是应对漠北极寒天气的常规准备,但是明白了陛下的目的是确保大唐安定之后,臣已经有了想法。”

    “第一点,臣所率领的兵马,不仅要出兵,而且要大张旗鼓,其实更在大意义上是为以玄公主撑腰,让他们知道公主的娘家不是好惹的,一旦威胁到了大长公主的生存,大唐就算在狂风暴雪之中也会派遣大军。”

    “既然要保证大唐的安定,那么光靠防守显然是不行的,原本那个以东、中、西三座受降城为基础组件安北都护府的想法也太小了。”

    “臣考虑是否可以在丰州和漠北之间修建一条以烽燧和坞堡组成的道路,将丰州和漠北连接起来,大长公主的牙帐为基础,以丰州作为后援和补给的基地……”

    “第三点,在不可能长期投入大量人力、物力的情况下,一定要让草原上的异族不停的内斗,就比如进攻药葛罗的最佳选择既不是我们,也不是大长公主,而是一直没有参战,现在都没有发出声音的契必部。”

    “契必部就会这么老实?”

    “契必是否老实不重要,重要的是契必才是我们真正的核心目标,如果契必部识相,就老老实实的听话进攻,如果不听话,臣以为我们可以干掉他们,反正大雪之下,契必部跑不了,在进军的路线上正好就是有一支最好的靶子!”

    “杀鸡儆猴!”

    “不,陛下,不是杀鸡儆猴,如果非要说,臣以为是借刀杀人,干掉他们之后,我们还可以新组建一支契必部……”

    随着郭戎将自己的想法从头到尾和盘托出,带给了李诵不小的惊讶,很明显,自己刚刚劝说的郭戎的话,郭戎听进去了,不仅听进去了而且马上就用上了。

    “不错,有长进!击鼓聚将吧,既然确定要出击,总要安排妥当,朕另外调集了一些兵马,需要让你进行选择,另外朕也想知道准备的情况如何,何时出发。”

    听到鼓声大作,处于丰州城外大营中,各军郎将以上的军官,开始迅速向着原本属于任迪简的节堂集中。

    虽然只是一座大营,但是大营之中集中的兵马所属却着实不少。

    在原本的计划之中,郭戎准备从禁军的四军中以长缨军为骨架,从另外三支禁军中各抽调一个营的战兵,再加上配属的辅兵,组建一支大约两万人的北征军。

    然而,在郭戎离开之后,本着实战效果更好的原则,在郭戎的准备计划之外,李诵下令将为了应对意外早就准备好的朔方军,以及振武军的部分精锐兵马也聚集了过来。

    名将迭出,功勋卓着的朔方军是大唐中期之后最忠诚的边军,没有之一,在计划中本就是禁军之外第一批军改的边军。

    而振武军则是距离大营最近,而且看现在的趋势,很有可能和原来的天德军、丰收防御使合并的兵马,同样可以看作是亲朝廷的边军。

    李诵把这些比较忠诚的精锐调集了过来,并且根据新军的编制在禁军的帮助之下,进行了第一轮整编,即便最后郭戎不选用,让这些注定会参与军改的兵马提前感受一下氛围,了解一下也好。

    三通鼓响之后,禁军四军、平卢军、天德军、振武军、朔方军等各支兵马的所有郎将以上,总共几十名军校已经云集在了原属于叶任迪简的节堂之内。

    虽然之前李诵已经跟自己说明过情况,但是陪伴李诵缓缓迈入节堂,整整一屋子的军官的时候,郭戎依旧是有些懵逼的。

    随着李诵和郭戎的抵达,在罗中文的主持之下,各支兵马的军校开始将郭戎离开期间这十几天的准备情况一一报告。

    “长缨军战兵六营,工兵四营已,骑兵一营,已经准备完毕!”

    “天策军战兵两营,……”

    “羽林军战兵两营,……”

    “神威军战兵两营,……”

    “平卢军战兵两营,……”

    “天德军战兵两营,骑兵一营”

    “朔方军步军战兵三营,骑兵两营……”

    “振武军步军战兵三营,骑兵两营……”

    “医疗队,二十个医疗组……”

    “炊事班,五十二个炊事班……”

    “后勤处,准备大车三百两辆,精米三十八万斛,肉干十六万斤,备用扎甲两千套,锁子甲……御寒衣物三万两千件,帽子……”

    作为行军的后勤总管,刘禹锡爆出的数据郭戎是非常满意的,各种物资的准备比郭戎两万人出征的要求多出了20%的余额。

    郭戎知道,能在十几天的时间内搜集到这么多东西,很大程度上恐怕是刘禹锡直接抄了任迪简这死鬼的库房。

    但是,看着各军兵马的数量,郭戎就有些挠头了,根据李诵的想法,这些人如果有可能,最好全都带上,毕竟一只羊是放,一群羊也是放,问题是如果全带上怕是有三四万人……

    胡天八月即飞雪,虽然是夸张了一些,但是到九月份的时候,草原上的气温就会勐然降低。如果没有足够的御寒设施对于任何一支部队来说就会成为噩梦般的存在。

    原本,郭戎准备严格按照原计划带领禁军四军出征,但是看到那几支骑兵指挥,再考虑一下自己的目的,郭戎最终还是将思路调整了一下。

    虽然目的是为李玄公主撑腰,彰显大唐的军威国威,顺便手收拾一下不听话的契必,但是如果真的有机会未必就不能尝试一些别的思路。

    就比如复制一下昔日李靖率领三千骑兵突袭吉利的旧例!

    既然有这个思路,那么骑兵自然越多越好!

    长缨军的六个战兵营,四个工兵营,一个骑兵营,天策军、羽林军、神威军每军一个战兵营,天德军、振武军、朔方军各一个骑兵营,外加上配属的医疗队,炊事班、侦察兵,总计一万八千人的队伍将成为第一批出征的兵马。

    为他们配属的战马以及其他牲口的数量,将超过2万头。

    同时郭戎请求李诵还派人往前往长安,要求迅速往丰州方向运送大量的御寒的物资和装备。

    至于各部剩下的兵马,将在剩下的禁军的指导之下,进行队列训练,以及整编,作为北上的第二梯队,如果战事扩大,得到来自长安补充的他们将会北上。

    完成了出征的兵马调动,其他将校离去之后,郭戎突然想起了本次的收获。

    “陛下,在召集众将之前,臣这一次还有些礼物要送给陛下!”

    “礼物?”

    “陛下稍等!”说完滞后郭戎走出了房间,很快韩湘、折牧雨两个人抬着一袋子东西,缓缓地走到了李诵和郭戎所在的房间之内。

    看着郭戎从袋子里拿出的几块乌漆嘛黑的石头摆在了自己的面前,李诵是一脸懵逼。

    “郭戎,你这是?”

    只见郭戎拿起第一块成块的煤块开始给李诵讲解。

    “陛下,这东西在长安被称为石炭,在府谷被称为焦石本质上都是一样的,不过臣更喜欢称呼它为煤,这东西比柴薪燃烧的效果要好很多……这个是用煤粉加工制作之后的做成的煤饼……这个则是焦炭,燃烧的效果比普通的煤要好,而且是冶炼……”

    郭戎讲得很细致,但是李诵依旧懵逼,这些东西……

    “陛下,这些是臣从府谷到胜州数百里的距离随手收集而来,这是大唐未来的希望!”

第240章 起源地的变更

    “这是大唐未来的希望!”

    郭戎这一句话差点把李诵直接噎死。

    郭戎的话李诵听懂了,但是想破天,李诵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这几块黑石头就能成为大唐的希望。

    看着李诵疑惑、迷茫的眼神,知道自己解释不明白的郭戎,一边让人准备需要的各种物料,直接把自己工兵营的首席技术大老兰苗叫了过来。

    然后,在郭戎的描述下兰苗利用铁锅模拟锅炉,用木杆,木块,制作了飞轮,杠杆以及其他连接装置,直接在李诵的面前,手攒了一个最简单的简易版蒸汽机。

    随着铁锅底底下,成块的黑炭被直接点燃,铁锅中的水被煮沸,水蒸气将锅盖顶开,推动链接杆,带动杠杆,使得飞轮转动的一瞬间,原本将信将疑的兰苗就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变得无比的亢奋。

    紧接着,兰苗开始手动对刚刚他手攒出来的东西进行改良。

    忙活到一半,兰苗发现自己一个人好像忙不过来,看了看旁边,身边几位大老明显只能看热闹,毛都帮不上,无奈之下兰苗开始摇人。

    半刻钟不到,何芒、武朋君、徐浩霖等一众工兵营擅长于机械的精英们汇聚一堂。

    事实上,他们不仅来了,还带着了各自趁手的家伙。

    在李诵、郭戎、张嘉轩目惊愕的目光中,武朋君上来先给锅盖开了个洞,然后整个房间内“叮当,叮当,”这帮家伙直接把这里当成了他们的实验作坊。

    一个时辰之后,在李诵、郭戎、张嘉轩目瞪口呆中,烧干了整整一锅热水之后,这个原本只能勉强推动木杆运动的简易版蒸汽机,已经可也稳定的做功。

    听着锅盖那个破洞里面发出的呜呜声,看着在蒸汽推动下进行旋转的杠杆和飞轮,李诵有一种看到了神迹的感觉。

    整个过程他都在看,工兵们到底怎么做的他也知道,但是就是用这种他熟悉的东西,竟然带来的这种惊人的效果。

    “郭戎,这东西能做什么?有什么价值?”

    “陛下,臣只不过碰巧知道而已,具体能做什么这要看兰苗他们能研究出什么。”

    “兰苗,这东西有什么用?”

    “这个……”李诵突然一问,兰苗也是一愣,但是很快,兰苗就反应了过来。

    “陛下,我想这个装置的目的是利用燃烧产生的水蒸气,发力、做功!就比如……就比如……就比如打铁或者打造兵器的时候。”

    “仔细说说!”

    “陛下知道,在打铁以及打造兵器的时候……形成铁水,注入模具,冷却的过程中反复敲打,将里面的杂质去除……”

    “现在限制大唐生铁和钢铁产量的一是温度,二是锻打的力量……,人力会累,牛马会累,哪怕是河流中,水流也会有干涸的时候……”

    “但是陛下,这种郭将军称之为蒸汽机的东西,只要有煤,有水就可以一直运转,虽然现在还不完善,但是……,甚至可以一天十二个时辰不停地锻造,这样的效率绝对不是人力可以比拟,在过程之中……”

    平心而论,郭戎感觉兰苗已经讲述得很好了,然而李诵依旧有些迷茫,毕竟打铁这东西他没见过,看到太上皇不明白,兰苗又琢磨了一下另外举了一个例子。

    “除此之外,陛下您是见过我们改良之后的投石车的,为了使得投石车可以运动,我们给投石车装备了轮子,为了节省力气,更快、更好装填上更重的礌石,我们还专门增加了一个利用杠杆原理的装置。”

    “是的,这两个改良都非常好,武州一战你们大放异彩,这是朕亲眼所见。”

    “陛下,说实话,我们对于这两点其实是不满意的,无论是靠人力去推动投石车,还是靠装填器,效率都算不上高,需要消耗大量的人力!”

    “如果把这个东西和投石车结合在一起,投石车就可以自行前进;如果能借助这蒸汽的动力,装填礌石……至于怎么结合……”

    李诵肯定不知道如何冶炼钢铁,不知道如何打造兵器的,但是关于投石车,李诵是亲眼所见的。

    原本发生在自己眼前,看起来有些魔幻的事情,和自己所了解的投石车结合在一起之后,李诵听懂了。

    事实上,李诵不仅听懂了,对于兰苗所描述的可以成倍地提高冶炼,以及锻造甲胃的效率,李诵似乎已经看到了未来一支全部被钢铁覆盖的强大唐军。

    相比较李诵的惊讶、惊异、难以置信,听到兰苗的话之后,郭戎的内心被惊喜所充满。

    蒸汽机的用途非常广泛,能想到冶炼、锻造这不奇怪,但是兰苗竟然自己想到了把蒸汽机装到车上,这思路牛X的有些过分了!

    车虽然不行!

    当然车也不是绝对不行,至少是在内燃机出现之前车是白搭的,主要是烧热水的效率太低,导致体积太大,汽车根本就不可能,火车还差不多,而火车是要修铁轨的……

    只不过,车不行但是船是可以的,如果没记错到一战的时候,日德兰海战的时候双方的主力舰用的还都是煤……

    “陛下,比起投石车,如果经过改良之后放到船上,臣以为远洋的大船会……”

    如果这东西改良之后能用在船上,太上皇李诵得眼睛亮了,郭戎口中的美洲……

    “兰苗、武朋君、徐浩霖你们几个,这一次北征不要去了,你们现在带着这一套东西马上返回长安,到技术监,和技术监的工匠一起,抓紧时间研制。”

    说着说着,李诵激动得站了起来,一边踱步一边继续说道。

    “朕会给发改部一道旨意,关于蒸汽机的研制和占城稻一样享受无限制地经费,而且蒸汽机的研制要绝对保密,除了相关人等绝对不可以外传扬,但凡窥探、泄密者诛九族!”

    看到李诵动心了,郭戎的眼睛也亮了,李诵是这样的状态,郭戎相信和李诵的想法类似的李纯大概率也是这么一个反应。

    有这两位皇帝的鼎力支持,所谓的工业革命注定会在大唐开启,至于其他的,去你大爷的哥伦布、麦哲伦、达加马,地理大发现,发现你大爷,世界上只有一个大唐!

    ………………………………………………

    郭戎返回之后无论是对于战略的判断,还是带来的煤和蒸汽机,都没有让李诵失望。

    尤其是兰苗、武朋君等长缨军工兵营的精英们,手攒出来的简易版本的蒸汽机,这种可以直接提升大唐硬实力的发明创新,给李诵带来了巨大的惊喜。

    不过,凡事总是有利有弊,从接近正午郭戎返回开始,商议军事,判断局势,军议战略,部署北征,太上皇拖着疲惫的身体已经撑了三个时辰。

    而蒸汽机这个插曲,这将时间一下子推到了日落,直到掌灯后半个时辰,确定了自己的思路和行事指挥,兰苗等人才领命离去。

    从接近正午到日落,接近五个时辰几乎不间断地忙碌,也给李诵本就不好的身体带来了极大的负担。

    饶是从第二个时辰开始,张嘉轩道爷就一直跟随在李诵的身后,要么施针要么按摩,等到兰苗们带着蒸汽机的雏形离开的时候,李诵的身体也已经疲惫到了极限。

    一边顶看着张道爷传承自孙思邈的针灸,一边和郭戎讨论关于府谷的煤和蒸汽机的相关细节,当完成了具体讨论之后,李诵脸色的疲惫已经肉眼可见。

    等着一份简单的肉粥被送了进来,郭戎告退,而张嘉轩则还在为继续为李诵调理身体,看着李诵亢奋过后重新变得惨白的脸色,郭戎心中的忧虑油然而生。

    原本郭戎是回避打听李诵的身体状况,但是今天,从一开始的提醒,到后来所表现出的身体状况,都让郭戎无论如何也不能不询问一下。

    毕竟,这不仅关系着自己的身家性命,还关系这安西,郭戎从来没有忘记那些老头子们。

    毕竟,这是华夏的帝王时代,是君权高于一切的时代!

    在这种时代想,要做成任何一件事情,没有最高统治者的支持是不是说绝对不可能,而是那不是一条寻常难度的道路。

    就拿郭戎自己来说,到达长安之后,如果不是第一时间就遇到了太上皇李诵,并且获得了李诵的绝对支持,郭戎知道自己根本就不可能达到现在的程度和状态。

    郭戎知道自己是幸运儿,而在历史上,不幸者比比皆是……

    诸君皆知晓岳飞北伐,在距离开封一步之遥的时候被“十二道金牌”召回。

    却不知道岳飞还是无名小卒的时候,宗泽宗爷爷就已经率领宋军收复了,东京开封。

    收复开封之后,留守东京期间,宗爷爷收拢兵马,整顿防线,恢复民生,使得靖康之变后的中原重获新生。

    一边整军备战,一边上疏高宗赵构,力主还都东京,并制定了收复中原的方略。

    然而留守东京期间,宗爷爷二十多次上书高宗赵构,均未被采纳。

    他因壮志难酬,忧愤成疾,临终三呼“过河”而卒!

    先有宗泽,后有岳飞,一帝无能,连累华夏苍生,莫过于此!

    和宗泽、岳飞相比,郭戎不可谓不幸运,而郭戎很清楚,现在自己的一切其实都是来自李诵的,自己现在可以算是享受了顶级权臣的待遇。

    说实话,现在的天子李纯,或许年轻一些,手腕没有李诵一样硬,但是就睿智和贤明并没有什么差别。

    郭戎相信李纯也会信任自己,也会重用自己,但是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在李纯的面前自己永远无法做到和李诵一样……

    当天晚上,郭戎第一次单独找到了张嘉轩。

    而张嘉轩在看到郭戎到访之后不仅没有任何意外之色,郭戎甚至在他的脸色看到了一种释然的感觉,疑惑归疑惑,既然来了,郭戎也没有任何伪作。

    “张道长陛下的身体状况到底如何?”

    郭戎是直接开门见山,然而,在听到郭戎的问题之后,张嘉轩却带上了一种戏谑的笑容。

    “你真想知道?”

    “这是自然!”

    “其实我一直特别好奇,你为什么一直没有来问?”

    “我今天感觉陛下的状态非常不好,一千虽然也会疲惫,虚弱,但是不至于到今天的程度,陛下的身体关乎的内容太多,容不得我……”

    “呵呵,其实我一直在等你来呢!”

    “?”

    “不用惊讶,陛下早就嘱咐过我,如果其他人询问他的身体状况,不得透露半句,但是如果你来问,照实说就好!”

    “其实陛下的身体状况,既不能说好也不能说差,而是出于一种让我也很迷茫的状态,所以我才一直向等你来问我!结果我要等的人不来,不等的人络绎不绝,你说你不来问,我怎么告诉你?”

    “额……这……”

    “按道理来说,陛下三年之前中风的时候,如果不是赶上贫道来长安更换度牒,恐怕陛下当时就龙驭宾天了,根本就活不到现在。”

    “郭将军不用惊讶,当时陛下的情况极为危险,正巧我当时来长安更换度牒,孙仙师关于中风是有推测和治疗方案的,而我传自孙仙师的银针和磁石又总是随身携带……”

    “当时的情形极为危险,陛下中风御医们未必真的手足无措,但是去没有人敢于动手,等贫道抵达东宫的时候……”

    在张嘉轩这样一个亲历者的讲述下,目瞪口呆的郭戎终于明白了很多东西,比如俱文珍为什么要逼李诵退位,为什么要在退位之后依旧要置李诵于死地……

    这一切都是源于李诵的真正政治主张,可以说李诵和宦官集团之间的矛盾是不可调和的,你死我活的,相反,李纯对弈宦官的态度则非常的柔和……

    “有一点,郭将军不会以为陛下天生和善,温文儒雅,天生说话就是如此语速和语气吧。”

    “你是说,陛下是在中风之后……”

    “是的,陛下当时虽然被家救了下来了,但是说话的能力,还有行动的能力都大幅度的退化,有一段时间甚至出现了失语的状况!”

    “唯一让我比较惊讶的,就是陛下的思维能力却没有任何的变化,只不过在很多时候,陛下说话的速度跟不上他思维的速度,才会让张军以为速度很慢。”

    “不过,陛下却因祸得福,这会导致陛下在话语出口之前有了更多思考的时间,反而将陛下的优势充分地发挥了出来!”

    “说着这么多话,其实陛下的身体你不需要太担心,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今天陛下的状态确实很差,那是因为情绪的高度转折,再加上长达五个时辰的忙碌,虽然陛下的身体很疲惫,但是我能感觉得出陛下的整个人的状态还有精神状态都非常好。”

    “不过,我建议以后不要让陛下长时间这么疲劳了,像今天这种的疲劳程度,对于陛下来说是极为不利的。”

    “对了,还有一件事是必须要告诉你的,太上皇想要跟随你的大军一起北征,如果你今天不来,我也要去找你了,毕竟这是要你做主的,怎么样考虑好如何应对的吗?”

    “陛下,要在这冰天雪地里,跟随大军一起北上草原,这怎么能行!”

    郭戎想都没想就直接拒绝了,不过张嘉轩微微一笑。

    “别着急拒绝,如果能够保证安全的情况下,让陛下感受一下这种环境的刺激,也未必不是一件坏事。你先别着急,听我说……”

    等郭戎安下心来,张嘉轩一边说着,一边在郭戎惊愕的目光中,开始往外摆一堆从不离身的家当,包括那一套传承自孙思邈的银针,一整套的磁石,几个琉璃瓦罐,还有一些郭戎不太认识的东西。

    “先师在世的时候,曾经认真研究过中风这种病症,在仙师留下的典籍中有不少关于类似病症的记录,推测,记录相当全面,能够救下陛下,和之前孙仙师的这些记录有莫大的关联,可以说我是根据孙仙师的记载进行尝试,并且不断进行调整。”

    “这个银针,还有这一套磁石,都是孙先师传承下来的,而且有一套专门的针法和灸法,我认为太上皇的状态会变好,一来是跟这个有关。”

    “事实上,其实去年陛下前往陇南的时候,我最初是劝阻的,只不过陛下说他此生只去过一次奉天城,更是没有离开过关中,他想要在有生之前多看看大唐的山山水水,不想病死在病榻之上!”

    “……”

    “最后拗不过陛下,考虑到陇南已经基本安全,我最后也就随同陛下出关,剩下的你就知道了。”

    “长途跋涉,让陛下的身体和很疲惫,但是在其他各种因素的综合作用下,陛下的身体机能恢复了一些,哎,郭将军,你怎么了?”

    郭戎怎么了,郭戎听傻了,张嘉轩今天说的东西,再次给郭戎带来了极大的震撼。

    穿越之前,自家是有过中风的病人的,关于中风也是有很多的了解,原本郭戎怀疑过李诵是中风,但是没有任何证据。

    而且,郭戎也没在李诵的身上看到嘴歪、眼斜、面瘫、瘫痪、痉挛等等,明显的中风后遗症标表现。

    现在看来,这还真的是张嘉轩,或者说孙思邈的功劳,针灸、磁石、生物刺激这些,其实就是对于脑中风的恢复和处理,当然有一点还需要郭戎确认。

    “这个,张道长,你用银针,不会是给陛下放血吧!”

    “哎,你怎么知道,大部分时候只是刺激穴位,但是有些时候确实是需要放血的比如……”

    好家伙,郭戎知道了,用后世医学的说法,李诵这属于出血性脑卒中!

    就唐代的医疗条件,郭戎只能说一句呵呵,侥幸能活,大概率也是瘫痪。

    结果李诵吉人自有天相,逆天的运气把继承了孙思邈衣钵的张嘉轩送到了他的面前,用相当标准的方式挽救了他的生命和政治生涯。

    既然知道病症,郭戎也自然该怎么做了,毕竟,郭戎照顾自己家老人的经历太丰富了。

    说实话,冬季对李诵这种出血性中风来说是比较危险的,因为冬天温度低,血管收缩,血压上升更容易引起出血性脑卒中,但是这能难得住郭戎么。

    第二天,郭戎专门找到了太上皇李诵,约法三章之后,太上皇终于如愿以偿。

    不过,这不是没有代价的。

    为了确保太上皇的不会出问题,以兰苗为首的工兵营精英们连夜开始为太上皇专门打造了一辆特制的马车。

    为了确保太上皇的保暖,这辆马车使用了双层的车身,中间用大量的棉花等填充,配备了大量的保暖、御寒、通风装置。

    为了降低太上皇疲惫的程度,在郭戎提出建议指挥,工匠们更直接手攒了几十条弹黄,让整架马车穿越高坡,低洼之地,如履平地。

    为了防止意外发生,甚至准备了双份的弹黄用于随时更换。

    然而这一切的代价就是,将出征的时间硬生生地向后推迟了大约七八天。

    九月,两万混编的大军离开丰州出塞,进入漠南草原。

    十月下旬,经过了仅仅两个月的长途跋涉指挥,这支兵马穿越了大漠,抵达了漠北草原的南部,距离契必部只剩下了不足三百里。

第241章 传承与白灾

    两万大唐精锐组成的北征军刚刚抵达漠北草原,一场大雪不期而至。

    面对大雪,郭戎没有按照原计划快速推进,而是直接启用了备选的方案,停下的脚步。

    随着郭戎一声令下,两万大唐精锐悄悄地在草原的边缘安营扎寨,静静的潜伏了下来。

    扎下答应之后,郭戎一边派侦察兵侦察周围地势地貌,确定契必部主帐的位置,确定进军路线,同时,向李璇和折云谷派出信使,尽快建立起直接的联系。

    一来获得最近漠北的准确情况,战略态势,同时郭戎的计划也需要他们的帮衬和参谋。

    完成了部署之后,郭戎突然发现,原有的计划和预桉已经很完善,至少在侦察兵和信使返回之前,自己一时间竟然闲了下来。

    闲来无聊,郭戎干脆带着折牧雨和韩湘顶着漫天飞舞的大雪,在营内巡视。

    随车运送而来的煤发挥了巨大的作用,虽然一个个被熏得灰头土脸,但是从欢声笑语中可以看出这些家伙的士气不错。

    直到郭戎走到了一个帐篷外面听到了这样一句话。

    “林旅帅,你这是啥牌子啊?”

    郭戎随即来了兴致,静静地站在帐篷外面,透过缝隙,看着里面地坐在中间的那个家伙,长缨军中最年轻的旅帅,林宇,而林宇的旁边应该是来自其他军的低级军官。

    只见林宇顺着询问者的目光看下来,发现是自己刚才卸甲的动作太大,以至于把自己的名牌漏了出来,同样被漏出来的还有那枚泾州之战的勋章。

    但是林宇也不伪作,呵呵一笑指挥,把挂在自己脖子上的铁牌取了下来,拿在了手中,放在手掌,接着用手指指向了牌牌的中间。

    “这个叫身份识别牌,也叫军籍牌、铭牌,跟你们校尉身上的腰牌差不多!不过我听指导员说过,郭将军喜欢管这东西叫狗牌!”

    “狗牌?为什么啊?”

    “我也不知道,就是听指导员说的。”

    “上面写的是什么啊?”

    林宇身边不知道名字的军官问出问题指挥,林宇的脑海中瞬间就浮现起了昔日第一次从长安出发时候,休息的那个中午,似乎那个熟悉的身影还活着,就坐在自己的面前……

    “看见这里两个字了吗,徐立,老子的名字,上面三个字是长缨军,下面……”

    “什长,你这怎么比我多了俩字!”

    自己的问题还没说完,什长的巴掌一下子就拍在了自己的脑门上。

    “瓜怂,那是什长,等你什么时候也当了什长了就有了,别给老子打岔!”

    伸手给了自己一个巴掌指挥,什长感觉不错,接着将贴牌翻了过来,继续给自己和兄弟们解释。

    “贞元十七年募兵,剑南道,蜀郡,益州,成都县。”

    “我的天呢,什长,你咋怎么认识这多字嘞?”

    “滚!滚!滚!晚上你们这帮混账都能去睡觉,老子是要跟着指导员识字的,认识这么几个字很奇怪吗?”

    “林旅帅?林旅帅?”

    “哦哦,我刚才说到哪了?”

    “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哦哦,其实很简单,就是写的我们几个人的信息,最上面是长缨军,接下来是林某的名字,林宇,再下面是林某的职务,旅帅,再下马是战兵一营,二旅。组合起来,就是兄弟是长缨军战兵一营二旅旅帅林宇”

    “背后则是,林某的籍贯,江南东道、明州、鄮县,如果……”

    “最后的那个符号呢?”

    “那是陌刀啊,代表兄弟我的兵种,重骑兵的话会是一支长矛,轻骑兵是短矛,弓箭手是弓箭,弩手是弩具,刀盾手是盾牌,工兵是斧子和锤子,炊事兵是铲子和勺子,侦察兵是一只眼睛,医疗兵是一个十字形,后勤兵是一辆大车,……”

    “别说,这些还真的挺像……”

    “那郭旅帅你左胸前的这是什么东西啊?”

    “哦,这两个啊,第一个是泾州,代表兄弟参加过泾州之战……”

    泾州两个字一出,不大的帐篷内传来一阵惊呼!

    很简单,从萧关打到泾州,在泾州城下鏖战,从泾州打回萧关,这仗的惨烈程度对于这些同是行伍出身的低级军官也是极为震撼的。

    “林旅帅,我听说长缨军战兵一营,整个战斗期间战损率超过了100%……”

    “是啊,在萧关外损失六百人,回到泾州补充到了九百,然而经历过泾州的血战之后活下来的算上重伤,也就只剩下了三百出头……那一战我们一营郎将两次重伤,五个团校尉只活下来了一个,五位团指导员全部战死,旅帅战死了十四位,……,我们什长……当年我只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毛头小子……”

    郭戎可以感受到,在最开始的时候,这些军校对年轻的林宇多多少少是有些轻视的,然而听到了泾州的战事之后,所有人肃然起敬。

    提到泾州,想到什长,回忆着昔日的场景,身高六尺五寸,体重二百斤不止,挥舞陌刀不比挥舞菜刀难的林宇眼睛湿润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郭戎悄悄地离开,没有继续听下去,一回忆起泾州,郭戎心中的全部都是心酸和血泪。

    收拢心绪,郭戎带着两个跟班继续巡视大营。

    对于罗中文提出的,在确保安全的情况下,将长缨军和其他禁军、边军暂时混编,混住,对于双方增进了解,配合和默契有重要的价值的建议举起了大拇

    的士气还算可以,状态也算是良好,御寒的衣物效果也还可以,完成巡视的时候,郭戎在大营的边缘,看到了太上皇那架特制的马车,随即快步上前!

    十几息之后,“诗歌三人组”出现在了郭戎的眼前。

    此时此刻,李诵、刘禹锡、白居易的“诗歌三人组”正喝着小酒,吃着小菜,坐在温暖的马车里,放声高歌,这样子是惬意得不要不要的。

    单是看着这样的场景,郭戎总感觉少点什么东西,直到郭戎闻到了一阵浓浓的香味,烤羊腿的味道……

    闻着烤羊腿的香味,流着哈喇子,郭戎想起来自己遗忘了什么,烤羊腿味道确实很好,但是大雪天自然和火锅更相配。

    更重要的是,如果郭戎没记错,羊肉似乎本身就有滋补和保暖的作用,无论对于李诵还是其他人,来一顿火锅都是一次不错的享受。

    “牧雨,你去把杨景润叫过来,孙湘,你去把严大妈、林宇叫过来!”

    很快,一个黝黑,瘦高,脸色跟月球表面一样坑洼不平的家伙出现在了郭戎的面前。

    “将军!”

    “营内备用的铜还有多少?冶炼用的煤带着还够吗?”

    “铜至少还有百斤,至于煤,至少还能再用半个月,而且后续的兵马很快就会把后续的煤送上来,这个艰巨不必担心。”

    “很好,你现在马上按照,……薄一点……打造至少一百个铜锅!”

    “???”

    “怎么,做不出来吗,不应该啊,就是……”

    “不!不!不!不!不!不是做不出来,而是太简单了……”、

    “那你快去……”

    “严大妈,咱们带的羊肉还有多少,如果……”

    “林宇,你们来切肉,尽量切得均匀一点……”

    两个时辰之后,一只刚刚被打造出来的铜锅被摆在了“诗歌三人组”的面前,很快,一股浓郁的羊肉香味充斥在了太上皇的马车周围,包括郭戎、李诵、白居易在内一群人捧着碗眼巴巴地盯着锅中的羊肉。

    在大雪之中,吃着火锅唱着歌,人生的惬意莫若如此!

    随着时间流逝,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整个大营之中到处被一种属于羊肉的鲜香味所充斥……

    相比较草原边沿大唐北征军中一派欢天喜地的氛围,在同一时刻,三百里外的契必部主帐中,契必部的首领钱多多·多纳鲁马没有他们一样的好心情。

    契必部的核心牧场坐落于漠北草原南部,控弦之士过万的契必部一直以来,都是回鹘诸部中一支相当强大的力量。

    两年前吐蕃人突然大规模入侵草原,薛延陀、思结、葛逻禄首当其冲。

    虽然在折云谷的带领下吐蕃人最终被击退,但是薛延陀被灭族,思结部伤筋动骨,葛逻禄继续墙头草一样倒向了吐蕃,占据了薛延陀的领地之后,吐蕃人终究在草原上站稳了脚跟。

    契必部的牧场同样位于漠北草原的南部,在吐蕃人最初的攻击下,也受到了不小的损失。

    但是随着后续反击的进行,见钱眼开的契必部首领多纳鲁马没有和其他部落一样扫荡吐蕃人,而将主要的精力放在了收拢被打散的小部落之上,同时悄无声息地侵吞其他部落的牧场。

    在一番疯狂的微操之下,契必部的领地扩展不少,部落的人口更是暴涨五成以上,不仅弥补上了最初的损失,更使得部落的人口达到了惊人的三万,一跃成为整个回鹘诸部落中仅次于药葛罗的第二大部落。

    随着回鹘分裂得明显,契必部的地位越发特殊,可敦维系的牙帐需要自己的支持,药葛罗同样需要看自己的脸色行事。

    随着,后来通过拔野古购买了部分唐军的制式装备,更是让多纳鲁马的野心极度的膨胀。

    事实上,滕里可汗率领联军的主力西进进攻思结部的时候,按照折云谷的想法,那肯定是要进行追击的,只不过……

    药葛罗·达力裴锅不仅向契必部赠送了大量牛羊,用整整三千匹战马,通过拔野古,向驻守在怀安堡的刘润龙订购了一整批包括甲胃在内的装备。

    药葛罗·达力裴锅的贿赂虽然不会让两个部落临阵倒戈,但是足以让折云谷的追击计划彻底破产,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思结部覆灭而没有任何办法。

    思结部覆灭,本就打着坐山观虎斗心思的多纳鲁马见到拔野古的人撤走之后,顺势将是自己的人撤回。

    同时多纳鲁马在名义上答应了药葛罗·达力裴锅的要求,只要接收到了装备,马上就从后方对牙帐进行偷袭。

    至于真正到了关键时刻,到底是接受了药葛罗的装备之后偷袭牙帐,还是拿着药葛罗的装备给药葛罗反手一击,那还是多纳鲁马自己说了算的。

    作为一个货真价实的回鹘人,多纳鲁马的小算盘打的坐镇河东道太原的严绶都自愧不如。

    然而,从这一刻开始,契必部和多纳鲁马所面临的局势突变。

    在折云谷的引诱之下,只有一万多人的牙帐,将三万多人的追兵干翻,将看起来已经危及了局势搬回了一些。

    紧接着,拔野古传来消息,药葛罗为自己代购的装备没有了……

    还没等多纳鲁马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和自己约定好,同进退地拔野古突然变卦,所部的兵马倾巢而出,直接倒向了牙帐。

    连续的变故之下,多纳鲁马决定在最终决战的时候袖手旁。

    虽然牙帐一方人数少,但是有了拔野古加入指挥,装备好,更有一个老狐狸折云谷,所以在多纳鲁马的眼中,滕里可汗略占上风,但是朕打起来,双方五五开。

    在多那里面看来,最好双方打到两败俱伤,到时候自己自然可以渔翁得利,说不定能远扬天下。

    就算双方分出了胜负,也无所谓,反正自己的实力还在,大不了谁胜利地投奔谁算了,反正几千年来草原上的规矩就这样的,谁也没有理由指责他。

    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一场规模空前的大战之后,获胜的牙帐一方没有追击,失败的联军一方也没有反击,保留了实力的双方,处于的一种势均的态势。

    而且因为谁都不想打破这种事均的态势所以。

    然而在这种势均态势之下,对峙的两方非但没有拉拢自己,反而都表现出了一种防贼一样的态度防范自家。

    小算盘打的当当作响,一直处于观望态度的多纳鲁马突然发现,自己的位置从香饽饽,处于了一种了姥姥,不亲舅舅不爱,极度尴尬的状态。

    关键是时间已经来到了冬季!

    由于多纳鲁马将自己的主要精力放在了回鹘的内战上,并没有为冬季着做过多的准备。

    如果换作其他情况也就算了,近两年契必部人口极度膨胀,契必常规状态下为了过冬准备的物资明显不足,原有的冬季牧场根本就承载不下三万多人以及几十万的牲畜。

    随着入冬指挥气温急速下降,处于了被孤立状态,无法从外界得到补给的情况下,契必部的处境相当的困难。

    由于今年的冬天不算特别寒冷,积雪不深,羊什么的至少可以出去刨刨草根,因此原本多纳鲁马还能勉强维持。

    然后,刚刚进入十一月,这样阻止了郭戎的北征军前行的暴雪同样侵袭了契必部。

    当太上皇、郭戎、白居易以及北征军的士卒看着雪景,吃着火锅,唱着歌的时候,漫天的大雪一刻不停的飘落在了同样一片大地上。

    短短四个时辰,契必部主帐周围的积雪已经没过了脚踝。

    天黑之后,大雪变小了一些,呼啸的北风,吹卷着大块的雪花漫天飞舞,气温骤降之下,仅仅一个晚上,上百人,上千头牲畜被直接冻死。

    原本就处境艰难,一场不期而遇的大雪,更是让契必部的处境雪上加霜!

    虽然冻死的牲畜在冬季不好腐烂,冻死的人也大多是老弱,但是这并不能让多纳鲁马的心虚有丝毫的好转。

    现在冻死的是老弱,老弱都冻死了就会轮到女人,女人完了是孩子,当女人还孩子都被冻死了,只剩下男人没有了新生命的契必就等于灭亡了。

    如果不是因为大雪的还在下着,许多投奔时间不长的小部落估计已经开始向牙帐逃亡谋生了。

    看着这积雪,大量冻死的牲畜,以及惶惶不安的人心,满面愁人,忧心忡忡之下,多纳鲁马几乎是一夜白头,原本只有二十多岁的多纳鲁马看起来如同七旬老翁。

    郭戎派出信使的第五天,李炎带着两封分别来自李璇和折云谷的亲笔信,来到了草原南部边缘的北征军临时大营。

    然而,从看到两封信开始,太上皇李诵的脸色就开始阴晴不定,各种各样的情绪开始不断地绵延,直到整整一刻钟指挥,李诵将两封信依次递给了郭戎。

    郭戎打来自大长公主李璇的信,仅仅看了两行,郭戎就知道的李诵面色变化的原因。

    李璇的信说得很清楚,从刚刚发生的这场大雪看来,今年草原上很可能会遭遇白灾!

    白灾这东西从来都是双刃剑!

    白灾会导致牲畜大量冻死,游牧民族的人口锐减,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削弱的对方的战争潜力。

    但是,白灾同样会导致游牧民族变得更加凶残、野蛮,游牧民族大部分大规模的南下也都是发生在白灾之后。

    毕竟失去的人口和财富,必须要有一个途径弥补,否则对于这些在白灾中损失惨重的部落而言,这就意味着灭亡!

    如果不想让自己的灭亡,这些游牧民族事实上只有一条路可走,就如同小日子过得不错的那个岛提出“失之于西,补之于东”的思路一样,游牧民族在“白灾”身上失去的,从南边肥沃的土地上补回来!

    毕竟这是数千年以来的传统,也是游牧和农耕民族之间战争的根源。

    带着一种沉重和无奈的心绪,郭戎将两封信看完,然后郭戎的所有念想已经被彻底打消。

    因为回鹘大规模的内战,整个漠北草原上所有的部落几乎都被波及。

    除了在最东边,依托长白山的二道贩子拔野古之外,包括李璇、折云谷所领导的牙帐在内,包括药葛罗、契必、同罗、仆骨等部落,哪怕没有直接接入战事,但是在战争的威胁以及自保的压力之下,既没有提前囤积草料,又没有在秋季疯狂的为牲畜贴膘,可以说根本就没有为过冬做任何准备。

    草原上也不是不打仗,寻常年份,硬抗一下应该也还能坚持得下去。

    然而本来就没有准备,再加上白灾,

    这就意味着草原上的所有部落和民族会遭遇一次规模空前的灾难!

    这就意味着,为了他们自己的生存,南下大唐劫掠成为了为一条可选的道路。

    这就意味着,如果自己什么都不坐,任由事情地发展下去,来年,大唐将会迎来一次规模空前草原异族的入侵。

    这种东西即便是李璇、折云谷也无力去阻止!

    更有甚者,李璇的牙帐其实才是最为狼狈的,如果说其他的不过多多少少还是在自己的冬季牧场,那么中间为了生存被迫迁移的牙帐根本就没有任何的物资准备。

    如果不是因为拔野古的支持,牙帐被冻死的人和牲畜恐怕会异常的恐怖。

    现在来开,牙帐有大唐和拔野古两个方面的支持,暂时无忧。

    但是如果得不到外界的支援,李璇、折云谷甚至无法约束自己的部众,如果强行阻止可能会导致牙帐内部的叛乱和分崩离析,如果李璇敢于用回鹘先汗可敦的身份去阻止他们,李璇自己可能会成为众失之的,而那个可敦立刻就会变得一文不值。

    在大唐刚刚开始起势的现在,如果明年遭遇如此一场入侵,好不容易恢复起来的民心和士气会遭遇毁灭性打击,更高开始的发展和改革进程也会受到巨大破坏……

    两封信全部看完,将信分别递给身边的罗中文和刘禹锡的时候,郭戎的面部表情已经非常凝重,到底怎么做现在迫在眉睫。

    将目光死死的盯在地图良久,郭戎的想法初步确定,再次看向李诵,郭戎看到李诵脸色的神情和自己如出一辙。

    郭戎的反应同样也在李诵的观察之中,确定郭戎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指挥,李诵向郭戎微微点头,心领神会的郭戎直接开始询问送信而来的李炎。

    “李炎,大长公主和折老将军派你前来的时候还说过什么?”

第242章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李炎,大长公主和折老将军派你前来的时候还说过什么?”

    “第一请太上皇和郭将军马上从中原调拨粮草、被服、燃料等物资,第二点兵贵神速,第三关于契必部,关于契必部……”

    说到一半,李炎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最后咬着牙说道。

    “大长公主和折老将军认为,草原上的所有异族,都是喂不饱的狼,畏威而不怀德!”

    “所以,大长公主和无论是进攻也好,安抚也好,挑拨也好,必须要快,要果断,要用刀来开路!

    “要杀就将契必部屠戮殆尽,让他们血流成河!要安抚,就要按照草原上的规矩,将所有车轮以上的男子全部杀掉!”

    “如果要让契必人成为回鹘的内乱之源,就把契必部所有成年男子以外的人全部屠戮殆尽!”

    “要让他们知道大唐的刀是会杀人的。”

    这几句由李炎转述的话听得郭戎是内心发颤,头皮发麻,这已经不能简简单单用一个狠字来形容了,

    这整篇内容,基本就一个意思,杀,杀得血流成河,杀得人头滚滚,杀得那些异族听到大唐两个字就会不自觉地尿裤子……

    无论是折云谷或者大长公主李璇,两个人都在草原上待了整整二十年,他们对于草原的了解要远远超过自己这些人。

    瞅了瞅旁边,很显然,这个理论让很多人非常心季,刘禹锡、白居易异常的震惊,其他人也面色有些不善……

    平心而论,郭戎相信折云谷或者大长公主李璇的判断,郭戎也不是不能接受这种杀戮,毕竟杀的又不是唐人,而是回鹘人,只不过……

    挥刀容易,可是有些东西一旦切下来,再装回去可就难了,就算装回去了,也未必好用!

    比如良心!

    郭戎手中这支以长缨军为核心的禁军,说实话,是以大唐的府兵为模板,以兔子为目标,加强训练、荣誉培养、思想教育、加上兴庆宫和泾州两场血战的底子锻造出来的新军。

    而这种单纯的屠杀,是没有任何荣誉感的,一旦习惯了干这种货,那这支军队就很麻烦了,除非意志力非常坚定,否则这样的杀戮就是一个败亡的开端。

    虽然有点又当又立的嫌疑,但是郭戎不希望自己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一支军队成为这样一个杀戮的机器。

    矛盾啊,一般情况下,如果自己有处理不了的事,郭戎习惯性地瞅了瞅坐在上首的太上皇李诵,然后郭戎发现李诵只是笑着看向自己。

    “还记得出征之前约法三章么,朕只是来观光旅游的,主帅是你的,计划是你的,手下的兵也是你的兵,最后拿下的战功还是你的,这事朕可不管!”

    “需要干什么你自己定,需要的物资你就从中原调拨,朕的休息休息了,自从来到这冰天雪地里面,身体确实不行了,哎,要来顿火锅补一补。”

    一边说着,李诵裹了裹身上的棉衣和胡裘,招呼着白居易跟自己一起离开,嘴里还没停下。

    “这草原的黄羊和关内的羊肉确实不太一样,异常的鲜美,尤其是在这冰天雪地,郭戎、梦得、中文,还有李炎,商议完了记得去找我们一起赏雪品尝火锅,嘉轩今天据说刚刚研究出来了一种调味品,据说蘸上羊肉之后美味无比……”

    郭戎:我TM……

    太上皇突然一个甩锅的表态,郭戎骂街的心思都有了,说得就跟真的一样,就好像这大唐都是自己的一样……

    可是又能如何,总不能把太上皇吊树上吧……

    而且某种意义上说李诵说得不错,当初约法三章的确实是自己……

    带着一种作茧自缚的感觉,稍稍琢磨了一下,郭戎大概猜到了李诵为什么再次撒手不管了。

    如果自己这支兵马没来,那么白灾之后,明年包括回鹘人在内,大规模的入寇不可避免,不过现在既然在自己的坚持下,一支大唐最精锐的唐军已经来到了漠北……

    看似左右为难,其实左右都可以,之所以会有困境,某种意义上自己还是带着后世那种人命关天的感觉。

    既然想通了这一点,郭戎也就释然了。

    大长公主和折云谷只是说了必须把回鹘人杀到彻底丧失勇气,并没有说一定要让自己的长缨军来动手,也就是说让回鹘人动手也是可以的。

    当然,也可以让长缨军动手,毕竟总有一些人的性格异常的坚韧,或者有一些人天生心理BT。

    就比李锐手下那个喜欢用刑的檀明明,还有对砍异族的人头有特殊爱好的袁震,李锐的那两个部下可都是妥妥的BT。

    而且,郭戎知道自己的这支新军中一直缺少一个冷兵器时代的常备部队,督战队!

    长缨军之所以不需要督战队,那是因为在长年累月的思想教育之下,长缨军打仗根本就不需要动员。

    精神和教育不是万能的,饶是如此依旧不能排除依,有人在作战的时候因为畏惧而临战畏战,但是,长缨军军纪森严,一旦战死更是有丰厚到让人羡慕嫉妒恨的抚恤和待遇,而逃兵不仅没有,还会背上一个永远洗不掉的骂名。

    泾原之战,第一次真正对战的时候,面对吐蕃人疯狂的进攻,巨大的压力和威胁之下,不止一个人被吓得尿裤子,也不止一个新兵当场崩溃,哭嚎溃逃。

    然而当这些家伙冷静下来之后,只要考虑过后果,无一例外,全部都会重新冲上前线。

    原来郭戎以为督战队这种东西,长缨军不需要,但是现在看来,自己确实太想当然了,就算是子弟兵也要有干脏活累活的,更何况现在还不是自己所处的那个时代。

    一个契必部顶天了三万人,总不能让这两万人每人杀一个吧。

    借助这个机会,在全军范围内,寻找一些心理素质比较好,或者心理比较BT的家伙组成一支行刑队、督战队甚至督查、纠察一类好像并不算坏事。

    确定了自己的想法,郭戎看着眼下大帐之内的一众军校,虽然并不都是长缨军或者禁军,但是长达两个月,穿越草原和大漠,基本上已经没太大差距了。

    “你们说我们要不要组建一支新的兵种?”

    “????”

    “就比如,我们大军开进契必部之后,契必部发生了叛乱,或者需要……”

    郭戎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在场都知道郭戎没有说出来的内容是什么,随之而来的就是一片寂静,几乎是几十息的冷场指挥,李锐轻轻开口。

    “郭戎你是想临时抽调组建,还是另外组建……”

    “当然是正式组建一个新的兵种,这支新的兵种平时负责纠察军容、军纪,战时负责督战,在特殊的时候执行特殊使命,必要的时候充当行刑队!”

    其他几军的军校还有些茫然,但是,长缨军的军校们很快就明白了郭戎的意思,而且稍稍思考就知道,成立这样一支包括了执行纪律在内诸多职能的兵种的意义何在。

    “我支持!”

    “同意,严肃军纪确实有必要!”

    “我也同意,长缨军在军纪、军容等方面一直执行得很好,但是其他三军对于内务条例的贯彻有问题的,王彤,张龄权,你们几个不用脸红,这不用脸红。

    “长缨军和其他三军成立的环境不一样,跟朔方等军成立的环境更不一样,长缨军本就是在郭戎的主导之下由兴庆宫一战的老卒为骨干成立,在郭戎的要求之下,从一开始就把军纪、军规、军容放在头条,这些是其他各军比拟不了的。”

    “不过,我认为成立这样一支有多功能的辅兵是必要的,不过,关于这支新的部队,你有什么计划吗?”

    “职责就是我刚才说的,平时纠察,维护军容风纪、维护军队秩序、维护军队声誉和军人权益,战事督战,必要时协助地方维护治安,执行临时性警备勤务,比如行刑、比如执行军规。”

    “当然,在战事进入危急关头,既可以当督战队,也可以当敢死队!”

    “至于规模,我感觉以军为单位,设置千人左右的营为宜,另外调檀明明和袁震到这支成立的部队的郎将如何?”

    “檀明明和袁震?可以,他们两个也该出去了,名字呢?”

    “名字我想想,就叫宪兵如何?”

    “宪兵?感觉很奇怪?”

    “那就叫纠察吧!”

    “李二牛!”

    “在!”

    “侦察营的情况如何了,契必部最近两日有什么动向吗?”

    “没有,连续三天的大雪,随后是三天的小雪,虽然雪的厚度比我们大营附近稍微小一点,但是也已经基本与膝盖平齐。”

    “从确定了地方主帐开始到现在,整个契必的主帐没有任何大规模的行动,既没有派出信使,也没有大规模的清理附近的积雪。”

    “前进营地选好了吗?”

    “选好了,在距离契必部主帐大约六十里,东南方向的一块避风的谷底,而且那边距离大长公主和折老将军的牙帐距离也不到两百里。”

    “六十里会不会太近了?”

    “到现在为止雪已经下了整整七天,现在总管9组人马,从六个方向,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的对于契必部进行潜伏观察,提供绝对预警,而且根据前线的预估,就现在契必部的状态,就算是想要走,没有个三五天的准备也难以完成。”

    “侦察营的状况如何,冻伤情况如何?”

    问出这句话的虽然是郭戎,但是,这句话同时也是在场的每一个军将最为关心的问题,毕竟相比较回鹘人,在这冰天雪地的时节,天气才是最大的敌人。

    “侦察营还好,比起年初在河北要好很多,到现在为止只有不到十个人冻伤,而且比较轻微,现在已经返回了大营修整。”

    这句话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异常地震惊。

    “怎么可能?”

    率领被整编为骑兵营,配属禁军一同出击漠北的朔方军郎将齐德龙甚至惊讶地喊了出来!

    他在朔方戍守十载,这种暴雪、极寒的天气之下出塞,冻死三成以下他都要谢天谢地,这里比朔风还要冷上三成的漠北。

    虽然知道在防寒衣物上已经做了双倍的准备,但是准备,冰天雪地里潜伏仅仅靠御寒衣物并没有什么乱用,穿着厚厚的棉衣被冻死的人大有人在。

    此时此刻,听到李二牛说一个人都没有冻死,他何尝不震惊呢!

    “这个,齐中郎,其实并不奇怪,在今年李将军率军突袭郓州的时候,整个侦察营损失超过三成,当时我们就痛定思痛,仔细研究了当时的情况,并且做了更加充足的准备,比如衣物,比如食品等等。”

    “第二,相比较当时比较着急的情况在,这一次无论是潜伏的前线有医疗兵,前进营地中都是医疗兵、军医、炊事班的,可以给我们提供足够的后勤保障。”

    “第三,根据我们要面对的情况,郭将军提前教了我们一种在冰天雪地里面用雪和冰搭建冰屋的方式,虽然温度不至于像现在这温暖,在冰屋之内可以用碳生火之后……”

    “用冰和雪盖房子?还点火?这怎么可能?难道是邪术或者巫术不成?”

    一边说着,这名叫做齐德龙的中郎将惊讶地直接站了起来,而他则代表了几乎所有非禁军/长缨军系列军校的感觉。

    “这个,齐中郎,这个其实并不是很什么太高深的技巧……”

    看着等着眼睛看自己的齐德龙,郭戎既带着一丝无奈,又有一种无言的自傲,对于雪屋的存在,这些家伙的反应如出一辙,就连太上皇李诵见到雪屋之前也是一百个不信。

    直到郭戎带着韩湘、折牧雨等几个亲卫吭哧吭哧花了半天的时间做出一个雪屋之后,并且在雪屋内生火之后,李诵才不得不相信了这有些接近于奇迹的事情。

    至于现在,幸好当时为了太上皇专门搭建的雪屋还在,管他信不信呢,见到了实物就算不信也得信。

    “韩湘!”

    “在!”

    “你带齐中郎,到之前我们搭建那座雪屋里面去看看,顺便点上火。”

    一边说着,郭戎瞅了一眼跃跃欲试的其他,郭戎继续说道。

    “其他将校如果有好奇地也可以同去,看一看并没有什么坏处!”

    十几息之后,中军大帐只剩下了一半人的人,人少了一半军议自然也随着暂停,郭戎顺便和自家这些长缨军的军校商议了一下马上要组建的纠察,或者宪兵的细节。

    当郭戎和李锐、杨鑫、罗中文等人将宪兵营的编制和结构讨论完毕之后,一大群原本属于其他军的军校才返回大帐,这时候他们看向郭戎的神情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敬畏。

    “现在,其中郎,还有诸君还有什么疑惑吗?”

    看着这些家伙的反应,

    “今日之后,诸君可以向侦察营学习一下搭建这雪屋的技巧还有要领,毕竟并不是每一次出征的时候我们都会准备得如此充分,如果是突发情况,这样的雪屋是可以救命的!”

    无形之中,刷了一波人气,提升了一下自己的声望,郭戎在心中无奈地吐槽了一句,科学教育的普及任重而道远。

    “好了,李二牛你继续吧!”

    接过了郭戎的话之后,李二牛继续说了下去。

    “刚才我已经说了三点,其实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这雪屋的存在,在物资没有运抵前进营地之前,我们就是靠雪屋撑过了第一波的严寒。”

    “原本潜伏在敌军大营附近是一件非常容易出现伤亡的事情,事实上,在第一批监视契必部的侦察兵在冰天雪地里坚持两个时辰的时候就已经被冻僵。”

    “然后其中一组侦察兵就在大雪的掩护下,直接搭建了一座雪屋子,然后在继续不断的大雪之下,雪屋很快被覆盖!”

    “前线的侦察兵发现积雪很深之后进行了尝试,结果发现,只要稍稍伪装,在一里之外根本就无法发现雪屋的存在,在白天甚至可以点火而不需要担心被敌人发现。”

    “然后,首批六组和接替他们第二批侦察兵练手,在十二个时辰之内,在契必的主帐周围选择合适的地形,搭建了十二座雪屋,在留下了观察用的瞭望口之后,彻底封锁的对方的营地。”

    “夜间虽然因为害怕火光不敢点火,但是温度依旧比室外要高很多,如此一来,可以让所有侦察兵好好睡一觉,交替值守,不至于太过疲劳和那冷。”

    “哪怕有一些冻伤,也会在第一时间得到前线医疗兵的救治,而随着后续物资以及两个炊事班的进驻,可以保证随时都能让换防和受伤的侦察兵喝上热汤,吃上热饭,在相对安全的情况下接受初步治疗,休息半天或者一天后随着后续的运输队返回大营接受进一步的医疗。”

    长缨军的一种将校感觉还好,因为从建军开始,无论是装备、补给、后勤、医疗甚至蚕餐食,长缨军享受的就是超一流的待遇。

    然而,听到这一切,虽然已经跟随了禁军行军、磨合了两个月,但是听到这种几乎是喂到嘴里的补给、后勤保障程度,依旧被震惊得外焦里嫩。

    尤其是齐德龙,整个人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感觉,随后,齐德龙向郭戎、李锐、李二牛依次行礼。

    “在此次出行之前,范大帅就告诉我过我,此次随禁军出行我会受到极大的震撼,我所需要做的就是多看,多听,多记,多问,多看!”

    原本郭戎还很好奇,李诵为什么把朔方、振武、河东等军的兵马都塞进来,现在看来应该是来自范希朝的建议。

    范希朝,这位大老可是从一开始就知道郭戎改革的方向,而且一直在鼎力支持,或许也只有他是最明白改革前后两种模式下军队差距的。

    提前让麾下的精锐感受一下新编禁军的不同,提前接触新鲜的禁军思路,对于这些马上就要开始改革的边军自然意义重大。

    “原本我不以为然,对于禁军长途行军还要带着厨子更是非常不屑,但是直到现在我才知道范大帅的意思。”

    “从出兵之前的准备,到提前的侦察,选定路线,预设营地,安营扎寨,设置防御设施,后勤、补给、医疗齐某不服都不行。”

    “准备充分到了这个程度,别说现在面对的回鹘人只有三万,就算对方有三十万,我也敢用三千骑兵去冲阵,只不过我还是有一事不明,到了这个程度,这还叫打仗么?”

    李诵调范希朝去朔方,是希望配合草原的战略,范希朝最终是要到长安当兵部尚书的,这一点郭戎很清楚。

    认真地盯着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朔方军中郎将,能想到这个级别的问题,这个齐德龙也相当的不简单。

    就看现在范希朝的行事和作风,这位很可能是未来范希朝很看好的新的朔方军统帅,既然这位有可能是自己未来的搭档,郭戎也就准多说一点。

    “齐将军,你知道打仗打的最后是什么?”

    “?”

    明显愣了一下指挥,齐德龙老老实实向郭戎拱手请教。

    “打仗打的是综合国力,打的是粮食,打的是人口,打的是兵甲,打的是后勤,我大唐并不是没打过败仗,但是我们能输得起……”

    “长缨军不是不能打硬仗,泾原一战,已经证明了一切……我们是大唐的军人,我们是大唐的底线,我们的胜利才有大唐的生存,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胜利!”

    “齐中郎,还有诸君,记住两句话。”

    “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多算胜少算,而况于无算乎!”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啪!啪!啪!”

    随着郭戎的声音落下,大帐之外传来了掌声,紧接着传来了太上皇的声音。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说得好!”

    元和二年,十一月中旬,抵达漠北草原修整了接近十天之后,名义上由太上皇亲率的北征大军在大雪中缓缓开拔,开始漠北攻略第一步,兵锋:契必!

第243章 两面三刀的混蛋

    连续十多天的狂风和暴雪之后,天空终于放晴了。

    看着突破了乌云的阻隔,重新挂上天空的太阳,契必部的族长多纳鲁马压抑了许久的心情终于稍微缓和了一些。

    白灾这东西说多不多,说少也不算少,每隔几年总会来一次,但是今年来得实在是太早了……

    身为契必部的族长,多纳鲁马自然是不需要受冻也不会挨饿,但是其他人可就未必了,帐篷、牧草、食物、燃料,就连牛粪都没有太多的存储……

    十天的时间已经活活冻死了上千人,牲畜更是冻死了无数,虽然冻死的大多数都是老弱病残,但是因为物资分配得不均匀,已经引起了很多人的不满。

    如果天再不放晴,但是整个契必部恐怕就要内乱了。

    当然,更重要的是这两年的时间,部落里增长的人口实在太多了,如果再给自己两年的时间让自己可以好好的消化一下……

    “好在苍天有眼,终于晴天了!”

    一声叹息之后,重新恢复了族长气度和态势的多纳鲁马,开始整顿人心已经有些涣散的契必部。

    多纳鲁马的大帐之内,几名亲信正在听候命令。

    “传我的命令,让那些废物出去清理积雪,顺便把他们的尸体抬出去。”

    “族长……,因为缺乏御寒的衣物,被冻死的本就以那些外来人居多,现在再让他们去……那些人恐怕……恐怕……”

    这名亲信的话还没说完,突然另外一名属于多纳鲁马的亲信就匆匆地冲入了自己的大帐之中。

    “族长,不好了,恰尔汗卢似乎正在散布消息,说我们契必部已经不行了,说族长你……”

    看着欲言又止的亲信,多纳鲁马不满地说道。

    “怕什么,恰尔汗卢说了什么,快说,你想,吃鞭子么?”

    “恰尔汗卢说部落里面有的是物资,理由就是族长你的大帐里面温暖如春,你每天在大帐里面打扑克,斗地主,美女、美食应有尽有,根本就不管其他人的死活……”

    “故意不发给新来的人御寒的衣物,就是为了把投奔部落的新人全都冻死,侵吞了他们的牛羊,然后拿他们做燃料……”

    “混账!这该死的恰尔汗卢,他怎么能……他怎么能……”

    但是,骂完一句混账,多纳鲁马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因为对方说的确实不错,每天在大帐里饮酒作乐,打扑克的确实是他,十多天的时间,斗地主,玩升级,就连够级也没少打……

    可是问题是,白灾难道就是他希望遇到的吗?

    算盘打得很好,但是自己的野心不仅没有实现,现在就连自己的部落都出现了大问题,如果不找个途径,好好发泄一下,他自己会先崩溃的!

    上一次大规模的白灾的时候,他也只是个孩子,一切都是他的父亲在做主,而且当时怀信可汗还在,契必部还能得到怀信可汗牙帐的支持。

    而现在呢,谁能遇到的现在会遭遇白灾,别说防备白灾,就连正常应对过冬的物资,为牛羊战马养膘都没怎么进行……

    问题是,这是他的错么,新任可汗与上任可敦,两个牙帐,两方势力,草原上混战了整整一个夏天和秋天,他能怎么办?

    可敦的牙帐原本就是在死死支撑,思结被灭不可阻挡,在明显劣势的情况下,不带着自己部落的人离开,难道留在牙帐跟那个疯了的大唐女人一起等死吗?

    自己是承诺了药葛罗和阿木塔要在背后偷袭牙帐,但那前提是他们承诺的装备要送到,结果呢,他们的装备没送到,自己没出兵合情合理。

    谁能想到十万大军,竟然连三万人都没干掉。

    虽然拔野古突然回归了,虽然唐军突然出现了,但那是理由么,十万大军没干掉对方的三万兵马,难道就是因为自己没出兵的原因吗?

    谁能想到,原本已经和自己达成协议,同进退的墙头草拔野古,就是在临战之前重新回归了牙帐之中!

    谁能想到,五千精锐到了极点,武装到了牙齿,只存在于传说中的鲜卑具装骑兵、大唐玄甲骑兵竟然会神兵天降一般地出现在了战场上。

    谁能想到那个该死的女人,还有那个该死的老头子,竟然能在这种情况下发动反击,而且两次大胜,直接把药葛罗和新可汗打的魂飞魄散。

    回头来说,就算自己动手了,你们十万人都没干掉对方三万人,难道多上我这一万多人就能行了?

    难道我是战神么?

    这难道也是自己的错吗?

    “该死的恰尔汗卢,这个贪心的东西,当初是谁跪着,求我收留了他们,是我善心还是名下的他们,还给了他们牧场食物牛羊,现在看你这人想带着这些东西都是找一个该死的女人!现在……”

    自己承担了这么大的压力,喝点酒,吃点肉,打打扑克,怎么了,这该死的恰尔汗卢,这该死的突厥奥斯曼人!

    自己从一开始就不该接纳这些来自西边的家伙!

    当初就是他求着自己收留他们这些来自西域的流浪人,自己当时心软,就留下了他们,谁知道……

    先是怂恿自己兼并来自各方的小部落疯狂地扩张,然后又是他劝说接受药葛罗和滕里可汗的建议从牙帐撤离抛弃曾经的盟约。

    看着这欲言又止的亲信,心情极差的多纳鲁马怒火中烧。

    “还有什么?快说!那个该死的恰尔汗卢还要干什么?”

    “他说,牙帐在大战的时候就得到了大唐的支持,可敦还是大唐的公主,只要可敦向大唐求援,大唐是绝对不会不管可敦的!”

    “现在牙帐有五千精锐的唐军骑兵驻扎,后面又有强大的大唐在正撑腰,说不定大唐准备的物资已经在路上了,牙帐现在才是整个草原上最安全的地方……所以……所以……”

    “所以什么?”

    “所以……他要带着人离开部落,投奔牙帐!”

    投奔牙帐,这四个字一下子将多纳鲁马的怒火彻底点燃,愤怒的多纳鲁马抓起身边一个来自大唐的瓷器直接扔了出去。

    “彭!”

    一个巴掌大小的瓷罐子正中亲信的脑门,一时间整个大帐内瓷器的碎片四散飞扬,亲信的脑门瞬间鲜血直流。

    “大雪漫天的时候,这家伙跳得最欢,现在大雪停了,这家伙又开始挑拨离间,现在,这家伙竟然又利用整个部落里的不安心理,怂恿人离开!”

    多纳鲁马一边咆孝着,一边随手抓起身边的一把匕首扔了出去……

    一柄飞出去的长矛直接将大帐穿出了一个窟窿,紧接着一声惨叫传入了多纳鲁马的耳中。

    几十息之后,一阵冷风袭来,再加上自己的愤怒已经被发泄了一些,多纳鲁马的情绪稍稍稳定了一些,至少到了可以说话,可以交流的程度。

    不过,此刻手中拿着一把刀,眼红通红,身体颤抖的多纳鲁马在大帐之内几名亲信的眼中却是格外的狰狞可怖。

    将到重重地插到地面,多纳鲁马抬起头,看着大帐之中,狼狈不堪,脸色还挂着一抹血色的亲信们,目光阴冷而残忍。

    “恰尔汗卢这个************,一切罪魁祸首都是他,如果不是他,我们怎么会背弃和牙帐的盟约,如果不是他我们怎么会坐山观虎斗,如果不是他我们怎么会沦落到现在的地步!”

    “卡拉布里亚,你现在带人,直接恰尔汗卢这个两面三刀的******给我抓起来,这个混账,我要把他碎尸万段,我要……”

    面对愤怒到了极点的多纳鲁马,大帐之内的几名亲信面面相觑,没有人敢于接下多纳鲁马的话语。

    诡异而安静的场景多纳鲁马带着狐疑的目光环视周围,最终把目光定格在了一个看起来最为年长的人身上。多纳鲁马眯起了血红色的眼睛,盯着面前的人说道。

    “迈尼昂,当初阻止我率领部落的勇士离开牙帐的时候,就只有你选择了阻止我,现在看来,你是对的,你是部落里最老的长老,也是父亲留给我的财富,我相信你,你来说!”

    “族长,恰尔汗卢那些人现在可不是刚刚来到契必部的时候丧家之犬的模样了。”

    尝试性地说了这一句,发现多纳鲁马没有动怒之后,迈尼昂着胆子继续说了下去。

    “现在恰尔汗卢在部落内已经有了根基,那些奥斯曼的突厥种本来就对他言听计从,很多最近一两年被吸纳进来的人也以他为主,就连一些部落里的老人也受到了他的蛊惑……而这也是他的底气!”

    “在大雪刚刚结束的时候不加掩饰地直接说要带人离开不过,我觉得他肯定是有所图谋的,说不定他就是在期盼族长你犯错误!”

    多纳鲁马没有暴跳如雷,相反他眯起了眼睛,只不过他眼中的血红色也没有丝毫散去的模样。

    “麦尼昂,你继续说,不要停!”

    “如果族长直接拿下他,不是不行,单是要小心他可能有了安排,或许他可能直接扇动其他人叛乱,甚至可能直接突袭这里!”

    “就算没有这些安排,就算真的拿下了恰尔汗卢,恰尔汗卢留下的话也已经深入人心,可能会导致契必部彻底分裂!”

    “那你怎么看,麦尼昂?”

    “以如今草原上的局面,今年的白灾已经无可避免,明年要么跟着药葛罗和新的大汗去进攻大唐,要么就跟着可敦进攻可汗。”

    “恰尔汗卢野心勃勃,两面三刀,但是他有些话说得没错,族长,可敦现在看起来依旧弱势,但是只要大唐还在,可敦就有一个强大的娘家!”

    “可是,我们已经……”

    “从老族长开始,二十多年来,我们和唐军并没有什么直接的冲突,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相反两年前吐蕃人入侵的时候,我们是第一个站出来支持可敦的。”

    “族长,不管之前怎么样,也不管我们答应了药葛罗什么,虽然我们没有像拔野古人一样提起返回,但是,我们毕竟没有真的进攻牙帐。”

    “虽然受灾,虽然准备不充分,但是白灾毕竟刚刚开始,被冻死的都是老弱妇孺,我契必部依旧有一万多能纵马驰骋、弯弓搭箭的男儿,无论什么时候在草原上都是一支举足轻重的力量。”

    “无论是可敦,还是那个唐人的将军都不是傻子,我相信,只要族长将蛊惑人心的恰尔汗卢的人头,到牙帐请罪,可敦又有什么理由拒绝我们,反而将我们推到爱登里哒禄和药葛罗·达力裴锅一边呢?”

    渐渐地,随着麦尼昂的声音,多纳鲁马脸上的煞气终于消散了一些,当麦尼昂的声音彻底落下的时候,多纳鲁马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我现在后悔不听你的话,如果早些听你的话,如何会沦落到今天的地步!”

    一边说着,多纳鲁马走到了麦尼昂的面前,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到了大帐的门槛,拉开帘子,感受了一下阳光以及刺骨的寒风。

    当整个大帐之内的温暖的气息荡然无存的时候,多纳鲁马重新回到了大帐的中央,看向了最刚开冲入大帐的家伙。

    “卡拉布里亚,你现在去通知所有人,我已经决定重新向可敦效忠,也准备尽快派出信使前往牙帐,但是……”

    看了一眼麦尼昂,看到了肯定的眼神之后继续说了下去。

    “但是连日的大雪之后,通往牙帐的道路已经被彻底掩埋,恰尔汗卢不是最支持前往牙帐的吗,那就让他带他的人从这里挖出一条能够通往牙帐的路吧。”

    卡拉布里亚先是看了看麦尼昂,接着又看向多纳鲁马,

    “可是,族长……,他们如果不愿意呢……”

    看着有些木讷的卡拉布里亚,多纳鲁马笑了。

    “哈哈,那些家伙人本就是废物,现在只不过是受我们保护的废物,卡拉布里亚你个笨蛋,他自己说了要去牙帐,如果他不愿意,那他还有什么威胁,直接砍了就好。”

    “如果他们跑了呢?”

    “跑?他跑得了吗?你们手里的刀枪、弓箭是干吗的?如果敢跑,全部干掉,直接送到牙帐省了我的事!”

第244章 漠北:侦察兵出击

    “跑?他跑得了吗?你们手里的刀枪、弓箭是干嘛的?如果敢跑,全部干掉,直接送到牙帐省了我的事!”

    伴随着多纳鲁马的咆孝,卡拉布里亚急匆匆地就往外跑,然后在出门之前被麦尼昂拦了下来。

    “族长,何必要跟恰尔汗卢硬顶,随了他的愿望。”

    “麦尼昂,你的意思是?”

    “让他们在冰天雪地里清理出一条通往牙帐的道路,明显是强人所难了,难免会让其他被收拢的部众心生不安!”

    “那你的意思是?”

    “他想要去牙帐,让他去就是了……”

    “?”

    ………………………………………………………………………………………………………

    恰尔汗卢想到过多纳鲁马可能会愤怒,可能会暴跳如雷,甚至想到过他一怒之下可能会下令直接干掉自己。

    为此他也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如果多纳鲁马要强硬镇压,那他就趁机卖惨,进一步将多纳鲁马残暴、自私、无能的形象散布开来。

    如果多纳鲁马认怂了,那他不介意真的带领原因跟着他走的人去牙帐,毕竟在他看来,如果都是寄人篱下,可敦比眼前已经陷入困境的契必部要好太多。

    当然,如果多纳鲁马动用武力想要直接干掉自己,那他恰尔汗卢也绝对不会坐以待毙。

    多纳鲁马想干掉自己,自己还想干掉他鸠占鹊巢,独占契必部呢。

    反正埋伏的人已经准备好了,只要多纳鲁马这个志大才疏的傻子敢直接动手,自己的人也不会手软,只要躲过第一波进攻,那死的就绝对不会是自己。

    到时候大不了在这里大战一场,反正死一半人之后,剩下的物资足够所有剩下人活着撑过这个冬天!

    “族长已经做出决定,在危难的时候离开牙帐,离开可敦是错误的,重新归附牙帐,他会亲自向可敦求援!”

    哈哈,这是认输了啊,恰尔汗卢的眼中充满的笑容,多纳鲁马认怂了!

    如此一来,多纳鲁马这位族长,在契必部中的地位和声望将继续按照自己的计划下滑,一步一步走下来,用不了开春,他就会真正成为自己的傀儡。

    谁能想到一度沦为丧家之犬的自己,竟然能重新掌握一个控弦之士过万的大部落,他似乎看到了自己要重新西突厥的荣耀和光芒。

    然而,就在恰尔汗卢感觉美梦要成真的时候。

    “不过,恰尔汗卢,这一切已经和你们这些突厥种的奥斯曼人没有关系了!”

    和卡拉布里亚一同前来的麦尼昂并不算太大的声音,但是听在恰尔汗卢的耳中却如同惊雷一般,这一句完全不在他预料之外的话让恰尔汗卢感觉非常不好。

    “当年你们这些家伙失去了自己的家园,失去了自己的牧场,失去了自己的羊群,是族长可怜你们无家可归,收留了你们,给了你们食物,给了你们衣物,给了你们牧场,给了你们羊群和牛马,让你们能够在这冰冷的草原上活下来,而不会沦为野狼的食物。”

    “承受了契必部恩惠,承受了族长恩惠,如今大雪连降十日,契必部遭遇了危机,考虑的不是如何和契必部一起渡过难关,而是转身要离开,这种事情也只有草原上的野狼才能干出来。”

    麦尼昂的这几句话,完成出乎了恰尔汗卢,此刻恰尔汗卢身体开始不停地颤抖,麦尼昂说的是铁一般的事实,就算是他也无从辩驳,他总不能说自己没有承受过契必部的恩惠,更不能否认刚刚说过的要带领部众离开契必的话。

    回鹘人确实不如同唐人一样注重礼节和道德,甚至回鹘人本就是二五仔的代名词,但是他们不是傻子。

    原本被恰尔汗卢带了节奏的契必人瞬间恍然,自家长老说的话一点都不错,这些被收拢的,异族人包藏祸心!

    原本在掌握了主动权的情况下他自然可以巧言舌辩,转移契必人的注意力,可是现在麦尼昂简简单单两句实话……

    此时此刻,看到原本已经被自己忽悠得晕头转向的契必部部众纷纷点头,赞同麦尼昂的话语,恰尔汗卢突然产生了一种浓浓的无力感,然而……

    “唐人有一句话叫做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你们本就不是我契必部的人,和我契必部不是一条线也不让人意外,族长从来也没指望过你们可以对契必部保持忠诚,现在你们要走,族长也不会阻止你们,更不会挽留你们!”

    “麦尼昂长老,”此时的恰尔汗卢再也没有之前的趾高气扬,身子矮了半截,甚至连称呼都变成了最初的长老。

    “我这也是好意啊,如今部落处境极为不好,毕竟族长之前把精力都放在了争霸上,没有提前准备过冬的物资,而且还主动背弃了牙帐……”

    “族长已经认识到错了,认识到当初不应该听信你的谗言背弃可敦,背弃了牙帐,所以族长已经决定亲自去牙帐向可敦请罪,所以族长已经决定改变自己的错误,所以从现在开始,你们已经不再是契必部的人。”

    没有反对,没有镇压,没有威胁,没有杀戮,将道理说得清清楚楚之后,直接选择了放逐,恰尔汗卢直接懵了,不应该这样啊!

    “麦尼昂长老……,这……”

    然而麦尼昂根本就没有理会恰尔汗卢的话语。

    “你们既然已经不是契必部的人,原本族长赐给你们的东西也应该收回,不过如此冰天雪地,如果真的把所有的东西都收走,跟让你们送死无异。”

    “你们可以带走马匹、衣物、护身的兵器,你们是想要去牙帐也好,你们去投奔新可汗也罢,就算你们想要穿越大漠去大唐也不会有人约束你们,但……”

    “但是从现在开始你们与我契必部再没有任何关系,族长和契必部也不会再接纳你们这些狼心狗肺的家伙。”

    “麦尼昂长老……,这……”

    麦尼昂用嫌弃、厌恶的目光看着彻底慌了神、本性毕露的恰尔汗卢。

    这个狼子野心的家伙从一开始就不怀好意,迎奉、怂恿、扇动、迷惑自家的族长,偏偏自家年轻的族长就吃着一套。

    两年不到,作为铁勒诸部最古老的部落,传承了一百多年的契必部,险些因为这个来路不明的混蛋被毁于一旦。

    如果有可能麦尼昂很想将这个狼子野心的家伙碎尸万段,但是那样会直接让在已经膨胀了的契必部带来巨大的隐患,甚至将契必部彻底割裂。

    目光从嫌弃和厌恶,变成敌视和仇恨,压制住自己的怒火,麦尼昂带着浓浓杀气说道。

    “从现在开始,你们有两个时辰的时间收拾自己的物品,两个时辰之后,你们这些奥斯曼人,必须滚出契必部,滚出契必部的牧场!”

    “还有,其他所有人都可以做出选择,不希望留在契必部的人,都可以跟着这些人离开,但是,如果留下,如果再有人敢于质疑族长,哼哼!”

    “卡拉布里亚,盯好他们,如果两个时辰之内他们还留在部落里,格杀勿论!”

    说完指挥,麦尼昂头也不回地大步向外走去,而卡拉布里亚已经开始指挥他所带来的那些契必部的卫士则已经抽出了他们的刀剑,拿起了他们的长枪、长矛,目标指向了被围在中间的恰尔汗卢以及他所带领那一小撮突厥种的自称奥斯曼人的家伙。

    看着麦尼昂离去的背影,感受着周围锋利的刀枪,恰尔汗卢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任何选择,或者说这个老家伙在等待自己做出不正确的选择。

    两个时辰之后,一支大约五六百人,以中年、青年、孩子为主的队伍出现在了契必部的主帐大门处,为首一人正是恰尔汗卢。

    在这群人之外,聚集了大量契必部牧民的目光,恰尔汗卢甚至可以听到契必部牧民不加掩饰地议论。

    “就是这些狼心狗肺的家伙,不感激族长的恩德,反而……”

    听着这刺耳的声音,抬起头,看到外面阳光照耀下一眼望不到边的皑皑白雪,不知道未来会走向何方的恰尔汗卢心中产生了无限的绝望。

    回头看了看面露讥诮之色的多纳鲁马,仇恨目光的麦尼昂,以及一个个手持长枪,弓箭对着自己的契必部锐士,恰尔汗卢带着头第一个离开了主帐。

    这支队伍随后跟进,踩着齐膝高的积雪,缓缓地向着东方,回鹘牙帐所在的方向前行。

    只不过,契必部中无论是多纳鲁马、麦尼昂或者恰尔汗卢都不知道的是,这一切都落入了潜伏在茫茫雪原中的长缨军侦察兵的眼里。

    当恰尔汗卢所带领的这支队伍离开契必部主帐的一刻,潜伏在距离主帐附近的一名侦察兵无声无息地退出了自己的观察阵位。

    一刻钟之后,这个侦察兵气喘吁吁地冲到了位于契必主帐正南方的雪屋之中,一边喘气,一边说道。

    “什长,有……,有……,有情况了!”

    “刘玉明,喘口气,慢慢说!”

    听到这句话,正在喘气的侦察兵被吓了一跳,勐地一个抬头,“彭”的一声,脑门直接磕在了雪屋的顶上。

    “哎哟,喔~卧槽,老大,你怎么来了?”

    “大军要出击了,我过来看看情况,顺便布置一下任务,那个不着急,你先说什么情况?”

    “哦哦,大约六七百人的队伍突然从契必部离开了,看着方向大致应该是东北方向。”

    “六七百人?东北方向?东北方向有什么?那是牙帐啊,这帮契必人要干什么?”

    “目的暂时还不清楚,老大!”

    “他们是什么兵种,骑兵?步卒?还是别的什么兵种?”

    “老大,什么兵种都不是,我看得很清楚,男人,女人,小孩子,有战马,有骡马,很杂!”

    “男人?女人?还有孩子?这TM是什么组合,难道是……,有老人么?”

    “没有,绝对没有,我专门盯着看了半天,除了部分孩子,剩下的人都很健壮,绝对不是老弱看起来有的样子!”

    “有男人,女人,孩子没有老人,这TM是什么组合……”

    说话之人的眉头皱起。

    从十岁开始在秦岭打猎,然后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又见识过这么多的战事,长缨军成军之后,成为长缨军侦察营的中郎将之后,虽然不愿意,但是依旧整理了大量的资料,可是李二牛也没见过这么诡异的队伍。

    然而,虽然李二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这样的一个突然离开了契必主帐的队伍,对于已经准备对契必部发动攻击的北征军来说都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

    虽然侦察营已经全方位,全时间,对契必的主帐进行了监视,但是他们毕竟是进不去的,所以无法了解对方的真实情况。

    由于积雪的原因,六个营的骑兵从追击战的主力变成了运输队和后勤队,而工兵营作为技术辅兵,一般又不投入直接的战斗,所以真正能够投入战斗的只有十个营的战兵。

    在现有局势下,郭戎的计划非常简单。

    大军以最快的速度推进到距离契必部六十里的前进营地,与此同时侦察营在沿途设置补给点和宿营地,在契必部开始大规模活动之前抵达位置。

    三个营的工兵在夜间提前进入攻击位置,在晨曦开始指挥一个时辰之内必须组装好至少二十架八牛弩。

    开战之后,提前布置完毕的八牛弩开始轰击,不求杀伤,只求可以将对方简陋的栅栏和大门打开缺口。

    然后,八个营战兵,八千步卒正面突击,两千步卒加上五千骑兵待命后援。

    虽然所有人都认为这场战斗毫无悬念,三万契必部的回鹘人,在八千精锐大唐步卒的攻击之下绝对毫无还手之力。

    但是,在郓州之战,北上幽州武装游行中发挥了惊人作用的侦察营已经有了自己的规矩,或者说,郭戎那种力求稳妥、完善、求全责备的思想对侦察营产生了很重要的影响。

    总攻马上要打响,自己的侦察营精锐连对军内部的请看都没有了解,这种知己不知彼的现状,让李二牛在内的侦察营军校感觉受到了巨大的耻辱。

    所以原本可以随大军前行的李二牛出现了最前线,就是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个近距离观察敌营,了解敌营内部情况的机会。

    作为一个能将讲郓州突袭计划安排得妥妥当当的侦察兵指挥官,李二牛明白现在很显然就是属于郭戎所说的,预期坐失良机,不如主动出击的时候。

    不管这支队伍是去干吗的,就算是给大长公主拜寿的也得先拦下来,只要拦住了这部分人,就可以通过这部分人了解被大雪封闭了十余天的契必部的内部情况,从而做到知己知彼。

    几乎用了不到十息的时间思考,李二牛下令。

    “刘玉明,你跟我走,剩下的人继续轮值!”

    命令下达指挥,李二牛带着刘玉明,

    艰苦跋涉了半个时辰之后,长缨军侦察营营长、中郎将李二牛带着发现了抵达了三里地之外,驻扎了一个炊事班,一个医疗班,两个侦察什/班的临时营地。

    来到营地,第一时间,李二牛吹响了铜哨子,

    “都——!都——!都——!”

    伴随着三声哨响,还有李二牛大嗓门的声音。

    “所有人紧急集合!”

    百息不到,七八十人已经集中到了李二牛的面前,巡视了一下眼前的人。

    “刘民权,你带你的一什人,护送刘玉明赶往前进营地,向郭将军报告现在这里的情况,让郭将军至少派三千骑兵增援过来。”

    “范彪,你带炊事班和医疗班扩大营地,准备吃食,同时准备接纳伤员,以冻伤为主!”

    “剩下的人,跟我走,沿着东北方向追!”

    随着李二牛的命令下达,原本相对平静的临时营地忙碌起来。

    然而还没等追击的支队出发,位于契必大营正东三点钟、四点钟、五点钟方向侦察哨的侦察兵也依次匆匆赶到了作为指挥位置的临时营地。

    随着这几个方向侦察哨传回的消息,可以判定,确实有一支不足千人,成分混杂的兵马从契必主帐中离开。

    第二,对方行进的方向被修正,从最初东北方向,变成了东扁南,将自己脑海中漠北的位置图过了一遍指挥,李二牛方向,如果沿着这个方向继续前进,要么是大长公主的牙帐,要么是拔野古部落。

    以混杂的成分来看,这支队伍承担的大概率不是作战任务,确定了这一点,李二牛下令不携带沉重的长兵,卸掉重甲,全体携带三天口粮,取暖的物资,横刀、弓箭等装备追击支队轻装追击。

    紧接着,在李二牛的带领下,这样一支由四十名精锐的侦察兵组成的追击队伍,开始沿着经过修正指挥,恰尔汗卢所部的方向追击而去。

    事实上,在齐膝深的积雪中前行,无论对于恰尔汗卢还是李二牛都是一件非常艰辛的事情,不过轻装前行的侦察兵比起拖家带口的恰尔汗卢来说还是要轻松一些的。

    追击开始一个时辰之后,根据侦察兵刘玉明,以及几个哨站汇总的消息,侦察兵们还是很快发现了对方的踪迹,一条被人、马踩踏出来的路径。

    毕竟在这种积雪之下,想要隐藏踪迹几乎是不存在的。

    从刚过正午出发,短短两个时辰的时间,太阳就已经开始缓缓的西落。

    在日落之前的最后一缕余晖之中,李二牛的追击支队发现了路边一具肉几乎被刮干净的战马骸骨。

    虽然一切都已经被冻僵,但是骸骨是新鲜的,血液也是新鲜的,李二牛可以确定自己已经追上了对方。

    同时,在仔细观察指挥,李二牛在骸骨上发现了一处右侧前腿折断的踪迹,然后也就明白了战马的会落到这幅田地的原因。

    众所周知,马和其他动物是不一样的,其他的动物无论是猫、狗、牛、羊甚至是人,有一条腿折断并不意味着死亡,单手对马来说,腿断了就等于被判死刑。

    只不过一匹因为滑到折断腿的马,竟然会被剥离干净到了这个程度,甚至连血和肉都不放过,这却出乎了李二牛的预料。

    李二牛能想到的只有一点,这支队伍的状况并不好,以至于要把所有的物资发挥到极限,这更坚定了李二牛最初的判断,对方肩负的不是战斗任务。

    看了看已经彻底落山的太阳,望了望背后在皑皑白雪中的火烧云,就对方的情况,显然不具备在雪地里夜间长距离行军的能力,或许对方现在已经在休息了。

    刚刚想要下令加速行军,争取在天彻底黑下来追上对方,李二牛突然感觉自己独自“咕噜”一声。

    在长缨军中,如果说有谁最为认可郭戎所带来的那种有些保守的军事思想,那么猎户出身的李二牛可以说是佼佼者。

    对于郭戎常说的善战者无赫赫之功,李二牛更是奉若珍宝,而李二牛也是这么做的,而这一切带来的就是一支谨慎、小心、将细节做到完备的跨时代的侦察兵。

    看了看身边一个个的侦察兵,李二牛摇晃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反正对方也跑不了,没必要拿自己兄弟的命去抢这一点时间。

    让自己的侦察兵们稍微休息一下没什么坏处,今天有整整一个晚上。

    李二牛知道,今天晚上是比现在更好的机会,李二牛不相信在这个时代,有人比自己手下这些精锐的侦察兵更擅长夜战。

    看了看身边的几名军官,李二牛开口道。

    “李炎,你带几个人往前走确定对方的位置,注意小心一点,不要被对方发现了踪迹,确定了对方宿营指挥,立刻撤回,不需要监视。”

    “明白!”

    “剩下所有人清理出一片空地,然后点火,做饭,等到日落之后,吃饱喝足了,我们再出击!”

第245章 西突厥的后裔

    事实上,当李炎带着李二牛的命令带来了恰尔汗卢所在的营地的时候非常懵逼,在寒冷中小心翼翼的几个人在不知不觉之间,险些直接闯入了对方的临时营地之中。

    当李炎带着三个侦察兵返回李二牛身边的时候,已经是整整一个时辰之后。

    相比较一片冰冷,别说火星,就连亮光都没有的恰尔汗卢他们,后方唐军的小营地内,侦察兵们用携带的煤块点燃了两个火堆。

    看到被动的鼻青脸肿,神情还有点恍忽的李炎,大概心里有数的李二牛没有着急询问情况,反而先嘱咐他们好好地休息一下,喝点汤,吃点肉,烤烤火,休息一下。

    接过李二牛递过来的汤,李炎有些茫然地坐下……

    一刻钟之后,喝了两碗热汤,身体也渐渐恢复了之后,李炎将打探出来的情况告诉了李二牛,并将自己的疑惑一并说出。

    “从这里往前大约五里的地方就是对方宿营的地点,现在走过去大概半个时辰的时间……”

    听到李炎所带来的消息,明白一切和自己所估量的大差不差之后,李二牛松了一口气,没有过多的询问,而是吩咐李炎三人好好休息。

    两个时辰之后,这支侦察兵支队开始在夜幕中前行。

    “李中郎,位置到了,再往不到一里的地方,就是敌军宿营的地点,根据我的观察,对方没有派出哨兵,至于暗哨有没有就不好说了。”

    听到李炎小心谨慎地说出自己的判断,尤其是听到暗哨两个字,李二牛没有忍住,扑哧一下笑了。

    虽然不知道对方的来路,但是从对方在这冰天雪地里连堆火都没点来看,对方的状态显然比自己预计得还要差。

    如果对方故意不点火,而是要引诱自己上钩,那对方的警惕性和心机就太恐怖了,真的到了那个程度,自己这些人恐怕命都没了……

    回想了一下今天所有的细节,李二牛做出了一个大胆的推测,在冰天雪地里露宿的那些家伙很可能是因为某些原因被放逐的。

    李二牛的笑声,让李炎皱起了眉头。

    看了李炎不知道是不满还是被冻得有些抽搐的脸,李二牛笑呵呵地说道。

    “李炎,敢不敢跟我打个赌?”

    “赌什么?”

    “别说暗哨了,我感觉你就算在对方的整个营地里,大摇大摆地走一个来回,恐怕也没有人会搭理你。”

    卧槽,这句话一出,李炎直接上火了。

    在长缨军之内,一般情况下是没有人会跟郭戎或者李二牛打赌的。

    原因很简单,这两个人的风格实在是太稳健了。

    稳健地到,一件事明明十成把握,两个人非要说有七八成的可能性。

    凡事,如果没有足够的把握,这两个人会费尽心机地去准备,去打探,在获得准确的情报之前绝对不会乱说。

    就郭戎和李二牛这俩人,确定要跟你打赌的时候,那你100%是要输的,绝对不存在第二个可能性。

    当然,不论什么时代,什么地方,都不乏头铁的娃娃。

    明明知道这俩人打赌没输过,偏偏有人不信邪,前赴后继地去给这俩人送钱。

    一般来说,这种明知道会输的事情,李炎是不会参与的。

    但是现在,李二牛竟然说对方连反应都不会有,这明显就托大了,这种东西都是有变数的。

    “好!赌就赌,赌什么?”

    “下个月的薪俸怎么样?你不吃亏哦?”

    “那就一个月的薪俸,万一不败的金身被破,只希望到时候李中郎不要心疼就好!”

    “君子一言!”

    “快马一鞭!”

    “那好,你带三个人上去,先小心侦察一下,如果发现有人有异动,直接动手干掉,算作我输!”

    “如果没有异动,那你走一圈,如果还是没有人发现你的踪迹,或者发现了而没有理睬,你就随便抓几个人回来,人都抓回来了,还是没有人搭理你,这样算你输,怎么样?”

    “好!”

    说罢,李炎也没有耽搁,带着自己的几名下属,小心翼翼地走到了营地的旁边,观察了一下环境,确定了几个容易潜伏哨兵的几个位置。

    随后在李炎的示意之下,几名侦察兵小心翼翼地摸了上去,几十息的屏气凝神之后,李炎听到了几声轻轻的虫鸣和鸟叫。

    好吧,虽然虫鸣、鸟叫的声音在这冰天雪地里很突兀,很违和,但是这就是长缨军侦察兵最常用的联络暗号。

    听到这几声虫鸣,李炎无声地叹了叹气,果然跟李二牛说得一样,不仅没有明哨,更没有暗哨,于是李炎无奈地从自己的位置走了上去,缓缓的,小心翼翼地走入了对方的营地之中。

    进入被清空了雪的营地之后,李炎感觉了一下气息,随后眯起眼睛,借助月光下皑皑白雪仔细地打量营内的状况。

    不大的营地之内没有任何烟火的气息,冰冷无比,除了少数人零散地躺着,剩下的人三五成群的人紧紧地抱在一起御寒取暖。

    原本小心翼翼的李炎突然就发现自己可能想得太多了,李二牛可能真的是对的。

    当然这并不是说他们所有人都睡着了,相反,李炎可以听到有些在轻轻的呻吟,看到不少人身体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只不过,李炎感觉这些已经快被冻死的家伙,大概率是不会搭理自己的,或者说他们根本就没有能力约束自己。

    同时,还有一件让李炎无法接受的事情,三五成群抱在一圈取暖的人之中,最里面的并不是自己以为的男人。

    相反,所有的男人似乎都被包裹在了中间,相反是女人和孩子裹住了他们……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研究这个是否合理的时候,抓紧几个舌头,迅速返回,让刘二牛尽快决定下一步的动向才是。

    原本,李炎准备对那些不太多的单独入睡的人动手,毕竟,一个人比一群人好对付得多,而且那紧紧抱在一团的好几个人,怎么感觉都很难下手。

    然而,当李炎摸到一个人身边,准备伸手一下子掐住对方脖子的时候,手突然就僵住了。

    因为他触摸得到的是一片冰凉,手是冷的,腿是冷的,身体是冷的,心也是冷的,只有一层薄薄的衣服的家伙已经不知道被冻死多久了。

    这一瞬间,李炎感觉自己的心也凉透了。

    紧接着,不信邪的李炎又摸向了第二个,第三个……

    连续四个人之后,终于死了心的李炎发出了一声悠长的虫鸣,接着几名侦察兵缓缓地跟了上来。

    然后,几人找准了一个距离离去方向最近的一团人。

    看着这抱在一起,连大带小的六七个人,李炎也是头皮发麻,这种抓舌头真的是开天辟地第一遭。

    仔细琢磨一下,每个人同时拿出了怀中的匕首,选定好了每一个目标之后,李炎的匕首,直接顶上了最中间那名男子的喉咙。

    似乎是感受到了匕首那冰凉的质感,中间那名男子浑身勐然一阵抽动,连带着抱在他周身的几个人也开始异动,李炎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用突厥语说道。

    “不要出声,要不然你们都要死!”

    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中间的男子停下的身体的动作,紧接着周围的几个人纷纷安定下来。

    李炎却不敢有任何放松,匕首依旧贴在对方的脖颈中间。

    “一个个站起来,不要发出声音……”

    然而,渐渐地,李炎发现自己好像考虑得又有点多了,对方根本就没有任何反抗的意思。

    在中间那名最强壮的男子的引导之下,所有人非常配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的,一个个手牵着手老老实实、规规矩矩、颤颤巍巍地跟着侦察兵们前行。

    这种诡异到了极点的,完全超出了李炎认识范围的事情给了李炎一种见了鬼的感觉。

    在被俘者极度配合的情况下,一行人迅速返回了李二牛等人潜伏中的地点。

    潜伏中的李二牛,看着在押送之下的六七人若有所思,让李炎稍稍休息的同时,李二牛朝着中间身材最大高的异族男子询问问题。

    不知道是因为惊恐还是因为寒冷,对方的表达有些不太清楚,但是仅仅几句话之后,李二牛得到了他最想要的回答,对方的身份被确定了:被放逐者!

    确定了身份,李二牛下一步的动向迅速确定。

    整整一半的人手,二十人,押送着七八个异族向后方行进,李二牛给他们的任务是生火,做饭,烧汤。

    而李二牛在带领包括李炎在内的剩下二十人前行。

    一刻钟之后,在李炎的带领下,小心翼翼的一行人已经进入了对方的营地之中,根据之前被俘的一组人所说的信息,李二牛和李炎带着一行人准确地出现在了恰尔汗卢的旁边。

    在忧虑、困倦、疲惫折磨之下,好不容易睡着的恰尔汗卢突然被人晃醒。

    满腹怨气,怒气冲冲的恰尔汗卢正要动怒,却被李二牛手中的横刀直接架在了脖子上,感觉到了横刀的彻骨寒意,恰尔汗卢的起床气消失瞬间消失。

    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下周围,恰尔汗卢愕然发现自己已经被一群人团团围住,额头和后背瞬间冒气了汗珠,稳定住心神,恰尔汗卢开口道。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袭击我?”

    如果单单听着说话的口气,就好像被包围的不是他一样,看着这家伙的反应和做派,李二牛和李炎做出了同样的判断,这家伙不简单,于是乎,李二牛决定晾一晾这个家伙。

    然后,问出自己的问题之后,恰尔汗卢惊讶地发现周围一圈人却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一息、两息、三息……刚开始恰尔汗卢海城沉住气,但是随着时间变长,渐渐的恰尔汗卢有些慌神了。

    再加上横刀以及寒风不断袭来的凉意,渐渐的恰尔汗卢已经微微地打起了摆子。

    直到这一刻,李二牛满意地笑了,然后恰尔汗卢听到左后方传来的声音。

    “我问,你答,明白吗?”

    松了一口气的恰尔汗卢勐然的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

    “恰尔汗卢,阿史那·哈坎·恰尔汗卢!”

    事实上如果论起源于,恰尔汗卢也不算是一个普通人,因为他的姓氏叫做阿史那,是西突厥王室的后裔。

    准确说他属于西突厥王室的一个分支,恰尔汗卢所在的支脉在长寿二年(693年)曾经追随当时的复立的西突厥可汗阿史那俀子,联合吐蕃一同进攻武周。

    西突厥彻底覆灭之后,恰尔汗卢的家族在西迁的过程中算发展比较好,鼎盛期时和波斯帝国甚至有过联姻,在西突厥后裔中的地位并不低,如果愿意他甚至可以自称是西突厥的王子。

    然而这一切都在大食人兴起之后……

    就连曾经的波斯都已经变成了过眼云烟,更何况他们。

    事实上为了躲避大食人的追杀,他们不得不在昭武九姓的领地躲避,而后一路东迁,然而大食人、昭武九姓、吐蕃人、葛逻禄人、回鹘人没有一个是什么好东西。

    随恰尔汗卢的这几百人已经是曾经那个庞大家族的全部,就连恰尔汗卢都差一点成为吐蕃人的奴隶。

    就是这样一个落魄到了极点的家伙,无论如何也算不上大人物的家伙,借助一个几乎不存在的机会,却鸠占鹊巢,险些让西突厥在回鹘体内复生。

    如果不是在最后的关头……

    “麦尼昂那个该死的老东西,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要把他碎尸万段,还有该死的回鹘人,我恰尔汗卢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功败垂成之下,被多纳鲁马、麦尼昂逐出了契必部之后,恰尔汗卢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中,关于自己,关于自己的家族,关于自己的族群。

    被放逐之后,行进的方向之所以是向东,是因为向东大约三百里的大唐的公主所在的牙帐已经成为了他现在唯一的希望。

    麦尼昂说是允许他们带走物品,但是事实上现有的东西都是恰尔汗卢磕头认罪才求来的。

    根本就没有携带多少物资的他们,如果速度够快,或许能够在所有人都被冻死之前,抵达牙帐,保留下一条性命。

    除了痛骂麦尼昂,痛骂回鹘人,带领自己的族人艰难跋涉的恰尔汗卢已经没有了任何发泄的方式,然而随着时间进行,当夜幕快要降临的时候,恰尔汗卢就连骂人的力气也没有了。

    趁着天还没黑,带领自己的族人,清理了一片空地,整个队伍中的所有人都倒下了……

    恰尔汗卢不是个庸才,若是平时,大队在外行军,无论如何他也会布置一下最起码的守卫,甚至会亲自安排暗哨,否则他们如果能走过茫茫的草原,躲过无数的追杀和袭击。

    然而,今天,恰尔汗卢真的累了,他不认为此时此刻,会有一支兵马会在冰天雪地守候着,等待自己的疏忽偷袭自己。

    当然,如果真的有,他认栽。

    然后,恰尔汗卢求锤得锤,不过事实证明,不加防备是正确的,否则他们的几百名部众在几十名精锐的侦察兵手中,未必能活到天亮。

    而营地中的问询还在继续。

    “阿史那·哈坎·恰尔汗卢?”

    “是!”

    “你是突厥人?”

    “是!”

    “东突厥?西突厥?”

    “西突厥!”

    “你和契必部有什么关系?”

    “两年前我们在草原上混战的时候投奔了契必部。”

    “契必部的人不知道你的姓氏么?”

    “不知道,我没有告诉他们。”

    “你们为什么会离开契必部?”

    “因为我想要把契必部族长变成傀儡,我来复兴我西突厥,但是我太心急了,被契必部的长老发现了,然后被逐出了契必部。”

    “如果没遇到我们,你准备带你的族人去哪?”

    “牙帐!”

    “为什么?”

    “前任可汗的可敦是大唐的公主,大唐在复兴,他们不会放弃草原,更不会放弃他们的公主,我要复兴西突厥离不开大唐的支持,我了解大食,了解西域,了解草原,了解回鹘,我对大唐是有用的。”

    听到这里,李二牛和李炎对视一眼笑了,自己还是被发现身份了,这小子是聪明人。

    聪明人自然有好的地方,毕竟这里有好几百人,而他们只有二十人,如果他们铁了心逃走,想要全部拿下还是很难的……

    于是,李二牛收起了突厥语,用起了唐音。

    “你什么时候发现我们是唐人的?”

    “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嗯?怎么知道的?”

    “这是,唐·横刀!”

    稍稍思考之后李二牛看了一眼旁边的李炎,看到李炎点了点头,李二牛将横刀回收,同时直接爆出自己的身份。

    “我叫做李二牛,长缨军中郎将!”

    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恰尔汗卢一下子就激动了起来,之前的沉着、冷静荡然无存,震惊之中,甚至还带着些许的喜色。

    “长缨军?那不是大唐的皇帝的禁军吗?你们怎么会来到漠北?你们是收到了来自大唐公主的求援了?难道大唐的皇帝已经准备进攻草原了?”

    这一连串用唐音说出来的问题,让李二牛和李炎再次被震惊了一轮,他们两个人对于面前这家伙的判断已经很不错了,但是现在看来,还是低估了这家伙。

    “这不是你现在应该知道的!”

    “嗯?哦哦哦,明白明白!李中郎不知道我可以做什么,但凡有可能,我恰尔汗卢绝对竭尽全力!”

    李二牛:……

    李炎:……

    “现在把你的人叫起来,跟着我们走!”

    “好!”

    答应完了之后,恰尔汗卢立刻起身,一边叫骂,一般喝令,原本冷寂的营地瞬间热闹起来。

    一刻钟之后,留下了四十多具已经彻底冻僵的尸体,还活着的六百多恰尔汗卢所部的部众,跟随者侦察兵们缓缓前行。

    一个时辰指挥,一行人抵达了之前侦察兵们休息的营地,二十名侦察兵以及提前到达的几名部众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几堆用煤点燃的火堆正在熊熊燃烧,那些已经被冻了整整一天的家伙终于感觉到了温暖。

第246章 一战而下

    出击的时候,在李二牛的命令下,侦察兵们是带齐了三天的物资的,只不过第一天的晚上就成功地将对方拿下,准备的物资也就没必要再带回去,比如每个人都携带了煤块。

    原本跟随恰尔汗卢的人多多少少还有些不满,然而看到几个熊熊燃烧的火堆之后,这些人再无怨言,没有了抵抗或者对抗的想法。

    取暖,吃喝,渐渐地让这些人恢复了元气,这些已经被冻得半死的家伙缓缓回神的同时,不是没有人生出别的心思。

    但是他们的首领——恰尔汗卢,看到只有几十人的唐军竟然可以在冰天雪地里营造如此的场景之后,以及这表示出的潜在力量之后,没有任何对抗的想法或者勇气。

    两个时辰的休息之后,天边缓缓露出了一抹微光。

    随着太阳缓缓升起,跟随着恰尔汗卢的这支队伍,开始沿着李二牛他们的道路返回,日落之前,抵达了营地之中。

    不过当队伍最终抵达营地的时候,恰尔汗卢从契必部中被带出的族人,已经只剩下了五百出头,超过两百人死在了这冰天雪地之中。

    短短两天的时间,人数比出发的时候锐减了三分之一,看着仅剩的族人,恰尔汗卢的目光中充满了仇恨。

    当天晚上,李二牛并没有直接询问恰尔汗卢有关契必部的详细信息。

    第二天正午,李二牛所期盼的援军抵达,只不过援兵的数量远远超出了李二牛的预期。

    原本李二牛只是希望有三千援军,可以确保出现意外情况的话压制住敌军。

    然而,在获悉刘玉明所说的有人在雪停之后离开契必部,了解的李二牛亲自带队跟随之后,郭戎则是直接修改了原定的计划。

    原计划在六十里外前进营地两天的修整被取消,郭戎将后续的兵马交给了李锐,自己亲率三个战兵营、一个骑兵营外加一个工兵营,整整五千人提前出发。

    如果真的出现意外情况,需要提前开战,有着五千人,足够将契必部彻底歼灭。

    至于北征军剩下的兵马,一小部分留守,负责位置运输线,大部分则在李锐的指挥之下,护送物资以及太上皇,从前行的道路继续推进。

    至于牙帐方向,折云谷率领的兵马郭戎鞭长莫及,虽然在计划里面是两方协同,但是契必部如果整什么幺蛾子,也没法等他。

    而李二牛、李炎、恰尔汗卢以及临时营地内的所有人看到的就是郭戎所率领这支先遣军。

    装备精良、身体壮硕、精神抖擞,士气旺盛的一支兵马,从皑皑白雪中出现在面前的时候,给了恰尔汗卢一种巨大的震撼,至少恰尔汗卢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的精锐。

    恰尔汗卢不认识郭戎,郭戎在他的印象中不过是一个名字而已。

    然而听到了李二牛介绍站在他面前,高大,魁梧的人就是禁军的最高的统帅郭戎的时候,恰尔汗卢的原本还有些低落的情绪顺变成了狂喜。

    如果有机会跟上大唐,谁愿意去搭回鹘这一趟没有希望的末班车。

    不论其他人怎么想,但是在所有姓氏为阿史那的突厥人眼中,大唐才是这片土地上的最强王者。

    哪怕遭遇挫折,哪怕曾经衰落过,但是只要给大唐一定的时间,大唐就可以凭借他广袤的国土,无穷无尽的人口,强大的技术和生产力再度复兴。

    在这片土地上,没有人是大唐的对手,对于这一点突厥人尤其是突厥的王族是最有感触的,东突厥、西突厥被大唐硬生生地吊打了一百多年。

    如果说面对李二牛的时候,恰尔汗卢多多少少还有一些保留秘密,隐藏心思的想法,那么在确定面前的就是郭戎这样一个对大唐的皇帝有无穷影响力,甚至可以决定自己的命运的人的时候,恰尔汗奥卢再也没有这些小心思了。

    恰尔汗卢直接将自己所有的想法和盘托出。

    作为西突厥的后裔,他原本计划鸠占鹊巢,悄无声息地拿下契必,这个和他们有莫大渊源的部落的控制权。

    然后以契必为掩护,让曾经的突厥帝国借壳重生。

    在这个计划失败,自己被放逐指挥,他选了地前往前代可汗可敦的牙帐,投奔大唐的大燕国大长公主,希望凭借大唐的力量,让已经消失了的突厥重新出现在世界上。

    至于最后会成为大唐的对手,还是成为大唐的附庸,抑或是以大唐一部分存在,都要看到时候情况。

    这一番坦诚的自述,确实消除了相当一部分郭戎的戒心。

    在听完了恰尔汗卢的自述之后,郭戎开始询问他所关心的,契必部的情况,以及契必部最近的动向。

    面对郭戎的询问,恰尔汗卢同样是没有任何保留。

    人口暴涨,物资奇缺,再加上不期而遇的大雪,物资分配的严重不均匀,导致契必部的状态极差,本就不强的凝聚力进一步下降,离心力上升,已经处于了内乱的边缘,已经处于一个火星都会导致爆炸的程度。

    而且,恰尔汗卢很确定,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之内,没有能力对外做出反应,原因很简单,他虽然被放逐了,但是不代表他什么都没做。

    恰尔汗卢虽然带走了属于自己的部众,但是他所发展的亲信却不仅限于自己的部众,事实上,在他的刻意引导之下,在他之后寻求契必部庇护的小部落中均有他的亲信。

    而在临走之前,他下达了一个小心保护自己,同时择机刺杀多纳鲁马的命令。

    “刺杀多纳鲁马?”

    看着坦然地说出自己安排的恰尔汗卢,郭戎吃惊不小。

    这小子心够黑,手够狠,人够坏,明明自己绝对回不去了,但是也绝对不让把自己赶走的家伙好受,这也算是个人才。

    “你就敢确定他们一定会动手吗?要知道,你可以是已经离开了,人走茶凉的道理你是应该知道的。”

    “是的将军,我明白,但是,他们动手不动手并不重要,我相信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不敢动手,甚至有可能会直接向多纳鲁马投诚,将自己遗留的命令告诉多纳鲁马。”

    郭戎一笑,跟着李诵学了这么久,郭戎大致猜到了恰尔汗卢的目的,除非……

    “郭将军,我在多纳鲁马的身边待了整整两年,我很了解的多纳鲁马的性格,骄傲、易怒、多疑、自以为是,野心勃勃!”

    “以多纳鲁马的性格,只要他知道了我的安排,知道了部落之中有人有刺杀的他的可能性,无论有没有人真的动手,都会触动多纳鲁马的心弦。”

    “心绪不宁之下,会使得多纳鲁马疑神疑鬼,加强自身戒备的同时,也不免用特殊的目光审视他人,就算有一些更剧烈的表现也不出人意料,让整个部落内处于不安的状态。”

    “反过来,会导致本就得不到保障,惴惴不安的部众心生不满,结果反而会引发剧烈的反抗,甚至引起动乱和刺杀。”

    “如果他足够小心谨慎,肯定会躲过刺杀,但是躲过刺杀之后,他必然会在部族之内,所有的被怀疑对象中进行一轮清洗,到时候别说出击,就算契必部可以保证安稳都很难!”

    听完了恰尔汗卢的判断,郭戎点了点头,撇开人品不说,恰尔汗卢也是个人才。

    有了恰尔汗卢这边相对确定的答桉,再加上天空中有飘起了雪花,郭戎也不再着急强攻,既然有机会,等恰尔汗卢留下的后手发酵就好。

    紧接着,郭戎向着李璇、折云谷所掌握的牙帐方向派出了信使,要求看,折云谷继续按照原计划向契必部进军,完成对于契必部的合围,以方便后期对契必部的分解。

    五千已经抵达了前方的禁军,郭戎直接交给了刘二牛指挥,一来继续监视敌方,二来为大军抵达做准备。

    至于郭戎自己,则返回北征军主力,按照原计划,将这次一次在雪地中的行军,当成一次大规模的行军演练。

    当郭戎所率领的北征军和折云谷所率领地从牙帐出发的骑兵日夜兼程的时候,契必部之内,如果恰尔汗卢所说的一样,乱了!

    事实上,恰尔汗卢高估了自己的影响力,他率领自己的族人刚刚离开,后脚就有人将他的安排直接告诉了多纳鲁马。

    如果不是麦尼昂拦着,恐怕多纳鲁马当场就要带人冲出去追杀恰尔汗卢!

    虽然拦下了多纳鲁马追杀恰尔汗卢的行为,但是麦尼昂却无力阻止多纳鲁马在部落内的行动。

    过早的告密,使得麦尼昂所期望的缓和氛围,整合力量,稳定人心的想法破产,契必部的局势并没有因为恰尔汗卢被驱逐而有所好转。

    来自恰尔汗卢遗留的命令,让多纳鲁马感觉到了深深的危机感,而人数占到三成的新部众则直接被多纳鲁马归纳到了隐患之中,而这些人所占有的资源,也成为其他原有部众眼中的活过白灾的希望。

    大量手持兵器,军械的契必部牧民被多纳鲁马直接武装了起来,用以监视那些被认为有可能成为恰尔汗卢同伙的人。

    要知道,就算是泥人都有三分血性,更何况这些草原上求生的汉子,刀都要架在了脖子上,他们怎么可能束手就擒?

    一时间剑拔弩张!

    危急时刻,契必部的长老麦尼昂出面,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劝下了想要对其他人痛下杀手的多纳鲁马。

    虽然冲突没有爆发,但是无论多纳鲁马,还是其他长老,无论新部众,还是老部众,都将消弭了内战的麦尼昂当成了叛徒。

    一连三天,多纳鲁马没有再调兵,新部众人也没有再进行强硬对抗,正当所有人都认为危机暂时过去了的时候,第四天的清晨,麦尼昂被发现死在了自己的帐篷里。

    然后,当所有新部众已经放下心来,准备安心生活的时候,一群属于多纳鲁马的卫兵,抬着麦尼昂的尸体出现。

    紧接着,多纳鲁马高呼一声,披坚执锐,早就准备就绪的卫兵们超期兵器一拥而上,直接对当面的新部众开始疯狂地杀戮。

    一方在疯狂地杀入,另外的一方自然不愿意被杀戮,一场内战在迅速展开,规模之大,战斗之血腥,让就近监视的侦察兵都叹为观止。

    整个战斗的过程,目标明确,时间短粗,两个时辰不到,战斗就已经结束,就算算上战后搜索,所花费的时间也不超过半天。

    新部众之中,除了少数告密者,其余所有的成年男子被屠戮殆尽,而他们的妻子儿女也沦为了胜利者的战利品。

    在这种近距离,高强度的肉搏战,往往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作为胜利者,哪怕有数百人脱产锐士的支持,多纳鲁马以及老部众一方也有近千人的伤亡。

    再加上被屠戮的新部众,整个契必部从巅峰时期可以拿出一万五千骑兵,锐减三成不止,可谓伤筋动骨。

    然而,这一切在多纳鲁马看来并没有问题。

    那些不安心的部众,现在死也就死了,只要契必部牢牢地掌控在自己的手中,未来就掌握在自己的手中,美好的未来正在朝着他招手。

    完成了自己的杀戮大业,看着满地的尸骸,以及血流成河的主帐,多纳鲁马已经在幻想未来的自己的大业,白灾过后,振臂一呼,带领草原上经历了白灾,如同饿狼一般的各个部落越过大漠,突破长城,横扫中原,如果有可能他还想效彷曾经的吉利可汗,牧马渭水,兵进长安。

    那等到开春之后,在白灾中损失惨重的小部落自然会疯狂地涌向自己的怀抱,到时候,别说一万,就算两万、三万,十万骑兵也是毫无问题。

    另一个方面,多纳鲁马知道,麦尼昂确实是智者,但是一个威望比自己还高的智者本来就是对自己最大的威胁。

    而且,这个所谓的智者竟然让他主动臣服那位牙帐的可敦。

    阿木塔、爱登里哒禄、药葛罗·达力裴锅、那个不垂涎大唐公主的美貌与睿智,甚至那个已经病死的怀信可汗都是要靠这个女人掌控的草原。

    当然他多纳鲁马也觊觎那女人的美貌和智慧,但是,他阿史那·安东尼奥·多纳鲁马是何等的骄傲!

    怎么可能臣服在那个女人之下,他要做的是征服那个女人,让她臣服在自己的胯下。

    多纳鲁马在自己的部落中疯狂地杀戮,然而郭戎、折云谷以及李二牛都没闲着。

    确定郭戎的计划不变之后,折云谷率领的兵马日夜兼程,战斗本身或许不需要他们参加,但是战后他们是很重要的一环,没有他们的抵达,郭戎做不到完美。

    李二牛则在恰尔汗卢的帮助下,已经完成了对于契必大营的全方位标记,八牛弩的位置,以及战兵突击的位置,已经被预设完毕。

    随着郭戎重新返回,北征军主力开拔,不过这一次,他们降低速度,拉开架势:

    侦察兵前出侦察,工兵清扫积雪、开辟道路,骑兵、步兵、后勤,沿着工兵开辟出来的道路,依次递进。

    每日,清理道路,拔营,扎营,用了整整六天,才走完了这六十里在冰雪中的道路,不过也确实让几支被配属的骑兵和步卒完成了最后磨合。

    北征军主力抵达契必部的临时营地,于先期抵达的五千兵马会合之后的第三天,折云谷所率领的以骑兵先遣支队为主,总计一万两千人也已经抵达了契必部北部。

    一南一北,两支兵马在契必部浑然不觉之中,完成了对弈契必部的合围。

    连续五六天的晴天之后,雪花再一次纷纷扬扬地散落在漠北的草原上。

    通过疯狂杀戮的方式,将所有不安定因素铲之后,安全的隐患消失,随着大量男人的死亡,剩余的物资也堪堪够用。

    整个契必部再次变得和谐,安定,面对再次降下的大雪,多纳鲁马钻进了自己的大帐,一边痛饮美酒,一边将斗地主打得火热。

    就在多纳鲁马兴致正高的时候,隆隆的战鼓声响起!

    急促的鼓声停止的一瞬间,在数个方向,整整一百二十架的八牛弩,将硕大的弩失直接射向了契必部主帐围栏和大门之上。

    “彭!

    !彭!

    !彭!

    不到百息的时间,六轮齐射,数百支弩失将契必部主帐的围栏几乎彻底摧毁。

    紧接着,紧接着战鼓声再次,三个营的工兵,以最快的速度再次装填,将最后的三百六十支巨弩向主帐之中抛射。

    与此同时,在战鼓的鼓舞之下,一队队身着重甲的战兵,在一个个恰尔汗卢所属的突厥种奥斯曼人的引领之下,沿着被打开的路径直接冲入了主帐之内。

    原本郭戎还考虑过两个计划,一个是在攻占契必部之后,以刚刚组建的宪兵/纠察肃清男子,留下女人和孩子,另一个计划则是以俘虏为主,利用被俘的契必人为先驱,扫荡回鹘各部。

    然而,从李二牛那里得知了契必部的血腥到毫无人性的内战之后,郭戎直接放弃了第二个计划,所有的战兵接到的命令就只有一个,车轮以上身高的男子,全部肃清。

    少量戍守的契必部卫兵和战兵在第一时间被突入营内的唐军干掉,至于剩下的人更是既没有招架之功,有无还手之力。

    不知道是已经习惯了杀戮,已经习惯了死亡,还是习惯了这样的命运,女人、老人抱着孩子紧紧的躲在帐篷的角落,以及其他安全的地方,对于男人们被杀无动于衷。

    两个时辰不到整个契必部的反抗已经彻底消失,经过内战之后契必部所剩的近万男丁几乎全灭,能够活下来的只有女人和孩子。

    多纳鲁马看到恰尔汗卢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整个人已经濒临崩溃,他不明白为什么,短短两个时辰,自己失去了一切。

    他更不明白眼前那个被自己驱逐出去的家伙为什么没有被冻死。

    短短十余天的时间,双方的位置互换,此刻恰尔汗卢的眼中充满了兴奋和喜悦,而多纳鲁马的眼中充满了愤怒和怨恨。

    当然,多纳鲁马面前的不止有恰尔汗卢,还有李二牛,李二牛正用好奇的眼光打量多纳鲁马小兄弟。

    而另外一个方面,许久之后,郭戎终于再次见到了昔日救了自己一命的老狐狸,折云谷。

第247章 再见折云谷

    “郭戎,别来无恙!”

    听到折老头子那熟悉的声音,一股热泪从郭戎的眼眶里划过。

    回头看去,折老狐狸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脸色挂着的依旧是那标志性的笑容,只不过黑了一些,瘦了一些,眼角的皱纹增加了一些,原本斑白的头发已经彻底挂上了霜色,两道深深的法令纹似乎无言地承担了一切。

    “折老!”

    “没想到昔日那个愣头愣脑的小伙子,到现在已经成了我大唐的将军,统帅了我大唐最精锐的兵马,真的是后生可畏啊。”

    “折老谬赞了,不过是中规中矩而已。”

    “结硬寨,打呆仗,按部就班,看似中规中矩,但实际上守正出奇、顺势而为、上兵伐谋,与孙武子之言切合……”

    “哦,与孙武子之言契合?折老将军有何高见?”

    折云谷的话刚刚说到一半,突然被郭戎背后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

    “陛下!”

    郭戎一脸懵逼地看着背后,太上皇怎么来了,不是说好的不上战场吗?

    “折老将军不必多礼,折老将军在漠北多年,劳苦功劳,朕甚为钦佩,不过关于郭戎,是否可以请折老将军为我解惑?”

    卧槽,刚刚打完仗,这两位直接在这讨论自己,郭戎怎么感觉怎么都有点别扭。

    “陛下,约法三章里面可是说得很清楚,您不能来战场的,还有,陛下,折老,这个,现在,恐怕,有点……不太合适吧,毕竟……,”

    “仗早就打完了,难道还不允许朕出来透透气么!”不满地瞪了一眼郭戎,李诵继续说道。

    “还有,收拢兵马有李锐,统计物资有刘禹锡,甄别身份有罗中文,收治伤员有医疗队,接收契必部的老弱妇孺有折老将军带来的牙帐回鹘人,又不需要你去负责!”

    “当然如果你不愿意听爱去哪去哪,朕又不管你!折老将军,请继续吧,朕好奇得紧。”

    看了看太上皇李诵,又瞅了瞅一脸无奈,惺惺然不肯离去的郭戎,环视四周,确定一切都如同李诵所说的一样有条不紊,折云谷笑着说道。

    “行军、作战并非儿戏,孙武子言:兵者,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孙武子又言:胜兵先胜而后求战,败兵先战而后求胜。只有立于不败之地,才有资格再去追求胜利。所谓不败之地,就是做好自己,做好防守和准备,先有立于不败,才有资格去等待合适的时机,等待对手犯错。然后利用势能、引导势能、顺势而为、出奇制胜!”

    “以臣的了解,郭戎的一切行动,但凡涉及战事,一定求全责备,实则与孙武子未算胜先算败原则切合,”

    “充足的准备,完善的规划,完备的后勤和保障,更是对于交战双方的了解。要做到知战之地、知战之日,知己知彼。对于战事的态势了解越多,就越能在合适的地点与时机以逸待劳,在这一点上,郭戎在我”

    “孙武子言: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然郭戎用军规、军纪、军阵、军械,将长缨军打造成了一支前所未见的强军,单轮战力而言,可冠绝天下,无出其右。”

    “攻城原为最下,然而,郭戎另辟蹊径,走墨攻之道,巧用奇淫巧技,也就是工兵,却将攻城彻底改变。”

    说到攻城战,李诵的脑海中一下子就浮现出了当时在武州城外的场景,整个人唏嘘不已。

    “武州之战,朕当时确实在武州城外,见到了百弹齐发的场景,那岂是一句震撼可以形容,两个时辰不到,坚固的城池在朕的面前轰然倒地。”

    “臣听到过武州之战的战报,据说是万炮齐鸣,没有机会见到颇为遗憾,不过臣知道,为了万炮齐名郭戎是做了无数的准备,才营造出了这样一个不可阻挡的气势和氛围。”

    李诵点了点头,“当然了,朕知道这也可以算作郭戎的准备,毕竟……”

    说到一半,李诵突然就停了下来,回想他所了解的武州之战的前前后后,李诵异常惊讶地看向了这位老将,他似乎在一瞬间明白了佘云谷的话。

    “折老将军的意思是……”

    “陛下,武州之战,凭借长缨军强悍的战力,分路出击吸引……,直到最后将武州的吐蕃军控制在了一个合适的范围之内,同时……,才有了那惊人的效果!

    “当然,正是这种效果,使得对方产生了,坚城不足以固守的错觉,而郭戎所希望的,恐怕也正是这种势带来的效果,然后在这种让对方绝望的情况下,实现了上兵伐谋,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结果。”

    “事实上,对方的主将并不是庸才,之所以坚守武州更是现在的吐蕃大相定下的战略,武州附近更是有近二十万吐蕃大军。”

    “如果不是郭戎凭借长缨军强悍的战斗力,将对方的十余万大军调离,依靠大唐强大的国力,从整个关中征调工匠,如何能让吐蕃人俯首称臣呢。”

    “郭戎虽然的青涩,指挥上也不算纯熟,整个过程更是需要大量优秀将领、官吏的配合……但是敢于如此大范围的调动兵马,更能充分利用我大唐的人力优势,打出了这样一场巅峰之作,在眼界和观念上,郭戎这小子已经不亚于我大唐任何一位第一流的统帅!”

    “换做其他人,老朽或许还要担心郭戎是否会有异心,但是以郭戎的出身,老朽以为可以不必担心,不瞒陛下,当公主将武州的战报递给老朽的时候,老朽当天晚上痛饮三碗烈酒!”

    看着交流之下,越发激动的李诵和折云谷,再让这俩老头子说下去,郭戎感觉自己就要天神下凡了,稍微琢磨了一下,悄悄熘走。

    半刻钟之后,再次出现的时候,郭戎的身边已经跟随了一个年轻人。

    看到和李诵说的正过瘾的折云谷,郭戎大步上前。

    “折老爷子,送你个礼物!”

    说话的同时,郭戎将身后的年轻人直接推了上前,猝不及防之下,折云谷一脸迷茫,看到来人之后,李诵微微一笑,撇着嘴瞅了一眼郭戎,但是很配合的没有说话。

    正在佘云谷一脸茫然的时候,郭戎笑着说道。

    “他姓折,来自府谷镇!”

    “折?哪个折?”

    “呵呵,老爷子,你可以猜一猜,猜对了我就告诉你……”

    玩笑的话刚刚开口,看着折云谷激动的神情,郭戎老老实实的收起了玩笑的心思。

    “老爷子,他是您的孙子!”

    这一句话之后,折云谷的身体开始颤抖,眼神变得迷离,之前那个神采奕奕的老将似乎一下子老了二十岁一般。

    郭戎原本还想再说什么,但是太上皇的脚很合时宜地踹在了他的屁股上,让郭戎明白,自己的瓦数好像有点大,随即跟李诵一同退出,将空间留给了折云谷。

    离开这一小块空间,白居易以及张嘉轩两人很快跟了上来,李诵挥挥手,示意郭戎不要在意,随即开口道。

    “折氏也算是满门忠烈了,折云谷的这个孙子你一定给我照顾好了,这样的忠良之后,都是我大唐的真正的财富!”

    “遵旨!”

    “你最早提出的在船上铺设龙骨的想法,已经被来自关中、河南、江南、平卢的船工和工匠实现了。”

    原本还有些迷茫,但是听到这句话,郭戎的眼睛一下子就瞪起来了!

    “十月份,第一艘实验性的船在渭水被打造了出来,因为是试验,所以船造的并不大,承载量只有一千多料,比漕运船只还要小一些,不过……”

    “经过试验之后,船工们说,船舶结构强度大幅度地提升了,同时龙骨的铺设扩大了船的侧面面积,提高了船在水中的并联阻抗,防止了侧风转向,这对逆风航行尤为重要,那些来自平卢的船工说,配合船帆,在逆风的时候,或许也可以让船跑出一个相当快的速度。”

    “除此之外,龙骨还对船的重量稳定有重要作用,减少了船的倾斜或是反向转动,据说这一点对于船只在大海上安全的航行尤为的重要。”

    “完成了试验之后,航海监已经派人赶往了胶东,准备开春之后在即墨建造两千料以上的海船,他们咨询一下你还有没有别的建议。”

    看着双眼冒光的郭戎,李诵呵呵一笑。

    “别太着急,也不是都是好消息,你寄予希望的蒸汽机进展很不顺利,兰苗他们说好想是什么密封性不好,容易漏气,导致效率一直打不到要求,蓝苗他们在试验各种材料,不过一直到上个月,还是打不到满意的效果,我就想起来问问你,有没有什么好的思路,或者材料。”

    “密封性?”

    “对,漏气很厉害!算了,记这些东西太累了,嘉轩啊,把信拿出来,给郭戎看一下。”

    “开战之前,刚刚收到来自长安的消息,你可以看一下,今天其实我过来也主要是为了这个。”

    郭戎狐疑地从身边的张嘉轩道爷手中接过了一封信,看到了里面的内容之后,明白了李诵所说的东西,这帮家伙在研发道路上需要一点小的指引。

    只不过,对于船,郭戎就只知道一个龙骨很重,对于蒸汽机,郭戎也只是知道大致的原理,如果再让他研究那绝对是两眼抓瞎,不过,仅仅是提一些小建议的话,问题还是不大,至少这个密封性……

    “陛下,臣曾经提说过有一种东西叫做橡胶,这种东西在岭南、安南、暹罗等地似乎都有,那是一种乳白色的……,至于海船……”

    苦思冥想半天,郭戎也没想出一个所以然,直到最后,想到蒸汽机距离实用还有一段距离,也就是说现在还是要使用风帆作为动力,那……

    “据说船帆有软帆和硬帆的不同,研究一下或许会有所帮助!”

    “很好,虽然我不懂,但是我觉得你很厉害,二十二郎,记下来了吗,橡胶,还有硬帆和软帆。”

    等待白居易记录完毕,李诵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将记录的内容重新交给了白居易,看向了郭戎。

    “仗打完了,契必部这边你想好怎么处理了吗?”

    “有了一些想法,但是还需要向折云谷老将军请教一下。”

    “嗯不错,有想法就好,反正现在的局势……”

    李诵的话还没有说完,折云谷有些沙哑的声音传入了两人的耳中。

    “陛下!”

    郭戎回头,折云谷的眼眶依旧通红,银白色的络腮胡上有一缕缕的泪渍,身体似乎句偻了一些,毕竟三个儿子全部战死,对于任何人都不是短时间能过得去的。

    “折老将军不多跟孙儿交流一会?”

    “家有良孙,大唐还在,我折氏来日方长,不急于一时,相反眼前的情况却必须在短时间确定,毕竟拿下契必部指挥的战略我们还没有过最直接的商讨。”

    “折老将军所言极是,我也正想要询问郭戎此事,郭戎把你的想法说一下吧。”

    “陛下,折老将军,入冬之后漠北已经连续两次大雪,积雪没过膝盖,这场白灾已经不可避免,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明年草原上一场大规模的南侵难以避免。”

    “我原计划之一,是考虑保留契必部的绝大部分实力,扶植契必部,以契必部和药葛罗、继承了可汗的爱登里哒禄对战,而大长公主则在折老将军的支持下处于一个超然的位置,最终三方达到一个动态的平衡,从而确保北疆无恙。”

    “第二个选择,则是将契必部的核心理论铲除,然后我军骑兵趁着白灾时节,突袭药葛罗、爱登里哒禄、并且将其灭族,同时以契必部的名义,突袭仆骨、同罗等所有具备一定实力的回鹘部落。”

    “最终目的是在开春之后,除了大长公主所掌握的牙帐之外,之外不存在第二个强大的实力,从而让大长公主以回鹘可敦的名义整合草原力量,暂时稳定局势。”

    “但是意外之下,获得了西突厥后裔恰尔汗卢的信息之后,可以判定,契必部的首领多纳鲁马野心勃勃,大有在乱世,夺取草原的野心,如果扶植,后患无穷,所以我选择将契必部的核心力量直接覆灭。”

    “眼下契必部的男丁虽然已经尽数被杀,而男丁被屠灭无意义整个部落覆灭,考虑到契必部在草原的位置和作用,契必部被灭确实消除了我们的隐患,但是也消除了药葛罗、爱登里哒禄的隐患。”

    “一旦获悉,药葛罗、爱登里哒禄必定跃跃欲试。所以,我已经决定在这个冬天,要对药葛罗、爱登里哒禄进行一次精确的打击,至少要将他们的核心力量铲除,使之在两年到三年内无法兴风作浪。”

    “但是在干掉药葛罗、爱登里哒禄之后,我产生了犹豫,借助大雪继续突击,肯定有用,但是经过这样一个冬天的战斗,我北征军主力能剩下多少就不好说了,北征军损失一旦过重,能够镇压中原、河北藩镇就会成为问题。”

    “所以我在考虑是否要将契必部、药葛罗的残部,交给想要依靠我大唐复兴的恰尔汗卢,让他成为我大唐在草原难道走狗,作为第二个选择。”

    “或者是第三个选择,在契必部、或者被铲除的药葛罗部的位置留下数千兵马,设立我大唐的安北都护府,使得漠北的部分地区成为我大唐的直属区域。以安北都护府,加上大战公主所掌握的牙帐互为依靠和支持,确保北疆暂时稳固。”

    郭戎的声音落下,折云谷沉思良久才徐徐开口。

    “郭戎,在没有真正地在草原上生活之前,我的很多想法跟你是一模一样的,要么挑动草原内乱,要么成为我大唐的领土,但是,现在我先问你几个问题。”

    “折老请讲。”

    “你知道草原上总共有多少部落吗?”

    “你知道草原上有多少民族吗?”

    “你知道草原上有多少势力?这些势力有多少骑兵,多少战马么?”

    连续的几个问题把郭戎问得一愣一愣的,不过折云谷明显也没考虑让郭戎回答。

    “数千年以来,我大唐,或者说中原一直在和北方的民族进行不懈的斗争,打来打去,忽悠胜负,但是如果换算起来,我们都是吃亏的一方!”

    “我们进入草原是不合算的,因为我们的收获和付出不成很比,但是游牧民族就不一样了,他们南下,哪怕抢到一个铁锅都是赚的。”

    这一点,在场的几个人都在点头。

    “郭戎,我之前说过,陛下也认为你有战略眼光,那么你能不能在这个计划之外,想出衣蛾让我们占据草原,从不合算变成合算的办法吗?”

    这一下,直接把郭戎问懵了,他只是想暂时让北方安宁,谁知道折云谷是想让北方永远安宁,问题是太上皇对弈折云谷的建议非常欣赏,这郭戎就难受了。

    仔细想一想烽火戏诸侯的故事,也就是说,从夏朝开始中原就在和北方的游牧民民族开战。

    先是夏商周,然后是春秋和战国,再之后是秦汉,秦汉之后是隋唐,哪怕是南北朝与五胡十六国的年度,占据的黄河流域的其他民族也会为了比他们更靠背的游牧民族而发愁。

    否则北魏的孝文帝为什么要迁都洛阳呢,学习汉文化只是一个方面,更重要的还是安全问题,毕竟天子守国门的也只有一个大明。

    从先秦夏商周开始,双方打了数千年,中原的华夏人在牌桌上送走了一批又一批的草原民族,一直打到了清代,最后才由女真人,将蒙古部落收编成蒙古八旗,才算是解决了这一个问题。

    自己如果有这个本事,也不用坐在这里了……

    “怎么样?想到了吗?”

    “额,没有。”

    “难不成折老将军有什么办法不成?”

    问出问题的不是郭戎,而是李诵,毕竟说到底在名义上,这大唐是姓李的,他比郭戎更希望看到一个彻底安定北方的方略。

    “陛下,臣没有整体的方略,但是臣可以提供一个思路,或许郭戎听了之后会有所启发。”

    “好,折老将军请讲。”

    “郭戎,你知道我大唐是如何稳定住河套,将漠南草原至于自己影响之下的吗?”

    河套?漠南?还没等回忆河套地形的郭戎回答,折云谷又问出了一个问题。

    “如果想不起来没关系,想想你来自哪里,你知道大唐是如何将西域牢牢地掌控在手中的吗?”

    刚开始,郭戎还有点懵,但是当这几个位置组合起来的时候,郭戎明白了折云谷想说的内容,而本就更敏感的李诵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稳定住河套,是因为修筑了东、中、西三座受降城,而安西,郭戎就更清楚了,那自然是安西四镇。

    这两个位置唯一的共同点,那就是移民戍边,屯田开垦。

    河套不用说了,利用黄河水灌既,东、中、西三座受降城共有过万顷田地,虽然比不上江南,但是足够支撑边民消耗,而黄河百害,唯利一套,更是流传千年。

    至于安西,其他人不知道,郭戎是很清楚,在巅峰时期,安西、北庭两镇,安西、疏勒、焉耆、北庭、尹吾、天山六处,共五十六屯,大者五十顷,小者二十顷,加起来也是过万顷的,否则靠关中运粮,如何能支撑得起安西、北庭十余万人的生计。

    郭戎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一个思路,而且这个思路是行之有效的。

    作为穿越者的郭戎还知道一个比这两个更成功的例子,兔子家由军转民的边疆建设兵团,在稳固兔子的西北边境发挥了无与伦比的作用。

    只不过这个思路的代价有些大,巅峰时期的大唐确实是这么做的,但是大现在的大唐根本就无力支撑移民北疆。

    而且说实话,漠北草原这地方也不适合屯田。

    稍稍犹豫之后,看了一眼同样有些疑惑的李诵,郭戎最终还是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折老将军,您说的是戍边,屯田吗?”

    然而,面对郭戎,折云谷笑而不语弄得郭戎很是尴尬,而李诵的脸色也是一种说不出的遗憾之色。

    郭戎和李诵,两个人的想法是一模一样的,现在的大唐正处于变革之中,等蒸汽机、良种、农具、海船都研究出来,大唐的国力恢复了自然是没有问题的。

    “老爷子,这个方法绝对有用,但是大唐现在可没这个资本,再等几年,等……”

    还没等郭戎把蒸汽机、科学技术几个词说出来,折云谷带着一抹笑容说道。

    “谁跟你说我说的是屯田了?”

    郭戎:!

    李诵:!

第248章 举目见日,不见长安?

    “谁跟你说我说的是屯田了?”

    折云谷带着一丝坏笑看着眼前懵逼得太上皇和郭戎。

    郭戎:……

    李诵:……

    “陛下,河套能屯田是因为有河流,安西四镇可以屯田是因为有天山积雪的融水,漠北这里一年有半年寒冷,怎么可能屯田,臣知道郭戎郭戎向陛下进献了一张地图,而且提出了整个大唐的扩张战略。”

    “是,有这么一回事。”

    “在对策之中,郭戎这小子似乎对域外之地的风土人情,地形地貌,物产资源了若指掌,臣是希望郭戎可以将漠南、漠北草原的价值也总结、归纳开发出来。”

    “折老将军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当时郭戎说了西域,说了亚平宁,说了昆仑奴,说了安南,说了东瀛,甚至说了美洲和澳洲,唯独没说漠北……”

    说着说着,李诵狐疑地看向了郭戎。

    “郭戎,漠北就没有什么值得开发和利用的东西吗?”

    这一看,让郭戎无尽的尴尬,其他地方有说的,但是,提起漠北,郭戎能想到的就是兔子北边,那一片片绿油油的草原……

    江湖传说中只要爸爸妈妈不打架,蒙古就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国家,灯塔国带着小动物联盟来了都白搭那种。

    在此之外,郭戎能想到的,就是蒙古七武海,以及于谦那位蒙古国海军司令的岳父……

    当然,蒙古国也不是真的什么都没有,至少,物产丰富,风景秀丽,气候宜人……

    广阔的草原提供了几乎无穷无尽的牧草,而牧草是下埋藏了无数的金、铜、铁、煤、石油,只不过这一切并没有什么卵用,那依旧是一个穷得海军只有七武海的国家,相比较其他类似的……

    其他类似的国家,还有谁,袋鼠啊!

    想到袋鼠,那个靠出口初级工、农致富的作死流放地,郭戎的脑子一下子就打开了思路。

    地下的资源……现在自己弄不走,就算能勘探出来,没有铁路也开发不出来,但是地面上的资源是可以利用的,不过这一切都需要……

    “怎么有了?”

    看到郭戎由犹豫,到踌躇,再到喜上眉梢的状态,李诵问道。

    “陛下,折老将军,确实有想法了,只不过……”

    “快说!”

    “陛下,折老将军稍等,我去去就回。”

    说罢,郭戎转身离去,不到一刻钟郭戎重新返回,不过郭戎返回的时候,怀中抱走了一只山羊。

    “郭戎,你这是……”

    “陛下还记得我曾经向您建议在西北扩大棉花的种植吗?”

    “当然,从关中搜集到的棉花或许不多,但是制造一两件棉衣还是没问题的,保暖性确实非常好,远远不是现在的麻布、绢帛或者胡裘可以比拟的,所以现在从关中出发的所有商队基本都肩负了寻找棉花的任务,不过你怎么会提到这个?”

    李诵和折云谷两人面露疑惑,不过这一点郭戎并不感到意外。

    在寻找棉花的时候,郭戎产生过好奇,棉花这种御寒的王牌出现在大唐之前,唐人到底是用什么来御寒的。

    结果得到了结论是,富家人用各式各样的动物皮毛,羊、狐、虎、狼、黑貂等动物的毛皮做裘服或衣饰,也就是各式各样的胡裘,锦衾,其中最为常见的狐、羊两大类最为主,“狐裘不暖锦衾薄”就是真实写照。

    先秦时代,在周礼之下,不同等级所穿裘皮甚至都有不同的限制。

    周天子的大裘采用黑羔羊皮,大夫、贵族穿锦衣狐裘,其中以白狐裘最为珍贵,而普通的百姓只能用最为普通,最为的白色羊皮,做成皮袄。

    缠丝、丝绸这东西虽然也存在,夏天穿着还好,但是你想靠缠丝,丝绸一类的东西御寒,跟蕾丝边、镂空的小内内有异曲同工之妙。

    不过,缠丝、丝绸、锦衾都是相当奢侈的事,普通的中原平民、庶民御寒,只能求助于更为廉价易得的“麻”。

    麻、葛一类野生植物,的纤维可以用来织布成为麻布,以麻布为主要衣着材料的庶民,被称为“布衣”。

    麻不仅是织布的原料,还是布衣服们,填充被褥、衣物的原料,不过,这些东西,不但粗劣笨重,而且保暖性能也很差,但即便这样,也不是人人能穿上,靠一身正气硬抗冬天的人大有人在。

    也就是说,郭戎其实也很纳闷,明明羊皮袄这种东西都出来了,却没有人想到把上面的毛拔下来……

    不过,无论如何,羊毛这种东西真的不在汉唐人的御寒衣物之中。

    在李诵、折云谷疑惑的目光中,郭戎拿出了刀,挥刀斩向了怀中的羊,几刀过后,大片的羊毛被直接斩下,散落了一地,郭戎不慌不忙地将羊放下,开始将羊毛收拢在了一起。

    在李诵、折云谷等几人惊愕的目光中,郭戎开始慢慢地将羊毛搓成线,然后一点一点地开始编织……

    大概一刻钟之后,一小块编织物已经神奇地出现在了郭戎的手中。

    “郭戎,你这是……”

    “陛下,这是臣在为我大唐的军士寻找御寒的衣物时候,跟着安达显学的编织地毯的方法,不过臣以为将羊毛纺成线,绝对也可以成为一种常用的衣物。”

    “而且,羊毛的质地在保暖性上虽然不如棉絮,但是比之麻絮要好太多,如果能和现在的织机结合,会让效率大幅度提升,甚至还可以为我大唐的妇人增加一门营生,”

    “更重要的是,羊毛这东西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也不需要将羊千里迢迢地赶到中原,只需要在夏季在羊换毛的时候将羊毛割下,运送羊毛可比驱赶山羊、绵羊要容易太多了。”

    还没等郭戎说完的时候,太上皇李诵的眼中就已经放出了光芒,比起其他人,精通权谋的太上皇太了解豪门、世族、大族、勋贵的本性了。

    如果郭戎所说的这些能够得到证实,这确实是一门好营生,这些没有底线的这些家伙绝对会蜂拥而上,以漠北草原之广大,未必能填平这些贪婪的家伙的欲望。

    到了那时候,以那些人的贪婪程度,现在在草原上的异族还想南下侵略,无异于白日做梦,一个个都老老实实地在唐人的鞭子下放羊吧。

    从头到尾想了一轮,李诵甚至还想到了一种很极端的可能:

    漠北草原的寒冬时间长达半年之久,如果牧羊的利润要高于种田,漠北过长的冬天会成为那些贪婪家伙的阻碍,到时候,这些家伙未必不会兼并、强占中原的土地开辟为牧场,为他们的羊提供牧草。

    只不过,这想法一闪而逝,即便是有,那恐怕也是很久之后的事了,自己早就成了宗庙里的排位,而且,李诵相信自己的儿孙绝对会应对好这一切。

    盯着郭戎看了很久,李诵最终笑着说了一句话。

    “你这是绝户计啊,郭戎,不过朕喜欢!”

    “折老将军,你怎么看,郭戎提出的想法?”

    “老朽不懂得纺织,但是如果陛下认为可行,确实可以将中原的勋贵、豪门吸引到漠北,那么老朽自然不会反对的,不过这样,臣以为郭戎的方略需要做一个调整。”

    “折老请讲!”

    “以陛下和郭戎的战略,一来是避免白灾之后异族大局南侵,二来是为大唐争取几年的平静时光,既然如此,那么支持爱登里哒禄的药葛罗是必须干掉的,不过仅仅干掉爱登里哒禄和药葛罗部是不够的……”

    “草原上的异族从来都是把自己当成狼的,把我们耕种的唐人当作羊,狼要吃羊是天经地义,在整个漠北普遍受灾的情况下,南下去大唐的土地找补是每一个草原人的共识。”

    “在这种背景之下,任何一个人振臂一呼都有可能导致整个游牧人的集体南侵,所以仅仅干掉爱登里哒禄的药葛罗是不够的,就算把仆骨、同罗等部落打掉也是不够的,虽然会导致短时间内群龙无首,但是却无法阻止对方南侵的趋势,还有可能从其他人当中诞生一个绝代天骄,一般的人物,到时候可能给大唐带来更大的威胁。”

    “臣听说,郭戎在陇西、陇南的时候收编了两支由吐蕃人组成的兵马,这两支兵马在收复陇南以及现在的戍守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不错,根据陇南、川北两地传来的消息,他们更适应高原的气疫,为了获得唐人的身份也更加得悍勇,在靠斩杀吐蕃甲士获得大唐的身份之后也更加珍惜唐人的身份,两支吐蕃人组成的仆从军在对抗吐蕃的战斗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听完李诵的叙述,折云谷笑着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臣以为最好的方式是突袭药葛罗部,将自立为可汗的爱登里哒禄,药葛罗部的药葛罗·达力裴锅斩杀,保留其部众,效彷郭戎在陇西、陇南的方式,以我大唐的精锐为核心,组建一支或者几支,由不同族群,不同身份的游牧人组成的草原仆从军。”

    “让这数支混编的仆从军,在我大唐锐士的驱使之下扫荡草原,将一切反抗的力量屠灭,让他们没有力量发动对于大唐的攻击。”

    “折老,这仆从军的规模应当如何?”

    “除却几个万人的大部落,草原上绝大部分部落人数并不多,不过百人,千人而已,有两三千骑足矣。”

    “那陛下,折老,你们觉得让这个恰尔汗卢做第一支,草原仆从军的样板如何?”

    “就是那个自称是西突厥王室后裔,鸠占鹊巢失败之后被放逐,提供了导致契必部被灭的关键信息,看起来非常配合、听话的家伙?”

    “额,就是他!”折云谷的这一连串评价,听得郭戎是头皮发麻,这些可都不是什么好话。

    “有野心,有能力,能隐忍,不甘于平凡,这个恰尔汗卢恐怕就是我所说的这样一个枭雄式的人物,我猜你大概已经允诺帮他恢复所谓的西突厥了吧。”

    “额……”

    “大将承诺,还是有必要遵守的,如果这样一个危险的家伙,用好了确实可以让草原大乱,但是如果用不好,或许又是一个檀石槐一样的人物。”

    一边说着,一边琢磨,但是听到郭戎却有些茫然。

    “折老,檀石槐是谁啊?”

    “檀石槐,呵呵,那可是真正枭雄一般的人,如果说黄巾之乱动摇的刘汗的根基,那么檀石槐恐怕才是刘汉真正的掘墓人,这檀石槐……”

    听到檀石槐击溃汉、匈奴联军,凭借一己之力平定了整个草原,奠定了鲜卑人的根基,郭戎是目瞪口呆,他想到了恰尔汗卢不简单,但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折云谷竟然会给他这么高的一个评价,而折云谷的话还在说着。

    “这样一个家伙,会发展到哪一步就要看你如何去用了,如果让他的势力膨胀,恐怕会给大唐带来一个危险的对手,除非……”

    “除非什么?”折云谷故意地停顿让郭戎异常的抓狂。

    “除非你从一开始就给他足够的制约,让他无法随意发展,……”

    刚刚开头,折云谷突然愣住了,他发现郭戎突然笑了。

    “郭戎,你这是……”

    “在进攻之前,陛下建议我把多纳鲁马的命留下,原本我没想这么多,可是现在,折老一说我就懂了,有多纳鲁马盯着恰尔汗卢……!”

    折云谷随之惊讶地看向了李诵,看到折云谷的目光,李诵呵呵一笑。

    “那也得郭戎听话才行,否则,另换一个不带脑子的,或者满脑子都是主意的,可没有这个效果啊!好了,你们两个不要再盯着我了,你们赶紧定完,二十年没有见到阿旋了……”

    紧接着,一张相对比较准确的漠北地图被摆在了几人的面前,而负责大军后勤的刘禹锡、负责侦查的李二牛、担任郭戎参谋长的罗中文被召集到此。

    半个时辰指挥,郭戎、折云谷两位实际上的统帅已经定下了关于漠北的具体攻略。

    第一,爱登里哒禄、药葛罗·达力裴锅必须死。

    第二,大唐安北都护府将会成立,军府所在的位置就是现在的药葛罗部。

    第三,安北都护府麾下,将成立至少两支三千人规模、以唐军为军官的草原仆从军。

    第四,策勋三转以上,年龄超过四十,想要留在漠北的老卒允许从禁军中退役留在漠北。

    为了鼓励这些忠诚的经年老卒留下,太上皇还亲自批准了数个条件:

    每个自愿留下的老卒将自动成为仆从军中的军校!

    每个人将获得百里的牧场以及相应的马、牛、羊!

    每个人将至少获得三个契必部、药葛罗部的年轻女人作为老婆。

    随着整体攻略被定下,夏天开始北上的骑兵支队回归,并且被充实到了北征军之中,使得北征军直属+配属的骑兵数量超过了万骑。

    实力扩充之后的北征军将以契必部的主帐为核心营地,准备对药葛罗所部的进攻。

    为了减少消耗,同时集中精力备战,契必部的老弱妇孺将在冰天雪地之中,在部分牙帐兵马的护送之下,前往牙帐,而将契必部的主帐彻底变成一个硕大的兵营。

    随着核心营地确定,工兵营开始如同昔日在泾州一样,以三十里或者五十里为距离修建前进营地,他们的目的是在两个月之内,趁着冰天雪地,将前进营地推进到距离药葛罗部不足百里的位置。

    除了最后一个距离药葛罗部最近的营地会成为最终兵马集中地点,而相对较大,其余中间七八处营地大概只能承载一两千人。

    而这些并不大的营地将成为日后安北都护府的核心防御节点和驻兵点,成为大唐控制漠北的骨骼和脉络。

    而重新满编的侦察营,则以前进营地为半径侦察,监视包括药葛罗在内大半个漠北草原的动向。

    经过了接近了两个月的充分准备之后,一万唐军骑兵,一万回鹘骑兵,一万骑马的唐军步卒,三千工兵,三千后勤兵,集中在了距离药葛罗部的腹地不足五十里的最后一个营地之内。

    元和三年,正月初六,天还没亮,整个前进营地之内已经灯火通明,吃饭,饮马,整理装备、布置任务,几乎所有的士卒都在忙碌着,直到天空微微泛白的那一刻。

    随着郭戎一声令下,营门打开,数量惊人的战马驮着他们身上的准备就绪的战士冲出大营,冲向了被大雪覆盖的茫茫草原。

    两个半时辰之后,最先出发的一万唐军骑兵从药葛罗主帐东西两侧绕过。

    三个时辰之后,一万回鹘骑兵抵达了药葛罗部南侧,两支骑兵完成了对于药葛罗部的合围。

    三个半时辰之后,工兵营以及一万核心的战兵也抵达了药葛罗部以南,战兵开始进行战前的最后一餐,而工兵则在紧锣密鼓地组装携带而来的八牛弩。

    四个时辰之后,携带八牛弩弩失的后勤营抵达,一万战兵开始结阵,八牛弩开始装填弩失。

    从包围到备战,郭戎把一切都直接展示在了药葛罗部以及附属在药葛罗部的所有异族之前。

    然而去年两次大败的阴影还没有散去,再加上大唐精锐经年的积威,面对神兵天降一般的唐军,上到自封的可汗爱登里哒禄、药葛罗部的首领药葛罗·达力裴锅,下到普通的牧民,甚至药葛罗的奴隶。

    他们茫然地看着完成了包围,正在忙忙碌碌的唐军,他们不知道唐军准备干什么,但是没有哪怕一个人做出了任意的一个对抗的动作。

    当时间来到越过未时(13~15点),进入申时,受到太上皇那辆特制豪华加强版豪车的启发之下,已经装上了轮子和弹黄的改良版八牛弩,伴随着结阵前行的步卒出现在了对方的面前。

    “滴滴滴嗒滴!

    尖锐、急促、高亢、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再次出现在草原上的时候,凡是参与过去岁那场规模空前的大战的人身体都在不由自主地颤抖,隐藏着他们灵魂中的记忆被唤醒。

    到了这一刻,这些记忆被唤醒的人的肌肉记忆也被唤醒,如梦方醒的他们想起来自己应该在第一时间做的事情——逃跑!

    不过,这时候才想起来逃跑已经晚了。

    事实上,从清晨郭戎下达命令的那一刻,他们的命运就已经被注定。

    伴随着冲锋号的声音,所有的八牛弩在不到二十息的时间内完成了三轮平射,看似强大的栅栏被成片的击倒。

    然后在不足百息之内,他们又完成了七轮抛射,硕大的弩失破空而入的时候,在大营之内溅起了多多的血花。

    相比较猝不及防之下直接崩溃的契必部,作为铁勒诸族,回鹘诸部中最强者的药葛罗无疑要强很多,而怀信可汗的庶长子爱登里哒禄和药葛罗部的首领药葛罗·达力裴锅也比空有野心,却被恰尔汗卢忽悠的差点卖身的多纳鲁马要强很多,所以,药葛罗并没有一触即溃。

    当身披重甲,手持利刃的唐军战兵沿着被八牛弩打开的缺口冲入对方的主帐的一瞬间,战斗直接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只不过在强悍、善战、训练有素、装备精良、士气高昂的唐军步卒面前,一切抵抗都是徒劳的。

    箭失、弩失、八牛弩一刻不停的朝着营内飞去!

    身披重甲,手持步槊的郭戎走在了战阵的最前面,他手中的步槊一刻不停的收割这属于草原异族的生命,百息不到一身明光铠的郭戎已经被鲜血浸透。

    在郭戎的引领之下,长矛、长枪、步槊刺穿了一个又一个药葛罗人的胸膛,也刺穿了药葛罗人抵抗的勇气。

    看到药葛罗人已经失去了抵抗的一直,郭戎高喊一声,紧接着,此起彼伏的声音从唐军步卒的口中传出:

    “扔掉武器者不杀,跪地求饶者免死!”

    紧接着,大量已经失去抵抗意志,彻底崩溃的异族人扔下了武器,老老实实的趴在了地上,唐军迈着大步从这些跪地求饶这身边走过,继续前行。

    至于少数反应比较快,提前纵马逃走的人,并没能躲过命运的制裁,整整两万骑兵早就将整个部落死死地围住,逃亡者纷纷死于万箭之下。

    熟悉的风光,熟悉的套路,熟悉的情节,契必部所遭受过的攻击,在这里被重演。

    半个时辰不到,创建了回鹘汗国,一直是回鹘最强者的药葛罗部灰飞烟灭,超过万人被斩杀,近万男丁投降。

    与此同时,在遥远地距离长安数千里的地方,一个大唐的荣光接触不到的地方,还有一群人在默默地坚守。

    那是一座显得有些破败的小城,城墙之上有着不少须发全白的老卒,那座城叫做龟兹。

    龟兹的城头之上,一个只有十二三岁,面容青涩,但是顶盔掼甲的小娃娃身边站着一个须发全白的将军。

    “校尉,你说是长安远,还是太阳远呢?”

    “傻小子,当然是太阳远,郭校尉不是早就告诉你们太阳很远吗?”

    “那为什么我们可以看得见太阳而看不见长安呢?”

第249章 你们的名字无人知晓,但你们的功绩与世长存!

    举目见日,不见长安!

    听到这句话,看着眼前这个只有十三岁,却顶盔掼甲手持长兵坚守城头的娃娃,白发老将潸然泪下,同样的问题几乎出现在过每一个人的心中。

    长安!

    那是支撑座所有安西军的最大信念!

    然而,事实上,就连大都护也没有办法回答这个问题,为什么举目见日,而不见长安!

    孤军坚守四十多载,大都护也不是神人,虽然可以鼓舞士气,但是大都护变不出粮食,变不出布匹,变不出铜钱,更变不出援军……

    而接近五十年的坚守已经耗尽了所有安西老卒的精力与体力……

    虽然大都护总说说来自长安的援军会来,可是老校尉相信,包括大都护在内,所有的安西老卒都知道,长安的援兵来不了了。

    然而,当大都护也快撑不下去的时候,那个年轻人出现了。

    以十六岁的年龄,在头部受重创,袍泽几乎全部阵亡的情况下,手持陌刀连续斩杀十二名吐蕃骑兵,硬生生把几十个吐蕃骑兵吓退的年轻人……

    力战而竭之后,他失去了所有的记忆,但是失去记忆之后的,重新苏醒的那个年轻人却为已经暮年的安西军又注入了新的活力。

    那就是郭戎。

    事实上,郭戎在龟兹的前三年,郭戎并非没有做过努力。

    一个个从来没有听说过的词汇,比如卧槽!

    一个个从来没有人知道的知识,脚下的叫地球,地球是圆的,太阳比地球大!

    一个个没有人知道的技巧,一硫、二硝、三木炭,加点白糖大尹万!

    一个个从来没人听过的故事,骑着白马的不一定是太宗,也可能是唐僧!

    无数各种各样的知识,从郭戎的口中被说出,兵不过三千,民不过两万,既无援兵,又无粮草,万里孤城……

    就算郭戎知道一硫、二硝、三木炭,可是一个孤城龟兹,一没有硫,二没有硝,至于木炭,龟兹方圆百里连棵都没有,以至于吐蕃人要攻城都需要从百里之外调集运输木料才能打造攻城器械……

    在现实面前,一切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然而,郭戎不知道的是,他所做的一切,并不是无用功,正是这些不经意的细节。

    郭戎不知道他的这一句话,帮助龟兹的老卒们撑过了最为艰难的一段日子——信念濒临崩塌、吐蕃人连续十八个月的围困。

    事实上,听到从郭戎嘴里说出来的那句话指挥,郭昕以及所有安西军的老卒,已经彻底放弃了获得长安援军的想法。

    安西军的老卒们也已经将自己的使命定格为,为大唐尽忠。

    吐蕃人撤围了,然而,某些东西终究是无法抗拒的,比如年龄,再比如回鹘人。

    虽然结盟,但是无论郭昕还是安西军的老卒们从来都没有相信过的回鹘人,只不过回鹘人在背后的支持和物资确实是安西军能在龟兹坚持下去的关键。

    当郭昕和安西老卒们感觉到回鹘人对自己的态度,从扶持、利用逐步产生了吞并的心思之后,他们就明白自己的命运,恐怕就到这里了。

    想想昔日送郭戎的带领的少年郎的场景,再看看此时此刻城头之上,那些正值壮年,身强体壮,目不斜视的大唐精锐,老校尉很有一种梦幻的感觉。

    老校尉无法形容那支精锐的唐军出现在龟兹城外那天,自己的心情,可是他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的场景。

    那是一个大雪漫天的日子,一人双马的三千精锐的骑兵,没有任何征兆地出现在了龟兹的城下。

    正常情况下来说,骑兵围城,步卒跟进,辎重抵达,等到驱使的炮灰抵达,就是吐蕃人进攻的日子,对于这一点,安西军的老卒们非常清楚。

    披甲、取弓、上弩……当头上、身上落满了白雪的白头老卒以最快的速度做好了所有的战斗准备,然而就在这一刻。

    一面硕大的“唐”旗突然出现在了所有老卒的眼前,伴随着“唐”旗的,还有那字正腔圆的长安音。

    “我们来自大唐,我们来自长安,我们奉命而来,增援安西,戍守龟兹……”

    看到这面在龟兹城下挥舞的“唐”旗,听到了那熟悉又陌生的长安音,所有的安西老卒在同一时刻做出了同样的反应:

    他们在揉搓自己的眼睛,他们在反复地掏耳朵,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更不敢相信他们听到的,他们害怕下一秒,眼前的“唐”旗会消失……

    是的,老卒们没有做梦,而这些人也不是回鹘人攻城大军的前锋,他们是从长安而来的唐军,他们是从十万神策军中遴选而出,最为精锐的三千神策军。

    昔日,郭戎所率领的那支少年郎组成的队伍能走多远,只能看他们的命数,然而郭昕以及老头子们真的没有想到,郭戎竟然真的走到了长安,并且真的为他们带来了来自长安的援军,

    安西军的老卒们不知道神策军的渊源,但是确定城下的,真的是来自大唐,来自长安的援军之后,这些满头白发,年过半百的老卒们泪流满面,仰面痛哭。

    原本他们以为大唐已经忘记了他们的存在。

    原本他们以为自己已经永远不会看到来自长安的援军。

    原本他们以为此生抬头只能见日,而不得见长安。

    三千人或许不算太多,这是自安史之乱,安西、北庭军主力东调之后,整整五十年来,第一次有大唐的援军来到龟兹来到安西,这代表大唐没有忘记他们!

    这一刻,他们知道,自己的一起付出,一切坚守都是有价值的,或许自己会无人知晓,自己将成为重铸大唐盛世的一砖一瓦。

    他们的功绩随着大唐的复兴,与世长存!

    对于龟兹安西军的反复验证,而不是开门迎接,历经了真正六个月艰苦历程疲惫不堪的神策军多多少少是有些怨言的。

    从长安出发,从丰州出塞,穿越大漠,进入漠北,从漠北向西历经沙漠、戈壁、草原,躲开了剑拔弩张的两方回鹘势力,横穿了葛逻禄人的领地,冲破了吐蕃军的阻隔,翻越天山山脉,沿着河流古道一路南下,花费了整整六个月的时间他们最终抵达了龟兹城下。

    虽然曾经沦为叛逆,但是除了他们自己,没有人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样的苦难。

    然而,但一切核对完成,当龟兹的城门被打开:

    看到满眼的白头翁,他们动容了!

    看到满城嚎啕大哭的白发卒,他们汗颜了!

    看到白发老卒中间零星散布的一个个只有十二三岁,却顶盔掼甲,手持利刃坚守孤城,面容青涩,但神情坚毅的小娃娃,他们心如刀绞!

    看到一个个年过半百,须发全白,面容苍老,骨瘦如柴,却依旧披坚执锐,铁骨铮铮,失志不渝,戍守孤城的老卒,他们知道自己错了。

    望着眼前这座残破的孤城,他们记起了出征之前,从郭戎口中传出的那首不知道是谁写的五言律诗。

    满城尽白发,死不丢陌刀。

    独抗五十载,怎敢忘大唐。

    万里一孤城,尽是白发兵。

    生是汉家人,死亦大唐兵。

    格律真的很烂,对仗一点都不工整,然而这一刻他们却读懂了这些安西的白发兵。

    外无援兵,内无粮草,强敌环伺,恶友为邻……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整整坚守了五十年!

    那不是五年,不是十年,是整整五十年啊!

    人生又能有几个五十年!

    诗歌有云,十五从军征,八十始得归,而他们……

    他们将自己的一生留在了龟兹,他们将自己的一生留在了西域,他们用自己的一生坚守了大唐在西域的最后一抹荣光。

    跟这些用整整五十年铸就的忠诚和坚守面前,自己这些曾经的叛逆所经历的一切不值一提。

    事实上,直到现在,老校尉甚至自认为自己还在做梦,而同样有这种做梦感觉的,还有郭昕以及那三千白发兵。

    相比较普通的安西军老卒,安西大都护郭昕以及安西军中仅存的军校们,可以看到的东西更多。

    德宗派人“长途跋涉”前往西域,并口述一道封赏:所有官兵将帅,皆连升七级!

    但是,已经从青年熬成中年的安西将士们,他们真的想要这份殊荣吗?荣耀当然是想要的,但是他们更想要的是大唐援军!

    而大唐的援军,德宗却给不了!

    相比较德宗时代空前绝后的封赏,这一次太上皇李诵、皇帝李纯没有提及一个字地封赏,但是却送来了三千大唐精锐中的精锐。

    这只名为神策军的队伍,清一色二十至二十五岁的青壮年,而且身体强壮,战技精湛,作战勇勐,经验丰富,弓马娴熟,军纪森严。

    带队的神策军军官清晰地说道,他们曾经参与叛乱,罪孽深重,来到龟兹,来到安西,既是镇守边关,也是为自己赎罪。

    郭昕知道这话是真的,但是,这样的一支兵马无论在什么时代都是精锐中的精锐,王牌中的王牌。

    郭昕相信,即便自己手中这支安西军年轻的时候,也绝对不是这支兵马的对手,三千人对三千人,自己的安西军绝对全军覆没,而对方至少还能剩下四成。

    而且,这支援军抵达的同时,还带来了关于大唐的消息,当然也少不了郭戎的。

    阉党的叛乱被镇压了,发挥了核心作用,带领几千杂兵抗住了数万精锐的进攻,坚守了兴庆宫的是他们的口中的“小郭子”郭戎。

    ……

    勋贵被收拾了……

    郭戎大婚了……

    郭戎编练了一支新军……

    郭戎成为了太上皇面前的第一红人……

    ……

    而他们出发之前所知道的最后一个消息,则让郭昕以及安西军们无比的兴奋。

    在他们出征之时,大唐和吐蕃在陇西、陇南、剑南发生了一场规模空前的大战,双方的兵马相加恐怕会超过六十万。

    在大战的一个边缘角落,郭戎带领新编的长缨军在泾原大获全胜,收复了萧关,收复了陇西,彻底稳固了陇山防线,使得关中稳如泰山。

    神策军没有带来更多的消息,但是凭借对于郭戎性格的了解,如果有可能,在占据优势的情况下,郭戎很可能会率军突袭陇南。

    虽然知道郭戎不可能凭借区区的一支兵马就打穿河西,打回安西,但是这依旧给郭昕以及整个龟兹城的安西老卒们带来了无限的希望。

    在这种大背景之下,太上皇费尽心机,将三千精锐到了极点的神策军派到龟兹,其中隐含的意义已经足够让郭昕兴奋了。

    至于神策军自称为赎罪而来,郭昕并不在意。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更何况现在所要做的是坚守住龟兹。

    作为大唐在西域的最后一根钉子,死死地钉在西域,只要能守住大唐的底线是他的任务,他不会在意来的是什么人,哪怕来的是恶魔,恶鬼他也不介意。

    最重要的是,有这三千精锐,龟兹可以再坚守二十年,二十年,郭昕相信二十年绝对可以让大唐重新复兴,哪怕他看不到,虽死无憾。

    面对进入了龟兹的三千援军,在便宜行事的旨意之下,郭昕直接将三千神策军编入了安西军之中,以安西军的老卒教习,让这些新来的精锐尽快地明白,什么叫做万里一孤城。

    此时此刻,面对身边刚刚拿起武器,成为安西军一员的娃娃兵举目见日,为什么不见长安的询问,老校尉呵呵一笑。

    “臭小子,放心吧,长安已经不远了,也许我看不到,但是等你长大了一定能看到长安!”

    “哦,等我长大了,”正在这位白发老校尉陷入回忆的时候,旁边的娃娃兵突然开口。

    “校尉,你看!”

    娃娃兵的声音唤醒了回忆中的老校尉,顺着娃娃兵目光老校尉看向了远方,一支商队渐渐地进入了老校尉的眼帘。

    商队,这东西老校尉太熟悉了,作为丝绸之路的主线,商队这东西实在不要太多,然而,当老校尉看到整个商队最前面的那面旗帜的时候直接愣了。

    “校尉,那是不是一个唐字啊!”

    听到娃娃兵说的内容和自己所见的一样,老校尉的心中再次升起了一种异样的兴奋。

    如果没有记错,这应该是最近二十多年以来,第一次有人打着大唐的旗号,行走在这河西丝绸商路上的商队。

    没有任何犹豫,老校尉立刻收起了回忆,目光重新变得锐利。

    “赵传学!”

    “在!”

    “带一队骑兵出城,仔细检查,看看他们是什么人,来自何方,去往何处,为什么会打着我大唐的旗帜?”

    领命的赵传学刚刚转身,立刻被叫停。

    “算了,不要询问了,例行检查就好,如果没有问题,就让他们进城,等入城之后我亲自去问。”

    “遵令!”

    老校尉的命令下达,身旁那位三十岁左右,壮硕的军校随即领命离去,不足半刻钟,龟兹的城门被打开,一队全副武装的骑兵从城门冲出,直奔商队而去。

    站在城头之上,看着从城门处冲出去的骑兵,老校尉深感宽慰。

    现在的安西军可不是一年之前了,在这三千精锐抵达之前,为了防止是吐蕃人或者回鹘人假扮,对龟兹造成威胁,面对的哪怕是商队,也不会如此大大咧咧的出城检查。

    而现在,有了三千正值壮年的精锐加入,安西军现在底气足得很。

    安西老卒,神策精锐,再补入了少量娃娃兵之后,龟兹守军的兵力从三千不到暴涨到六千有余,而且也不再惧怕肉搏战,

    而且,三千神策精锐,为龟兹带来了超过六千匹战马,这战马的数量让包括郭昕在内所有安西老卒异常的火热。

    只不过所有人都很清楚,小小的龟兹城是养不起整整六千匹战马的,六千匹战马足以将回鹘内战以来本就不多的存粮在短时间内消耗完毕。

    仔细计算之后,补充之后的安西军保留了一千匹状态最好的战马,至于剩下的则通过来往的商队交易了出去,换取了粮食以及各种龟兹紧缺的物资。

    对补充之后的安西军来说,一千骑兵已经足够,足以成为了安西军现在的杀手锏。

    重步兵、弓弩手、陌刀阵,再加上轻骑兵和百余骑的具装骑兵,现在如果吐蕃人敢来,不需要郭昕下令,老就敢说可以让吐蕃人有来无回。

    只可惜从去年开始援兵抵达开始,吐蕃人就再也没有来进攻过。

    只不过原因老校尉非常清楚,虽然当初神策军没有带来后续的战报,但是吐蕃内乱,唐军在陇西、陇南的大胜,吐蕃被迫签订的不平等条约的消息还是不知不觉之间被商队传到了龟兹。

    而这条消息发酵的副作用就是,经过龟兹这座孤城的商队越来越多,而这些商队也越发的恭敬和克制,而龟兹也通过这些商队终于摆对了对于回鹘的物资依赖。

    现在的吐蕃人根本就没有围攻自己的能力和资本。

    随着出城之后骑兵的抵达,规模不小的这支商队老老实实的停留在了距离龟兹城大约二里的官道上。

    由出城的骑兵开始进行检查,当确定了没有任何违禁物品之后,赵传学派人返回龟兹,向老校尉通报了情况,紧接着商队被允许入城。

    随着这支商队入城,负责今日值守一直在城头之上的老校尉离开了城头。

    然而,在他看到为首的商队首领的时候却失望了。

    “唐”旗或许是真的,但是为首的商队首领却是一个皮肤白皙、眼珠发蓝、微微发胖、鬓角微霜的家伙,这明显就是出身昭武九姓的特征。

    看到这人来自昭武九姓,老校尉也失去了询问的兴趣。

    昭武九姓这些家伙,历来仰慕大唐,现在大唐强大了,挂上一个大唐的旗子也符合他们的作风。

    至于商队之中,有不少明显唐人特征的人,老校尉也不意外,毕竟河西沦陷,被迫流浪,奔波的唐人太多了。

    然而,就在老校尉准备离去的时候,那个来自昭武九姓,看起来是商队首领的家伙看到了老校尉身上校尉的装束,却主动凑到了老校尉的身边。

    说实话,老校尉很厌恶这些这些昭武九姓的贪婪的家伙。

    可是也正是因为这些贪婪的家伙,也使才使得自己以及安西军能在这西域之地撑下去,否则就靠不靠谱的回鹘人的支持,安西军未必能撑得下去。

    于是老校尉没有直接转身离去,而是静静的等在原地,然后他听到对方用标准的长安音说道。

    “这位将军,在下安达显,带领商队从长安而来,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可以拜访一下大都户?”

    “你要见大都户?你想说什么,可以告诉我。我可以转达大都护!”

第250章 安西军校尉

    大都护难道是他们相见就能见到的吗?

    对于一个昭武九姓的胡人,自己愿意转达他的意见,老校尉感觉自己的话已经很客气了,只不过他没想到对方显然并不满足。

    “这位将军,还请借一步说话……”

    瞅了安达显半天,考虑了一下现在龟兹和昭武九姓之间类似共存的关系,老校尉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带着安达显走到了旁边无人的空地。

    “想说什么就说吧,只不过希望你说的确实有用。”

    “这位将军,我确实是从长安而来,而且有着重要的使命,确实需要面见大都护,还请将军……”

    安达显没说假话,但是这话听到老校尉的耳中却显得格外刺耳,刚才这家伙就说自己是来自长安,现在……

    “你说你来自长安,有何凭证?”

    凭证,安达显有些发愣了,自己做好了准备,率领商队从长安出发的时候,郭戎率领长缨军早就跟随太上皇一起出征了。

    郭戎不在长安,主持一切的自然就是长公主。

    长公主给了自己需要的丝绸、茶叶、蜀锦,给自己补充了大量的人手,给了自己在河西、在沙洲的一部分大族的联系。

    但是却没有给自己任何有直接证明身份的凭证,至于原因,安达显也知道。

    寻常的商队吐蕃人未必会在意,但是如果锤实这是大唐敦煌长公主府的商队,吐蕃人能干出来什么就不好说了。

    毕竟,长公主府的驸马郭戎在陇西、陇南可是把吐蕃人揍得哭爹喊娘,吐蕃人费尽心机,几十年取得的战果被这一战彻底推平。

    只不过,在这之前,穿越河西走廊,哪怕在进入沙洲,和沙洲张氏接头的时候,都没有人对自己来自长安提出过疑问,唯独在这里……

    不过这也难不倒安达显,作为一个真正合格的商人,最起码的准备是需要有的,尤其是龟兹这战略核心的目标。

    “不知道张泰成将军可好?”

    张泰成!

    听到这个名字,老校尉……

    原本有些句偻的身形立刻挺直。

    原本松弛状态的身体一下子绷紧。

    原本有些不屑的目光变成了警惕。

    原本带显得有些浑浊的眼睛一下变得极为锐利。

    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杀气,在一瞬间几乎凝聚成了实体。

    左手握紧刀鞘,右手紧握刀柄,微微出鞘的横刀在阳光的照耀下展现出了一抹精光。

    横刀与刀鞘摩擦产生的“刺啦……”声音,给人一种极度的震慑感。

    在那杀气的注视之下,安达显甚至感觉自己的咽喉被紧紧扼制住,使得自己根本就无法呼吸。

    仅仅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名字,眼前看起来年近七旬的老校尉直接暴起,从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一下子变成了一个从尸山血海里走出的将军。

    戍守龟兹多年,安西军的老头子们已经太熟悉彼此的状态,老校尉的状态改变的一瞬间,立刻在他十几步之外的其他白发兵看到。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在商队的伙计、随员,安西军军中的娃娃兵乃至新补充的神策军还没有任何察觉的时候,数道命令已经从这些老头子们的口中下达。

    娃娃兵和神策军虽然没有看出老校尉的变化,但是在执行命令方面却没有丝毫的犹豫,随着老头子们命令,城门处的所有安西军迅速活动了起来。

    城门开始关闭,士卒开始集结,弓上弦,弩上箭,近百名不同年龄段的唐军组成的安西军将空地上的商队团团围住。

    仅仅一瞬间的杀气,安达显险些被直接吓尿,双腿虽然已经如同筛糠一般,但是终究是没有倒下。

    好在那暴起的杀气,并没有持续太久,短短不到十息的时间,杀气消退了回去。

    杀气离开的一瞬间,安达显勐烈地喘息着,就好像溺水者突然露出水面一样。

    不再被浓重到让自己窒息的杀气浸透,安达显稍稍松了一口气,说实话,刚才他已经快被吓尿了,如果再多来几息,安达显感觉自己大概率会直接跪下。

    饶是如此,明明是在隆冬时节,回过神的安达显依旧感觉自己的后背已经彻底湿透。

    本能地用眼角的余光扫视旁边,看到周围的场景,自诩经验丰富,自诩见识过西市大场面的安达显再次被狠狠地震惊了一下。

    当然,暴起之后杀气的消退并不是老校尉心思手软,而是老校尉反应了过来。

    三千来自大唐的援军抵达龟兹是瞒不住的,而且郭昕从一开始也没有隐瞒的意思,而是大大方方地将如今实力暴涨的安西军展示在了整个西域的面前。

    只不过,无论是吐蕃人、回鹘人、大食人、粟特人(昭武九姓)、葛逻禄人,知道的也仅仅是他们来自大唐,非常精锐而已,至于其他的可以说一无所知。

    至于带领这支援军的将领叫做张泰成,哪怕龟兹城内,知道的人也多,不过是安西军老卒中的校尉、郎将以及大都护郭昕。

    以安西军的口风,其他人根本就不可能知道这个名字,能一口说出张泰成,眼前的人多半不是来自回鹘、吐蕃或者大食的细作,而确实大概率来自长安,肩负使命也多半不是假的。

    不是细作如何?

    来自长安如何?

    肩负使命如何?

    在镇守龟兹已经整整五十年的老校尉眼中,除非他用行动证明了自己白皮黄心,否则眼前的这个家伙这依旧是一个昭武九姓的胡人。

    既然是胡人,那么在老校尉看来,所有的胡人都有同样的一个劣根性:畏威而不怀德!

    而从刚才这家伙的表现看来,这家伙或许在为大唐做事,但是并没有被调教好。

    既然已经决定为大唐效力,不管是哪家的人,老校尉感觉自己都有义务为安达显来自大唐的主人调教下一个这个胡人杂种。

    于是,杀气被收拢之后仅仅两三息之后,老校尉那杀气腾腾的眼睛再次盯上了安达显,刚刚回神的安达显瞬间感觉到了来自灵魂的战栗。

    同一时刻,老校尉的右手如同老虎钳子一般,一下子抓住了安达显的衣领。

    下一瞬间,看起来骨瘦如柴的老校尉,揪着安达显的衣领,一下子把身高六尺有余,体重超过两百斤,看起来可以把两个老校尉装起来的安达显提了起来。

    “你是什么人?你怎么会知道张泰成?如果说不清楚,你还有你的人,今天休想离开龟兹城!”

    当二百多斤的自己,被干枯得如同鸡爪一样的手拎起来的时候,这种震撼比刚才的杀气更让安达显震惊。

    杀气这东西和经历有关,和阅历有关,至少安达显眼中的“杀神”郭戎,是没有这个老校尉身上的杀气和血腥更浓重的。

    在心底,对于这位老校尉,安达显更多的惊叹和震撼,而不是畏惧,毕竟拳怕少壮,而自己是四十多岁的壮年,而对方是年近七旬的老卒,真的拳拳到肉的时候,自己未必就会逊色于对方,毕竟安达显手上也是有不止一条人命的。

    然而,能单手把自己提起来,则说明这老家伙血气或许衰竭了,但是力气还在,长时间的鏖战或许坚持不了,但是挥刀砍下自己的脑袋,或者挥动陌刀直接将自己噼成两半是绝对没问题的。

    在被拎起来的一瞬间,看到了老校尉的眼神,安达显的脑海中一片空白,然后稀稀拉拉的液体从安达显的裤腿滴落了下来,很快被冻成了冰。

    安达显尿崩了!

    “你是什么人?你怎么会知道张泰成?如果说不清楚,你还有你的人,今天休想离开龟兹城!”

    当单手提着安达显的老校尉问出第二遍的时候,安达显的大脑才缓缓地开始运转,然而那巨大的刺激和震惊之下,安达显再也没有了之前的那种气度和泰然。

    不仅如此,受惊过度的他,甚至连说话都有些磕磕巴巴。

    “将……将……将……军,我来自长安,来自长安敦煌长公主府,我……”

    敦煌长公主府!

    听到这几个字,老校尉的神色终于缓和了起来,杀气被彻底收敛了起来,右手向前用力,安达显被直接摔在了地上。

    敦煌长公主老校尉是知道的,准确说是听到那些来自神策军的年轻人说过,敦煌长公主是太上皇的义女。

    当然,对于老校尉来说,比敦煌长公主更重要的身份,那是郭戎的媳妇!

    “你是郭戎派来的人?”

    听到老校尉的询问,被摔在地上的安达显顾不得疼痛,挣扎着立刻爬了起来,恭敬而谦卑地回答。

    “是的!是郭驸……郭将军!”

    “那你这次来到龟兹是有什么任务?”

    “这个……”瑟瑟发抖地安达显看到老校尉犀利的眼神之后直接就是一个哆嗦,然而,最后还是咬着牙瑟瑟发抖地说道。

    “将军,郭将军要求我要见到大都护,在见到大都护之前,我什么都不能说……”

    原本安达显以为面前的老校尉会勃然大怒,然而,让他意外的是,老校尉仅仅是点了点头,面色也越发的柔和,看向他的目光也不再那么具有压迫感。

    “这还差不多,也不完全是废物……”

    喃喃自语了两句之后,老校尉朝向远方大喊道。

    “老柳,把城门打开吧,老吴,让将士们收了兵器,还有你,小封子,过来!”

    两名老校尉差不多年龄的白发兵呵呵一笑,开始指挥他们手下的年轻人调动,而被那名询问老校尉为什么抬头见日,不见长安的娃娃兵也匆匆跑到了老校尉的旁边。

    看着娃娃兵脸色崇拜的目光,老校尉呵呵一笑。

    “小封子,你马上去通知大都护,长安来人,是那小子派来的,请大都护指示下一步如何处理。”

    娃娃兵离去,老校尉闻了闻有些腥臊的味道,皱起了眉头。

    “去换一套衣服吧,大都护可不喜欢尿裤子的人,要让他闻到了哪怕你是郭戎派来的,也免不了一顿军棍,等你换好了衣服,估计就该有人来接你了。”

    说完之后,老校尉没有再理会安达显,而是飘飘然地离去,缓缓的重新登上城楼,回到了他的岗位。

    一刻钟之后,换好了衣服之后的安达显,在那个娃娃兵的指引之下,来到了一位年过七旬,身材高大,身形挺拔,面容消瘦,满头银丝,目光炯炯,精神矍铄,不怒自威的老者面前。

    岁月和时光,在这位老者苍老的面容上留下了满满的印记。

    然而,此时此刻,安达显却恭恭敬敬地站在老者的面前,不敢有丝毫的异动。

    安达显知道眼前的人是谁,那就是检校尚书左仆射、安西大都护、安西四镇节度使、武威郡王郭昕。

    认真地盯着安达显端详了半天,郭昕平静地说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

    若是换做以前,安达显大概会直接脱口而出,然而刚刚被老校尉狠狠地震慑了一轮之后,此时的安达显再也不敢擅自改变郭戎曾经的嘱咐。

    看了看房间之内几名披坚执锐明显正值壮年的卫士,这些人恐怕应该就是那些原属于神策军的军卒,犹豫了一下之后,安达显最终还是开口道。

    “是否可以请大都护屏退左右,有一些东西,我不敢擅加揣测,所以现在只能说给大都护一个人可以听,至于大都护如何判断与小人无关。”

    听到安达显的这句话,郭昕呵呵一笑,随即挥了挥手。

    “好了,客人既然有要求,那你们几个先退下去吧。”

    “大都护这怎么能行?万一这一个人是来自回鹘或者吐蕃的奸细……”

    “你们呀,放心吧,我还没到了老湖涂的时候,而且……”

    “好了,快下去吧,如果他真的有什么要紧事,你们在这恐怕会耽误了大事……算了,把封潼留下行了吧!”

    几经纠结,郭昕身边几个卫士离去,只剩下了引领安达显而来的娃娃兵茫然地留在了房间之内。

    “好了,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那么现在可以说了吧,你到底是什么人?”

    郭昕问出了自己的问题,而安达显也没有任何的犹豫,立刻直接跪倒在地行的大唐的跪拜之礼。

    “拜见大都护,安达显奉郭戎将军之命,从长安而来,郭将军给我的任务是率领商队开辟长安到安国之间的上路,另外……”

    说着,安达显将手伸入了自己的怀中。

    看到这个动作,名叫封潼的娃娃兵立刻将手放在了横刀之上,但凡对方有任何不妥……

    不过,还没等他出刀,郭昕用手在了封潼的肩头,面带笑容地阻止了他的动作。

    而安达显也没有从怀中拿出匕首一类的东西,相反,他脱下了自己的衣衫,平铺在了旁边,然后从角落里撕开了一个口子,从中取出了一个油纸包。

    看到这个油纸包,郭昕笑了。

    郭昕自己没有直接动手,而是示意封潼从安达显的手中接过油纸包。

    接过油纸包,封潼认真检查,确认无损之后将封印口打开,从中取出了一封信,递给了郭昕。

    接过信,打开信,看到了信上那一排排歪歪扭扭地用炭笔书写的字体之后,郭昕笑了,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郭戎能用炭笔,写出这么一副歪歪扭扭的破字。

    这幅字堪称天然的防伪标志,其他人想模彷都模彷不出来。

    然而,笑着笑着,郭昕的眼眶瞬间就湿润了。

    “昔日,义父曾问我,为何抬头见目,不见长安,当日郭戎对义父解释说大唐在地球上,太阳比地球大,自然比长安大,不过今日,郭戎知道自己错了,抬头看天,可以见日,但未必不见长安!”

    “抬头望天,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汉土!低头望地,凡我大唐将士所在,忠贞之士所处,皆为长安!”

第251章 安西大都护

    “抬头望天,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汉土!”

    “低头望地,凡我大唐将士所在,忠贞之士所处,皆为长安!”

    看着这一句,既不工整,又不押韵的话,郭昕眼眶湿润,泪中带笑,感慨异常,笑着微微的摇了摇头,郭昕继续看了下去。

    虽然经历波折,但是太上皇、皇帝这两位有雄才大略的君主已经重新掌握了大唐的局势,混乱和无休止的内耗已经进入尾声,大唐已经走在了复兴之路上。

    现在的大唐正处于百废俱兴,破茧复立之时,现在的大唐什么都不缺,唯独缺少时间来恢复元气,补充力量,而龟兹则是大唐在西域最重要的一颗钉子。

    请郭昕率安西军为大唐镇守龟兹,少则三年,多则五年,郭戎将会引引军西进,横扫河西,打回安西,重建安西军的荣耀,让大唐的战旗重新插满西域。

    代信之人是已经覆灭的安国流亡王子,流亡之后在长安经商,因为特殊原因被自己俘获,现在正为自己效力,值得信任,希望郭昕代为照料,至于其他的人员和物资如何使用,请郭昕定夺。

    字数不多,寥寥三百多字,但是却将郭戎的想法彻底展示在了郭昕的面前,带着一种吾有佳儿初长成的感觉,郭昕再次通读。

    看到最后,看到郭戎写到希望自己代为照料安达显的时候,实在忍不住的郭昕直接笑出了声音,郭戎这小子也学坏了。

    安达显一个大男人,又不是女人,照料这个词用的这是……

    这小子应该是怕自己看不出来,还专门在签名加上了一句安达显值得信任,虽然有画蛇添足,狗尾续貂之嫌,但是这指向性就再明显不过了。

    至于一切等自己定夺,这小子显然也是意有所指的,只不过要等稍后询问具体的情况之后才能知道这小子到底想干什么。

    耐着性子,认真的将郭戎“甲骨文”书法的信通读两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也没有理解错郭戎的意思之后,郭昕简单思索。

    再次看向安达显的时候,郭昕的面容已经不再那么冷峻,相反,那惨老的、布满褶皱的面容上,呈现出了一种长者所独有的和善和亲切。

    “你叫安达显?是安国人?”

    郭昕的面容亲切,声音平缓,目光和善,任谁看来,这都是一位位高权重、亲切和蔼的长者。

    然而,看到郭昕的笑容,听到郭昕的声音,不同于郭戎的诱导,不同于老校尉的威慑,看郭昕目光的那一刻,安达显有一种被直接看透灵魂的感觉,更有一种被支配的恐惧感。

    原本被老校尉收拾过一次之后,处于畏惧安达显本就没有了别的心思,现在在这种说不出的恐惧感面前,更是竹筒倒豆子一般将关于自己的一切说出。

    “我叫做安达显,我的父亲是……,安国被大食人所灭的时候,我在护卫的保护下逃离了安国,后来辗转通过河西进入了大唐,留在了长安……两年之前……直到去年……”

    安达显这配合程度,让郭昕多多少少有些意外,但是简简单单的两句话之后,他就明白,原来在他之前,自己的老伙计就已经动手了。

    自己的老伙计已经给这个胡人心中种下了恐惧的种子,郭昕自然不会画蛇添足,威胁这东西用多了就不值钱了。

    于是,郭昕询问起了自己最为关心的问题。

    “不错,愿意为大唐效力,我相信你不会遗憾,尤其是现在的大唐,那么现在大唐的情况如何了?郭戎的信里说但并不是很清楚,来往虽然有商队来往,但是通过他们的只言片语,龟兹也很难获得准确的信息。”

    “大都护,郭将军随太上皇出巡之前曾经……”

    站在自己的角度,安达显将自己所知道的关于大唐的一切,全盘展示在了郭昕的面前。

    阉党、勋贵、高官、将门、豪族、皇族、藩镇、异族……

    几乎所有威胁到大唐的力量在太上皇李诵的手腕,以及以长缨军为核心的新编禁军之下要么被削弱,要么被震慑,再加上萧关光复,关中四隘口无缺,如今的长安,如今的关中稳如泰山。

    随着关中的稳固,长安也越发繁荣,以长安和关中为核心位置,以教育、技术、航运为核心内容,一场大规模的改革已经开始。

    在朝廷、勋贵、豪门的共同推动之下,无数的新产品、新器械、新技术入雨后春笋一般出现:

    江南、剑南、岭南、淮南,以占城稻为主的良种变更,使得大唐的粮食产量出现一个爆发性的增长,在占城稻的启发之下,已经有人开始研究北方的小麦、大麦、高粱的良种;

    在朝廷和山东豪门的共同努力之下,新式海船正在研发,胶东、辽东、江浙、岭南等地,造船业正在以惊人的速度迅速发展。

    对于东瀛已经望眼欲穿的山东豪门已经压抑不住他们的欲望和冲动!

    理论上最新的铺设龙骨的海帆船还没有得到大海的情况下,山东还没投入巨资,在辽东道、在河北道、在江南道疯狂的建造原有的并不太合适航海的船只,他们想要通过这些,开辟一条稳固的东瀛航线,抢先占领满地都白银的东瀛!

    在东南沿海,由于朝廷释放了很明确的信号,非但不禁止,反而支持各地向外探索,带来的一个副作用就是:

    作为大唐财源重地、江浙、福建、湖南、江西也开始野心勃勃的组建自己的船队,试图发现那传说中遍地黄金,处处都是不亚于占城稻良种的美洲和澳洲。

    在西部边陲,剑南北道、陇右道四郡、灵武朔方节度使西侧防线,已经成为了所有的勋贵、将门挖空心思想要进入的地方。

    草创之处,算上两支仆从军,加起来兵力也只有六万初头,而两年不到,临近吐蕃的三个唐廷直辖战区的唐军的兵力已经超过八万。

    而且大量的商队已经从陇南、陇西穿越吐蕃和大唐的边境进入了河西走廊。

    南部,原本与世无争的岭南节度使以安南、桂管、邕管、容管、黔州经略使也在厉兵秣马,磨刀霍霍看向了安南以南的土地。

    至于北方,从长安出发的时候,郭戎出征的时间并不长,安达显也不知郭戎他们直接东进,但是安达显很确定,李诵已经下定决定在北方重建防线,守卫大唐的改革。

    在对外扩张这个方面,李唐皇室、关陇勋贵、山东豪门、东南藩镇隐隐有了同盟的趋势。

    从安达显的口中整个大唐的变化,已经年过七旬的郭昕心潮澎湃,这一刻,郭昕终于明白郭戎为什么有信心在几年之内打回安西。

    在这一场以十年、百年为单位漫长的长跑中,纵容是一时猖狂,吐蕃人终究抵不过大唐深厚的底蕴,抵不过大唐的坚韧。

    自己几十年的坚守终于是没有白费,为了守卫安西,为了守卫龟兹所战死、老去的安西军没有白白的牺牲。

    自己终于撑到了大唐复兴的时刻,无意中发现的吐蕃人真正的软肋,最终没有跟随自己和安西军被埋藏在这孤独的龟兹城中。

    郭戎这小子在信里说一切让自己定夺……

    “安达显,你所率领的商队总共有多少人,由什么人组成?”

    “大都护,从长安出发的时候,整个商队超过千人,不过从长安走到龟兹,还剩下六百人……”

    “那四百人呢?”郭昕的眉头微微皱起。

    “大都护多虑了,吐蕃人本就处于内乱,如今潍州、陇西、陇南之战余威尚在,再加上近十万大军陈兵边境,吐蕃人是不敢随意动手的。”

    “郭将军希望我建立一条从安国到长安的稳定商路,之所以会少了四百人是因为他们留在了沿途的河西重镇,比如沙洲、鄯州、兰州设立商铺,建立仓储,成为这条商路上的重要节点。”

    商道、商路、商铺、商储、商站节点……

    在丝绸之路坚守多年的郭昕自然知道所谓的商路背后的含义,在经商的未必就不能干点别的!

    只不过,从长安到安国,可是接近三万里的距离,凭借一己之力,建立这样一条漫长的路,郭戎这小子好大的魄力,郭昕不得不感叹,这小子不愧是自己看中的人!

    “从长安到龟兹商路的商战节点已经完成了么?”

    “是的,我亲自带人完成了交涉,收买了吐蕃驻军,拉拢的吐蕃将领,联系的各地的唐人大族,购买了店铺和仓库,随时可以提供补给和支持!”

    看到安达显信心满满,甚至带着几分骄傲的姿态说出自己已经完成的事,郭昕对于安达显的感官也有了不小的提升。

    安达显说的看起来很简单,但是带着一支吐蕃人死地的商队,在吐蕃人的核心复地玩出了杂耍一般的表现,这可不是寻常人能够做到的,在能力方面,郭昕感觉可以给安达显一个接近满分的表现。

    从他的表现来看,安达显确实已经被郭戎说服和感化,否则也不会如此的卖力。

    自己的老伙计大概是看不惯胡商的作风,下意识的在安达显的内心种上了对大唐恐惧的种子。

    有这两点,其实已经够了,但是安达显眼前的是郭昕,一位战略眼光过人,意志无比坚定,又不失灵活的变通的七旬老将。

    “不错,安达显,你很不错,怪不得我那义子愿意留下你,而且对你委以重任,当然,你所做的一切也对的上郭戎对你的信任,但是你想过你的未来么?”

    “未来?”

    安达显明显一愣,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郭昕为什么会对自己问出这个。

    “虽然是昭武九姓,安国王室的后裔,但是你并不想复国,如果不是郭戎推心置腹,你甚至都不愿意在踏足河西,踏足安国?”

    “你几乎是亲眼看到自己的家族成员,一个个的死在大食人的屠刀之下,你认为与其做一个朝不保夕的国王,或者一个任人宰割的傀儡,还不如在长安安心,自然!”

    “你只想在完成郭戎的嘱托之后返回长安,安安心心的留在长安,在郭戎以及长公府的护佑之下,富贵、悠然的了却余生?”

    “是么?”

    安达显彻底懵逼了!

    郭昕对他的判断太准了!

    准确到了比安达显自己还了解自己的程度!

    安达显一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愿意离开长安,然而现在,他从郭昕的口中知道了,年幼、年轻的时代,父兄、叔伯的惨死的恐惧被深深的埋在了自己的内心最深处。

    “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出生在怛罗斯之战后!”

    安达显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怛罗斯之战,大都护(高仙芝)以一万五千安西军,一万五千葛逻禄军、拔汉那军,对战大食呼罗珊总督艾布·***的二十万大军以及十万援军!”

    “不管因为什么原因,我安西军败了就败了,共有七千安西军战死在葱岭以西,是我大唐安西军自成军一来损失最为惨重的一战!”

    “但是作为胜利者的大食人损失又有多少呢?五万?十万?十五万?二十万?恐怕除了艾布·***没有人知道!”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什么你知道么,安达显?”

    怛罗斯之战安达显非常的清楚,哪怕十年之后,自己父亲被杀,安国被灭的时候,对于怛罗斯之战的战损,大食人都讳莫如深,但是安达显是隐隐听说过数字的,据说当场战死七万,战损过半!

    尤其是追击的途中,三万大食人的精锐骑兵,冲击了三千大唐陌刀兵的防线,然而那一战却成为了所有大食人的梦魔。

    然而,安达显依然不知道郭昕所说的重点是什么。

    看到茫然,摇头的安达显,郭昕呵呵一笑。

    “重点是怛罗斯之战后,在大战之后,大食人立刻退回了大食的本土,不敢向东前进一步!”

    “所谓的怛罗斯战败之后的第二年,天宝十二年(753年)我安西军重整旗鼓,在封节度副帅的带领下,再次翻越葱岭,进攻大勃律,大破敌军,攻占菩萨劳城,屠灭敌五万!”

    “屠灭大勃律之后,我安西军继续西征,兵临怛罗斯,你可知大食人是如何应对的?”

    “遣使,求和!”安达显颤颤巍巍的说出了这四个字。

    “不错,遣使,求和!只可惜……”

    安达显没有说话,但是他知道郭昕说的是什么,而昭武九姓的噩梦也是源于安史之乱……

    “我不知道安史之乱之后,大唐发生了什么,以至于让跨越万里之遥来到长安的你一度误入迷途,但是有一些东西你肯定是知道的。”

    “你出生在粟特,你生活在大唐,你觉得除了大唐有人能挡住大食人的兵峰么?”

    “你在长安居住数载,你觉得现在的大唐如果与大食人作战,能否战而胜之?”

    “你庇护于郭戎之下,你觉得如果脱离了郭戎的庇护,你还能有如同现在这样逍遥又自在么?”

    “你被郭戎说服,你应该知道看起来凶狠的郭戎其实心不够黑,手不够狠,虽然小心谨慎,但是他也更愿意以善意对待别人,你觉得失去了郭戎这样一个懂你、信任你的朋友,你不会遗憾么?”

    郭昕这一连串的问题,安达显一句话都没有回答,但是每一句都直指安达显的本心,而本就聪明无比的安达显也明白了来自郭昕的第一个问题——未来!

    自己的未来是离不开大唐,离不开郭戎的……

    明白了自己的未来与大唐休戚与共的本质,安达显似乎突然就找回了自己。

    眼前的安西大都护,还是那个带着笑容的长者,可是此时再看向郭昕的时候,安达显却泰然自若……

    看着恢复了自信的安达显,郭昕的目光中中流露出了赞赏,神情中再次带上笑容。

    不知道,该说郭戎的眼光好,还是郭戎傻人有傻福,竟然能找到这样的一个能力极佳、悟性不俗的人才。

    一个被支配的奴隶,如何能比的上一个为了自己的未来而奋斗的能者,穿过重新恢复自我的安达显,郭昕的目光投射向了西南方向。

    有了郭戎费尽心机派出的这支商队,有了安达显率领这支商队已经开辟以及即将开辟的商路,再加上自己所掌握的吐蕃人的命门,一切将变得大有可为!

    自己终于没有将吐蕃人真正的软肋跟随自己一同被埋葬在这龟兹城中。

    让封潼带着安达显离去,郭昕在自己的房间内静静的思索了整整半天的时间。

    直到夜幕降临,有些疲惫的郭昕才缓缓的走出了自己的房间。

    当天晚上安西军的主要军校汇聚一堂。

    三天过后,由安达显率领的这支商队离开了龟兹,不过他们的离开却给龟兹城留下了无穷的希望。

    离开龟兹之后,商队的成分发生了些许的变化:

    原本清一色二十多岁的伙计们之,中掺杂了十几个须发全白的老者,掺杂了几十个个三十岁左右的中年人。

    离开龟兹,当安达显带领这支商队沿着河道继续向西,经过了七八天的跋涉,抵达了和田河与塔里木交汇处的第一座大城拨换城。

    在入城的时候,朝着守门的军官递上了几贯铜钱,看着长长的商队,再看看手中的几贯铜钱,吐蕃军官目光中的贪婪没有被填平。

    虽然目光中充满了嫌弃,但是城门的吐蕃军官依旧抬手,放他们入城。

    然而,在整个商队全部入城,进入了城内负责交易的市场之后,吐蕃的军官直接翻脸,指挥大队的吐蕃士卒将整个商队直接围困了起来。

    然后这家伙盯上了队伍中的几个白头翁,虽然穿着的是粟特人(昭武九姓)的衣服,但是肤色和样貌绝对就是唐人,这就是他们的把柄!

    “他们是什么人?”

    面对吐蕃守军的询问,安达显回答,这是部族内的几位长老……

    明明是几个黄皮肤唐人样貌的老人,眼前的家伙却说这是他们昭武九姓的粟特人部落的长老!

    自己只要想要点零花钱,但是,这种睁着眼说瞎话,直接把自己当成傻子的行为,让驻守拔换城的守军军官怒不可遏。

    随着一记鞭子狠狠的抽在了安达显的额头,而整个商队则以勾结唐人的名义,被扣押了下来。

    “派人去通知玛本,发现了大量唐人的奸细,请玛本定夺!”

    扣押没过多久,拔换城驻军吐蕃玛本阿瓦里德,怒气冲冲的出现在了吐蕃军官和商队的面前。

    因为镇压那些来自恒河流域的,没头发的家伙,带来的叛乱而焦头烂额的吐蕃玛本阿瓦里德看到被军官指责为唐人奸细的安达显之后举起鞭子就走了过去,破口大骂。

    然而刚刚骂了还没几句,吐蕃玛本阿瓦里德看到对方满脸笑容的伸出了手。

    这个动作吐蕃玛本阿瓦里德太熟悉了,虽然依旧不满,但是该收的东西还是要收的,随即他停止了怒骂,收回了鞭子,也伸出了自己的手。

    然而,下一刻意外发生了。

    一个沉甸甸的东西,从对方的商队领袖手中落到了自己的手中,猝不及防之下,阿瓦里德直接就是一个踉跄,

    掂了掂分量,这整整一袋金沙,这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这一瞬间阿瓦里德认为自己需要认真的,慎重的对待面前的的商人,整个人也沉稳了下来,在安达显的建议之下,两人走到了一个安静的角落里。

    “我带着诚意而来,想要跟玛本交个朋友!”

    还没等阿瓦里德说话,他的手中再次多了两个分量更重的袋子,通过两个袋子阿瓦里德感觉到了安达显满满的诚意。

    原本心情极差,怒气冲冲的阿瓦里德心情瞬间大好,怒骂之言消失了,愠色更是无影无踪,神色变得柔和、舒展。

    “你叫做?”

    “我叫做安达显,粟特人,来自曾经的安国!”

    “我阿瓦里德最喜欢交朋友了!”

第252章 吐蕃人真正的软肋

    “我阿瓦里德最喜欢交朋友了!”

    再次颠了颠沉得有些过分的三个小袋子,就这分量,至少二十斤的金沙,这一瞬间,这位拨换城的吐蕃玛本心头闪过了许多种想法。

    上来就是二十斤金沙,这可不是一般的商人能给得起的!

    眼前这个叫做安达显的家伙,商队的规模又如此之大,出手如此的阔绰,看样子应该是从东方满载而归,反正已经进入了拨换城,如果直接……

    然而,这个念头仅仅是一闪而逝,虽然最近因为平叛焦头烂额,心浮气躁,但是一顿饱和顿顿饱还是要分得清的。

    当然了如果能一顿吃成个胖子,其实也不是不行,问题是现在对方在城内,这里又是市场,几万人夸张,几千人是有的。

    而且这支商队的规模过于庞大,从进入市场开始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在场的商人大多见过类似的场景,无非是敲诈勒索而已。

    虽然商人有钱,虽然商人可以雇佣很多人,但是在别人的地盘上,被勒索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既然是商人,自然懂得如何保命。

    所以,此时此刻,很多人都在等待花钱消灾的场景作为日后的谈资。

    敲诈勒索可以,但是光天化日之下,拨换城的驻军见财起意,直接屠了这样一个商队,如果传扬出去,以后但凡是商队谁还敢从拨换城路过!

    想要封锁消息,密不透风,就只有把这里所有的人屠戮殆尽。

    问题是,聚集在这里的多半是来自西域各地的行商,拨换城的收入也主要是靠这些人,这些人都被干掉了,拨换城也就等于变成了一座死城。

    只要这家伙愿意留下,那这就是一只会金蛋的鸡,有了这样一只鸡,何愁未来收不到更多的诚意?

    而且回过头来,如此大规模的商队,如此精壮的伙计和卫士,如此阔绰的出手,很显然在大食人那边也绝对属于顶级的大商人……

    招惹这么一个人,怎么想怎么都不太划算,还是算了!

    阿瓦里德不知道的是,他的这个选择无意中救了自己和拨换城只有一千多的守军一命。

    在明面上安达显商队的人数有六百人,商人的商队,人数就算再多也未必能打,所要靠的不过是雇佣的护卫队,这是所有人的共识!

    护卫队这些家伙,面对小股马贼、强盗的时候还算有勇气,但是在面对大股强盗和马贼的时候就很薛定谔了。

    至于眼前,面对城内的手持利刃的吐蕃军,这些家伙完全可以忽略掉,当然就是动手也免不了一个死字。

    只不过,这支商队中看起来有六百人,但是正经的商人、伙计、驮夫、马夫连三百人都不到。

    剩下的人之中,有二百人是被贺霜训练出来的刺客、杀手,近百人是被古丽娜训练过的骑兵,四五十人是原神策军的精锐,更有二十多个杀人比杀鸡还轻松的安西军老兵。

    而拨换城内只有一千出头的吐蕃二流杂兵。

    以一千出头的吐蕃二流杂兵,对抗三百多精锐到不能再精锐的唐人,如果对方守城也就罢了,但是人都进城了,对方如果敢有异动,这支队伍直接动手,整个拨换城绝对一个活着的吐蕃人都看不到。

    就在这片刻的功夫,在阿达西面前的阿瓦里德只是稍稍犹豫了一下,阿瓦里德重重的拍了拍安达显的肩膀。

    “我阿瓦里德最喜欢交朋友了!尤其是你这种诚意满满的朋友,你放心以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只要我阿瓦里德还……”

    话说到一半,阿瓦里德突然感觉有人碰了碰自己的后背,瞬间色变,转头看向了身后,结果看到了按照老规矩,把这支商队直接引入城内敲诈的城门军官。

    恶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轻飘飘地吐出了一个字。

    “滚!”

    随即阿瓦里德转头回向了安达显,片刻前的愤怒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脸上堆满了无限的笑容。

    “安达显兄弟,你放心,只要我阿瓦里德还在拨换城,拨换城就是你的家,你的问题就是我的问题,你的女人……”

    “当然,还是你的女人!现在竟然有人敢威胁、敲诈你!”

    话音落下,阿瓦里德再次拍了拍安达显的肩膀,将三个沉甸甸的诚意揣到怀里,然后从两人交谈的地方走出,大步走向了扣下安达显等人的吐蕃军官。

    在众目睽睽之下抬起了右手,在对方目瞪口呆之中,抡圆了,朝着对方就是一加强号的大逼斗,一边打,嘴里也没停下。

    超强的力道之下,挨打的家伙,直接变成了一个大号的人形陀螺,原地连着转了四五圈之后,一下子栽倒在了地上。

    等到这个倒霉蛋从眩晕中回神之后,听到了阿瓦里德的怒骂。

    “这混账东西!谁给你的胆子,敢污蔑、阻拦这位来自西边的尊贵的客人,我的朋友!”

    “混账东西,唐人和粟特人,难道你分不清吗?”

    勉强挣扎着站起来,这个倒霉的家伙用手指了指商的方向……

    “玛本……可是……”

    这个动作让阿瓦里德再次皱起眉头,这家伙平时挺机灵的,怎么今天这么轴,难不成是被自己一巴掌扇晕了不成?

    顺着被一个大逼斗放倒在地的下属的目光,阿瓦里德用眼角的余光扫视了过去,愣了一下,自己这下属确实没瞎,不过……

    “睁开你的狗眼,张开的你的耳朵,你给我听好了,我尊贵的客人,我挚爱的朋友说他们是粟特人的长老,他们就是粟特人的长老!”

    “下一次再敢犯这种错误,小心你的狗命。”

    一边骂着,又是一记大逼斗,狠狠地抽了上去,这一下阿瓦里德用上了吃奶的力气,一个流着鼻血的大号人形陀螺,再次出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这一次,被抽得眼冒金星的吐蕃军官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几十息之后才艰难地爬了起来。

    明明狼狈到了极点,明明半边脸都肿了起来,可是站起来之后,看向安达显的时候,脸上不仅没有丝毫的怨毒,反而堆满了笑容。

    很显然,这一次,这个倒霉的家伙被瓦屋里的抽醒了,不过看到这家伙的反应,安达显也明白现在应该做什么了。

    第四袋金沙无声无息地被递到了阿瓦里德的手中。

    “玛本,我想要在这拔换城,购置一些产业,开设几家店铺,设置一下仓库,不知道……”

    听到了安达显想要在拔换城设置产业的话语,感受了一下手中承载着满满诚意的袋子,阿德里瓦脸色笑容灿烂得如同一朵盛开的菊花。

    “兄弟,留下好,这拔换城可是拔换河、胡芦河、思浑河流域最大的城市,这里往来的客商……兄弟,你留在这对了,来来来,我亲自带你去挑选地点,只要你看上的,直接告诉我就好,哈哈哈!”

    整整四袋金沙,代价是巨大的,但是带来的效果也是惊人的,吐蕃人位于丝绸之路之上,天山南路最大的一座商业重镇,几乎是没有任何保留地暴露在了安达显、暴露在了安西军的面前。

    为了尽可能地让安达显满意,阿瓦里德大笔一挥,将城内一大片土地,连同上面的房屋,直接送给了安达显。

    询问了自家的那些“黄皮肤的粟特长老”之后,安达显非常高兴地收下了阿瓦里德赠送的礼物。

    按照这些白胡子的长老的说法,稍加改造,就可以保留商业职能的同时,将这里改造成为一座坚固但是不引人注目的坞堡。

    准备足够的物资,有三百人,足以抵挡数千敌军的攻击,坚守三个月不成问题。

    有了这样一处隐藏在商站中的坞堡,哪怕有一天阿瓦里德翻脸,他们也可以坚持到龟兹城的援军抵达。

    如果阿瓦里德不动手,当大都护决定安西军出龟兹的时候,也可以里应外合,拿下这座在丝绸之路上的商业重镇。

    三天之后,构建了商栈的基本雏形,留下了足够的后续人手,和阿瓦里德亲切告别指挥,安达显率领商队离开了拔换城。

    此时的商队人数从六百人减少到五百人左右。

    包括一名名义上被称为昭武九姓部落长老的老人,几十名年轻力壮,身板挺直,魁梧壮实的中青年在内的百余人被留在了拔换城。

    当然,对于留守人员在内的一切安排,安达显既没有参与,也没有发声。

    从离开长安到现在,整个丝绸之路上,几乎所有的市镇都会进行类似的安排,无非是商栈的规模大小不同而已,一切早已经轻车熟路。

    原本安达显认为自己已经做得很好,但是看到了安西军老卒的指挥之下的布置之后,安达显知道自己还是太年轻。

    由于有着这些安西老族的加入,这一座商栈对于整个安西军以及对郭戎来说都有着无可比拟的意义。

    从拔换城离开之后,他们名义上的目的地是曾经的安国故地,也就是现在属于大食人土地的西粟特。

    然而,他们并没有按照距离西粟特最近的路线碎叶城方向前行,反而选择了转向西南方向,穿越了曾经属于安西四镇的疏勒。

    在疏勒又设置了一处规模较大的商栈之后,继续向西南方向前行,穿越了喀什库尔山口,也就是后世的红其拉甫口岸,正式进入了葱岭以西的地域。

    翻越葱岭,抵达了曾经被安西军征服的小勃律,在小勃律孽多城,吐蕃人领土最西段的最重要防御要塞,再次设立了一座规模庞大的商栈。

    在不经意间,离开龟兹之后的商队,已经在吐蕃人的西境道的核心腹地插入了一支又一支的匕首。

    离开了孽多城,商队继续向西南行进,然后抵达了郭昕所期望的真正目的地,天竺和西域之间最着名的佛国,乌仗那。

    华夏与乌仗那之间的外交往来则始自北魏,乌场国曾于永平三年、四年,神龟元年,正光二年,朝贡北魏。

    随后之间的交往更是从未断绝。

    天宝四年,唐玄宗册封乌仗那国的国王为王,此时该国与罽宾国一起,成为唐朝的属国。

    华夏历代高僧前往天竺,求学佛法,都必经于此,其中最着名的莫过于玄奘法师。

    玄奘法师从天竺携带经书在归国的途中,途经印度河上游的时候,部分经书被河水冲走,正当他懊恼万分之时,有幸得到了乌杖那国佛寺的帮助。

    他在此地停留了50多天才得以补充完备的经卷,最终将比较完备的经书带回了大唐。

    当然,这些都是郭昕告诉安达显的,其目的是让安达显可以更好地了解乌仗那,从而完成此行的真正任务:

    尽可能依托曾经的渊源,将处于大食、吐蕃夹缝之间苟延残喘的乌仗那重新拉拢到大唐的阵营中来。

    郭昕之所以看重乌仗那,是因为在乌仗那的南部,有一个后世非常着名的城市白沙瓦。

    从白沙瓦向西,三十里,是兴都库什山脉最大和最重要的山口,被称为印度次大陆命脉的——开伯尔山口。

    相比较在其他城市、地域少则三天,多则五天的停留时间,整个商队在乌仗那国都瞢揭厘城停留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

    当认真地考察清楚乌仗那国的处境和困境,确定乌仗那对大唐依旧向往和憧憬之后,安达显以及安西军郭昕之外军职最高的一位中郎将拜访了乌仗那国王,并且送上了郭昕的亲笔信。

    郭昕在大唐、在中原声名并不显赫,但是作为安西军的最后一任统帅,在西域、在河西这片曾经安西、北庭军的影响范围之内的土地上,影响力依旧无人能及。

    虽然安达显没有展示太多大唐的变化,郭昕的亲笔信也没有给出任何的承诺或者要求,但是这支名为商队的队伍,甚至商队本身所呈现出的信息已经给了处于灭国边缘的乌仗那一针强心针。

    在无声无息之间,安达显所率领的商队锐减一半,一路走到这里,剩下的九成的安西军、原神策军、敦煌长公主府的剑士被留在了乌仗那。

    以至于商队中剩余的人手已经不足以押送掩护了他们整整一路,作为道具的丝绸,茶叶,蜀锦等属于大唐的物产。

    面对安达显有些尴尬的处境,乌仗那国王轻轻挥手,数百名乌仗那的士兵暂时成为了安达显的护卫。

    而安达显将在这支队伍的护送下,向西穿越开伯尔山口,通过曾经大唐安西都护府治下的细柳州护闻城,这里在后世有另外的一个名字——喀布尔。

    时间一晃,大唐元和三年六月,经过了长达一年半的长途跋涉,安达显所率领的商队,抵达了他此行的最终目的地,曾经隶属安西都护府治下的安息州,曾经的安国故都阿滥谧城(今乌兹别克斯坦布哈拉,阿姆河上游地区)。

    安史之乱后,大唐虽然衰落了,但是比大唐更加蛮横的吐蕃人再度来袭。

    在学到了大唐六成功力,同样以重步兵作为核心的吐蕃军面前,大食人不得不转变了最初的残暴统治,转而依托昭武九姓主导的粟特人和残暴而强大的吐蕃人对抗。

    这就导致,虽然安国早已经覆灭,但是以昭武九姓为核心的粟特人,依旧掌握着整个地区真正的经济命脉。

    而且,李泌制定的对吐蕃的大陆封锁绞杀战略还在,此时的黑衣大食和大唐之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盟友关系尚存。

    根据离开龟兹的时候郭昕的建议,抵达安国故地之后,安达显直接亮出了自己安国后裔以及安西军特使的身份,并且呈送了郭昕的亲笔信。

    在安达显明确地表示,对于复国没有任何想法,自己只是以在经商的同时代替大唐传达共同对抗吐蕃的信息之后,收到了大食呼罗珊总督的欢迎。

    而跟随安达显一路,作为道具的丝绸、茶叶以及其他大唐物产,更获得了当地商人的疯狂抢购,整整三十倍的利润,点燃了大食、粟特商人们的热情。

    原本在吐蕃人劫掠和蛮横经营之下,已经渐渐衰落了的陆上丝绸之路再次进入了所有人的目光。

    从这一刻起,一条从长安出发,穿越河西走廊,穿越天山走廊,翻越葱岭,穿过开伯尔山口,穿越了无数的山脉、草原、沙漠、戈壁,连接了大唐与大食两大帝国,超过两万里的一条陆地商路被再次被联通。

    同时,一个比郭戎想象的还要庞大的,横穿了整个亚欧大陆情报网络的雏形也开始形成。

    就在安达显堂堂整整地踏上安国故地,安西大都护郭昕借助郭戎、安达显的商队开始悄悄布局西域,准备在背后捅吐蕃人菊花的时候,在漠北草原上停留了接近一年的北征军,完成了所有的使命指挥,也已经准踏上返回中原的旅途。

    按照原计划,元和三年正月,覆灭药葛罗,斩杀爱登里哒禄,标志着回鹘两支王室血脉覆灭,在名义上,唯一的回鹘可敦李璇所在的位置将成为回鹘汗国唯一的权力核心。

    按照原本的计划,北征军将利用两个月的时间组建了两支草原的仆从军,并且重建安北都护府。

    重建的安北都护府将只保留一支六千人左右的唐军,外加两支三千人左右的仆从军。

    两支仆从军成军之后,由两支仆从军带路,北征军的驮马化重步兵、骑兵将在一个月内完成了对于回鹘大部落的扫荡。

    完成扫荡,在曾经怀信可汗的回鹘牙帐重现安北都护府之后,郭戎就可以撤军南下,返回中原了。

    只不过,有些事,总是在某些不经意间发生变化。

    正月里一场单方面屠杀的屠杀深深地震撼了药葛罗部活下来的男丁,而草原铸就的游牧民族则是天然性的追从强者。

    面对踊跃到了极限的,数量超过一万的俘虏,区区两支三千人的仆从军根本就无法满足他们追随大唐的决心。

    于是原本两支仆从军的计划被变成了四支,而且仅仅经过了一个月的训练之后,这些仆从军就开始怂恿他们的唐军军校提议出征实战。

    没有考虑太多的郭戎也就答应了他们的要求,然后……

    半个月之后,总共不过一万两千骑的四支仆从军,总共带回了两万多青壮、年幼的草原人,同时带回数量超过五万的马、牛、羊等牲畜……

    如此的效果让包括郭戎、折云谷、李诵在内的所有人震惊!

    于是,一次不应该举行的军议被额外召开,议题就是安北都护府的建制和编制,以及是否更改未来的漠北战略。

    就在军议马上要开始举行的时候,郭戎闻到了一种特殊的香味,而香味是从张嘉轩手中的一个瓷碗中发出。

    郭戎出于好奇,多问了一句。

    而郭戎问道的香气,就是从这碗中散发而出。

    “张道长,这是什么东西,这么香?”

    “前几天,怀安堡的刘润龙专程派人送了两支千年以上的长白山人参!”

    “这东西,我在孙先师的典籍上曾经见到过,漠北寒冷,陛下体虚,所以我加上了一些其他药物,熬制了一下,准备给陛下服用,算作是滋补。”

    张嘉轩没有想到,他觉得稀松平常的一句话,听得郭戎是眼冒金星。

    两千年的长白山人参,这TM到后世能卖出天价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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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安西最后一个信使介绍:
少年从军卫边疆,此身只为报国门。
壮年生入玉门关,铁血戍边人未还。
孤军守城五十载,龟兹满城尽白发。
老兵不死陌刀在,长枪独守大唐魂。
白发孤城,龟兹还在,安西还在,安西军的最后一个信使,在路上!大唐:安西最后一个信使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唐:安西最后一个信使,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唐:安西最后一个信使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