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大唐的第一次阅兵式（完）
跟随者长缨军正兵在朱雀门完成转向之后，郭戎惊讶地发现了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太上皇李诵！
按照原定的计划，太上皇应该在勤政楼接见接见勋贵，
此时，头戴金冠，身穿金色龙袍的李诵骑着马静静地矗立在路边，面带笑容注视着每一个从自己眼前走过的长缨军士卒，时不时还点头示意。
看到郭戎惊讶的目光，李诵轻轻挥手，郭戎随即上前。
“陛下，您怎么来了，您不是应该在兴庆宫么，连护卫都不带，大唐……”
眼看郭戎的话锋要转向，李诵呵呵一笑，摆了摆手。
“朕在勤政楼待得太闷了，有天子在那里足够了，朕出来透透气，顺便提前感受一下将士们到底是何等的英武。”
“至于护卫，你不就是么，眼前整整一万多长缨军不都是我的护卫么，我安全着呢，还有，张嘉轩一直跟着我呢，不用担心，呵呵～”
看着死皮赖脸，就是一动不动的李诵，郭戎也是一阵无语。
看了看转弯之后继续行进的队伍，虽然太上皇提前上场不在计划之内，但是他老人家的出现对于整个长缨军士气的提升是显而易见的。
哭笑不得的郭戎突然想起来，皇帝真耍起无赖好像有谁能管得了一样……
既然李诵不想走，郭戎也只能停下来护卫，当步卒和骑军全部转弯之后，看着精神抖擞的大军，带着浓浓笑意的李诵才重新前行，好在预桉是完备的，各级军官才是真正的执行核心，整个队列没有受到影响。
前行不足百米，郭戎看到了一个多月没见的龙虎山嫡传张嘉轩。
张嘉轩已经从重伤中恢复了过来，面容消瘦了一些，脸上多了几分沧桑，此时正用和自己几乎一样的无奈的目光盯着李诵。
在郭戎和张嘉轩的催促之下，几人骑马缓缓前行，很快就追上了已经停下来长缨军。
此时的长缨军正按照计划，在距离勤政楼大约一里的地方，开始重新列阵编组。
在什长、队正、旅帅、校尉等各级别军官指挥之下，一个个20×20，由整整四百人组成的大方阵正在逐渐形成。
随着郭戎、张嘉轩护卫下的李诵一路前行，行至过半，长缨军大编队方阵的编组过程清晰地呈现在了李诵的面前。
就在这时候，已经完成了列阵的长缨军士卒在无意中发现了正策马前行的太上皇，接着，完全出乎了李诵意料之外的场景出现了。
“万胜！”
“威武！”
“吾皇万岁！”
“大唐万岁！”
……
从整个队列的中段，山呼海啸之声响起，情绪本就十分高涨的李诵此时更加的激动，面色异常的红润，眼眶有些泛红，身体在微微的颤抖。
“郭戎，派人去勤政楼，把纯儿以及所有到场的勋贵、宰辅全部都召唤下来，如此的振奋人心的场景，怎么能由朕一人独享，朕要亲眼让他们看看我大唐的军容！”
看着兴奋到了极点的李诵，郭戎没有多说什么，虽然他知道这是一个乌龙。
这些口号在计划中应该是李诵骑马检阅的时候呼喊的，只不过谁也没预料到太上皇会自己跑下来，看到了李诵本人，直接三呼万岁也怪不得普通的士卒和军官。
不过还好，郭戎并没有从张嘉轩那里看到李诵有什么不好的预示，长缨军多喊几声还不至于会累，多了几个观众并不会影响长英军士卒们的状态，提前让他们感受一下这种士气也好。
郭戎把身边的德刚派出去传令，他则护送着李诵继续前行，讲道理正式的检阅起始点还没到的，就算那些被恐吓目标到了也得从检阅点开始。
护送李诵来到队列的最前端，在简约起始点驻足大约一刻钟，以皇帝李纯为首，一大群勋贵、高级文官也匆匆赶来。
于此，原本应该李诵独享的盛宴变成了一场面对面的肌肉展示。
在皇帝李纯、大批勋贵、当朝宰辅的集体陪同之下，太上皇李诵开始检阅整整一万两千长缨军正兵组成的阵列。
“大唐万岁！”
“陛下万岁！”
“太上皇万岁！”
……
比起刚才从中段开始，此起彼伏的声音，此时随着李诵的行进而不断传入耳中的山呼海啸明显给人带来更大的震撼。
李诵神情亢奋地挥手致意。
而郭戎可以清晰地看到大量陪同者脸上那无比苦涩的笑容，还有那浓浓的懊悔之意。
当然笑得灿烂的人也不是没有，比如自告奋勇地承担下整个长缨军所有肉食补给的郭氏，左卫大将军此刻春光满面。
满足整整三万长缨军的所有肉食消耗，这是郭氏在整个关中一年的收益都不够的，然而，无论李诵、李纯，甚至韩愈都感觉郭氏这一笔买卖赚大了！
韩愈甚至告诉郭戎，这一笔买卖甚至比昔日郭暖将长女嫁给如今的皇帝李纯意义更加重大。
从东到西再从西到东，完成了整个检阅过程之后，群臣返回兴庆宫，重新登上了作为检阅台的勤政楼。
如同计划的一样，郭戎被李诵留在了身边，随着李愬的一声令下，长缨军正兵组成的一个又一个200×200方阵自西向东缓缓推进。
一千骑兵则以战斗队形展开，护佑在方阵的两侧。
没有正步，没有口号，没有呼喊，有的只是伴随着方阵的均匀的鼓点，以及长缨军高亢、嘹亮的军歌。
兴庆宫之上的大唐高层、兴庆宫南广场之上数以十万计的大唐百姓，都静静地注视着眼前这支他们从未见识过的队伍。
整齐的队列，高亢的军歌，平静的队伍，当长缨军正兵一万两千人的队列彻底从兴庆宫前走过之后，太上皇李诵放声大笑，声音中带着疯狂，声音中带着自豪，声音中也带着一种释然。
当笑声结束的时候，李诵一把将身后的郭戎拽到了身前。
“现在我向诸君介绍一下，这就是今天的主角，长缨军中郎将郭戎！”
“一个多月前就是他在这里死守兴庆宫，一个月之后又是他为朕组建这支长缨军，不知道郭戎练出来的这支兵马，诸君可还满意？”
伴随着李诵的询问少年英才，前途无量，中流砥柱等溢美之辞汹涌的朝郭戎袭来，就好像郭戎已经成为大唐的擎天之柱。
在太上皇李诵酣畅的笑声中，阅兵结束，随之而来的则郭戎别开生面的冠礼。
虽然时间、场地特殊，但是大唐礼部的操持之下，整个过程一丝不苟。
太上皇李诵没有任何疑惑地成为了郭戎的家长。
大唐朝廷中的活化石，六朝元老，贾耽成了郭戎冠礼的主持者，赞者、摈者、执事皆由宰辅或者三品以上朝官担任。
亲自为郭戎加冠的正宾，则是如今大唐的皇帝李纯。
而观礼者更是云集的大唐的顶级勋贵、三品以上的高级文武。
如此大的排场，如此强悍的阵容，让在场的所有人知道太上皇对郭戎的信赖到了何等的地步，他们知道，当今天这一切结束之后，郭戎将会成为大唐最闪亮的一颗将星。
冠礼的最后，李诵以主人加上郭戎家长身份的谢礼，而勋贵们则一个个非常老实地递上了属于自己的礼单。
而李诵也没有任何的掩饰，看到一份份礼单上标注的内容，李诵的笑容显得无比灿烂。
数量之巨甚至远远地超出了李诵自己最理想的预期，简单的估算之后，李诵得出了一个大致的数量，大概相当于两倍去岁的国库收入！
如果是五天之前，收到这些东西，李诵会兴奋得彻夜难眠。
但是现在，这些东西只是让李诵明白了寄生在大唐身上的勋贵，到底积攒了多少的财富！
李诵不会打仗，但是熟读史书和兵书的李诵知道一点，没有一支掌握在手中强大的军队一切都是空中楼阁。
而如果有了一支强悍到了极点的军队作为核心，一群羊也可以将狼追的夺路狂飙。
他相信郭戎手中的这支长缨军就是他所期望的力量，有这样一支绝对属于自己的强悍力量为核心，就眼前这些家伙无异于土鸡瓦狗。
“朕代郭戎感谢诸君的厚爱，诸位想必应当知晓，两日之后，便是郭戎和敦煌的大婚之日。”
“诸位如果有心，可以去参加一下婚礼，增添一些喜气，若能有一份贺仪，朕相信这一对小夫妻定然会铭记于心。”
太上皇的一句话，在场的绝大多数勋贵的脸都绿了。
通过郭戎的加冠之礼，他们已经老老实实献上了一份保命钱了，谁想到太上皇竟然不知足，还要在利用郭戎的婚礼再敲一次竹杠。
虽然不是所有人都满意，也不是所有的人都心甘情愿，但是所有人都明白，婚礼可以不去，但是贺仪必须到位！
但是，李诵越是如此的肆无忌惮，就越是没有人敢于异动！
换一个位置，如果自己坐在李诵的位置上，手中有十万神策军，更有外面长缨军这样让人惊悚的强军，他们也绝对会把自己这些靠不住的勋贵压榨到极限！
第149 章 大婚（一）
以同样的方式敲两次竹杠，哪怕是有百年以上的积累，也绝对是要伤筋动骨的！
有些人早就落下了自己的全部赌注，比如郭氏汾阳郡王一脉。
但是不是所有的人都有这种孤注一掷的魄力。
然而……
当太上皇李诵兴致勃勃地提到，李唐宗室各支脉的少年郎涌向长安城，争夺那仅有的一千个进入长缨军的名额的时候。
当太上皇李诵提到皇太子李宁也必须以普通战兵的身份从军，若不能获得军功不仅没有继承大唐的资格，连成为藩王资格都没有的时候。
所有人都想起了那个夜晚李诵在这数万人的广场上立下的誓言。
凡宗室子弟，无军功者不得封王，不得袭爵，不得入宗祠受子孙祭拜！
想想李唐宗室子弟的反应，所有的勋贵毛骨悚然，这所谓的誓言既代表了决心，同时也是一个不亚于昔日推恩令的阳谋！
无军功者不得封王，不得袭爵！
影响的不仅仅是拥有直接继承权的嫡长子，更为其他原本没有资格的人提供了几乎可以忽略的希望。
但是，就是这么微乎其微的希望，已经可以将作为帝室之胃的李唐宗室到这个程度，那么其他人呢？
如果有一天，这一点被写入了唐律呢？
既然李唐的宗室都做出了表率，其他的勋贵又怎么能拒绝呢？
太上皇里主人的身份完成了郭戎及冠礼的答谢之后，作为观礼的宾客自然离去，这时候，所有人都发现，门口的金吾卫已经全部被全副武装的长缨军士卒取代。
属于大唐的第一次阅兵在平静中结束，而带领参加阅兵的长缨军返回禁苑的郭戎不知道的是，在阅兵结束的下一刻，属于他和阎卿的婚礼也已经拉开了序幕。
郭戎听韦贯之说过，勋贵之家的婚嫁实际上是一场赤裸裸的炫富，而皇家的公主下嫁则更是皇家展现自己实力的机会，原本郭戎不懂，直到第二天早上，郭戎从禁苑返回长安城的时候……
当被震惊得外焦里嫩的郭戎颤颤巍巍地进入兴庆宫的时候，惊愕地发现，一个下午加上一个晚上的时间，整个兴庆宫从里到外，已经变成了一片红色的海洋。
事实上，当郭戎回来的时候，整个兴庆宫已经没有一处可以在挂上哪怕一条红绸，然后这种趋势开始从兴庆宫向外延伸……
兴庆宫的宫墙，兴庆宫南侧的广场，从街道上的牌坊到道路两边的郭戎都认不出种类的树木，所有能看到的都能东西上都挂满了红色的绸布灯笼，而且看着架势，大有不把长安城铺满不算完的架势！
满眼的红色确实很喜庆，很应景，也很有氛围，但是败家也没这么败的！
面对郭戎惊愕的眼神以及不解的疑问，乐呵呵的太上皇只给出了郭戎一句话。
“铺张？浪费？不，并没有，郭戎这一次你真的错了！”
“……”
“如果放在开元盛世，这根本算不得什么，只不过大唐有许多年没有这样过了，如果条件允许，朕甚至希望让整个京兆、整个关中，乃至整个大唐张灯结彩！”
长安需要这份喜庆，敦煌需要这份排场，你需要这份荣耀，而朕和大唐则需要这样的一场盛宴宣告大唐正在重新走向辉煌！”
“……”
“宅邸、宫殿、车仗、人员、流程所有的事宜已经安排完毕，不需要你担心，但是你明天的仪式上你代表的是我大唐的形象，朕不允许你有任何的失误！”
“从现在开始，你老老实实在这间宫殿里跟随柳宗元熟悉明天流程和礼节，什么时候柳宗元感觉你合格了，什么时候可以离开这里，另外迎亲出发的地点选好了么？”
“选好了，韦贯之的府邸。
“韦贯之，好吧，还算合适，还有什么问题么？”
“……额……，陛下为什么是柳宗元？”
“他的礼部员外郎朕还没撤，他不教你谁教你？”
郭戎听说过唐人婚礼异常的繁琐，可是当郭戎花费整整一个时辰，才听柳宗元将明天的整体流程讲完之后，郭戎的内心已经濒临崩溃。
“其实你不用太在意，比起民间的嫁娶，明天的流程基本都是安排好的，虽然更繁琐了一点，但是你还是比较省心的，我基本会待在你身边，到时候你听我指挥就好！”
郭戎不知道的是，在距离他不愿得兴庆宫另外一间宫殿内，阎卿也正在接受着公主出嫁之前必须要接受的教导。
而兴庆宫之外，整个长安城已经陷入了一片忙碌之中，在京兆尹的鼓励之下，整个长安城张灯结彩，直到夜幕的降临，喧嚣的长安城安静了下来，沉沉地睡去。
入睡的当然也包括阎卿，不过从闭上眼睛开始，阎卿的脑海中的画面就开始不停地闪烁。
从两个人第一次在西洲相遇的场景，在尹州缴获了至关重要地图的初战，郭戎在那个狭窄的山洞里肆无忌惮地给自己讲让自己脸通红的“诗词”，在回鹘牙帐郭戎布满了伤痕的身体……
回忆着，回忆着，阎卿陷入了梦乡……
当长安城还处于梦乡之中的时候，处于梦乡中的阎卿已经被古丽娜唤醒。
摇了摇不太清醒的脑袋，轻轻地抚摸了有些发烫的双颊，区分清楚现实与梦境，阎卿的嘴角挂上了一丝笑容，随后缓缓地从榻上坐起。
静静的在一旁打量着阎卿，往常总是扎起或者盘起的长发现在正垂在肩头，秀美的脸庞，绯红的面颊，迷离的双眼，山峦微聚。
这副场景看的古丽娜啧啧称赞，脸上挂了一抹笑容，古丽娜伸手抬起了阎卿的下巴。
“如此标致的美人，不知道会便宜了哪家的少年郎！”
微微一愣，阎卿脸上瞬间羞红，拢了拢衣衫，一顿粉拳回应了过去。
属于闺蜜之间的打闹并没有持续太久，在外面宫人的呼唤下，在古丽娜的陪伴之下，阎卿走出了闺房，阎卿已经准备迎接自己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
闺房之外，帘帐、浴桶、热水、花瓣、红装已经准备就绪，看到阎卿出门，早就准备就绪的几名宫女开始帮助阎卿退去衣衫。
很快阎卿进入了浴桶之中，花瓣、香料等等被投入了浴桶之中……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整个兴庆宫灯火通明，而灯火通明的还有已经准备就绪的长公主府，以及郭戎临时借住的韦贯之居住的京兆尹的府邸。（说道理，兴庆宫属于阎卿的娘家，长公主府更是直接就是阎卿的。）
相比较在宫女服侍下从沐浴开始的阎卿，郭戎感觉他被柳宗元坑了，流程或许没变但是在内容和程度上和柳宗元说的并不是完全的一样。
就比如郭戎在睡梦中被唤醒之后，直接被一大群妇人团团围住，在郭戎没有任何准备和防备的情况下，几秒钟的工夫郭戎直接被扔到了浴桶里……
而这里的主人，韦贯之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被折腾得半死的郭戎纹丝不动。
对于水深火热中的郭戎不仅没有半分同情，反而和旁边红的跟螃蟹一样的韩愈、柳宗元一起，一般享受郭戎的惨状，一边吟诗作赋，怀念属于他们的青葱岁月。
虽然都是流程，虽然都是过场，但是因为太上皇同志想要通过郭戎的大婚，彰显大唐的文书武略。
迎娶公主中的某一部分不仅不会被放水，反而会被加强，这也是韩愈、柳宗元这对传奇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文有韩愈、柳宗元，武自然也不会旁落，两天前完成了阅兵的一万两千长缨军正兵，今天将成为大婚仪仗。
对于韦贯之、韩愈、柳宗元的见死不救，几经挣扎没有任何效果之后，尤其是发现了韦贯之的夫人也在这群悍勇的夫人中之后，郭戎终于明白了所有的挣扎都是徒劳的。
瞅了瞅咧着嘴幸灾乐祸的三个人，郭戎长叹一声：
“有心杀贼，无力回天，交友不慎，悔之晚矣！”
抵抗无效之后，郭戎干脆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彻底把自己当成了提线木偶，任由这些兴奋过度的妇人们摆布。
原本以为把自己当成一个工具人就没事了，结果郭戎发现自己还是把问题想简单了。
一套复杂到了极点的衣服，在这群妇人的手中一点一点地贴在了郭戎的身上，把郭戎裹得是里一层外一层。
看着在妇人的蹂躏之下生无可恋的郭戎，实在于心不忍之下，韦贯之终于开口了。
“郭戎忍忍吧，我们都是这么过来的，而且，驸马可不是这么容易碰到，不把你打扮得满意了，她们是不会停手的。”
前面的还好，多少给郭戎了一点安慰，可是后面那一句，打扮得满意了，听得郭戎是毛骨悚然。
什么叫把自己打扮得满意了？
然而没有人能回答郭戎的问题，在韦夫人犀利的眼神下，韦贯之老老实实的退了回去，继续和韩愈、柳宗元交流着曾经的心得体验。
第150章 文风鼎盛，武德充沛
娶老婆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虽然没有结过婚，但是这种意识郭戎是有的，所以当郭戎摆正了心态，完全将自己当成一个工具人，痛苦的程度瞬间逆转。
对于郭戎这种惊人的转换能力，韦贯之不禁偷偷地伸出了一个大拇指。
将郭戎从头发到脚后跟彻底清洗干净，
将头发一根一根地打理好，
套上了一层又一层的里子，
穿上了一套看起来跟戏服差不多的东西，
挂上了一个又一个玉佩一般的零碎，
腰间系上太上皇御赐的宝刀，
头上戴好及冠时候皇帝李纯亲自为郭戎地上的金冠，
当郭戎感觉自己已经快要成为一个移动的藏宝库的时候，妇人们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手，用一种欣赏的目光看待自己的艺术品。
此时，郭戎感觉自己身材这一套装备的防御力惊人，如果真的上了战场，，这效果绝对不亚于内穿锁子甲，外套扎甲，最外面再来一层皮甲。
也幸亏现在时间进入了十月的下旬，否则光这一套，郭戎感觉自己就会被活活地热死。
当郭戎感觉妇人们应该已经满意的时候，突然一声惊呼，妇人们再次一拥而上，给郭戎的脸上涂抹了厚厚的一层白粉，让郭戎古铜色的皮肤硬生生地涂抹成了白色……
在郭戎快要被折磨得崩溃的时候，一阵隆隆的鼓声传入了郭戎的耳中，出发的时辰即将到达。
临出门前的最后一秒，韦夫人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好几枝花，一枝插在了胸前，还有一枝直接奔着自己的脑门就过来了，这一刻，郭戎感觉自己一口老血都快喷出来了……
胸前就算了，脑门就算了，感觉自己已经处于崩溃边缘的郭戎夺门而出一路狂飙，以李锐为首总共二十四名长缨军将校穿着崭新的发亮的盔甲正在等候命令。
郭戎不知道的是，就在妇人们为他和阎卿梳妆打扮的时候，太阳已经升起，大地重新光明的时候，整个长安城似乎一下子就活了过来。
当郭戎完成了所有准备，带着自己的一众随行的文护卫、武伴郎们迈出京兆尹府邸准备出发的时候，惊讶地发一眼望不到头的长缨军已经静静的等候在门外。
更让郭戎惊讶的是，长缨军的两旁街道上，挤满了正在迎接自己，欢呼、雀跃的长安市民。
战鼓、战兵、战将，除了身后红得发紫的韩愈和柳宗元，这妥妥的一种带兵上阵的感觉，这气势汹汹的架势，郭戎都不知道自己这到底是去迎亲，还是率部去兴庆宫抢亲……
事实上，产生惊叹的远远不止郭戎一个，几乎所有人都笃定一点，长安城内绝对不会再出现第二个，像郭戎这种带着数千精锐去迎亲的场景。
从京兆尹出门左转，沿着大道前行，穿过朱雀大街，兴庆宫就在眼前！
虽然之前被柳宗元狠狠地坑了一波，但是，从离开京兆尹进入迎亲之后，确实没有更多的波澜。
当然在长缨军一种将校，数千战兵的护卫之下，一路通行无阻，所谓拦路虎，敲门砖，确实变成了象征意义的存在。
然而畅行无阻也就到此为止，因为兴庆宫到了，在兴庆宫正南面的通阳门下，一种大唐迁客骚人已经摩拳擦掌，准备就绪。
以诗、词、歌、赋为核心的文斗才是今天的真正的大戏。
不过最初的时候，郭戎一点都不担心，毕竟站在自己身后可是韩愈和柳宗元！
在李白、杜甫、王维、孟浩然都已经离世的情况下，郭戎相信，在这个时代不存在比发起了“古文运动”的韩愈、柳宗元更牛X的文人！
然而事实上，郭戎失误了，中唐以后确实没有比韩、柳更牛的文人，但是不代表没有同样重量级的存在。
比如，元稹、白居易！
元稹、白居易、贾岛、孟郊、李贺、张籍……
这些人郭戎不认识，但是在长安整整待了四十八年，又当了十几年长安县丞的韦贯之各个都脸熟。
听韦贯之向自己介绍一个又一个自己原本只能在《唐诗三百首详注》里才能听到的名字，原本信心满满的郭戎瞬间就懵了。
韩愈、柳宗元起的是“古文运动”，元稹、白居易引动的则是“新乐府运动”，两边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如果没有周围一堆堆后世留名的诗人……
可惜这个如果是不存在的！
韩愈、柳宗元VS元稹、白居易！
这是一场真正大唐文豪之间的交锋！
拼起散文，在场的所有人加起来也不是韩、柳的对手，但是今天所拼的并不仅仅是散文和书赋，还有诗歌，元稹、白居易身边则更是有一大批助手……
事实也如同郭戎所预料的一样，面对太上皇李诵不断设置的要求，本就不以诗歌见长的韩愈和柳宗元竭尽全力也就堪堪保持一个均势，这还是白居易明显放水的情况下……
眼看韩愈和柳宗元越来越吃力，而正在兴头上的李诵则没有任何收敛的迹象，随即以为“秋”题，还要与今天的场景相合。
这一下不仅韩、柳二人，元、白以及他们身后的一大批诗人都陷入了沉思。
毕竟，秋在诗歌里本就是悲凉的意境，以秋为题，还要与今天的喜庆相合，这可着实不容易，就算不喜庆，至少不能弄一首悲秋的诗。
然而郭戎在听到这题目的时候，脑子就是嗡嗡作响，他们不会但自己会啊，而且郭戎相信，但凡是在后世上过学的，绝对没有人忘记那首非主流的诗歌！
问题是原主人好像还活着，而且和柳宗元好像还是莫逆之交，自己既不知道这哥们现在写没写出这首诗，也不知道这哥们现在在不在长安，当着面抄万一被人家举报了……
现场陷入僵局，郭戎纠结到了极点的时候，一个洒脱，豪迈的声音突然传入了郭戎的耳中。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
这一瞬间郭戎激动的眼泪都快下来了，这哥们真的在长安！
郭戎回头，看到了一个身穿标准王八绿，头戴进贤冠，而立之年，但是无论眼神、面容、身形都浸透着豪迈的家伙正缓缓地从人群中走出。
“梦得！果然是你，也只有你！”
看到刘禹锡的一瞬间，柳宗元热泪盈眶，他因为郭戎的原因留在了长安，但是刘禹锡却在李诵退位之前被贬朗州刺史。
更关键的是性情相对豁达的刘禹锡是“二王八司马”中唯一一个，被贬值之后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二话不说转头就离开长安的倒霉蛋……
完全不在任何人预料之内的刘禹锡，一首秋词一下子就将氛围代入了高潮！
接下来，状态极佳的刘禹锡气势如虹，一首又一首佳作连出，瞬间将颓势扭转。
看着这不断迭起的高潮，郭戎知道，所谓的迎亲本就是过场，这种无拘无束纵横于天地之间的豪迈才是太上皇李诵最希望的。
而现在，李诵想要的目的达到了！
一场惊世绝伦的诗词盛宴见证了大唐的文风依旧鼎盛之后，李诵已经不需要用其他的行为来粉饰大唐的荣耀。
完成了最基本的礼仪之后，李诵直接下令，将其他包括宴饮在内的流程全部摒弃，郭戎将直接护送阎卿前往长公主府。
李诵想通过文风之后便是武德！
敦煌长公主府是从道政坊的废墟之上拔地而起，事实上，从敦煌长公主府到兴庆宫中间只隔了兴庆宫南侧的广场。
这里承载过大唐的鼎盛，这里有过数以万计的叛军集结，这里承载过李诵的誓言，今天，这里将承载大唐的武德。
在隆隆的战鼓声中，大唐的锐士踏着鼓点，缓缓入内，随后分列前行。
在一刻钟的时间内，一条由整整一万两千长缨军组成地连接了兴庆宫和敦煌长公主府的通道，将整个广场分成了两块。
三声鼓响之后，由24名长缨军校尉组成的玄甲骑兵开路，郭戎的战马和长公主的车仗并肩而行。
长安记得两天前这些长缨军在阅兵上的惊艳表现，短短两天的时间，所有人都感到这些精锐的战士身上气质的变化。
两天前他们震撼了长安城，但是那时候他们还有些许的青涩，但是现在，他们已经沉淀了下来。
神情更加从容，步履更加从容，步伐更加坚定，信念无可动摇，重甲、利兵、悍卒、勐将，利刃尚未出鞘威慑已然！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将士不言，但是在坚定的步伐中，所有人都感觉到曾经无敌天下的那支大唐铁军又回来了，大唐的武德依然充沛。
郭戎不知道这一天是怎么过来的，反正一切听从柳宗元的指挥就好，当柳宗元告诉自己已经完成了今天作为驸马需要完成了仪式之后，天已经黑了。
说了一句良辰美景莫要虚度，再给了郭戎一个你懂的眼神之后，柳宗元转身去找自己的好友喝酒去了。
郭戎使劲搓了搓已经笑得麻了的脸，看了看热闹到了极点的长公主府，头皮有点发麻，好在韩愈看起来状态不错。
跟韩愈耳语两句，韩愈微微一笑。
“放心吧，我在这里，快去吧，莫要虚度了这良宵！”
有了韩愈在场自己就放心了，郭戎转身向后院走去，该忙自家的事了~
第151章 大婚（终）
根据自己白天护送阎卿的记忆，在长公主府内一个个大红灯笼的照耀下，郭戎缓缓地向着长公主府的后院走去。
在记忆中属于自己和阎卿独立空间的跨院门口，郭戎看到了一身喜庆的宫装，正在门口不停踱步的古丽娜。
看到郭戎来到，古丽娜停止了踱步，脸上带上了一丝坏笑，等待郭戎走到面前，古丽娜紧了紧衣服，正了正身，在灯笼散发出的红光照耀之下，汹涌的波涛让郭戎一阵眩晕。
“是我带你进去，还是你自己进去？”
看到郭戎一脸尴尬，古丽娜捂嘴偷笑，从旁边充作护卫的娘子军手中接过了一个提篮，递给了郭戎，轻轻地打开了身后的院门。
“好了，我不逗你了，卿儿在等你呢！”
“这是？”
“接着就好，给你和卿儿准备的。”
愕然地接过提篮，从古丽娜打开的院门进入，后院里很安静，红色的灯笼散发出柔和的光芒，使得整个后院都散发着一股喜庆的气息。
看到虚掩着们，郭戎轻轻推门而入，一身红装，头上蒙着红盖头的阎卿依靠在床头一动不动，根据郭戎的判断，这小丫头大概率是已经睡着了。
郭戎的心中无奈又歉疚，自己和小十四的婚礼与其说是婚礼，不如说是一个超大型的社交平台。
太上皇、皇帝、宰辅、勋贵、朝臣、将军，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利益，哪怕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工具人，此时郭戎也已经精疲力竭。
郭戎转身尽可能轻轻地关门，可是手中的提篮却碰到了门框，轻轻地碰撞声依旧将阎卿惊醒。
看到隔着蒙头红抬头看向自己的小十四，郭戎一脸苦笑，把提篮放到桌上，大步走到了床前，坐在了阎卿的旁边，轻轻地将阎卿揽过来，搂在怀中。
蒙头红随即滑落，看着眼前娇羞的美人，郭戎轻轻一吻，在小兄弟的鼓励之下，郭戎直接将阎卿抱起，轻轻地放到了床榻上。
勐虎扑食，蛟龙入渊之势刚刚形成，阎卿却突然将手放到了郭戎的嘴边。
“郭郎～”
“该叫夫君了！”
“夫君～”
“哎！”
“古丽娜在门外吗？”
“应该是守在后院门口了，放心吧，没人偷听！”
“夫君，要不然你把古丽娜也叫进来吧！”
卧槽，郭戎的脑门直接就是一头汗，这啥意思，送分题还是送命题……
“啊，这，这，好像不大合……”
“我知道不符合敦伦之礼，昨天晚上娘娘教导过我，虽然娘娘告诉我过今天晚上只能是……，但我真的不想今天晚上让古丽娜独自一人……”
看着小十四的眼神，郭戎基本可以判定这是送分题，虽然也想过以后有机会了是不是尝试一下，但是这么快就这样——亲兄弟昂首挺胸，郭戎心花怒放！
不过稳妥起见，郭戎还是先假装拒绝一下。
“嗯，不过这好像确实不符合规矩，而且万一传出去，驸马爷新婚之夜……，你不怕陛下一怒之下让我入宫么。
“我问过娘娘的，古丽娜算是我的陪嫁，今夜可以在这里的，只是不能……夫君，古丽娜真的帮了我好多，没有她我真的坚持不到现在……，而且……”
看着脸已经红透的阎卿，郭戎一脸坏笑。
“而且什么？”
“我怕我承受不了……，而且古丽娜孤身一人，我真的不想让她在咱们的新婚之夜孤苦伶仃……”
“不后悔么？”
“嗯！”
“哎，太善良了啊，小十四，”轻轻地将阎卿拥在怀中，“放心吧，我会永远陪着你的，那现在我去叫古丽娜。”
“嗯！”
“吱呀——！”
本来已经关上的辕门被突然打开，一脸木然的古丽娜突然被惊醒，然后他看到郭戎出现在了门口，正朝她招手。
“怎么了？”
看着门口还有几个娘子军充作的护卫，郭戎走到古丽娜身边耳语两句，听到一半，不久之前还故意让郭戎眩晕的古丽娜的脸也突然红了。
随着古丽娜红着脸进入院内，门口几个披坚执锐的娘子军会心一笑，现在要按照长公主的吩咐老老实实守好门了，要不然驸马真的有可能会被弹劾的。
院外，娘子军们加强了警戒。
院内，柔和的红烛为房间内旖旎的风光增添一种别样的风情。
看到了古丽娜红着脸走进屋内，阎卿释然，两女对视一笑，然后两人开始默契地一左一右退去郭戎身上比三层重甲还复杂的礼服。
左侧，一身艳丽宫装，身材婀娜，凹凸有致的古丽娜，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
右侧，一袭气质红装，看似娇小可人，实际别有洞天的阎卿，峨眉山月半轮秋，影入平羌江水流。
两种风情，两种感觉，骄阳似火，柔情似水，左顾右盼之下，给了郭戎一种梦幻般的体验。
不知不觉间郭戎和自己的兄弟在已经整装待发，准备就绪，拔剑四顾。
双手缓缓前行，退去宫装，卸下红装，长枪如龙，槊锋遥望！
草原的风情自如奔腾的野马，沉溺其中让郭戎明白，人间更有风涛险，翻说黄河是畏途。
然而更大的惊喜却不在草原，中原汉家风情亦别有洞天，有道是，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如此良辰美景，郭戎情不自禁，雄姿英发，霎时间，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纵览情怀，引吭高歌，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高处不胜寒。
柔情似水，波涛如怒，虎可搏，浪难凭，翻山越岭，披荆斩棘，终卧于大江之侧，遥望天际，纵览星河之光。
左观，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双月轮。
右望，艳艳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回望草原，秋风萧瑟，马蹄阵阵，万马奔腾，洪波涌起，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临江之侧，山林之间，草木繁茂，兴之所至，上高山，入深林，穷回溪，幽泉怪石，无远不到，而后心凝形释，于山巅泉涧，与万化冥合。
山高林密，搏浪中流，然后有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先知桃花潭水深千尺，然后飞流直下三千尺，晓银河之水高九天。
初时，东临碣石，以观沧海。
终了，神龟虽寿，犹有竟时。
不知道到了什么时候，夜已深，人已静，郭戎终于明白了什么叫潼关怀古：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日上三竿，疲惫的阎卿轻轻地扭动了一下身体，缓缓地睁开眼睛，发现****的古丽娜正较有兴致地盯着自己。
顺着古丽娜盯着的方向看去，阎卿发现自己双手持枪，勐然放手，羞愧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结果古丽娜躲着熟睡中的郭戎，爬了过来，然后伸手在阎卿……
“啪！”
“手感确实不错，怪不得郭郎会喜欢，下次要提醒郭郎轻一点，他手劲太大。”
“累不累？”
“累！不光累，我感觉浑身都疼！”
正打闹的时候，阎卿的肚子突然咕噜一下，古丽娜扑哧一下，然后发现自己也饿了，随即发现了被郭戎放在桌子是哪个地提篮。
一边说笑，古丽娜从床榻走到桌旁。
“天呢，你们昨天连交杯酒都没喝就把我叫进来了？”
“这不是怕你会难受么，而且，如果我真的不能……那就只有靠你了。”
“放心吧，张道长不是说过，你现在已经可以怀上子嗣了，放心吧，我会帮你一起看好他的。”
………………………………………………………………………………
一场盛大到极点的婚礼之后，郭戎在长安的日子终于进入了一个平静的阶段。
白天在禁苑练兵，演练战术，跟着李愬学习战略和实战技巧，晚上回家斗地主。
虽然时间排得满满当当，但是辛苦并快乐着。
时间在不经意间流逝，长缨军的训练在稳步推进，韩愈的灌输/洗脑计划也在缓慢进展，一切都在有条不紊。
郭戎尝试性地将兔子的一切习惯移植到长缨军，不是所有的都能与大唐的时代吻合，但是很多东西确实让长缨军有了与这个时代其他军队截然不同的气质和作风。
队列训练培养了令行禁止、内务条理培养了士卒的耐性以及对命令的绝对服从、良好的军容、军纪更让长缨军成了所有关中人的骄傲。
侦察/斥候营、炊事班、医疗队/营、工兵等专业辅助兵的设置，更是引起了唐军府兵时代李靖之后的第二次改革。
高强度的训练、充足的营养补给、大量老兵作为核心的指导，再加上正兵、辅兵、后勤三个营的晋升淘汰制度，使得效率大幅度提升。
按照现在的进度，转年之后正月结束的时候，长缨军的第一阶段训练将完成，到时候欠缺的就是一次实战性质的拉练。
所以从贞元二十一年12月开始，郭戎开始频繁地前往兵部，直到改元元和元年的第二天，贞元二十一年的最后一天，郭戎终于等到了他所想要的东西——
京畿道陇州、原州，山南道凤州，同时传来军报，吐蕃东境道斥候！
元和元年正月初二，以老兵、猎户、牧人为主，新组建的长缨军侦察营全员出动目标陇州、原州、凤州，调查沿途路况、绘制地图、预设宿营地点，实地考察地形。
第152章 双喜临门！
在兴庆宫临战之前，郭戎曾经以玄宗李隆基、代宗李豫、德宗李适三代唐皇面对危机选择跑路丧失民心，说服李诵留守长安。
然而当郭戎自己真正执掌了长缨军，需要肩负起对长安防卫的责任，正经的跟随李愬学习之后，发现自己的错的非常离谱。
隋、唐的长安城是当时世界上规模最大、建筑最宏伟、规划布局最为规范化的一座都城。
无论是前隋文帝杨坚、太宗李世民抑或是玄宗李隆基，这些人在兴建和修缮长安城的时候，所要彰显的是大隋（唐）的雄壮和气魄。
所以，以隋大兴城为基础的长安城修建得格外宏大，外墙周长接近八十里，所有来到长安城的蛮夷们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感受到什么TMD叫TM的惊喜！
然而，这种城市对于守城者来说，则是噩梦的一般的存在！
周长接近八十里，正兵、辅兵、后勤兵，满编之下三万人的长缨军扔到外墙是连个影子都看不着。
郭戎当初敢坚守兴庆宫依仗的是兴庆宫高度即接近四丈的宫墙，而长安城的外墙的高度只有不到两丈（实际上不到六米）。
根据实地考察之后的保守估计，想要对长安城进行有效的防御，至少需要20万的兵力（郭戎：手头有二十万精锐唐军，老子还守个头，一路向西，在白旗升起之前占领巴黎都够了）。
但更加悲催的是，长安城还没有修建瓮城……
城内108坊均匀分布，城内六条大街又直又宽，作为大唐骄傲的朱雀大街宽度更是达到了惊人的一百五十米，以至于可以作为长缨军的阅兵场！
这东西看起来很气派，可是敌军一旦攻破了外城，就跟野猪进了菜地一样，可以随便乱拱，而守军根本无法利用城市巷战节节抵抗。
在战事被安排守长安城的将领上辈子就是折翼的天使。
当郭戎明白这一切之后，只能说在政治意义上长安举足轻重，但是在军事上，是个和军事要塞一点边都不沾的渣渣！
当然这也说明了一点，太上皇李诵确实很厉害，但这并不妨碍郭戎知道，李诵在军事领域真的就是个渣渣。
长安城不可守，那想要确保长安不失守，就只能放在外面。
当确定吐蕃斥候出现的消息之后，郭戎的脑海里浮现了自己研究了好几个月的关中地形，迅速离开了兵部，一边吩咐自己身边十几名亲卫，一边赶回禁苑长缨军大营。
“即刻通知大将军李愬、长史韩愈、郎将李锐、孙坚、邵树民、杨鑫，……参军刘禹锡、罗中文……
侦察营郎将李二牛、校尉于谦、德刚、沙周、王铮、武鹏君，后勤营郎将徐林、校尉何海洋工兵营郎将兰苗，医疗队校尉孙济，炊事班校尉严轻，……即刻赶往大营节堂！”
“遵令！”
齐声应答之后，一个声音传来。
“中郎将！”
“何事？长公主今天似乎身体微恙，严大妈今天告假在去了长公主府为长公主调理膳食，也要通知么……”
郭戎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忘了这茬了，阎卿这两天身体有点不是很好，大概是感冒了，胃口不太好，严大妈的厨艺郭戎还是放心的。
不过，接受了军事训练之后，炊事班那帮现在牛的一批的厨子们恐怕也就这位上阵可以杀敌，下阵厨艺惊人的山南大妈能镇压得住！
没办法，这位和阎卿同音不同字的严轻，严大妈就是一个不小心可以把郭戎撞飞的厨娘，而且还是太上皇的御用厨娘。
兴庆宫一战，严大妈身披三层重甲，手持两柄噼柴大斧，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在宫墙之上硬生生地砍死了至少二十个神策军……
“通知，速去！”
随之，郭戎匆匆地返回了长缨军大营，在长缨军有作战室性质的节堂内挂上了研究了很久的关中地图。
当严大妈带着一脸喜色最后一个抵达节堂的时候，聚集了整个长缨军所有重要将校和兵种负责人的军议已经进入了尾声，郭戎已经在下达命令。
“侦察营全员出动，以萧关方向的原州、泾州、陇州为主，凤州、岐州为辅左，如有必要可以向武州延伸，……
工兵营要抓紧完成各类器械核心部件的制作……，投石车这一次是防御战，不需要准备太多，但是一旦真的和敌军遭遇，我要求随军工兵营至少可以拿出五十架八牛弩投入实战……
医疗队，物资准备不需要我说了，要至少可以提供六组合格的五人医疗小组，如果实在人不够就去找张嘉轩，让他从太上皇那里从太医院抽调……”
“炊事班！”
“到！”
听到郭戎的声音，严轻勐然起身。
“严校尉，刚才你不在，不过影响不大，正月末之前，炊事班这边至少要提供20个10人的合格的炊事班，这些炊事班将按照条例，以什为单倍被分配到野战状态的团里。”
“遵令！”
“后勤营……，”
“正兵，正月二十之前必须完成训练收尾，正月二十五之前确定出征人员，如果没有意外最迟不会晚于，二月初一全军就会开拔。”
“所有人，还有不明白的吗？”
“没有！”
“很好，徐林留一下，严轻留一下，其余人解散！”
看着收到命令之后一个个腰板挺直，身体笔挺状态离去的军官，想了想刚才那唐、兔混合版的口令，之前没有太被自己看中的内务条理发挥出了远远超出自己的想象的作用。
“离开长安城之内肉类的补给难度会翻倍，需要提供一万人，一万两千牲口的补给不是个小问题，提前做好准备，多弄点存货，等侦察营的地图和回馈返回后我会第一时间交给你。”
“遵命！”
随着主管后勤营的徐林离去，郭戎终于得以将注意力集中到了喜气洋洋的严轻身上。
“严校尉，卿儿她……额，胃口好点了吗？”
然而，严大妈却没有回答郭戎的问题，不仅没有回答，连军中的称呼都换了。
“驸马爷，你真的不知道吗？”
一个驸马爷让郭戎火冒三丈，三令五申，一切称呼都需要以军职为准，回家了怎么叫无所谓，但是在军中，韩湘要是敢叫韩愈叔祖一顿军棍是免不了的。
“我知道什么？”
刚刚问出这句话，郭戎突然一愣。
“长公主和古丽娜姑娘都有喜了！”
严轻的话一出，郭戎感觉浑身都一阵颤抖，脑海中如同惊雷闪过。
“这～严大妈，这～”
“长公主府里面都是些年轻人，她们懂什么，我到了府里看到长公主的样子一下子就知道长公主肯定有了驸马的子嗣，不过当时驸马不再，后来公主就派人去通知了太上皇……太上皇把张道长直接派来了！”
“张道长说了喜脉！”
激动不已的郭戎双手在不停地颤抖，就好像完全不受控制一般。
“还有？”
“张道长觉得古丽娜的脸上也不对，结果也把了把脉，结果又是喜脉！”
此时的郭戎已经什么都不顾上了，将手中的东西让给韩愈，直接从门口冲了出去，高声呼喊。
“备马！回府！”
跨上战马的一刻，郭戎开始夺路狂飙，为了尽可能加快速度，郭戎直接绕行了城外，一路狂奔之下，原本至少需要半个时辰的路程，不到半个时辰就已经走完。
当兴奋的郭戎一路冲回道政坊的时候，发现太上皇的车仗已经稳稳地停在了门口。
冲入门内之后，郭戎看到身材依旧窈窕的阎卿已经被一大群大唐身份最顶级的妇人围在了中间嘘寒问暖。
张嘉轩正在不停地对太上皇李诵说着什么，看样子说的内容让李诵龙颜大悦。
看到郭戎回来，本身笑的跟菊花一眼的李诵直接就绷起了脸。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陛下，臣从兵部确定了吐蕃人……的消息之后，臣立刻返回了大营召集了所有将校……，直到刚刚严大妈告诉我，我才知道……”
“好了，别解释了，吐蕃人的情况朕也值得，尽忠职守本就是你的优点，既然吐蕃人给你送上了练兵的机会，那朕提前准了你了，这点你不用担心。”
“只不过你这脑子，这都多少天了，你就没感觉出身边两个女人没什么异常么，笨蛋啊！”
“……”
“长缨军的训练已经进入了正轨，韩愈也帮你征募了一些文官，日夜操劳了这么久，人都瘦了，这就不合适了，朕准许你稍微休息一下。”
单单太上皇这么说也就算了，偏偏张嘉轩也凑了过来，盯着郭戎认真地看了半天。
“确实，黑眼圈都有了，确实太操劳了，而且你最近，咳咳，我这里有一个师傅传下来的方子，对于养生固本有奇效，不过有点副作用，你要么？”
“什么副作用？”
“可以让你清心寡欲，缓解你接下来半个月的痛苦和煎熬！十万贯！”
卖药都卖到老子这里了，还十万贯，这TM敲竹杠敲上瘾了！
……张嘉轩跟着太上皇学坏了……
第153章 准备就绪，长缨出征！
“十万贯，带方子要不要？”
“不要！”
“你可别后悔，我这是看你可怜，给你的友情价，等明天可是十万贯一副药了，你可以考虑好了。”
“……，不要！”
对于张嘉轩这明显是趁火打劫的行为，郭戎可以不屑一顾，只不过对于哪些霸占着阎卿的太上皇的妃子们，郭戎就真的是无可奈何了。
硬生生地熬了一个时辰，不请自来的太上皇终于带着自己后妃群离开，郭戎才到了阎卿的身边，下一刻而，一直躲在一旁的古丽娜也出现在了郭戎的身旁。
轻吻一下阎卿，又吻了一下古丽娜，郭戎依次将耳朵贴了到两人的小腹上。
“夫君，你干什么呢，这才多久啊！”
紧接着便是两人银铃般的笑声，这时候郭戎也反应了过来，咧嘴一笑，然后轻轻的将两人揽了过来。
“有你们两个陪伴真的很幸运，放心吧，我会好好保护你们的，我现在必须撑下去的理由又多了一个！”
跟眼前两个佳人说完，郭戎将目光投向了西方，在心中默默的说道，老头子们，撑住，我就快打回去了。
郭戎良好的心情一直持续到了晚上，某一刻郭戎，二话没说直接冲出了卧房，然后冲出了长公主府，目标兴庆宫，也不知道张嘉轩的方子是不是真的……
张嘉轩的方子是不是真的郭戎不知道，但是大半夜跑到兴庆宫去求援的时候，郭戎看到的张嘉轩咧着嘴冲自己大笑，一只手拿着一副早就准备好的汤药，另外一只手摊开显然是准备收钱了。
张嘉轩的方子在清心寡欲方面效果怎么样不好说，毕竟因为长缨军出征在即，大量的时间还是被放在了军中，他能陪伴阎卿和古丽娜的时间并不算太多。
但是在培元固本方面郭戎觉得自己没吃亏，无论是精神状态还是体力状态迅速恢复到了巅峰，毕竟连续激战了两个多月，就是铁打的身体也会有点虚……
就在禁苑和长公主府之间来回奔波的过程中，被派出去的侦察兵已经开始陆续返回，与吐蕃交接战区各州的实际情况已经被反馈了回来。
正月二十六，侦察营被派往泾州（萧关）方向的队伍也带回来了萧关（泾州）－邠州—奉天－长安一线（邠州道）最新绘制的地图。
至此，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在长缨军近千人的侦察营的奋战之下，陈仓道、渭水道、回中道、邠州道从西侧进军长安的地图已经完整的到了郭戎的手中。
与此同时，各项准备也已经基本就绪。
正月二十八，长缨军所有校尉以上军官，出征之前的最后一次准备会议在长缨军节堂举行。
“根据现有来自兵部、边州、山南道、剑南道以及侦察营传回的消息看，虽然不清楚吐蕃人为什么会在隆冬时节出兵，但是出兵已成定局。”
“剑南、山南的情况不需要我们担心，但是在原神策军依旧在整编的情况下，本次防御战我们长缨军将成为京畿道的主力，本次我们长缨军的主要方向是这里！”
正在为所有军校讲解情况的录事参军罗中文，指向了节堂中央地图的左上角：萧关！
“从萧关东进有两条路可以威胁长安：第一，回中道，泾州（萧关）南下，原州－陈仓进入关中平原，第二，邠州道，泾州（萧关）东进，邠州—奉天！”
“回中道更为平坦，但是途中城池林立想要迅速推进很难，事实上昔年吐蕃攻占长安，就是走的萧关、邠州、奉天一线。仆固怀恩造反，也是通过萧关、邠州打到了奉天！”
“另外陛下已经准备派遣由神策军改编的六千羽林军前往散关加强防御。”
“大将军、中郎将、长史，诸位将校，这就是此次战事我长缨军所面临的主要情况！”
“诸位可以各抒己见，战略重点，战术思想，路线情况，如何作战，如何准备，罗参军你继续主持吧！”
随着李愬的命令，跃跃欲试的各个将校纷纷举手发言，而跟李愬耳语两句之后郭戎凑到了韩愈的旁边。
“这罗中文到底是你从哪里挖出来的，文武双全不说，见识和眼界也绝对不同凡响！”
“运气不好！”
“运气不好？”
看着郭戎满脸的疑惑，韩愈带上了一种诡异的笑容。
“贞元八年（792年），我参加进士试和他相识，那是他第三次参加，我进士及第，他因为风寒状态奇差，未能及第。”
“……”
“到现在为止他总共参加了参加六次进士试，明明文采不凡，但是总能碰上风寒、钱财被盗、文牒遗失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事情，六次全部铩羽而归！”
“……”
“上一次失败之后，他准备留在长安准备，结果先皇驾崩，为了等待新皇恩科他又等了八个月，结果太上皇退位……”
“……”
“心如死灰的他，刚准备离开长安，碰上了俱文珍的兵变，兵变刚刚平定他收到了江南道水严重，不得归乡只得滞留在了长安。”
“……”
“滞留期间碰上了阅兵和你的大婚，结果在围观你大婚的时候他所居住的居所被盗，钱财、文牒、尽数被盗。”
倒霉到这个程度，郭戎也是服气了，这简直就衰神附体。
“后来呢？”
“然后他被迫向京兆尹求助，贯之就想起了我和他是同窗，我看他已经身无分文，就直接推荐给了你，你听说他文武双全，然后……我感觉他在武略方面要强于我，所以就干脆偷懒了。”
郭戎和韩愈讨论罗中文的倒霉经历的时候，在罗中文的主持下，讨论已经进入了尾声，而且在思路上跟李愬、郭戎拟定的路线基本一致。
和李愬对视一眼之后，郭戎示意罗中文停止，接着自己站了起来。
“诸君的想法我和大将军基本一致，那就这样定下来，虽然本次出征是防御战，但是任何人不得松懈，本次出征将使用已经模拟会演练过的战兵配属辅兵的模式，下面由罗参军宣布具体的安排。”
“本次战兵配属与演练相同，每团配属一个10人炊事班，一个50人的后勤队，战兵每营配属一个工兵团，一个五人医疗班。”
听到罗中文说到的出征配属编制，郭戎不免得意，毕竟这可是自己从兔子那里抄来的得意之作，显而易见的好处获得了所有人的一致称赞，然而听到下一句，脑海中浮现出了让郭戎很蛋疼的编制问题。
首从府兵时代开始，唐军出征的时候军都是临时编组，所以唐军的战时和非战时体系并不是完全一样。
简单来说，平时扁平化管理，比如在纯府兵时代，理论上兵部掌管大唐一千两百多个折冲府（理论上！
！），需要作战的时候抽调编组成军，形成战时体系。
所以，当郭戎想到满编状态三万人的长缨军会有整整150个团的时候，脑子里嗡嗡的。
然后，郭戎提前在军和团之间增加了一个千人作为得中间建制。
按照郭戎的计划，这个中间建制配属辅兵之后可以满足小范围冲突的需要，唯一让郭戎蛋疼的来自这个编制的名字——“营”！
“营”来自韩愈的建议，作为古文运动的发起人，提出一个汉军的编制丝毫不让人意外。
对于本就常以汉家自称的唐人，对于“营”这个称呼没有任何抵抗力，韩愈复古的想法获得了包括了太上皇和兵部的一致认可。
增加了营，去掉了伙，长缨军现在的体系已经相对完善。
十人为什或班（战兵为什，辅兵为班，比如炊事班）以老兵为什长/班长，
五什为队，指挥为队正，
二队为旅，指挥为旅帅，
二或为团，指挥为校尉，
二、三或五团为营，指挥为营长，
经过整合之后，整个长缨军战兵部分有战兵九营（5团），工兵三营（5团），轻、重骑兵个一营（两团），侦察营一个（五旅），军府直属骑兵营一个（两团）。
来自后世的郭戎对于营》团》旅的这种的称呼很蛋疼，但是几经抗争无效之后，郭戎只能安慰自己他们开心就好。
“郎将李锐，领孙坚、杨鑫、邵树民领所部三营战兵及轻骑兵营二团，工兵二营，沿着渭水朔流而上，进驻陈仓、陇州、凤翔。”
“大将军、中郎将将亲率直属重骑兵营、轻骑兵营一团，六营战兵，工兵一营，工兵三营，直属工兵营，出邠州道。”
“长史韩愈留守长安负责大营整训以及物资转运补给！”
完成了所有布置之后，以录事参军代行了参谋长职务的罗中文向郭戎示意，郭戎随之起身。
“现在还有最后两天的时间，两天之内各部查缺补漏，二月初一，正式出征！”
两天时间一闪而过，二月初一的清晨，料峭的寒风中太上皇的意外抵达给长缨军带来了极大的鼓舞和士气的提升。
同时，也将为了和大军一同出征而没有告别的阎卿和古丽娜带到了眼前。
很快，在隆隆的鼓声中，长缨军正式出征！
第154章 狗牌
“什长，这是什么东西啊？”
在长安的阅兵式上担任旗手的林宇一边前行，一边摆弄着自己挂在了脖子上的那块铁牌牌。
这块黑色的铁牌牌是今天出征之前才发下来的，上面还刻着字，而且每个人的似乎都不一样。
领到牌牌的时候，所有人都得到了一样的嘱咐，这个铁牌牌对他们非常重要，除非战死了，否则绝对不可以丢失。
至于具体的作用和用法，等到抵达今天的宿营地点之后会由什长传达。
开拔两个时辰之后，实在压抑不住自己的好奇心的林宇，攥着这个铁牌牌把脑袋伸到了什长面前，问出了自己的问题，这到底是个啥。
结果，什长一回头，看到了在行军队列中探头探脑盔歪甲斜的林宇，脸直接就黑了，这小子是把行军纪律当饭吃了！
同样是陌刀兵，什长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舍得抡起陌刀，转而抄起了背着的大号工兵铲，照着林宇的脑门就砸了过去。
“当！”
“瓜怂，铁胃戴好，出了营你就觉得没人管得了你了吗？让校尉看到你这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不光你自己，老子也要受罚！老子要是挨了军棍，你看老子不把你个瓜娃子的狗儿腿打断了！”
这一工兵铲砸的是结结实实，再配合着什长浓浓剑南道的口音，感觉被抽得快脑震荡，整个脑子都在嗡嗡作响的林宇，一下子把铁胃扣在了脑袋上。
军容军纪可不是闹着玩的，被校尉看到最多是一顿军棍，万一被那些戴着白袖章的家伙看到可不仅仅是军棍的问题……
“有驮马可以帮着驮装备，今天的三十里的路程最多两个半时辰，再有半个时辰就到营地了，到时候再跟你说你的狗牌，现在你给老子挺直腰板，好好走路！”
行军途中的小小的插曲一闪而过，但是这位什长口中还有半个时辰就能到宿营地是真的。
事实上，关中平原的平坦，数量众多的驮马，专职辅兵的协助，充足的准备和预桉之下，目标邠州道的长缨军主力的行军速度确实比预期要快不少。
“大将军，看现在的状况，午后应该就能抵达第一个预设的营地。”
“速度比我预想的要快，至少比我预期地提前了一个时辰！”
“大将军，在平原，三个时辰行军三十里，对我们来说应该算不上快吧，之前合练的时候这条路用不了三个时辰的！”
“你啊，这可是长缨军第一次真正的出征，这速度很惊人了，今天恐怕能走至少四十里。”
“我原来想的是休整半个时辰之后，再行军三十里……”
“休息之后再行军三十里？”
看到郭戎有些尴尬地点头之后，李愬先是一愣，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笑了。
“日行六十里，你这太心急了！以长缨军的素质和训练，在平原日行六十里绝对没问题，这一点我有信心，但是不是现在，休息半个时辰再向军三十里……，怎么说呢……”
“作为什长的老兵是没问题的，他们知道如何合理分配体力，但是我们的新兵太多了，占到了八成以上，你虽然稳重，但也是少年郎，少年郎的心性如何你也了解。”
“第一天出征最容易兴奋，一旦分配不好体力会影响后面的，走完六十里明天恐怕他们连三十里都走不动了。”
“那，大将军，我们今天再走多少合适？”
“休息之后，十里或者二十里均可，这样，重新出发之后你去前军，不要看考侦察营的地图，你自行选择一处营地，算是我对你的考教。”
……………………………………………………………………
两个多时辰的行军之后，林宇所在的队伍终于开进了宿营的地点。
在路上就不太安稳的林宇，抵达营地之后，更是东瞧瞧西望望兴奋不已。
相比较林宇这些新兵，什长在看到工兵没有扎营之后，立刻明白这里不是最终的宿营地点。
看到脑袋跟监视器一样乱转，而不是坐下好好休息的林宇脑子更是感觉一阵头疼，看到什长看向了自己，林宇立刻攥紧了自己的铁牌牌，窜到了什长的身边。
“什长，这玩意到底是啥？”
林宇一句话问出，一什人的目光全都聚集了过来。
看到这一幕，什长反而有了主意，
“想听就过来吧，一个个伸着脖子跟鹅一样，好看吗？”
看到自己手下九个陌刀兵都围了过来，什长满意地点点头，指了指被林宇拿着的铁牌。
“你们知道这东西叫什么？”
“不知道！早上没说。”
“校尉身上的腰牌有人见过吗？”
“有！”
“这个叫身份识别牌，也叫军籍牌，跟校尉身上的腰牌差不多！”
说着，什长把挂在自己脖子上的铁牌取了下来，拿在了手中，放在手掌，接着什长用手指指向了牌牌的中间。
“看见这里两个字了吗，徐立，老子的名字，上面三个字是长缨军，下面……”
“什长，你这怎么比我多了俩字！”
林宇的话音还没落，什长徐立大手一下子就拍在了林宇的脑门上。
“瓜怂，那是什长，等你什么时候也当了什长了就有了，别给老子打岔！”
接着什长将贴牌翻了过来。
“贞元十七年募兵，剑南道，蜀郡，益州，成都县。”
“我的天呢，什长，你咋怎么认识这多字嘞？”
“晚上你们都能去睡觉，老子是要跟着指导员识字的，认识这么几个字很奇怪吗？”
看到手下惊讶而崇拜的目光，让徐立异常的受用，不过心里徐立却后悔了，当时为什么不好好学多认一点字，等晚上再学认字的时候一定要好好学习，不能再睡觉了……
“什长，我们能学嘛？”
“等你有战功了，我去找校尉和指导员给你申请，岳龙刚，现在你们觉得这东西有什么好处……”
“徐什长，校尉召集所有军校！”
听到传令兵的话，徐立迅速起身，看了一眼传令兵手指的方向，扭头对身边自己的兵说道。
“你们继续讨论着狗牌的作用，等我会来看看你们能讨论出什么！”
说罢，什长徐立向团校尉所在的位置跑去，同样的场景在整个营地各处出现。
刚刚从郭戎那里接受完命令的校尉正在将命令传达下去。
“全军休息两刻钟之后将继续出发，继续前行不超过二十里，尤其是各位什长需要让新兵调整好心态，尽快让他们适应长途行军，另外先期抵达的炊事班已经准备了热汤，可以以队为单位安排领取。”
听到了确切的命令之后，徐立反而松了一口气，一个时辰太长长了，两刻钟解决一下餐食，调整一下状态，时间刚刚好。
徐立返回的时候什里正讨论得热火朝天。
“休息两刻钟之后我们会继续出发，今天大概还要再走二十里。”
虽然没有人直接表达不满，但是失落感是普遍存在的。
“但是，中郎将让各团的炊事班准备了热汤，有没有人想去领的？”
果不其然，听到了热汤，失落感就消减了大半。
疲惫的时候，失落的时候，一碗热汤的作用远远不是平时可以比拟的，再加上徐立开始拼命地引导话题。
“为什么叫狗牌我也不知道，我也是听指导员说的，这东西能识别你的身份，说句不好听的，如果真的战死了，只要这东西还在身上能识别身份，家人就能领到抚恤和田地……”
“指导员说这东西是中郎将提出来的，原本指导员以为这东西要这次从邠州回来才能做好，现在看来是中郎将提前去找太上皇了……”
虽然说得不什么好事，但是所有人都知道那一份丰厚的抚恤，对于士气的鼓舞作用却异常的显着，当什长说完之后，所有人对于狗牌的珍惜程度陡然上升。
“指导员好像很厉害啊！”
“那当然，要么是那可都是韩长史的学生，咱们团的指导员那是中郎将从太学抢来的，文武双全，写得一手好字，据说比中郎将的字要好一百倍！”
“指导员说过，以后如果想写家书直接去找他就好，”
当热汤喝到嘴里，暖到胃里，在吃上肉干，啃上大饼，听着什长唾沫星子横飞地讲述狗牌以及指导员的相关事迹，两刻钟的时间过去的时候，整个什气势高涨。
重新出发之后，因为不同军官的能力不同，总人数超过万人的队伍呈现出了截然不同的状态，看到七成以上的队伍精神饱满重新出发，李愬悬着心放下了。
行军一个半时辰之后，李愬和军府直属的工兵营抵达了郭戎选定的营地。
虽然不在侦察营提前标注的推荐位置上，虽然并不算特别易守难攻，但是地形，水源等几个地方基本符合要求，李愬给了郭戎一个合格评价。
随后战兵警戒，炊事班做饭，骑兵和侦察营巡视外围，工兵则在辅兵的帮助下开始迅速搭建营寨。
第一日，辰时正时出发，申时宿营，行军约四十三里，侦察营保持三十里警戒范围。
第二日，行军四十八里，抵达醴泉县。
第三日，行军五十三里，抵达奉天县。在奉天留下一个后勤团，设置第一个后勤转运站。
第四日，从奉天北上，进入关中平原北部山区，侦察营警戒范围提升到五十里。
第155章 泾州，泾阳军，泾原节度使
第五日，抵达永寿县。
……
第八日，抵达邠州，
第九日，全军在邠州休整一天。
在邠州设置第二个后勤转运站。
第十日，除留守泾州部分以外，长缨军继续前行。
十三日，抵达宜禄。
十六日，长缨军主力泾州，进入战区。
从泾州再往西北前行不到两百里，就是关中四隘之一的萧关。
不过早在广德元年（763），趁着安史之乱以及仆固怀恩，萧关以及其所在的原州就已经落入吐蕃人之手。
郭子仪费尽心血建立的以泾州（现泾川）、陇州（现陇县）、邠州（现彬县）为支撑点的陇山防线，再加上中唐三杰等一大批将领的才将整个陇山防线稳固到现在的位置。
长缨军主力抵达泾州之后，首先在泾州城外设立大营。
随后，李愬带领郭戎在内的长缨军主要将校入城，前往拜会此刻在泾州城内的泾原节度使段佑，毕竟这位管辖泾、原、渭、武四州，在西北抵御吐蕃的核心力量。
当然了，昔日走到长安兵变，吓得李适（德宗）仓皇逃窜，差点把李诵（太上皇）弄死的就是这里的兵，一直在跟吐蕃死磕，战斗力相当不错的泾原军。
说实话，段佑只是理性地向长安送去了军报，并没有请求援军，所以对于这支不请自来的禁军段佑并不感冒。
禁军的甲胃向来光洁，装备向来豪华，羽林军、神武军、龙武军莫不如此，只不过战斗力那就是渣渣，昔日那五千泾阳军能把数万禁军撵的抱头鼠窜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如果来的是神策军，他还会高看一眼，但是对于名字都没听说的长缨军，段佑直接当成了和羽林军一样的废物。
面对这种情况，自然不可能有什么好的态度，除了李愬之外其他人甚至连名字都没问。
“我接到了兵部的文书，但是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来泾州，你们老老实实在长安待着不好吗，真要换个时间来也无所谓，你们就是来春游踏春我也不管，但是……”
“现在吐蕃人很可能大兵压境，我没工夫照顾你们这些废物，如果想留在泾州也行，我给太上皇个面子，老老实实地在泾州城下待着，别乱跑！”
这位泾阳节度使的开场白，除了一脸无奈的李愬和剩下的几人包括郭戎在内一个个目瞪口呆，没有离开长安城的时候，他们是整个长安城的骄傲……
看着眼前的段佑，李愬也是异常地无语，他和郭戎想到过这位可能不太好说话，但没想到会到这个程度。
但凡换一个人至少不会这么说，可是偏偏段佑昔日是郭子仪的牙将，是从平定安史之乱活到现在的老古董。
年龄大，资历老，战功高，而且是少数完全忠于朝廷，没有任何自立之心的藩镇，别说他就是连他爹段佑都不见得放在眼里。
“段帅，这恐怕不妥吧，长缨军毕竟是受皇命而来，而且……”
“李愬是吧，我喊你一声大将军是给你父亲面子，给太上皇面子，否则你以为你有资格走进这泾州么，有资格站在我面前吗？什么东西！”
哔嘀阁
两句话下来，李愬的脸也涨得通红，除了郭戎之外所有人已经被激怒了，看着一个个从震惊变成愤怒的禁军将校，这位须发全白的泾阳节度使嘴角挂上了嘲讽的笑容。
“竟然还会生气，看来还不是废物，看这架势在长安的时候你们很风光么，不过我提醒你们，这里不是长安。”
“在我看来你们还不如那些彻彻底底的废物，你们这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我见多了，老老实实在泾州待着，如果害怕你们可以进城躲着，只要不祸害泾州的百姓，花天酒地，醉生梦死随你们，但是！”
段佑的脸色瞬间就阴沉了下去，语气从刚才的不屑变得异常阴冷，杀气十足。
“如果你们搅乱了泾阳的防御，耶耶不介意拿你们的人头祭旗！”
其他怒火冲天，郭戎也愤怒，毕竟长缨军是他的心血，也是他救援安西的希望，但是他也读出了这位老将的言外之意：
老子看不上你们不是因为别的，因为你们是废物！
你们留在泾州会成为吐蕃人的军功，会激发吐蕃人的斗志，会成为浪费粮食的米虫，直接进攻禁军他这种老牌的军人不会敢，但是逼走还是可以的。
可见昔日的北衙禁军在边军的眼中是何等的不堪，也不该这位爷会这样，5000泾阳军就把长安城的十多万禁军吓得抱头鼠窜……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对于段佑这位出身郭子仪牙将的老将军的观点，把废物赶走这一点，郭戎是认同的，只不过自己又不是废物，长缨军更不是废物！
“啪！啪！啪！”
就在这气氛极度微妙的时候，掌声突然传入了在场所有人的耳中，包括段佑在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发生声音的人，郭戎。
“段将军说得好！”
“知道自己是废物了？那就赶紧滚，别在这碍眼！”
“……”
郭戎感觉自己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这是一种无比熟悉的感觉，这个老不死的家伙……
“看你这眼神在骂我吧，是老而不死是为贼么？”
卧槽，这老头子会读心术吗？
“别瞎猜了，我不会什么妖术，你这副表情我只是见得太多了！到现在唯一你还算不错的，有点耐性，有点脑子，不过幼稚。”
郭戎无意识地摇了摇头，这TM玩心眼自己确实不是人家对手，那还是老老实实地把，毕竟好为人师是人的共性。
当然自己的话也不是没用，至少这老头子已经开始好好跟自己说话，而不是阴阳怪气，连讥诮带讽刺了。
正身，抱拳，行礼。
“段将军，请指教！”
看郭戎的表情，段佑乐了。
“我先问你，你刚才是不是在骂我老而不死是为贼？”
“是！”
“好小子，够胆量，有谋略，关键看你的年纪还够年轻，我问你及冠了没有，有没有婚配，有没有子嗣？”
郭戎：……
长缨军一众将校：……
“去岁及冠，已完，一妻一妾皆有身孕。”
“有没有兴趣留在泾阳军？”
这老头的思维跨度也太大了，而且，这藩镇啊，郭戎感觉自己对老头子的好印象瞬间就消失了一大半……
“你这什么表情，看不上泾阳吗？好吧，泾阳是穷了点，又天天和吐蕃人死磕，但是长安那破地方不适合铁血的男儿，边关才是好男儿保家卫国的舞台！”
“老夫这活不了几年了，有没有兴趣留下，等把你调校得差不多了，老夫太上皇上书，让你接管泾阳如何？泾阳这地方是郭大帅昔日苦心建立起来的，如果让一个废物来接受……”
郭戎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误会老爷了，老子说的其实不错，自己不喜欢长安，可是还有更多的老头子等着自己呢。
想到龟兹的那些老兵油子，郭戎知道自己为什么刚开始就对段佑有一种好感了，说起来那帮老家伙和眼前的段佑是一类人，那种看穿了自己想法，一句话把自己噎死的事也只有那帮老头子能干出来。
“怎么不愿意吗？钱财？官职？女人？都不是，你还真有意思了，那还有什么你挂念的？”
卧槽，郭戎再次懵逼，这TM是个老妖精吗？
“算了，随你了，刚才说到哪了？”
“……，老而不死是为贼……”
“哦想起来了，你自己都说出来原因了，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行啊，你这脑子不转弯啊，就算不是我教你，也得找个灵活点的人教你，你旁边这个不行，跟你一个路数的，一根筋，再还有……”
“以后再说，老而不死是为贼，你知道爷爷我今年多大了么快七十了，耶耶从你这般年纪就跟着郭大帅南征北战，后来镇守西北这么多年，什么样的东西没见过，你这点手段根本就不够看。”
“给你个机会，说说你准备怎么敢，如果我跟着你的思路走，具体，把激将法绕过去，你觉得我能中激将法吗？”
“能！”
“算你说对了，继续说你准备怎么打？”
“怎么打？”
“对，怎么打，泾阳军现在总共有三万人，再加上你的禁军一万人，但是我提醒你泾阳军只有泾州的一万人是可以调动的，其他人不能动，你准备怎打？”
“打不了！”
“怎么打不了，耶耶练得泾阳军可不是废物，听好了小子，耶耶问的是怎么打，不是能不能打，能不能打我比你清楚。”
“额，您确定要听吗？”
“说得好了或许我会听你的，说得不好立马滚蛋！”
“首先命令泾阳军所有城池、要塞、军寨坚壁清野。”
“第二确保泾州后方粮道通顺，确保后方不会被吐蕃阶段称为孤城！”
“第三，派出排除斥候，侦察兵全面出击，全面调查，侦查泾阳及泾阳对面吐蕃人的兵力调动和部署情况，同时绞杀吐蕃侦察兵和斥候，把吐蕃人变成聋子和瞎子。”
“第四，……”
第156章 要玩就玩大的
“第四，……”
“第四是什么？怎么不说了？”
“第四是，等！”
这个等字一处，满眼期待的段佑眉头紧皱，看向郭戎的目光变得有些复杂。
“第一条是对付吐蕃人劫掠的常规操作，这一次吐蕃人一反常态地在冬季出兵，坚壁清野不失为一个应对的法子，算是中规中矩。”
“第二条虽然有怕死的嫌疑，但是稳守后路，确保粮道，而且泾州是整个陇山防线的核心，这么做无可指摘。”
“第三条，这种战术不是你第一个提出来的，也不是第一个用的，你在这里提到这一点，让我很意外，只是不知道你会不会给我带来惊喜，不过在这之前，小子我问你，你知道这种绞杀战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吗？你手头的斥候够用吗？”
“段帅……”
但是，段佑轻轻举起了右手摇了摇。
“年轻人不要着急，我的话还没说完，等我说完之后，你考虑好了一起告诉我，第四条，你说了一个等字，我不能说你不对。”
“但是，你要清楚地告诉我在等什么，等信息？等补给？等援军？等来自长安的命令？或者是等待其他什么我不知道的原因。”
“或者你认为你可以获得我的支持和认可，这倒不是不可能，但是就光你上面的三条是不够的，小子，想好了说。”
然而，在段佑说完自己的要求之后，郭戎不仅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说起了一个看似毫无关系的话题。
“段帅，小子听说昔日郭大帅在原州、萧关失陷之后曾经制定了一个横跨灵、武、泾、陇数州的防线，而泾州正是这条防线的核心。”
“不错，原州、萧关失守之后，吐蕃人几乎在陇右之地来去自由，吐蕃、仆固怀恩皆是从泾州入寇，为确保关中，郭大帅不得已以灵武、朔方精锐依托地形组建了陇山防线。”
“段帅，小子在等势！”
“势？”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如今友已辨，敌未明，是以小子在等待敌军是势！”
“小伙子，然后呢？如果吐蕃人的势是你想要的，我想知道你想怎么做？你会怎么做？你有没有胆量去做！”
“那要看段帅想怎么做，能怎么做，有没有魄力了？”
“我已经老了，已经没有这种魄力了，我可以为你守好退路，但是你呢，你有没有一点有魄力的想法呢？”
听完这句话，哪怕郭戎反应比较迟钝，现在也明白了段佑的想法，刚开始这老家伙是真的看不上自己这帮人长缨军。
但是，发现了机会之后想法马上就变了，这是拼命地忽悠自家给他立功，而且还一点亏都不吃啊，守好退路，也就是泾州，完全就是放屁，就算郭戎让他放弃也绝对不会放弃的。
“这要看段帅愿意做到哪一步？”
“说来听听！”
“我需要段帅麾下的所有骑兵！”
段佑的目光一下子就亮了，然后眯着眼睛看向了门外的天空。
“继续！”
“段帅需要把手中掌握的关于此次吐蕃入寇的信息告知我等，长缨军需要在泾州城设置转运补给站，购置肉禽等补给……，还有……”
郭戎抬头看向了段佑。
“我需要至少五千泾原军的指挥权，如果没有机会还则罢了，如果真的出了战机，段帅必须保证我随时可以调动这五千泾原军！”
“哈！哈！哈！”
听到最后，段佑拊掌大笑，直到最后眼泪都快笑出来了才停下的笑声。
“好啊，后生可畏啊，既然你有这样的想法和决心，那你们可以留在这里，想要设置补给站可以，想要采购肉禽等补给也可以，至于你需要的骑兵……”
“我麾下以泾原军为主，骑兵共有四千骑，现在驻扎在泾州的有两千五百骑，你需要多少人？”
“不瞒段帅，长缨军现在可以使用的有斥候300，轻骑500！”
“嗯，是少了点，想要彻底屏蔽泾州、原州、秦州确实不够，更别说进入武州了，那我优先挑选弓马娴熟、熟悉地形的骑兵，给你补齐一千五百骑。”
“还有泾原军，我只留下三千人守卫泾州城，剩下的七千人都给你，具体怎么安排以你为主，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段帅请将！”
“归你指挥的泾原军无论骑兵、步卒，若战死无须你发放抚恤，但是只要他们还活着，需要你来发放月俸！”
“？？？”
饷钱，月俸竟然要自己发，这算是怎么回事，雇佣军吗？
郭戎脸上的惊愕并没有让段佑感到意外，段佑呵呵一笑。
“泾原比不得关中，更比不得长安，苦寒之地，又常年与吐蕃兵戎相见，我下令他们会执行，守护家园他们也会死战，但是若不给予钱粮，你以为他们就会心甘情愿为你所驱使吗？”
“……”
一个时辰之后，和段佑达成了协议的李愬、郭戎等人返回了城外的大营之中。
将其他人安排完毕之后，中军大帐中只剩下了郭戎、李愬、罗中文三人。
“郭戎，你确定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冬季出兵，本就不符合常理，现在消息还不全面，万一吐蕃人的主力方向放在了泾原方面，哪怕有了七千泾原军风险依然很大，这么早答应了段佑是不是早了点！”
旁边的罗中文没有说话，但是神情上表现的的有点古怪，看起来像是在说李愬多虑了。
“大将军，如果我没看错，从头至尾他都没把我们看在眼里吧。”
“哎……”
李愬的脸上流露出一种无法形容的苦涩，“若非亲自参与了长缨军的组建，我大概也会和他一样的看法，毕竟……”
“这正是我觉得可以试一试的原因？”
李愬和罗中文两人同时一愣。
“段佑虽然没说，但我感觉他应该判断出泾原不是吐蕃人的主攻方向，至少不足以威胁整个陇山防线，只要稳守比如陇山、泾州在内的几个战略支点可保万无一失，否则他怎么敢让我们这样的贵物军去送死！”
郭戎自嘲的“贵物”让李愬哭笑不得，但是郭戎的话却让李愬恍然。
“最开始段佑确实是想把我们赶走的，连我都被怒火激的有些上头，只不过你确实出乎了他的预料，所以……”
“所以这老不死的就准备把我们当枪使了！”
“不错，赢了他是泾原节度使有运筹帷幄之功，输了是我们轻敌冒进被他的7000泾原军救下还需要记他一份人情，都看出来了你还上当？”
“我觉得这不叫上当，我听龟兹的老兵说过，蜀汉大将对刘玄德说过一句话：‘若曹操举天下而来，请为大王拒之。偏将十万之众至，请为大王吞之。’”
“吐蕃人若真是十万大军亲至，我们傻了才会跟他们死磕，可是如果吐蕃人是侧翼的骚扰和羊攻，大将军觉得我们一万长缨军加上七千泾阳军能有多大胃口？”
“这毕竟是长缨军成军后的出战，很多新兵尚未见血，长缨军加泾阳军对上吐蕃人的精锐，保守估计三万，三万……”
喃喃自语的同时李愬的目光投到了铺在中军大帐中侦察营绘制的地图上，陷入沉思，大帐中迅速陷入了寂静之中。
寂静至少持续了一刻钟的时间，然后郭戎听到了李愬的声音。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既然段佑帮我们把侦察营加上轻骑兵营补足到了一千五百人，这样我们就有了两千骑，而且还有了泾原本地的向导！”
一边说着，李愬同时用手开始不停地在地图上指点起来。
“我现在反倒觉得现在就开始推吐蕃人的斥候进行绞杀太早了，不如组成侦查小队，撒得更远一点，渭州、武州、秦州、灵州、朔州都去看一下，彻底调查情况，至于绞杀战……”
李愬用一种激动的目光看了看郭戎，继续说道。
“关于绞杀战……郭戎，你胃口太小了！”
“？”
“既然都来了，兵力不差，条件也充足了，要玩就玩大的！”
“等敌军入瓮之后命令侦察营开始绞杀，封锁战场，隔绝敌军前后方的联系，如果能吞掉敌军，为什么不再更进一步？”
郭戎的目光瞬间就移动到了地图边缘的一个符号上——萧关！
“萧关？”
“若是平时，严加防范之下，想要拿下萧关殊为不易，但是暮冬天时节，前面又刚刚有大军出击，你觉得萧关守军能有几分警惕？”
然后郭戎，想起了韩愈对李成、李愬的评价，想起了李愬的成名之战，果然啊！
不过，这样……
“罗参军你怎么看？”
“大将军、中郎将，中文以可行，不过，如果真的要如此行事，那么李郎将他们留在凤翔就没意义了，不如直接让他们沿着回中道北上算了！”
正在三人商讨具体策略的时候，刘禹锡一副怒气冲冲地冲进了大帐之中，让大帐之内的三人目瞪口呆。
“长恨人心不如水，等闲平地起波澜！我原以为这段佑是忠贞之辈，结果竟然也是蝇营狗苟的老贼，藩镇不除，我大唐一日不得安宁！”
第157章 关键的情报有了
伴随着声音的是怒气冲冲地冲进中军大帐的刘禹锡。
刘禹锡能进入长缨军其实是处于偶然，严格说来，因为婚礼上的救场，郭戎是欠刘禹锡一份很大人情的。
这位曾经的恃才而傲少年才子，经历了变法失败之后的贬谪，如今大唐的崭新气象之后变化颇大。
豪放的性格依旧，但是在操持具体事务的时候，却能做到事无巨细，这一点让更擅长说，而不是做的韩愈汗颜不止，进入长缨军之后不到一个月，地位坚如磐石，稳如泰山。
作为行军司马刘禹锡在参与军事参赞的同时，在几个国子监算学出身的家伙的辅助下，管理了出征一万多人钱帛、粮草、甲胃等后勤事宜。
郭戎甚至听到过那几个算学学子编出来的一首形容如今“诗豪”刘禹锡如今在长缨军地位的打油诗：
小手一挥，禁军断粮，
大笔一写，将军傻眼，
眼睛一闭，驸马懵逼，
向后一躺，全军骂娘。
此刻，这位大爷怒气冲冲地冲入军中大帐，那副怒发冲冠的模样让大帐之内的李愬、郭戎、罗文中惊讶不已，毕竟后勤如果出了问题可是要命的大事！
“二十八郎，为何如此大动肝火？”
“大将军、中郎将、罗参见，我刚刚听说了，泾州城内的情况，我原以为这段佑镇守西北多年，是忠贞之辈，结果今日才知道其本性，也是蝇营狗苟的老贼，不思报国尽忠，反而钩心斗角，实乃大逆不道！”
刘禹锡的话说完，知道不是后勤出了问题，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李愬、郭戎、罗中文面面相觑。
刘禹锡的义愤填膺大家都可以理解，只不过刘禹锡是直接把段佑说成了大逆不道，那就真的有点过分了。
谁知道更让郭戎几人惊讶的还在后面，在几人的注视中当中，刘禹锡直接从怀中掏出了一本奏疏递了过去。
“我已经写好，请大将军、中郎将随军报送往长安！”
有些惊讶地从刘禹锡手中接过奏疏，郭戎仔细一看，
不愧是做过监察御史的文豪，对于段佑的一系列行为，刘禹锡在奏疏里面给出了一个“不绝对的忠诚，就是绝对的不忠诚”的概念。
然后根据这个概念，直接把段佑骂的狗血淋头！
这种操作，看得郭戎是哭笑不得，按照这个资格标准来说，整个大唐所有90％的官员会因为绝对不忠诚，至于剩下的10%则可以直接拉去活埋了。
原本郭戎想劝说刘禹锡，这种弹劾对于段佑这种真正忠于朝廷，忠于李唐的藩镇来说没有任何作用的，但是下一刻郭戎突然反应过来。
上疏这东西确实就是张废纸，但是不代表朝廷或者太上皇就没法制约他，更并不代表着太上皇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关键看刘禹锡的架势，如果自己不答应，这事没完，郭戎也就顺势答应了下来，然后以采购肉食的理由把刘禹锡哄走。
等刘禹锡离开，郭戎立刻对面前的两人说道。
“虽然刘郎的想法有点极端，但我觉得他的想法还是有必要的，观察一下情况，如果有必要可以请陛下支援一下。”
过午之后，段佑承诺的泾原军七百骑军和七千步卒离开泾州城，缓缓开进长缨军的大营之中。
长缨军的侦察营、轻骑兵、泾原骑军被以队为单位混编，磨合训练，带齐装备和补给，其中首批10队负责搜索萧关到泾州中间地带的，五百骑在入夜之前悄悄离开大营。
结果让郭戎没有想到的是，第三天正午，就有一队侦察兵提前返回，他们为郭戎带回了五个活口。
这一队混编的侦察队，在距离萧关大约五十里的地方和一支二十多人的吐蕃斥候遭遇，这五个人就是唯有的五个活口，其中包括一名百户。
审讯之后，郭戎得到了他所希望的情报，也弄明白了这一次吐蕃冬季发起的战事的由来，弄了半天自己还是自己惹出来的锅。
带着阎卿从尹州进入草原跑路之后，引动了回鹘和吐蕃之间的大战。
在初期，趁着回鹘内部不稳，河西北道、东境五道大举出击，吐蕃人很是占了不少便宜，被怀信可汗征服的葛逻禄损失惨重，游历于草原和内陆之间的薛延陀更是被团灭。
可惜，那一刻也就是他们的巅峰了。
随着曾经的咸安公主，现在的燕国大站公主，回鹘可敦直接夺权，形势逆转。
回鹘思结部落以北，郁督军山东部边缘的河谷地带，在折云谷的指挥之下，五千吐蕃骑兵陷入了超过两万回鹘骑兵的包围之中。
除了少数精锐之外，五千吐蕃骑兵几乎全军覆没，而回鹘损失不过两千。
随后获得了回鹘联军认可的折云谷在吐蕃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直接，迅在草原上展开了一轮大规模的犁庭行动。
赤苏仁谢在吃亏之后为了保住已经拿到手的薛延陀和南部草原，不得不持续调兵。
到十月来临，双方被迫休战的时候，东境道损失的骑兵超过一万，将几年以来积攒的力量全部葬送了进去。
这一次主动挑起的战事，不仅没有像往常一样获得任何来自其他地区的资源补充，赤苏仁谢受到了来自逻些城贵族和赞普的斥责，对于东境道的掌控都出现不稳。
就在这时候，韦皋这个几乎凭借一己之力扭转了大唐和吐蕃战略态势的人病死的消息传来，欣喜若狂的赤苏仁谢把这当成了一个绝佳的机会。
赤苏仁谢和自己的家族联合盟友，开始的向东境道和南境道增兵，准备进攻因为韦皋病死而有些动荡的剑南道。
这些就是从几个吐蕃人口中挖出信息！
得到了确切的消息之后，整个长缨军的大营气氛骤然缓和。
虽然这几个先期出发的斥候不知道后面到底有多少人来了泾原，但是既然吐蕃人的主攻方向是剑南道，那进攻京畿道，威胁陇山防线的绝对不是吐蕃军的主力……
自己所期望的机会到了！
虽然因为这一次抓到的活口级别太低，没有获得更多高层的信息，但是郭戎也已经不是纯纯的菜鸡，从太上皇、从李旋公主、从俱文珍、从韩愈，甚至段佑的身上，郭戎学到了很多东西。
政治这东西从来都是你死活我的，无论是在吐蕃，在大唐抑或是在回鹘，无论是在古代还是现代，一切入中流激水，不进则退。
郭戎相信，草原上折云谷指挥的战事绝对会对吐蕃和回鹘的高层产生剧烈的影响。
当想到双方战事结束的时间点，再想想李诵给自己下命令半年后出征，郭戎知道影响范围其实已经到了大唐，只不过自己还不是棋手，而是太上皇手中一枚重要的棋子。
郭戎突然觉得自己太单纯了，也许可以在救援龟兹的方向之上，给自己加一个小目标，让自己拥有成为棋手的资格！
再加上，吐蕃人如此大规模的兵力调动，偌大的大唐竟然没有察觉，竟然需要自己带着长缨军的斥候到前线抓到活口审讯才知道，这种级别的情报网络……
也许，这次回到长安之后，该把那个给自己造玻璃瓶子的西域王子利用一下了，不为了别的，单纯为了自保。
事实上，郭戎的推测基本是正确的，
对于吐蕃，吐蕃本土的苯教和从印度传来的佛教，经过百余年的厮杀已经到了刺刀见红的时候，而支持佛教的赞普一脉和支持苯教的各大家族已经剑拔弩张。
因为赤苏仁谢在草原的失利，原本在逻些城，刚刚建立起来的平衡再次出现倾斜，赞普和佛教联盟的力量占据的上风……
甚至为了自保，庐、穆等大族甚至在背后付出的惊人的利益，让赞普的狗腿子韦氏保持中立，才维持了一个脆弱的平衡。
赤苏仁谢一旦被迫交出兵权，庐、穆等大族会遭遇灭顶之灾！
这才是逼迫赤苏仁谢以及他的家族明知道冬季不应该出兵，却还是要不惜一切代价地真正原因。
当然这中间还有一个小插曲，从尹州开始追击郭戎，几度将郭戎逼入绝境的尼玛巴扎躲过了折云谷阻止的扫荡，在双方达成了和解之后返回了吐蕃，返回了逻些城。
郭戎不知道的是，由此一战，在回鹘潜伏了二十年默默无闻的折云谷一战成名，随之而来的就是李旋公主的威信暴涨。
只剩下一口气的怀信可汗，实际上成了李旋对抗回鹘内部主要反对势力，药罗葛氏的工具。
在整个周边大棋盘上的变动郭戎干涉不了，但是随着信息的确定，郭戎第一时间派出信使，将审问出的将信息传递往长安。
同时，将信息通报了泾原节度使段佑。
抵达泾州之后一直在熟悉环境表现得相对佛系的长缨军立刻动员了起来，长缨军按照早就准备好的计划进入临战状态。
两个战兵营，加一个工兵营向西北萧关方向前出三十里，建立前进营地。
磨合、待命了三天的第二梯队五百混编的侦察兵出击。
第158章 胃口越来越大了
长缨军俘获吐蕃斥候所获取的消息并没有出乎泾原节度使段佑的意料，毕竟这些东西他早就有判断。
只是长缨军的应对方式让他感觉很迷惑。
以泾原骑兵为向导组成混编的斥候，补充粮草，甚至向前方修建一个营地，他都能理解，但是他做梦也想不到长缨军从西北方三十里开始，这营寨修筑起来没完了。
事实上，郭戎、李愬的计划比段佑想象得还要丧心病狂。
因为郭戎和李愬想要修建的营地不是一座或者两座，而且是整整六座！
按照计划，长缨军以3日为限，以30里为间隔，交替掩护，开始向萧关方向设置前进营地，目的是在吐蕃的大军抵达之前将营寨推进到萧关之外。
毕竟郭戎手头有两个营，两千专业化的工兵。
一个工兵营，在一个营战兵的保护，一个营战兵的协助下，一天扎营，两天布置防御设施，三天时间足够把一个普通的营地变成一座坚固的堡垒。
当时间来到抓获俘虏的第四天，长缨军第二座前进营地已经建设完毕，后勤兵已经开始向前运送补给，从午后开始，一队队的信使蜂拥而至。
最早的一封来自李锐，李锐所部的三营战兵以及配属的工兵和骑兵已经沿着回中道北上，预计十天之内可以抵达华亭县。
接下来是一封则是意料之外，来自凤翔节度使，在心中凤翔镇已经遵照圣旨开始调集兵力，四千战兵将在五日内在陇州接完毕，随时听候调遣。
对于这一封没有没脑，来自凤翔的信，郭戎和李愬一阵迷茫，直到日落之前来自长安的信使也来到了泾州，在参军罗中文的引领下李愬和郭戎的面前，看到第一张圣旨之后李愬、郭戎、罗中文目瞪口呆。
以长缨军大将军李愬为京畿道行军副元帅，统领京畿道，泾原、凤翔、灵武及长缨军对吐蕃作战，便宜行事之权。
如果郭戎没记错灵武那位好像就是范希朝，。
要知道李愬这个大将军本就勉勉强强，要让李愬指挥三个节度使，这难度不是一般的大，好在圣旨之后，李诵的信件中给了两人比较完善的说明。
朔方灵盐节度使范希朝、凤翔节度使张敬则、泾原节度使段佑，这三个都属于由朝廷直接任命，亲朝廷节度使，而且三位节度使足够忠诚，可以放心调动。
同时，因为战事的骤然爆发，李诵已经决定推迟从长安外出的时间，让郭戎和李愬安心作战，切勿操之过急。
李诵在信中说道，准备以长缨军为模板，再建立一支新军神威军，等本次战事结束之后，让郭戎从长缨军郎将之中推荐一人主管新军的筹建事宜。
至于剑南道吐蕃军主攻方向，李诵没有过多的解释，而是转了一份军令：
右卫将军薛平为剑南道行军副元帅，统领以原神策军兵员，重新组的建羽林军、神武军共计三万人，从长安出发，沿渭水朔流而上，经过陈仓、散关支援剑南道，指挥长安以及山南西道援兵，确保剑南道不失。
面对郭戎茫然的眼神，李愬为郭戎解释道，薛平是薛仁贵的曾孙。
看完圣旨和李诵的信件，郭戎和李愬两人面面相觑，半晌之后李愬一边苦笑一边摇头道。
“太上皇这是把我架在了火上烤啊！算了，算了，郭戎、中文你怎么想？”
“大将军，其实也不必太过在意，毕竟我们最初考虑的是依靠长缨军外加泾原军的七千步卒拿下萧关，现在有了陛下给提供的支持，终归是一件好事，如果能从他们那里弄到几千骑兵，胜算就更大了。”
“不错，那我们还是按照原计划进行，不过，你觉得我们有必要把计划也告诉他们吗？”
“既然陛下说他们值得信任，我觉得还是可以的，范节度使不必多说，从长缨军草创阶段开始就对我们非常支持，段佑虽然心思多了一点，但是我相信他对大唐的忠诚是真的，至于凤翔节度使张敬则，虽然我们不熟悉，但是从他已经集结兵马可以看出他对我们态度了。”
刚开始李愬点头认同，但是说到最后，听到张敬则的时候面部突然有点怪异，直到郭戎话音落下，李愬缓缓开口。
“本名昌，后赐名敬则。出身宣武军，原本是宣武军节度使刘玄左门下，累有军功，官至凤翔节度使。”
“昔日刘玄左因为家父被免军权，未能出兵收复河湟，固张敬则以收复河湟为志！”
“其麾下的凤翔镇将野诗良辅李成派往攻占吐蕃摧沙堡，也是一员悍将，如今为陇州刺史。”
自己只是听过一个名字，而李愬不仅仅知道名字人家的出身，渊源，志向都知道，对于李愬这种可以将任何一个高官、将领从头到尾说得清清楚楚的本事，郭戎早就已经麻了。
反倒是这个宣武军让郭戎很感兴趣，如果他没记错，俱文珍就是从宣武军监军出身的，而且这宣武军这叛乱就没停过，这个宣武军有意思啊。
不过宣武军明显不是重点，这个张敬则的态度才更为重要，郭戎觉得一个能有收服河湟之志的人，基本可以跟自己算同道中人了。
在郭戎还在思考的时候，罗中文已经开口。
“以收复河湟为志，那应该没什么问题了，要不要把范、张两位节度使请到泾州，让他们看看我们的给吐蕃人准备的礼物，如果能获得认可，或许会带来惊喜。”
李愬点了点头，而郭戎则瞅了一眼整个陇山左右的地图，瞬间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大将军，罗参军的话我认为可行，而且我感觉有泾原军的七千战兵守卫后路足够了，没必要再让李锐他们过来了。”
“你是想？”
“让他们直接去原州如何？”
“仔细说说。”说话的同时，李愬的目光盯上了大帐中的地图。
“如果三位节度使不支持我们的战略也就算了，权当让李锐为我们阻挡侧翼，如果能得到他们三个的支持，或许就能成为拔掉插入陇山，让我大唐几十年流血不止的这颗钉子。”
将地图的整个陇山的各个要点连成一个圈之后，李愬的眼中放出了精光，同样的神情也出现在了罗中文的身上。
“好，击鼓聚将！”
随着三声鼓响，空旷的中军大帐中瞬间黑压压一片，出征的长缨军所有校尉以上的军校全部聚齐。
“大将军被陛下任命为京畿道行军副元帅，统领……”
罗中文的话还没说完，大帐之内“哗”的一声，这种情况在军纪森严的长缨军中是极为罕见的。
不过这一次，看着情绪高涨的将校们，郭戎和李愬无奈地对视一眼，郭戎甚至能猜到他们在心里说什么：卧槽，大将军好牛X……
大概十几息的时间，将校们的惊讶被抒发得差不多了，罗中文继续讲述圣旨以及太上皇的要求。
“大将军将以京畿道行军副元帅统领凤翔……，介于最新的情况，大将军和中郎将已经决定将”
罗中文稍稍停顿，指向了地图上的三个点。
“收复萧关可保关中四隘稳固，收复原州、秦州，可以截断吐蕃从渭水道进攻关中的跳板，这就意味着在北线，攻守将易手了！”
几乎是一瞬间，所有将校开始热血沸腾。
陇西丢了多少年了，整整四十年了！
吐蕃人的刀锋顶在大唐的咽喉上已经整整四十年了。
外有吐蕃、回鹘、南诏等强敌环伺，内有河北，江南等藩镇连番叛乱，朝中更有宦官干涉朝政，再加上那些感觉大唐的船要沉，开始吸血的勋贵……
内困外交之下，郭子仪、李成、马燧、浑瑊这些名将，朔方军、泾原军、凤翔军拼尽全力，也只能死守陇山防线。
而现在，吐蕃和回鹘刚刚大战，宦官被彻底干废，勋贵半残，藩镇被震慑得不敢妄动，这就是一个最好的机会！
“今天是开战之前最后一次军议，诸君各抒己见，务必将计划尽可能地补全。”
罗中文的声音刚刚落下，一个人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蒙乾。
“大将军、中郎将、罗参军，既然最终目标是陇西，那我们就应该尽可能地把吐蕃军吸引住，所以，中郎将之前练兵的想法就不太妥当了。”
“继续说，不要停。”
“按照计划，工兵营将建立六个营地，所以我认为每个营地只留下一个营战兵……”
日落之前，数队信使从长缨军大营中冲出，分别奔向陇州、灵州、和长安城。
郭戎这个把李锐所部，放到陇山以外的原州城的想法一下子刷新了所有长缨军将校的思维
而长缨军则在统一了想法继续以前进营地的方式向前推进。
当时间进入第七天，则长缨军的第三座营地开始修建，行辕向前推进六十里的李愬和郭戎收到了来自侦察兵的消息。
在会州和萧关之间发现了吐蕃的大队兵马，队伍长达数里，目测兵力三万以上，按照现在的行军速度，十天之内可以抵达萧关。
第159章 严大妈怎么上来了？
在焦虑中等待了这么久，终于发现了对手的踪迹，李愬和郭戎终于放下心来。
现在他们所需要做的就是率领长缨军，以前进营地的方式缓步推进，只要第六座前进营地在吐蕃大队人马抵达之前修建完毕，一切就等于尘埃落定。
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多的侦察队返回之后，郭戎和李愬手中关于这支吐蕃军的情报也越来越完善。
这支吐蕃军的总人数应该在三万五千人左右，步骑混杂，其中骑兵的人数超过八千，另外有大量的驮马。
根据侦查队中老兵的判断，这支吐蕃军的披甲率在四成以上，平心而论，四成的披甲率在吐蕃军队中已经算是精锐了。
而且，这支吐蕃军气势汹汹，大有目中无人之势。
虽然不知道敌军哪里来的迷之自信，这支前行中的吐蕃军异常的猖狂行为对郭戎他们并不是坏事。
综合研判之下，随着前进营地不断推进，侦察队的出击和补给距离大幅度缩短。
为了迷惑吐蕃人，同时降低敌军的行军速度，为修筑营地布设防御设施争取时间，郭戎、李愬下令，让所有回营补给休整之后重新出击的侦察兵，对所有遭遇的吐蕃斥候开始进行绞杀，同时开始对吐蕃大军展开日夜不停地袭扰。
不过这时候，然郭戎和李愬惊讶的事情发生了，这支吐蕃没有理会侦察兵的袭扰，反而以骑兵环绕大军外围，全军高速行军。
索性到了第六座营地的时候，两个工兵营集体协作，赶在了敌军前锋进入萧关之前，第六座前进营地在萧关前不足五十里的地方拔地而起。
五十里什么概念，已经进入了步兵的日行攻击范围，对于骑兵来说更半天就足以到达，等同于已经把巨炮和箭塔放在了对方的家门。
当郭戎和李愬抵达第六座前进营地的时候，前进营地已经完善。
内外两层的营墙厚实而坚固，数座瞭望塔和射台
外墙之外，接近一丈深的壕沟里面布满了长长的竹签或者木刺，
内墙之上每隔十几步就有一架八牛弩，
如果再加上投石车，基本就和一个小型要塞没什么区别了。
看着在疯狂布设陷阱，架设八牛弩，砍伐木材制作工具的工兵，李愬感慨异常。
“郭戎，你这工兵的想法实在是太好用了，半个月的时间，六座坚固的营寨，有这六座营寨，哪怕按照蒙乾的提议，每个营地只放一个营的战兵外加一个团的工兵，也绝对会让吐蕃人吃尽苦头。”
“口袋已经准备好了，就等敌军自己来送死了！”
“不过你确定不让他们把投石车架上吗？我记得兰苗说可以的！”
“可以是可以，但是说真的，就凭借着防御设施，再加上充足的补给，一个营的战兵坚守三天绝对没问题，如果不是害怕出现什么意外，我连八牛弩都不想留下。”
“意外？什么意外？”
“我怎么知道，这支吐蕃军有点邪门，我现在心里多多少少有点不太放心，留下八牛弩以防万一没什么坏处……”
“要不要把会议的地点从泾州挪到这里，让那三位节度使看看沿途的六座营地？”
“可以！”
长缨军开始悄悄布设口袋的似乎，对于自己的命运浑然不觉的东境道玛本穆图，正趾高气扬的率领自己的大军前行。
吐蕃平民出身的穆图从来没想到自己能当上玛本，更不会想到自己竟然真的有一步登天的机会。
昔年松州、维州一战，东境道十万大军损失过半。
当年的大相兼东境五道节度使论莽热战败被俘，现在还在长安城里住着呢，时不时还会给唐皇表演一个吐蕃歌舞什么的。
论莽热的战败对韦氏、对东境道、对吐蕃都是巨大的损失，但是对于穆图来说则是一个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
当时已经达到了千夫长这个平民天花板的穆图收拢残兵，成功地阻挡了兵力不足的剑南军，获得了接替论莽热出任东境五道节度使赤苏仁谢地看重。
去岁的草原之战，虽然东境道损失惨重，但是受到了巨大的责难，举步维艰的赤苏仁谢却更新的倚重自己。
为了分解赤苏仁谢的力量，赞普一脉也开始拉拢在东境道掌握军权的自己。
否则自己怎么会有独领大军进攻唐土的机会。
无论是赤苏仁谢还是赞普一派，都向自己保证过，这一次唐军的主要兵力都会被吸引到剑南道，他所需要面对的不过是京畿道的泾原、凤翔两个节度使。
灵武的实力虽然很强，但是据说唐皇已经将目标盯上了回鹘，朔方/灵武军的军力已经开始向北方倾斜。
当然，还有那支被唐皇派出来的新编禁军。
但是禁军，谁不知道唐廷的禁军就是个笑话，神策军如果还在，他还忌惮几分，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大唐的神策军在长安的内乱中已经土崩瓦解。
没有了神策军，他还就真的不怎么害怕。
虽然他派出的斥候损失惨重，但是以已经将情况探查得差不多了，唐军在疯狂地修筑营寨，甚至已经快要将营寨修筑到萧关之下了。
唐军的骚扰，绞杀目的都只有一个，争取时间！
不过他不在乎，他这携带了大量的工匠，可以打造足够的攻城器械，几个小小的营寨能坚固到哪里去？
相反，唐军的这个行为让他也非常的安心，拖延时间表明一点，唐军的兵力恐怕真的已经被抽调一空了，否则灵武、凤翔、泾原三镇可十多万人。
自己只有三万多人，其中还有五千是从秦州和渭州征召的，就算加上原州和萧关的驻军加起来也绝对不超过五万人。
现在，唐军兵力不足，正方便自己进攻泾州如果有可能，他还会试试邠州，如果有机会他还幻想自己可以再走一次长安，当然长安只能是想想，上一次拿下长安可是二十万大军……
长安只能是想想，但泾州确实这一次他真正的任务。
在出征之前，某位活佛亲自从逻些城秘密到了鄯州。
活佛亲口告诉他，如果他能拿下泾州城，在唐军陇山防线上撕开一个口子，赞普将会在诸多大家族的支持下，将原州、秦州、凉州等东境道与大唐临界地从东境五道划分出来，他将成为这个新的吐蕃陇右道节度使。
率领大军从鄯州出发的时候，他还会稍微掩饰一下自己的目的，可是现在随着距离唐境越来越近，穆图的心越来越野，胃口也越来越大。
赤苏仁谢确实对自己很好，但是对自己再好也不可能把东境道节度使送给自己，那自己就只能对他说一句对不起了。
三月初一，经过了长途跋涉之后，吐蕃玛本穆图所率领的大军已经开进了萧关。
同一天，朔方灵盐节度使范希朝、凤翔节度使张敬则、泾原节度使段佑在李愬的邀约之下，也来到了长缨军距离萧关只有不到五十里的第六个前进营地。
“范帅、张帅、段帅，不知道对于我工兵营的成果感觉如何？”
“不错，真的不错，当初我就很看好郭戎提出的这个专业化的想法，现在看来确实不错，就这个坚固的程度，已经和不少边军的堡垒相提并论了，还有你们的炊事班，我想段帅现在应该很后悔让泾原军直接开到长缨军的大营里吧。”
“确实，那帮小子已经乐不思蜀了，我当初还担心，谁能想到他们出来打仗竟然还带着厨子，而且手艺还不错，尤其是红烧肉持的确实过瘾！”
“段帅啊，你别小看他们的厨子，且不说你手下的士卒，你手下的牙兵一对一未必是他们厨子的对手。”
段佑：“！
张敬则：“！
“要不然，郭戎，让你的炊事班和段帅的牙兵比试一下？”
“这不太合适吧，范帅，这毕竟是……”
“不需要担心，两位节度使合力守卫关中数载，忠诚早已无需赘言，太上皇一旦决定依照你的长缨军进行改革，禁军之外，泾原、凤翔这等忠于朝廷的边镇自然是首先进行的，让两位节度使首先了解并不是坏事。”
“那依照范帅之言，只不过段帅……”
“既然范帅有雅兴，那比试一下无妨，我会让人小心的，郭中郎无需担心。”
“我这就派人去安排炊事班人手，裴植，你去！”
几人一边巡视，一边等待，虽然范希朝已经做了足够的铺垫，可是当所谓炊事班的人到场之后还是让所有人惊诧不已。
看到来人的一刻，郭戎更是眼前一黑。
只见来人身高五尺四寸，身披三成重甲，左手拿着一根寻常人胳膊粗细地擀面杖，右手一柄比破甲锤还大一号的大铁勺，威风凛凛地出现在了所有人面前。
“严大妈怎么上来了，她不是应该留在泾州大营吗？”
裴植无奈地摊了摊手，一脸无辜，郭戎、阎卿、李愬、甚至连太上皇都管不了的人他能管得着么，就自己这身板……
第160章 凶悍的炊事兵
看着段佑有些戏谑的表情，郭戎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次神仙都救不了你的牙兵了。
炊事班这些家伙看起来只是厨子，只不过这些家伙一个个膀大腰圆，胳膊比弓箭手和陌刀兵还要粗，力量更是一个比一个吓人。
原本只是不会而已，在经受了训练之后一个比一个狠，至于严大妈……
郭戎自己也承认，严大妈穿着三层重甲的模样看起来确实有点夸张，但是凡是轻视过严大妈的人都已经被严大妈送去投胎了……
事实上，如果稍稍动动脑子，稍微琢磨琢磨，有几个人能穿着三层重甲打仗，这是一般人能干出来的事吗？
“严校尉，小心一点，不要伤到人家！”
“中郎将放心，晓得，要不然我拿得就不是这俩家伙了。”
郭戎这两句本是善意的话，听到了段佑和那个牙兵的嘴里变成了巨大的嘲讽。
但是问题是，无论是段佑还是牙兵，除了愤怒什么都没做，高大威勐的牙兵手中的依旧是一把横刀。
严大妈身上可是三层甲，陌刀都噼不透，破甲锤和重斧还差不多，横刀有个屁用，刮痧吗？
刮痧？郭戎轻轻把头歪向了旁边的裴植。
“裴植啊，去把医疗班叫来吧！”
“中郎将，我能看完再去么？”
“以前严大妈揍人你又不是没看过，以后也会有不长眼的，这个就算了，这是友军，等你看完这小子命都没了。”
战斗的过程甚至比郭戎想象的还要简单粗暴。
相隔大约三十步，严大妈和牙兵同时冲锋，双方交汇的一瞬间，牙兵闪电般地挥刀，结果根本就不按照套路出牌的严大妈则直接撞了上去。
“彭！”
横刀砍在了护臂上被直接弹飞，而这也是整个战斗过程中唯一的一次出手。
“彭！~冬！”
身高六尺以上的牙兵，直接被连体重带甲胃差不多三百斤的严大妈直接撞飞了出去至少三四米，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虽然被撞的不是自己，但是看到被撞的一瞬间，牙兵面部扭曲的表情，郭戎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位移。
不过这牙兵的身体素质也真的是相当不错，倒地之后不过三秒直接站了起来，然而这并没有有卵用。
严大妈手中那柄巨大的铁勺直接就砸在了他的铁胃上。
“当！”的一声，郭戎感觉自己的脑瓜子都嗡嗡的。
然后巨大的擀面杖一下子砸在了牙兵的肩头，一声闷哼过后，牙兵手中的横刀无声的垂落了下去。
接下来就成了严大妈的单方面蹂躏。
叮当作响之下，场面的惨烈让人不敢直视，直到……
“彭！”的一声，连续挥出了至少二十下之后，木制的擀面杖硬生生地断成两截。
下一秒，死撑到现在连一声惨叫都没发出的牙兵轰然倒地。
“就是不结实，这才几下就断了，下次一定要让那谁给做一个铁桦木的！”
明明声音不大，但是郭戎感觉周围的所有人在听到铁桦木的时候身体整体的颤抖了一下。
“中郎将，还有人要打么，没有我得回去做饭了，快到午时开饭的时间了。”
看着严大妈离去的背景，周围的空气似乎都爽朗了不少，随军医疗队的几个穿着轻甲的医疗兵赶到之后，看到躺在地上昏死过去的牙兵之后一脸无奈，这摸摸，那看看，摸了一圈子之后到了郭戎的身边。
“中郎将，人是死不了，严大妈估计也收手了，但是十天之内最好卧床休息，要不然左臂以后可能会废掉。”
手腕粗细的擀面杖都断了，得到的评价竟然还是收手了，段佑感觉自己眼角的肌肉都在不停地抽搐。
“辛苦你们了，抬下去治疗吧。”
“遵令！”
“这个，郭中郎，你们的厨子都是这样的吗？”
从抵达营地之后几乎一直没有说话的凤翔节度使张敬则轻声询问。
“这个，张帅，严大妈确实是个特例，这个……”
郭戎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总不能跟他们说严大妈是女版本的勐张飞，砍死个把人不比拍个蒜更难把……
“裴植，再去一趟吧……”
在一种将帅等待的时间，范希朝突然开口。
“这个，张帅应该听说过平定长安叛乱的时候兴庆宫有过一支娘子军吧。”
“听说过，而且太上皇已经准备扩军编入卫军了。”
“这位严大妈就是太上皇选定的娘子军统帅！”
“她就是那位在兴庆宫，两把大斧砍死了二十几个叛军的……”
等着几位大老讨论完了关于严大妈的威名，问题终于回到了原点。
“这些我们的称呼是炊事兵，炊事兵是既要做饭保障餐饮，同时也需要轮流接受战兵的训练，……，所以战力一般不亚于战兵。”
新的炊事兵火急火燎的到场，如同赶时间一样，看见站在场中的牙兵，二话不说，拎着手中的两柄破甲锤就直接冲了上去，对着牙兵就是一通乱锤子，牙兵连闪带挡，险象环生……
这一战，一直对长缨军不打看上眼的段佑终于收起了他历来的轻视，开始认真的询问长缨军的每一点细节，甚至开始让李愬、郭戎带着一点一点地查看营地。
半个时辰之后，还跟着负责坚守这座最前端营地的长缨军战兵一营一起吃了一顿午饭，品尝了一下严大妈的厨艺。
也把原定的军议时间直接拖到了午后，听完了罗中文为几人讲解的战略安排之后，范、段、张三位节度使思量良久。
“我不得不承认我之前小看你们了，真的是后生可畏，看到你们的能力和胆略，我得承认我真的老了！”
“营地坚固，兵种细致，战力强悍，诱敌深入本身也将各种情况考量得很完善，哪怕是我碰上这种情况，大概率也会中计了，但是你们的兵力足够吗？”
“段帅……”
“郭戎，我不是怀疑你们的能力，我只是提醒你们，吐蕃人是拥有攻城能力的，损失很可能会超出你的预期，你真的不需要额外的支持吗？”
“有段帅的七千步卒再加上我长缨军足矣，各位大帅只需要将骑兵处于备战状态即可，毕竟我长缨军携带的马匹已经尽数加强给侦察营了，追击可不是我们这些重步兵擅长的！”
面对段佑疑惑的目光，郭戎对身边的裴植耳语两句，裴植离开大帐又很快返回，不过返回的时候手中已经多了十多个配有绳链的黑色的铁牌。
将自己的脖颈上挂着的铁牌摘下也放到里面之后，郭戎示意裴植将铭牌递给段佑，结果裴植也摘下了自己的放在里面递给了段佑，有些疑惑的段佑定睛观瞧。
“长缨军什长徐立剑南道……”
“长缨军林宇江南东道……”
“长缨军营长蒙乾京畿道……云阳县”
“长缨军裴植京畿道京兆尹……”
“长缨军中郎将郭戎陇右道安西都护府龟兹镇……”
看着段佑迷茫中带着疑惑的目光，郭戎缓缓开口。
“长缨军每一个军卒都有一个这样的铭牌，如果战死了这个铭牌将会被送回他们的家乡！”
“每一个长缨军士卒都已经做好了为大唐赴死的决心！长缨军和大唐也不会辜负他们！”
第161章 前奏：夜袭
完成了最终的定策之后，三位节度使离去，而几十里之外的萧关之上，经过了一天的休整和补给之后，吐蕃军也拔营东进。
两天之后，穆图带领着自己的大军以及裹挟得数千青壮抵达了长缨军在萧关外的一号营地。
昔年吐蕃攻占长安，就是走的是萧关－泾州－邠州－奉天一线，后来仆固怀恩造反，也是通过萧关－泾州－邠州打到了奉天，随后郭子仪在奉天进行了绝地反击。
但是并不意味着邠州道就是一路坦途，至少此刻呈现在吐蕃玛本穆图眼前，唐军堪称堡垒一般的营地，死死的堵在一块狭窄的通道上。
“唐军为了这里可谓是煞费苦心，只可惜一切都是一场空，让所有的工匠日夜不停，抓紧打造器械，战兵好生休养生息，明日天亮之后开始进攻！”
整个夜晚，矗立在长缨军一号营地外灯火通明，吐蕃军中的辅兵以及被掳掠而来的青壮在工匠的指挥之下彻夜不停。
同样是这个夜晚，1号营地的一处望楼上。
“中郎将，其实你不必留在这里，我带一营的兄弟们坚守三天绝对没有问题。”
“我不担心你和一营的兄弟们能坚守三天，但是我担心三天之后一营还能剩下多少人！”
“只要我一营还剩一个人，我……”
“我怕的就是你这么说，要是你一个营死守三天敌军就损失个三五千人，你觉得他们还会往下打么。”
“……”
“看吐蕃人的架势，一刻钟都没浪费，这就是奔着泾州去的，真的需要我们引诱吗？”
“……”
“萧关和陇西才是我们的目标，范帅曾经跟我说过要临战之时要尽可能地掌握主动……把备战的弓箭手带上，我们出去给吐蕃人送送礼！”
“送礼？……吐蕃人如果有防备？”
“你三百弓箭手还怕几吐蕃人？披膊什么就不要穿了，锁子甲加上胸甲就够了，其他东西也不要带，弓箭加上横刀！”
“对了，工兵营走的时候给你们留下铁蒺梨了么？”
“有！”
“另外每个人带几个铁蒺梨……”
“……”
在漆黑的夜晚，长缨军营地的大门缓缓打开，三百弓箭手缓缓地摸出营门，在远方微弱火光的引导性缓缓前行，几个灵活矫健的身影在前方穿梭。
突然间一个黑影窜到了郭戎的面前。
“中郎将，几个吐蕃人的暗哨已经被干掉了！”
“很好，所有人速度前行！”
没有了阻碍之后，三百弓箭手速度大幅度提升，很快递进到吐蕃大营六十步左右的位置。
远处的吐蕃大营中，整个大营的后半部灯火通明，大量的吐蕃人正忙得不亦说乎，不过这火光照亮了大营也给郭戎他们提供了清晰的视野。
而从明亮的营地看向外面，六十步，接近百米的距离，已经重新伸手不见五指，这等于为郭戎提供了单向视野。
“第一队，左侧望楼，第二队，右侧望楼，第三队哨兵，第四队营门，五、六队铁蒺梨，放！”
“嗖！嗖！嗖！”
此刻吐蕃的大营中灯火通明，数不清的人在后营进进出出，就这种情况下，仅仅一波箭雨，吐蕃人正面的守夜人全灭，不止一个哨兵从望楼上栽下来。
然后整个大营没有任何骚动，准确说连半点风声都没有，就好像这些守夜的哨兵不存在一般，连郭戎都被这谜一般的效果惊呆了。
这时候郭戎已经后悔，铁蒺梨扔早了，要不然还能进去放把火，至于现在，想想草原上被自己下黑手的那些倒霉蛋……呵呵
“五、六队，前行三十步，自由射击，十箭速射！”
整整一千支箭乱入之后，一阵阵的哀嚎和惨叫声响起，吐蕃的大营出现了骚动的苗头，这时候郭戎终于安心了，这应该不是陷阱，这种叫声可是不是能假装出来的。
“蒙乾继续吧！”
“五、六队跑步回营！”
“三、四队，前行三十步！”
“铁蒺梨，扔！”
“自由射击，九箭速射！”
“三、四队跑步回营！”
“一、二准备，目标吐蕃营门！”
伴随着两轮箭失，中箭着的哀嚎声划破天际，整个吐蕃大营中开始陷入混乱，这时候就是傻子也知道被袭击了。
渐渐地开始有吐蕃士卒开始冲出营门，这时候他们听到了黑暗中传来了一个声音。
“放！”
“嗖！嗖！嗖！”
连续的破空之声，刚刚冲出营门的几个吐蕃人直接被射成了刺猬。
“放！”
“嗖！嗖！嗖！”
伴随着密集的箭失，又有十几个吐蕃人哀嚎着在营门处翻滚。
接下来，只要有吐蕃人试图出营，必然是那声划破了夜空的“放”，接着是密集的破空之声。
一波，两波，三波……
一百名弓箭手，九百支破甲箭，将处于混乱中的吐蕃人折磨得欲仙欲死，在短时间内竟然将吐蕃人的营门彻底封锁。
只不过郭戎此刻手中有的也仅仅只有这一百名弓箭手而已，箭失也是有限的，九次齐射之后，剩下的百名弓箭手悄无声息地撤退。
当然撤退之前没有忘记留下郭戎让他们携带的，送给吐蕃人的小礼物——铁蒺梨。
当吐蕃人发现在门口封锁的唐军消失，迅速冲出营门开始追击。
然而这些人刚刚冲出营门二十步，最前面的吐蕃士卒倒下一片，哀嚎和惨叫声此起彼伏。
当玛本穆图将营内的骚乱平息，吐蕃大营重新回归平静之后，知道的整个来龙去脉之后，立刻下令。
“传令，工匠加快建设，天亮之后我要看到至少十架抛楼，三台鹅车，飞梯、木驴越多越好！”
“今夜加强戒备，但所有人不得出营，违令者斩！”
命令下达完毕之后，眯起眼睛看向了远处的唐军营地。
与此同时，偷袭之后顺利返回了一号营地的郭戎也开始遥远吐蕃大营。
穆图和郭戎都知道，真正的大战在明天。
第二天，天光大亮，数以万计的吐蕃士卒穆图的指挥下列阵一号营地之外，大量的攻城器械在也在后方缓缓地向前推进。
郭戎看到了至少十二台和唐军投石车类似的器械，郭戎知道那东西是吐蕃人的投石车，叫做抛楼。
己时三刻，第一发礌石发出，大战开始！
第162章 开战！
抛楼是一种抛掷石弹的攻城器械，因外形像楼梯而得名。
其核心原理和唐军使用的投石车差不多，都是利用杠杆的原理和离心力的作用，把石块或者其他重物抛至前方。
在郭戎看来费效比上比唐军的稍微低一些，准头差一些，但是威力是足够大的，而且这东西有时候不准反而会带来更大的威胁。
这东西郭戎在龟兹的时候就见过，只不过同样的东西，在龟兹和在陇山能发挥的作用截然不同。
龟兹那地方方圆五十里都是沙漠，想找个大块的石头都很难。
而这里是陇山的山区，也就是后世的六盘水，石头这东西怕不是太多，对于投石车或者抛楼来说几乎等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不到一个昼夜，整整十二架抛楼，吐蕃人真的给自己带来了一个意外。
看了看自己周围的长缨军将士，又看了看身边文武双全的蒙乾，郭戎庆幸自己留下了。
蒙乾野战绝对是高手，身体状态更处于巅峰状态，一对一无论是自己还是李锐都不是对手，但是守城战蒙乾打的太少了。
长缨军工兵的专业素养是母庸置疑的，但是木制的栅栏毕竟不是夯土和石块组成的城墙，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抵挡两三百斤石块的冲击。
而面对巨石，长缨军士卒身上的扎甲和铁胃最多只能保持一个全尸，而无法保证不被砸成肉饼。
虽然在看到吐蕃人抛楼的一瞬间，郭戎已经下令所有人散开，但是在抛楼薛定谔一般的命中率，依旧不断有长缨军士卒被击中。
当然，更多的石块还是砸在了栅栏之上，几轮抛射之后，百余块巨石的冲击之下，工兵修筑的双层栅栏已经出现了多处缺口。
有两处望楼被直接命中，被命中的一瞬间木屑横飞，守卫在上面的弓弩手直接原地暴毙。
在抛楼开始射击的同时，吐蕃人的步兵也开始跟进，然而走在最前面的却不是吐蕃的战兵，也不是哪些攻城的器械。
而是一些衣衫褴褛，手持简单兵器，被掳掠而来的老弱妇孺。
看到这些老弱妇孺，郭戎轻轻的摇了摇头，在这个没有火药武器的时代，攻城战真的没有什么新花样，驱民攻城几乎是异族最喜欢用的方式，没有之一。
至于这些被掳掠和强行征召的百姓为什么会心甘情愿地为吐蕃人攻击，虽然郭戎没有站在望楼之上，但是他相信这些老弱病残之后肯定站着大量手持利刃的吐蕃步卒。
事实上，左手这些家伙身披重甲，左手盾牌，右手长矛，紧紧的跟在他们的后面。
区区几百步的距离哪怕老弱妇孺也算不得太长的距离，当他们距离一号营地的外墙不足两百步的时候，吐蕃军中战鼓声大作。
而紧跟在他们身后的吐蕃重步兵开始加速，然后用他们手中的长矛，疯狂地追杀落在后面的老弱妇孺。
在鲜血、杀戮、惨叫、哀嚎之后，这些老弱妇孺的也如同突然被激活了一般，狂呼着，嚎叫着，开始疯狂向前冲锋。
看到这一幕，郭戎也不再犹豫。
慈不掌兵！
不管他们之前是什么人，来自哪里，现在出现在自己的阵前，那就只能是敌人。
随着郭戎一声令下，小心躲避礌石的同时，三百弩手开始射击。
双方距离两百步，第一波弩失，至少五十人被弩失，连最起码的皮甲都没有老弱妇孺根本就无法阻挡弩箭的锋芒，直接倒地。
倒地的人只有两种命运，被后续跟进的人踩踏致死，即便侥幸逃过了踩踏，被后续跟进吐蕃人杀掉。
踩着这些中箭者的尸体，更多的老弱妇孺却在背后吐蕃人疯狂的屠戮中疯狂地向前冲锋，而在这途中迎接他们的还有礌石，还有铁蒺梨。
不足百息的时间，这些老弱妇孺在长缨军的弩箭、薛定谔一般命中率的礌石、零零散散没有规律的铁蒺梨、吐蕃重步兵的屠戮之下，锐减到了不足八百。
然而这些疯狂冲锋之下，眼珠子都红透了的幸运儿，也已经冲到了距离长缨军营的外墙不足六十步的地方。
这时候，等待了许久的弓箭手也张开了自己手中的弓，一时间箭失、弩失齐发冲在最前面的老弱妇孺成排成排地倒下。
躲过了弓失、弩失、礌石、铁蒺梨之后，三百幸运儿成功递进营地的外墙之下。
然而，深深的壕沟，插在壕沟之中锋利的竹签和木刺，还有高度超过一丈的木墙，终究还是拦住了他们的脚步。
然而没等他们犹豫太久，跟随在他们身后的吐蕃重步兵已经刺出了他们的长矛。
最后幸运儿的幸运之旅到此结束，这插着无数竹签和木刺的壕沟成为了他们的埋骨之地。
超过两千老弱妇孺，用他们的生命为吐蕃人开辟了一条进攻的通道，同时至少消耗了长缨军一万支弩箭，六千弓失。
随着叮叮叮的鸣金声，一路压迫老弱妇孺的三百多吐蕃重步兵，小心躲避着长缨军的弩箭和弓失缓缓退去。
在他们的后方，一千多疲惫不堪，衣衫褴褛的青壮已经被推了上来，而他们的身后则是超过八百身手持弓弩的吐蕃精锐弓弩手。
弓弩手的身后则是数以千计身重甲，手持藏矛的吐蕃重步兵。
“哗啦，哗啦！”
横刀、障刀、尚玛、索波、呼拍、古司、甲热，各种各样的唐刀和藏刀，上百个木盾牌，还有数百件锁子甲被扔到了这青壮的面前。
“穿上这些甲胃，拿起武器，拾起盾牌，冲到对面的唐军大营中，杀死所有的唐军你们就能活！”
“你们这些……”
一支弓失直接穿透了说话者的咽喉，霎时间鲜血飞溅。
“我再说一遍，冲到对面的唐军大营中，杀死所有的唐军你们就能活，否则！”
吐蕃人的一句话之后，手持长矛的重步兵大步上前，长矛一下子顶到的那些青壮的胸口。
渐渐地，有了第一个人捡起了地上的锁子甲，……
“哈哈哈，上把，路已经给你们打开了，冲到对面的唐军大营中，杀死所有的唐军你们就能活！”
举手眺望，看着穿上了锁子甲，手持兵刃，木墩走上来的人，郭戎的神情显得格外庄重严肃，同样是驱民攻城，也是有段位的，眼前这位在吐蕃人里面也绝对不是凡品。
“蒙乾！”
“中郎将，把八牛弩拿出来吧！”
“现在？这才刚刚开战！还有两天……”
“没有两天了，段老狐狸说的对，战场上什么意外都有可能发生，今天我们碰上硬茬子了，能活到天黑我们就算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