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绽放的娇嫩玫瑰
与黄妍同进同出的女人,穿着一身一水儿的白色套装,手里拎了个背包,小跑着进来,抬手抢过那个礼品盒。
不知怎么的,礼品盒啪地一下打开,从里面弹出一条吐着红信子的蛇,吓得女人大叫一声,本能地甩掉手里的盒子。
傅宏臣眼疾手快地掐住蛇的七寸狠狠往地上一摔,却没能甩掉手里的蛇。
倒是端着奶茶走来的服务员吓得一脚踩中摔在地上的盒子,饮料一股脑儿倒在了傅宏臣身上。
胸前的衣服沾了一大片奶油和茶渍,若隐若现地露出令人脸红耳热的胸肌。
动静太大,惊动了其它两座客人,纷纷朝他们看来,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姿态。
再定睛一看,原来只是一条仿真的塑料玩具蛇。
“哈哈,胆小鬼大冰块,一条假货也把你们吓成这样,笑死我了。”
恶作剧的始作俑者肆无忌惮地哈哈大笑,笑得腰都直不起来。
“黄妍,你太过分了,快道歉。”
女人的眼神里尽是警告。
“我不,他害我在苏老师面丢脸,害你出丑,他是坏人!”
黄妍记恨那天图书馆的事情,今天故意等苏航走开才跑过来,想给傅宏臣一点颜色看看。
虚惊一场的咖啡厅气氛有些诡异。
服务员拿着拖把过来拖地,时不时偷瞄一眼三人的动向。
“你要是继续这样任性妄为,今天回去我就会自请责罚,让家里另请高明。”
女人一字一句地加重警告。
黄妍没想到她会说这么重的话,脸色瞬间就变了,恼怒地瞪着傅宏臣,狠狠跺脚。
“大冰块,都怪你!”
气呼呼地跑出咖啡厅。
女人神色一下黯淡下来,她只失神了几秒,马上转身从包里拿手帕往傅宏臣胸前衣服擦拭,嘴里诚恳地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我…我赔你一件衣服吧。”
不喜欢被陌生人触碰的傅宏臣,毫不留情地挡住她的手,冷淡地连表情都懒得给。
甩手要再扔掉那条奇怪的假蛇,却发现怎么也甩不开。
眸子里闪过疑虑,使劲又甩了甩,他连手指都张不开。另一只手用力撕扯黏在塑料蛇上的手指。
女人的脸色为难又着急地解释。
“你手上沾了502胶水,要泡会热水,才能慢慢把手指分开。”
说罢跑到服务台跟服务员说了请求。
傅宏臣半信半疑地看了她一眼,又看看自己的手,掰扯了半天,还是没一点效果,举步就要朝外走。
“先生,先生…”女人见他要走,情节之下就伸手拽住他的手臂,透过衣料触摸到他不同常人的结实肌肉,炙热的手感令她愣了一下。
傅宏臣不悦地盯着她越界的手。
女人红着脸,缩回手。她脸上泛出红晕,像极了一朵绽放娇嫩的玫瑰,好看又惹人怜。
“我没恶意,我只是想帮你把胶水洗掉,算是我替妍妍赎她犯的过错,好不好?”
这时候服务员端来脸盆,装了小半盆热水,轻烟缕缕,飘在空气来,瞬间被冷场的气氛给冻结。
“你还是听她的吧,这种胶水不能用蛮力扯,要不然你整只手的皮肤都可能被扯下来。”
服务员也好心劝了句。
于是,傅宏臣坐回原位,把手泡在水里等胶水化开。
这个过程安静又漫长,女人感觉气氛也沉闷得怪异,开始没话找话。
“对了,还没请教先生的名字。”
傅宏臣只管低头泡手,不言不语,跟熟人都不见得多话,更何况是只见过两次面的陌生人。
大约经常遇到像傅宏臣这样的人,她并没有太在意,反而先笑着自我介绍。
“我叫杨小蕊,是牙科诊所的医生。”
她的工作的诊所就在华大附近,难怪能与黄妍同进同出,难怪她身上有辛玥的影子。
原来都是医生职业。
顿了顿,清甜动人的声音带了点歉意。
“上次多有冒犯,还请先生别介意。其实妍妍没恶意,她是真心喜欢苏教授才会…”
话到此处,傅宏臣的脸色变得微妙,杨小蕊赶紧打住话题,作为正常人,谁都不会喜欢黄妍这样的热情的表白,追求方式。
良好的教养使得苏航一次又一次地容忍黄妍,但并不代表他愿意被这样毫无底线地纠缠。
傅宏臣看了眼水里的手,那条塑料蛇被他捏在手里,颜色鲜艳又诡异,若是不仔细看,真的能以假乱真。
淡淡提醒:“对不起三个字容易说,知错就改不易做!”
杨小蕊抬起头,细细地打量他,在这个以貌取人的时代,他拥有明星般的容貌,鹤立鸡群的身高,傲人的身材。更不用说身上还有种天潢贵胄的气质。
忽然她脸色微微一变,露出个诧异又奇怪的表情,眸色渐变,甚至急转直下。
察觉被人打量的目光,傅宏臣只略微抬了抬眼皮,她来不及收回去的神色尽收眼底,眉头轻微一挑,又不着痕迹地抚平。
杨小蕊收回自己的视线,借着整理额前散落的长发隐藏自己失礼的行为,余光瞧见脸盆里的动静。
出于本能的好意,她也把手伸进热水里。
傅宏臣戒备心极强,还没碰到他半分,只听哗啦一声,水花飞溅。
杨小蕊被吓了一跳。
“对不起,我…我只是想帮忙。”
咖啡厅里客人逐渐多起来,大家都悠闲自在享受午后的阳和下午茶时间,他们这桌俊男美女尤其扎眼,随便一点动静都马上能吸引注意。
傅宏臣已经泡了不少时间,手上的胶水仍旧很顽固,手指是能动了。
可是他强行撕扯手跟塑料蛇分离,还是有些困难。
他还从没有遇到这种情况,辛玥又不在身边,他一向沉稳冷静,竟出现一丝急躁。
越是拿不下来,眸色也越是阴沉下来。
黄妍要是看到自己恶作剧达到这种效果,指不定要笑成什么样。
“还是我来帮你吧!”
因为傅宏臣粗鲁举动,手指的皮肤真的被撕下一次带肉的皮,水里飘了几缕血色。
杨小蕊第二次把手伸进水里,按着他的手在热水里慢慢一点一点地扯开塑料蛇。
两人的手在水下动作,翻起一层层波浪,有那么一丝丝异样。
她的手肤质不如辛玥白皙,却柔若无骨,看上去跟她的人一样,令人不住想要怜惜。
“妍妍本性不坏,她自小没了父母,家中只得她一个女孩,大家都捧在手心宠着,供着,她就是要天上的星星也要搬个梯子去摘一摘。”
听到没了父母四个字,傅宏臣总算有了点表情,眸色里闪过几缕同情。
第六十四章 看得手舞足蹈
没有父母陪伴的孩子,即便旁人给的再多,也不及父母双亲从小给予的疼爱,陪伴和教养。
难怪一个女孩子连基本的礼义廉耻都不知道,大庭广众之下公然对一个男子随意许诺嫁娶,纠缠不清。
“导致她对看上的任何东西都志在必得,但又热情不长。”
“苏教授的事情让我很意外,就由着她去。”
她坐在傅宏臣对面,从他那个角度看去,正好看到一张秀美的侧脸,略略垂着头,柔媚的眸子里闪动水润莹光,楚楚动人得很。
淡淡的地扫了她一眼,平静地移开。
“你说得对,如果是遇上心怀鬼胎的恶人,妍妍这辈子就毁了。”
杨小蕊重新扬起笑容,这一笑艳如桃李。
“我虽然人微言轻,但与她情同姐妹,又比她大几岁,也应该尽全力护她周全才是,谢谢你的那番话。”
傅宏臣虽然什么都没说,但眸色寒气去半,面部表情都微微软化。
忙完回来的苏航见到就是这副景象,一个梨花带雨,却娇中带笑,一个面无表情,目光冷淡疏离。
桌子中间还放了个脸盆,两人的手都放在里面。
“怎么回事?”
听到声音,两人都抬头看他。
傅宏臣沉默惯了,十问九不答,苏航自然是把询问的目光投向杨小蕊。
只见她匆匆抬手擦泪,越发疑惑,大约感觉到苏航疑惑又奇怪的目光,。
“没什么,是妍妍小孩子闹着玩的,我…我就先不打扰了。”走了几步又返回来,从包里掏出本书来,往桌上一放,快步离开。
那本被杨小蕊捷足先登,又谦让过的书。
纹身这个东西,虽然普遍,但不少人还是对它敬而远之,纯属欣赏的居多。
辛玥虽然是好意,但她也不会随便找一家让傅宏臣去纹身,她要对他的身体健康负全责。
所以找了很久才找到城北昭觉寺附近有一家很出名的老字号纹身店。
据说这个大师傅技术很好,好些人慕名而来,遇上节假日来,还要提前一星期甚至半个月预约才能排上号请大师傅纹身。
不过辛玥是临时决定来的,自然是请不到大师傅亲自来纹,只能请普通的纹身师。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不是节假日,但来纹身的人也不少,男男女女坐在外面排队等候。
辛玥从屋里的书架上拿了本纹身图案册,放在傅宏臣面前,新奇满满地翻阅。
“你看看喜欢哪个图案?”
图案册上所有耳熟能详的各种神兽比比皆是,还有女生们喜欢的可爱萌物。
当然也少不了自创的纹身图案,有看着吓人的,有看着凶悍的,有看着心动的,还有看着不知所以然的。
“怎么样?你看中哪个?”
不等他回答,自己倒先说了:“我今天要在背上纹一只粉红色的豹子。”
傅宏臣闻言,垂下眼睫看她,眼神里却是不言语的反对。
然后就听到里面叫号,轮到他们了。
走进纹身馆,墙上还挂了不少名人的合影,纹绣的图案也比图册上的更精致好看,想必都是大师傅的作品。
大约十来平方的纹绣馆,有四张床,其他三张都躺着客人,正在纹身。
最里面有个房间,门关着,想必是他们的休息室或者贵宾室。
“想要什么图案?”纹身师边准备工具,边问。
“我先来,给我在背上纹这只粉红色的豹子。”
辛玥把早就准备好的图案递给纹身师。
竟然不是粉红顽皮豹,是只真正的豹子,只是通身粉色。
这个图案还真是少见又另类。
脱下羊绒大衣,里面只穿了一件反扣的假两件衬衫,她特地为了今天纹身穿的。
傅宏臣看着她伸手往自己背后解开扣子,露出雪白的肌肤。趴在躺在冰凉的纹身床上,眸色由淡变深。
辛玥转头看见一个壮汉背上正在纹一条青龙,那场面跟送进他们抢救室的病人有得一拼。
血,她是不害怕,但纹身机器的那个声音听在耳朵里,着实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觉。
本来还挺期待的辛玥,脸一下都白了,当纹身师把尖锐的针头装在机器上,开启开关。
她紧闭双眼,死咬下唇,快速把脸埋在双臂下面,身子都微微有些发抖。
“等一下!”
就在针头即将要刺进辛玥皮肤的时候,傅宏臣抓住纹身师的手。
“先帮我纹。”
说着顺手把辛玥的衣服拉拢,把有点懵圈的她扶起来。
借着傅宏臣的手跳下床,身后衣服扣子被傅宏臣一丝一苟地扣上,温暖的外套也顺道披上身。
“你要纹什么?”
“一样!”
傅宏臣坐在床边,边脱边答。
纹身师却意味深长地看向辛玥:“我还是第一次听说男人身上纹粉色的豹子。”
辛玥一怔,马上又明白了傅宏臣的意思。
原来他知道自己害怕,所以主动替自己纹这个图案。
他其实挺绅士!
辛玥喜滋滋地笑着,看在外人眼里可不就是秀恩爱嘛!
“哟,豪哥,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少特么废话,叫你们老板出来。”
傅宏臣脱完大衣外套,刚把毛衣脱下来,准备脱去身上最后一件短袖。
纹身馆外面突然吵闹起来,听声音像是专门来找大师傅的。
“我们老板今天不在,豪哥您有什么事,我帮您转达。”
“你特么算老几。”
外面似乎打了起来,尖叫声连连,还没等屋里的众人做出反应。
从外面闯进来七八个流里流气的流氓,手里还都拿着钢管,冲进来抬手就打,墙上的照片首先遭殃。
乒铃乓啷,一顿打砸下,吓得屋里的纹身师都丢下工具纷纷逃窜,躺椅上的客人们纷纷慌乱地起来,夺门而逃。
辛玥更是像受惊的兔子,一头扑进傅宏臣的怀里,双手紧紧抓住他胸前的衣服,心里真是懊恼到了极点。
她最近是走霉运吗?怎么走哪儿都能遇到这种火爆场面。
突然护着她的傅宏臣动了,他的动作太快,哧拉一声,拽在辛玥手里的衣服被扯下来一小块。
她只觉得眼前的几个流氓似乎还没有看清他是怎么出拳的,就已经纷纷趴下捂着身体不同部位痛苦呻吟。
头一次觉得打架这么过瘾,辛玥倒是看得很高兴,这次她不开口阻拦了,还挥着手里的布料给傅宏臣助威。
“打他肚子!”
话音刚落,又一个被揍得胆汁都吐出来,倒地不起。
“踹得好。”
另一个偷袭不成,只拽下两片布料,捂着裤裆嚎叫如杀猪。
然,下一秒布料就塞进他嘴里,连声都发不出来。
辛玥看得手舞足蹈,就差跃跃欲试了。
第六十五章 粉红色的豹子
殊不知有个流氓挥着钢管朝她的脑袋而来,阴风从她的头顶穿行而过。
她张大嘴巴,惊惶失色地瞪着漂亮的大眼睛,本能地抬手去挡。
半途中被一道影子拦截。钢管咻地一下从她头顶飞过。
再一看,傅宏臣阴沉着脸,慢慢把夺过来的管子掰弯,那是老式的镀锌钢管,就这么被他轻易给废了。
那人吓得不轻,哆嗦地跪了下来:“大哥…我…不是…故意的。”
傅宏臣将钢管往地上一丢,看向辛玥,“没事吧?”
辛玥摇头。
太阳从窗户投射进来,照亮一地狼藉,也将他身上的疤痕,映得清楚分明。
她此时才注意到傅宏臣身上那件短袖让她这么一撕,刚刚一场打斗,已经彻底销声匿迹。
非常年轻而好看的脸,加上他身高腿长,再配上这一身的疤痕,整个人便有了冷酷肃杀的气场。
打架之前还似个文弱书生,一出手倒像个年轻武士。
一众流氓都被震撼了,包括辛玥。
跪在地上的流氓大概从未见过这样景象,直接就给吓晕过去了。
而他环顾一周,目光最后落在晕过去的流氓身上。
“你们还不滚?”
被打得可能妈都不认识的流氓们挣扎着起来,相互搀扶,争先恐后地离开纹身馆。
人去楼空,纹身师跑了,客人也跑了。
这一趟算是白瞎。
辛玥叹气,弯下身子替主人家捡起地上散落的工具,傅宏臣也默默地捡起地上一个个被打碎的相框。
“你们跟我进来。”
不知何时,那道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光头老者,脖子上挂着一副眼镜,站在门口,带着一抹寓意不明的笑意。
这个老者不是别人,正是纹身馆的大师傅,辛玥的表情不可谓不讶异。
两人相看一眼,一前一后地走进房间。
原来这里别有洞天,是个喝茶的茶室,古色古香的陈设中摆放了一张比外面更高档的纹身躺床。
“小伙子,身手了得,跟…”
大师傅准备妥当,戴上眼镜,一转身看清楚了傅宏臣那一身伤疤,拿着工具愣在原地,连话都卡住了。
辛玥看着他震惊的神色盯着傅宏臣,眼睛里都是问号,想必也是被他满身能把流氓硬生生吓晕过去的伤疤给震撼了。
她是看过傅宏臣身上的这些伤疤,也亲手摸过,但那时候只注意他肩胛骨的伤口,而且有时光线问题也看不到那么清晰。
今天算是天时地利人和,一次性都看到了。
辛玥忍不住心疼;一个人要受过多少次伤才能形成他这样一丝好肉都没有的伤痕累累。
要经过多少难以想象的痛苦才会变成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怪人,甚至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
她望着那双眼,尽管深邃漂亮,睫毛浓密,漆黑的瞳仁里却仿佛蕴藏着万年不化的冰川,映着冰冷的光泽。
没有任何温度,却又锐利清透,直视人心。
不知他的内心又是怎样的一个世界。
是不是已千疮百孔,断壁残垣……
鼻尖一酸,她几乎又要落泪,赶紧撇过头擦掉。
“他从小练武,所以身体比较特殊。”但辛玥不喜傅宏臣总被人当怪物一样看,含糊地加了句解释。
大师傅顿时露出了钦佩的目光,示意傅宏臣躺下,苍老的手在他的背上仔细抚过这些令密集恐惧症昏倒的伤疤。
“要是在这上面纹图案,这些伤疤一定会再次划破,疼痛感可比单纯纹身痛上几倍,小伙子你能承受这种疼痛吗?”
傅宏臣没开口,但辛玥抢了先,“不能打麻药吗?”
纹身一般是不用麻药,因此一般人在纹绣的过程多多少少都会发出一些疼痛的声音,或者压抑疼痛的举动。
像傅宏臣这样要在已经愈合的伤疤上重新划开进行纹绣,与纹身图案相契合,那疼痛肯定要更强烈。
虽然她知道这是为了遮住原来的疤痕,可是她光听着就是觉得心疼,更不用说傅宏臣要亲身体验了。
大师傅看了一眼辛玥,又看了一眼傅宏臣,“可以。”
“那打麻药吧。”
“不必!”
傅宏臣完全无动于衷,双手枕着自己的头,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地面。
低沉如大提琴般的嗓音,缓缓而出,十分动听。
语气却冷淡无比。
“可是…”
这样会很疼的。
辛玥知道他执拗得很,轻易是不听劝的,有些急了。
得了客人的许可,大师傅拿着纹身工具,开始一笔一划很是认真地勾勒图案。
傅宏臣扭过头。
“我想喝水。”
淡淡的语气听不出感情,可嘴角却不自主地翘起。
“好!我去给你买。”
辛玥跟得了什么紧要命令似的,跑出纹身馆去给傅宏臣买水,她都忘记了房间里面就有饮水机。
时间滴滴答答不见了,其中一个跑出去避难的纹身师又重新回来。
见到房间里大师傅正在帮客人纹身,低下头,等待大师傅的处罚。
大师傅转头,瞥了满脸羞愧的纹身师一眼,“杵在这里做什么?外面一堆垃圾没看见?”
纹身师一怔,马上得了大赦般,转身出去收拾屋子里的烂摊子。
“水来了。”
不一会,不知道去哪里买水的辛玥捧着微微冒烟的一壶水跑回来。
递给傅宏臣,顺手撸了撸被汗水粘在脸上的刘海,漂亮的美眸微微眯着,嘴角挂着甜甜的浅笑,要多可爱就多可爱。
傅宏臣不自然地挪开目光,喝了两口,眼神怪异地看了一眼手里的杯子。
“冬天不要喝冷水,我找旁边奶茶店要了杯温水,你放心,水杯我已经洗干净了。”
这也是个屡教不改的臭毛病,辛玥嘴皮都说破了,所以只要她在,就会强制他喝热的。
说完就跑出房间,自觉地加入清扫。
大师傅笑了一下,不再多言,只是专注纹着他背上的图案。
太阳升到正空,不知哪家的饭菜香飘了进来。
辛玥帮忙打扫完,跑进房间刚好看到大师傅最后一笔勾勒完成,这只另类的粉红色豹子大功告成。
大师傅把傅宏臣的背部敷上药,裹上保鲜膜,“小姑娘,好福气啊!”
兴许是从未见过像傅宏臣这样隐忍耐疼的年轻人,所以脸上赞赏的神色一直没有褪去。
又兴许是对傅宏臣这样年纪轻轻,却功夫超群的青年人,内心感到震撼而感慨。
大师傅的话让辛玥一愣,脸接着就红了,小声解释:“您误会了。”
“这只粉红色的豹子,我这辈子就绣过两只,你是其中一只!”
大师傅没在意辛玥的话,接着又对傅宏臣说。
起身穿衣的傅宏臣手顿了一下,不明白大师傅为何要告诉他这个。
第六十六章 一口酒一口肉
离开纹身店后,辛玥开心地笑了一路,考虑到傅宏臣要忌口,所以她带他顺道去昭觉寺登高望远,吃清淡的斋饭。
从昭觉寺下来,沿途的小吃摆了一整条街,看得辛玥口水直流,每一样都想吃,拉着傅宏臣左看看右逛逛就是下不定决定吃哪家。
“傅宏臣,你想吃什么?今天我请客。”
他的脚步停着在一家火锅店门口。
这会是下午三点半,太阳还刺眼得很,午饭都还没走完消化系统,但火锅店的生意却人声鼎沸,热气腾腾,空气里弥漫着诱人的香气。
在二楼找了个靠窗,视野最好的位置坐下来,木质的桌子怎么擦都还有一层厚厚的油,开裂的缝隙里堆积的油脂膏,这可都是吃货们留下的痕迹。
辛玥点了九宫格,两份全油碟,点大半张菜单,满满当当上来二十盘碟子,荤素搭配比例严重偏荤。
服务员大姐在菜单上飞快地勾勾画画,还不忘调侃几句:“小姑娘真会疼人,给男朋友点这么多肉。”
辛玥脸一热,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大姐也就这么随嘴一说,也不指望得回应,放下菜单,转去隔壁桌忙。
端着茶杯喝茶,余光偷偷观察傅宏臣的变化。
今天他好奇怪,不仅执意替她纹身,对她逼着喝温水也没有固执反对。大师傅的误会他肯定也听到了,竟然也没反驳。
要知道当初被李婆婆误当孙子,他可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反复否认,还要亲自跟老人家讲明真相。
今天让人两次误会他们的关系,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这不符合常理。
难道他……
不知是喝了热茶,还是火锅热气,她只觉得现在不止脸热,从脚趾头到头皮都热得冒烟。
不得不用手疯狂地扇风,最后双手齐上阵。
然而忽然凉风习习,傅宏臣拿着桌面上的冷饮促销单给她扇风,眼睛紧盯着桌子中央正噗噜噗噜翻滚的火锅,似乎在研究到底是怎么把锅煮开的。
辛玥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自然而然的动作,一时也混乱了思绪,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傅宏臣眼风淡淡地飘过来,两双眼一对。
他此时的眼眸里,没了深渊万丈的幽黑,没了冰川白雪的寒冷,却如春暖花开,杨柳依依的西湖美景,看得辛玥只觉得自己的心跳直飚云霄,呼吸都快停了。
不行!不行!不能再胡思乱想了。
他们就是普通的病人和医生的关系,绝对没有非分之想,绝对没有男女之情,绝对没有……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在心里念了九九八十一遍才算数。
火锅终于腾起来,香气四溢,诱得人食指大动。有了吃的,辛玥马上就把杂七杂八的思绪抛得九霄云外去。
抄起筷子,熟练地往每个格子里下料。九宫格的好处就是每个格子的受热程度不一样,涮料涮的时间也会相应好掌控,吃到嘴里的味道才更能反应食材的美味。
辛玥卷了一筷子豆皮,搁在中间的那格滚了一圈就熟了,放在油碟里一搅,亮晶晶,香喷喷地准备往嘴巴里送。
眼晴不经意往傅宏臣的方向一瞟,筷子就停住了。
不会吧?他该不会连怎么吃火锅都忘了吧?
不至于这么夸张吧?
辛玥暗中观察,发现他只是盯着火锅看,并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还是问一下吧!
“怎么不吃?是不是不合胃口?”
好奇宝宝傅宏臣淡淡启唇,“没有火怎么能把锅煮开?”
原来是好奇这个呀!
吓死她了!
“这是电磁炉,跟家里的煤气灶不一样,这个是用电的。”
“用电?电也能烧锅?怎么烧?”
傅宏臣开启好奇三连问。
呃……
要是问她人体结构,他就是问上三天三夜都难不倒她。
这么专业的物理问题,她一个学医的怎么回答?
“这是个比较复杂的概念,你改天去找苏航,他肯定会给你一个完美的答案。”
毫不犹豫地把锅甩给嫡亲表哥。
甩得理所当然。
关键是傅宏臣点头认同她的甩锅。
“来,趁热吃!”
笑眯眯地把刚涮好的豆皮放进他碗里。
傅宏臣一口塞进嘴里,麻辣的味道即刻呛得他咳了起来。
这一吃辣,脸红得跟关公似的,咳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糟糕!
她是无辣不欢,自从傅宏臣在家里养伤之后,她做菜都以清淡为主,连油盐都数着克来。
今天他刚好停在火锅门口,她一时高兴,点菜的时候忘了他今天纹身要忌口,早知道应该点鸳鸯锅的。
不过就此看来他就算不忌口,也不能吃辣。
辛玥赶紧给他拍后背顺气。
“服务员,来两瓶瓶装酸奶。”
酸奶能解辣,吃这么多肉,正好喝酸奶促进肠道消化。
服务员大姐跑过来,帮他们下单,还不忘做推销:“今天酒水买一打送一打,要不要来一打。”
“不不不,我要开车。”辛玥连连摆手。
“好!”
两人几乎不分先后,同时说话。说完有一两秒冷场,只有火锅咕噜噜地滚动。
辛玥美眸一瞪,略鼓了脸颊,撒娇似地命令:“不行!你不能喝酒!我明天要值班!”
这两者似乎并不冲突,但傅宏臣就是听了,转了目光,拿起瓶装酸奶咕咚咕咚喝了半瓶。
大姐听得呵呵一笑,眼里调侃越发狭长:“俗话说酒肉穿肠过,佛主心中留,男子汉大丈夫就是要一口肉一口酒,那才够爽,喝酸奶哪有喝酒爽。”
不愧是常年与形形色色的客人打交道,说话都不留缝隙。
说得辛玥尴尬不已,不想大姐再絮絮叨叨,又看到傅宏臣三两下就喝掉了两瓶酸奶,想了想,真要了一打啤酒,这才让大姐笑眯眯地招呼新来的客人。
“这九个格子温度不一样,你要涮羊肉,牛肉这种易熟的就往中间放一放,”
边说边动手示范,用公筷夹了一大勺放进中间格掂了约莫五六下,放进傅宏臣碗里,笑:“这样就能吃啦,你要是想味道更足,就蘸这个油碟。”
辛玥把每一样食材的生熟程度,应该放在哪个格子涮都给傅宏臣一一讲解。
刚讲完,服务员大姐抱着两打啤酒又来了,本来就已经放满菜品的桌子这下更显拥挤了。
“这就是酒?
傅宏臣看着摆在桌子上的易拉罐装的啤酒,问。
“这年头不知道啤酒是什么的小年轻真是稀有物种,小姑娘调教得不错呀!”大姐边收盘子,边笑,眼底似乎还藏了丝丝羡慕。
“不…不是,他们纪律严,平时不让喝酒。”
第六十七章 有种莫名的孤寥感
不料这个解释让大姐笑得更意味深长。
好吧,越描越黑。
那就随便吧!
反正她死猪不怕开水烫。
等等,这是什么鬼比喻。
等她甩掉乱七八糟的杂念,一转头,发现傅宏臣喝白开水似地干掉了四瓶,正在开第五瓶,吓得她立马按住他的手。
“你没听到大师傅说你这几天要忌口,我都后悔带你来吃火锅。你还喝这么多酒,好了伤疤忘了疼是吧!”
平时看着笑颜可亲,凶起来真像个悍妇,大概这就是医生的本性吧。
傅宏臣淡淡地说,“这种酒没味道,越喝越难喝。”
见过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没见过这么义正言辞又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辛玥一时都不知该用什么表情回应他了,好一会才娇嗔:“难喝你还喝那么多,不准喝了。多吃菜跟肉,要不然点这么多要浪费了。”
这货最不能容忍浪费,遥想她之前让他去超市买菜,不是买萝卜就是买菜叶子,吃得她都快成萝卜菜叶了。
只得给他指定要买什么,在超市的哪个区域可以找到,价格多少,当然也有遥控指挥出错的时候,不过长得好看就是有好处,超市促销员都很热情地帮他纠正错误,有优惠促销的时候还会给他留一份。
唉,果然不论男女,都是好色之徒。
这话一点不假……
傅宏臣吃饭极少说话,虽然辛玥话痨,说多了没人反应,渐渐也没了兴致,现在两人在一起吃饭,都安静得很。
其它桌要么热热闹闹地高谈阔论,要么两两尬聊,再不济也是玩个自拍什么的,唯独他们这桌除了火锅滚动的声音,碗筷偶尔相碰的声音,竟没个人开口。
服务员大姐不禁奇怪地忙中偷闲看了他们好几次,吃着吃着辛玥也觉得他们安静地过份,想了一瞬,夹一筷子牛肚往他碗里放,故作随意地说:“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傅宏臣嗯了一声。
“有个男孩太胖,被爸妈强制减肥,去药店买减肥药,店员跟他说一天三次,一次吃一盒,男孩就问能不能一次吃三盒?医生很奇怪,就说减肥要满满来,你一次吃三盒干嘛?你猜男孩怎么回答的?”
傅宏臣的筷子忽然就不动了,眸色瞬间黯然无光。
辛玥没注意到他细微的变化,自问自答:“男孩说我不着急,我就是怕吃不饱!”
说完自己哈大笑起来,笑了没一会,发现身边的人情绪不对,又把酒开起来喝,喝的速度几乎秒光。
辛玥愕然,刚刚还好吃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要一副借酒消愁的样子?
她哪句话说错了?
再看傅宏臣大口大口地嚼着刚煮好的牛肚,腮帮子用力的程度好像要把自己满口牙都一起嚼碎吞进肚子里。
跟那次她做鱼失水准时,他讲被没吃的,啃树皮,挖野菜,有人冒险去捕鱼却遭遇不测的反应……
一模一样……
完了!
这是又触了他的那个怪病的发作点吗?
怎么办?他不会又像那天兑金条那样发疯吧?
还是会像遇到桥木澈那样变鬼见愁?
辛玥忐忑不安地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随时准备应对他的骤然突变。
只不过他脸上平静得如一潭死水,深邃的眼睛好像巨大的黑洞将窗外照进来的阳光都吸收。
若不是他不停地吃着碗里的食物,再涮着肉,继续喝着酒。辛玥都觉得他的魂魄也一起被吸走了。
眨眼功夫,两打啤酒已经空了一半。刚喝完一瓶,他又动手开了一瓶酒。
“别喝了!”
辛玥再次按住他的手,柔声细语地劝着。
他在压抑自己,感觉那些隐藏在他内心深处的痛苦回忆压得他就快崩溃,她不忍他这样。
傅宏臣无波的眼眸望着辛玥,慢慢地嘴角缓缓划了一道浅浅的弧,放下手里的筷子,覆在她的手背上。
掌心的温度热热的,轻轻地贴在她手背的皮肤,指腹无意识地摩擦,声音一如既往地低沉平静。
“我没事!”
辛玥撞进他漆黑如墨的眼眸里,里面全都是别人看不透的情绪,可辛玥却知道他只是需要一个抒发口,一个让他不发疯也能排除情绪的平稳方式。
微微抿唇,手从酒瓶与他的手掌间脱离出来。
仰头就是一大口,酒水从他的嘴角流了几滴下来,顺着下巴滑过凸起的喉结,顺着锁骨掉进衣服里。
饭桌上越发地沉闷,两人一个用力地吃着,喝着,一个时不时看他两眼,夹两筷子菜,其它的再多也没有。
窗外的阳光渐渐倾斜,街边的路灯也一个接一个亮起,火锅店的生意随着夜幕低垂,开始火爆起来,然而他们这桌格格不入的氛围衬四周越发热闹非凡。
“这四罐留着给我回家做啤酒鸭,我最近新学的菜式。”
清澈见底的眼睛藏在卷翘浓密的睫毛下,辛玥怕他看出破绽,微微低了半寸,把小心翼翼隐藏起来。
傅宏臣这回没再坚持,点了头。
辛玥笑了,拿着账单去前台买单。
服务员大姐刚好走来,这次她眼里没了刚才的调侃,倒是颇为语重心长地说了句:“小姑娘,男人不能管得太严,偶尔喝点小酒也不是坏事。”
大姐这是误会她因为不准傅宏臣喝酒,所以两人吃饭的时候冷战了?
余光越过大姐,往他们那桌一看,哪还有傅宏臣的影子,惊得她眼皮直跳,匆匆跟大姐道了声谢就跑下楼。
出了火锅店,才看到傅宏臣拎着一袋啤酒就站在门口,看到他那刹那,辛玥的心才落回了安全位置。
她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只知道看到他一切安好,于她而言便是晴天。
只是他总喜欢玩自闭,一看到他这样,辛玥心里总是不好受的,甚至比他还难受十倍,百倍甚至千倍。
上前靠近他,仰头露出甜美一笑,软软糯糯地说:“走吧!我们回家!”
这张粲然的笑脸就像一轮迷你版的小太阳,在他内心深处发光发热,以至早已习惯黑暗痛苦的他开始向往光明喜乐。
车辆行驶在回家的路上,等红灯的时候,看见傅宏臣一直望着窗外的夜景。
样子似乎有点入神。
让人有种莫名的孤寥感。
辛玥问:“你在想什么?”
是不是想起了过去的一些失去的记忆?
“没什么。”
辛玥头靠着椅背,仰望漆黑一团的天空,忽然一颗流星从天空划过,落入黑暗里。
第六十八章 怀柔政策不管用
“听老一辈人说,天空如果有流星划过,就代表有人去世。我小时候信以为真,每次看到流星都会大哭大闹。”
辛玥说着自己先笑了,“是不是很傻?”
傅宏臣没有回头,但表情却是温柔的。
“再大一点,家里人就告诉我,人一出生就随时都要跟死亡打仗,立于不败之地的死亡即使再难打也要打,哪次会赢,哪次会输,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傅宏臣动了,回头看向靠在椅背里辛玥的侧脸,眼眸中流露一丝疼痛。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世事无常,意外难免,但在生命的课题上我们永远都有希望和奇迹相伴左右。”
“我不知道你曾经到底发生过什么,但你既然活了下来,这就是奇迹带给你的希望,你何不走出过去的阴影,接纳现在的自己,重新开始不好吗?”
辛玥决定不再纵容他这样病下去,既然怀柔政策不管用,那么她就剔骨削肉,将那些溃烂的伤口痛痛清除,再敷药。
她相信伤口才能更快更好地愈合。
自然垂在大腿间的双手,慢慢握紧,低沉的嗓音带了暗哑的味道:“不亲眼看着他们离开我们的星球,我一日都不可能重新开始。我早就不在乎自己的生死。”
怎么会有这么深执念的臆想症,真的难以置信,简直堪称医学界又一艰巨课题。
“那你也不在乎你的父母亲人了吗?你就没有想过他们的感受,如果你有个三…”
“你不必再说,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傅宏臣不愿再听辛玥的劝说,反而态度强硬得辛玥顿口无言。
刚刚美好的气氛消散不见。
“傅宏臣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固执,你说的那些都是假的,都是科幻电影,都是骗人的,一切都不存在。”
都是你的想象。
“对于你来说这一切都不存在,对于我来说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刻骨铭心的痛,要我放下,除非我死!”
他说得那么坚决,那么冷酷,眼眸中仇恨的怒火几乎要把人烧死,辛玥忍都忍不住害怕地瑟缩了一下。
傅宏臣说完先行下了车,快步穿过马路,淹没在人群里。
“喂!傅宏臣!”
辛玥也急急地打开车门要去追。
“滴滴滴”
偏偏绿灯亮起,后面的车辆催促地狂按喇叭,她不得不回到车里,开车去追。
或许是这段时间她与他之间有了太多牵绊,让她情不自禁地说出这些话,不管他是否能记起从前,经历过怎样惨无人道的过去,她都希望他重新找到自己的人生希望,带着奇迹,快乐地活下去。
可是他一点也不领情,还摔门走人。
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前不久发生桥木澈那样的事情,盛怒之下都还能听进她的劝告,事后向她道歉并承诺三思而后行。
为何独独不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呢?
行驶到环湖路,这里最近在修缮,路况不是特别好,路过的车辆都小心行驶,放慢速度,其中一辆丰田车更是慢如乌龟地挡在辛玥的车前面。
辛玥着急找人,踩了一脚油门提速,往一辆丰田侧道超车,因为心里有事,开车的时候注意力没有太集中。
“砰”地一声,震动了夜空里云层。
辛玥吓了好大一跳,赶紧跳下车查看。
只见靠近人行道的那边,一个瘦弱的女人摔倒在地,身上还压着一辆共享单车,表情还挺痛苦的。
“对不起,对不起。”
边道歉边帮忙推开女人身上的单车,把她扶起来。
瘦弱女人忽然蹲下捡起掉在地上的手机:“啊!我的新手机!”
“你怎么开车的,这么宽的马路你非要往我这边挤。”她抓着自己的手机,张牙舞爪地控诉。
还不是因为前面的车开得太慢,她才提速超车。
当然这话她不能说,一说更理亏。
“是我的错,大姐你有没有感觉恶心想吐,或者感觉哪里疼。”
由于灯光比较暗,也看不出瘦弱女人的脸色,但身为医生,她负责地问句。
“我心疼,我老公省吃俭用刚给我买的新手机,就被你撞坏了,你必须得赔我。”
瘦弱女人把手机伸到辛玥面前,那是个某大牌的最新款,漂亮的屏幕已经碎成渣。
辛玥脑门嗡地一下就炸了,这款手机价值八九千块,就算买个二手也要五六千,摔成这样,恐怕凶多吉少,再看这个女人脸上,手上都蹭了伤,也是要赔医药费的。
自己全部身家加起来也就两千来块钱,要赔手机,要赔医药费,过几天又扣房贷。
完了,她又要穷成狗。
“手机的事好说,但你手和脸都流血了,我送你上医院检查一下吧,赔偿的事等检查结果出来了再说。”辛玥说着就要扶瘦弱女人。
“我送你上医院检查一下吧,赔偿的事等检查结果出来了再说。”
“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讹你。我告诉你我男人在御苑当经理,我钱多得花不完,用不着讹你。”瘦弱女人听到要去医院做了检查才赔钱,立马声音高了八度。
“你看看我的手机,你看看我的伤,像是假的嘛!”拿着手机对着来来往往的行人比划。
“大伙儿都看看,评评理,穿得这么光鲜亮丽,撞了人还要倒打一耙。”说着往地上一坐,大哭起来。
这条路虽然在修缮,但来往的行人还是有一定的数量,有人停足围观,有人看两眼走开,也有人喜欢插上一脚做个公正的裁判员。
“不是这样的,我是一名医生,带她去医院检查是担心她还有其他地方受伤,有些内伤需要仪器检查才知道结果。”
辛玥显然已经慌了手脚,连忙表明自己的身份,说出自己对瘦弱女人伤势的担忧。
只听人群中有人插了一句:“一进医院各种检查,到时候还不得倒贴钱。”
“你这医生真黑心,不赔偿还要挖心思让人给医院送钱。”
又有人火上浇油地再添一句。
于是围观众人更加鼓噪起来,那瘦弱女人哭得更厉害了。
辛玥越发被逼得没了话,不停地说绝对不会赖皮,可没人听她,七嘴八舌都在指责她不负责任。
第六十九章 枝节错中复杂
一个光头大汉从人群中挤过来,一看到地上坐着的瘦弱女人,一下就把她搂紧怀里,关心切切。
“哎哟,老婆你怎么样?没事吧。”看到她手里拿着破裂的手机,又大惊地问。
“手机怎么摔成这样了,谁干的。”
瘦弱女人抬手指着白着张脸,不知所措的辛玥,“就是她撞我,摔坏了我的手机。她不但不肯赔钱,还说我讹诈。”
“我没有,我只是说带大姐去医院检查一下,有些伤是肉眼看不出来的,我…我该赔的一定赔。”
光头大汉横眉怒目直接朝辛玥怒吼,“人都给你撞成这样了,你不赔谁赔,还有这手机,我刚给我老婆买了没两天,你也必须赔。”
辛玥已是六神无主,冷汗直冒,手脚发麻,根本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你要我赔多少?”
“你就拿七千出来赔我老婆手机,这事就算了。”
光头大汉狮子大开口,加上瘦弱女人哭哭啼啼在一旁助阵。
“可…可我身上就两千块。”
“你骗谁呀,谁不知道你们医生富得流油,撞了人就哭穷,简直无耻!”
光头大汉的话立刻引起不嫌事大的围观群众附和的反响。
辛玥被骂得脸一阵红一阵白,由歉意转向气愤:“你…胡说…”
“那你倒是给钱啊!”光头大汉用语言继续激她。
辛玥死死地咬住下唇,双手握紧拳头,指甲掐进肉里去,阵阵刺痛忽然让她有了一丝丝警醒,抓住了什么关键,又好像什么都没抓住,暗中着急。
却听人群中响起一个醇厚的冷声:“既然不肯让步,那就交给警察来办。”
辛玥回眸,见到两个熟悉的人。
一个是上次帮她拖车的老张,一个是福朝阳。
这两人怎么会一起出现?而且他们看起来关系不错。
这是怎么回事?
福朝阳鹰眼般的视线在人群里扫了一圈,围观人顿时少了一半,他跟傅宏臣一样,人往那一站,气场强大,气势逼人…逼人太甚。
没几个人能顶住这么恐怖的逼视。
福朝阳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很淡,却莫名让人有种喘不过气的压迫感,似乎察觉她的目光,垂下眼帘,视线缓慢地落到辛玥身上,以一种俯视的姿态与她四目相对,很清楚地将眼中的蔑视露给她看。
辛玥的手,再次猛地攥紧。
果然,在福朝阳的眼里,不会给她第二种眼神。
听到要叫警察,光头大汉和瘦弱女人快速交换了个眼神,瘦弱女人的眼里出现了一丝慌乱。
他们的一举一动全部落入福朝阳眼中,勾起一抹冷笑。
“算了,算了!算我们夫妻倒霉,晦气!”瘦弱女人拉着她男人就要走。
“唰!”
福朝阳以迅雷之速一把抓住瘦弱女人受伤流血的手,乌沉沉的黑眸凝冷地盯着她:“急什么,我说了等警察来。”
“我…我说了我不要赔偿,你这人怎…么这样。”
不知是不是因为福朝阳太可怕,瘦弱女人已经没有刚才的强硬,连声音都微微颤抖。
“你特么哪儿冒出来的,放开我老婆!你知道我是谁嘛!”
光头大汉还不带怕的,凶神恶煞地朝福朝阳挥拳。
辛玥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福朝阳身份特殊,在大庭广众之下跟人动手,肯定有影响想要开口只感觉自己被老张拉着远离了战斗中心,并在她耳边说:“别担心,朝阳有分寸。”
如老张所说,福朝阳当然不会让光头大汉硬着来,他出拳的同时亮出了警官证。
“你说我从哪儿冒出来的?”
凉薄的语气带了一弯凌冷的弧度。
这下光头大汉傻了,忙不迭缩回拳头,紧张地四下张望:“我…我们也…没…”
一声警车的鸣笛声打断了他的话,两个穿着警服的警察已经逼近眼前。
瘦弱女人更加抓紧她男人的手,双腿直打哆嗦。
光头大汉不顾一切地挣脱瘦弱女人,将她恶狠狠地往福朝阳身上推,拔腿就跑。
“别跑!”其中一个警察马上甩膀子去追,另一个则控制吓到几乎跪下的瘦弱女人。
福朝阳冷哼一声,与同僚几乎同时追出去。
光头大汉当然跑不过特警出身的福朝阳,戴上手铐连同他老婆一起进了派出所。没过多久,又有几个人被抓进了派出所,是这两人的同伙。
等进了派出所,辛玥才被警察告知这一对男女不是夫妻,而专业碰瓷团伙,与刚刚逼她超车的车辆是配合好的。
这个女人手机倒是真的,是早就准备的破手机,还有她手上的伤也是假的,血也是假的,是把鳗鱼血抹在脸和身上。
总之一句话通通都是让她相信自己真的撞了人,又是晚上,人群里还有他们的同伙起哄,目的就是让她慌神,来不及思考,只能乖乖被讹诈。
“鳗鱼血?”
辛玥真是开了眼,难怪看这么逼真。
福朝阳在一旁,凉凉地冷讽开口:“亏你还是个医生,人血和鳗鱼血都分不出来。”
辛玥的脸本来就苍白着没回血,咬了咬唇,辩驳不了。
倒是一旁的老张好心替她打圆场:“看到那女的脸上和手上都有血,就是我这个大男人第一反应也会以为自己真撞了人,辛小姐是心地太善良,又是女司机,才会让他们逼得没反应。”
他们这种碰瓷团伙也是有规矩的,其中一条就是不讹女司机,女司机的技术出了名的烂到家,他们虽然求财,但也惜命。
今天冒然对女司机出手,是因为最近警察大力打击,他们被打击得无从下手,只能挑路况不好,晚上看不清的时候下手。
至于为什么挑辛玥下手,却是真的随机挑选。
辛玥听到这里,忍不住在心里diss这两个犯罪分子,就差把手里拎着的啤酒砸他们脸上去。
“呵!”
福朝阳仿佛听见了全世界最好笑的笑话,目光寒如刀刃,盯着她看了两眼,突然转向同僚:“能不能让我问她几句话?”手指了指正好从审讯室被带出来的瘦弱女人。
像他们这样的组织,暗中枝节错中复杂,说不定能从哪个小虾米嘴里钓出一条大鱼。
能把人隐藏得这么深,除了那个地方别无他选。
夜深寒露重。
了解全部真相并做完笔录,已经是一个半小时后的事情。
第七十章 今晚谢了
福朝阳快步走在前面,辛玥故意落后几步走在后面,在没想好怎么开口之前,她不想上前去触福朝阳的霉头。
老张倒是热情地与她并肩走在一起,笑呵呵地与她搭话:“辛小姐下次再遇到这种事一定要第一时间报警。”看了眼走在前面的福朝阳,笑意更深。
“找朝阳也一样。”
找福朝阳?
辛玥在心里连连摇头。
就他那张乌云密布的扑克脸,随时就能劈下一道惊天暴雷来,她是有多远躲多远,哪里还敢主动送上门去。
“朝阳,你走那么快干嘛,等等我们呀。”
老张没等辛玥深刻明白其中深意,快走两步,拽着车门,拦住已经上车准备关车门的福朝阳。
“这么晚了,你送送辛小姐。她的车一时半会也没法修。”
福朝阳脸一黑,目光马上就射出两道利刃,老张全当没看见,还故意朝他挤眉弄眼。
来派出所的路上,她的车又抛锚死火,让她又气又郁闷,每次都是关键时刻掉链子。
老张打电话让伙计把车拖回店里,她才知道那次在电子城是福朝阳帮她叫了拖车。
上次是不知者不罪,这次她可不敢劳烦大驾。
辛玥急急摆手婉拒:“不用,我叫个车回去就行。”
“那怎么行,这些人万一还有同伙暗中盯梢,报复你怎么办?你一个女孩子哪里是他们的对手。”
这话立即勾起了她被绑架的种种,那种死神降临的感觉,她不想再经历一遍,更何况也没有第二个刀子帮她通风报信,傅宏臣又不在。
糟糕!
傅宏臣!
刚才乱成一团,又进派出所做笔录,忙了一晚上,她都把这事给忘了。
也不知道这个家伙到底去了哪里?
回家了没有?要是没回去,他会去哪里?
会不会去找苏航。
这么想着,从包里拿出手机刚翻出苏航号码,手指又犹豫了。
该怎么问?难道要说他们回家的路上吵架了,傅宏臣甩脸子下车走人。
本来就是个没法说清楚的事情,以苏航的性子不刨根问底她把名字倒过来写。
似等得不耐烦了,福朝阳猛地用力摁了车喇叭。
在安静的夜里发出一声尖锐的响声,经过的路人吓了一跳,惊得辛玥猛地回过神。
“上车!”
辛玥睁圆了眼睛。
他真的要送自己回家?
语气虽寡淡,但老张细眉小眼笑成两条平行线,推着辛玥走到副驾驶座,拉开车门,机械式地坐进去,还未坐稳,车子嗖地一下,窜了出去。
上了车,辛玥拿着电话往家里打,可是电话那头就是没人接,她的心没由地慌起来。
“怎么还没回来?这么晚到底去哪儿了?”
嘴里的话无意识地说了出来,手机被她拿起又放下,反复几次。
又是红灯路口,福朝阳停了车,从储物盒里掏出烟盒,视线落在辛玥的手机上,动作微顿。
雪花碎屏的手机与刚刚那个女人讹诈用的手机屏幕损坏程度没多大分别,如果当时她立即反咬一口说不定还能反转剧情。
然,她却傻乎乎地担心别人,还自爆身份。
福朝阳今夜第二次正视辛玥。
不知又因什么事,眼里的焦虑和担忧快漫出她清透发亮的眸子,唇瓣抿成一条线,还没彻底回血的小脸看着更添了几分可怜。
冷淡的目光里终于有了一分可以称为温度的神色。
拿出一根烟,点燃,吸了一口。
烟雾袅袅,他的黑眸,沉如墨玉。
辛玥闻不惯烟味,忍住呼吸,把腮帮子鼓成胖鱼,最后还是克制不住地轻咳起来。
吸了一半的烟丢进放在储物盒旁边的矿泉水瓶里,遇水则灭的烟与同伴一起淹没在瓶子里。
凉风从右边和头顶同时吹进来。
辛玥透过车窗远远望去,只见黑茫茫的湖中央倒映了一点点对岸昭觉寺的金光,岸边的霓虹点缀,一轮孤月带着几颗星辰高悬头顶。
气氛十分静美。
“今晚谢了!”
如果不是福朝阳及时出现,她真的很难脱身,说不定就真的乖乖给钱私了。
辛玥的声音软糯好听,笑意盈盈挂着真诚,没有一丝虚伪做作。
“要不是老张拉着我多管闲事,我没闲功夫跟你一起被围观!”
福朝阳回眸,面容冷漠到了极致,毫不留情地让辛玥努力扬起的笑脸跨到地上,捡都捡不起来。
一身休闲套装把结实紧致的身材勾勒得分明又硬朗,眸底冷意弥漫,开口还是同样的冷嘲热讽。
绿化带种植的小树被风吹得哗哗作响,洒下几片枯萎的叶子,人行道里来往偶尔有几个行人走动的声音,可车内一丝声音都没有。
安静得可怕,连空气都凝滞不动,怎得尴尬二字可描述。
辛玥暗暗吸了口气,手机被她捏得暗有轻响,努力压下自己情绪。
只片刻她便习惯了福朝阳的出言不善,脸上重新挂起淡然的笑意。
“也对,你是警察,抓犯人本来就是你的职责,跟我没关系。”
福朝阳眉心,几乎不可见地蹙了下。
辛玥目视前方,那漆黑的夜空下,霓虹彩光照亮了半个城市,若隐若现中竟出现了一张熟悉的笑脸,略带苦涩。
“小时候我闯了祸,严冬哥会第一时间替我收拾,受了人欺负,也是他替我出头,左邻右舍没人是他的对手。”
自从他和苏航先后出去读书,再也没有人在她受欺负时帮她出头,在她闯了祸被家里人责罚时,也再没人能挺身护着她。
起初她很不习惯,还闹了好一阵脾气,吵着闹着要他们都回来,最后她被口水都说干的母亲狠狠揍了一顿,把她关进小黑屋闭门思过。
再后来她哭着认错,收起自己任性的脾气,沉淀下来,专注功课。
渐渐就忘记了这种依赖,忘记了那个待她极好的严冬……
直至遇到福朝阳。
他一句话冰冷的话语撕开了记忆的缺口。
车速虽然不快,但忽地急刹车,轮胎与地面产生巨大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辛玥身体因为惯性狠狠往前冲去,又快速被安全带扯回来,后背撞得生疼,但现在她哪敢说一个疼字。
车厢里,气氛骤降,死寂一般。
第七十一章 不能说的秘密
辛玥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说了说什么,背后一下子冒起了冷汗,余光中,她清晰地看到福朝阳嘴角的嘲讽张大,幽沉的眸子里瞬间布满熊熊怒火。
她又脑抽。
明知道严冬就是福朝阳和她之间的逆鳞,偏偏今夜发生了太多不可控的事情,该说的不该说的,她已经分不清了。
“是呀,我都差点忘了,你最擅长的是什么。”
福朝阳声音异常平静,却让辛玥下意识地往门边挪了挪身体。
可辛玥没有等到他下一句话,而是猛踩油门,在夜幕中飚速,宛如一只捕猎的金钱豹。
“啊~!”
一声惊叫跟着车速消失在夜空。
双手紧紧地攥着安全带,脸白如纸,心脏狂跳,坐在那里还微微有些发抖。
这只凶猛的“野兽”在车流中疯狂乱窜,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
“你…”
喉咙刚吐出一个字,胸前的衣襟猛地被揪住,她整个人被迫与福朝阳面对面,脸部线条绷得硬朗如刀,压倒性将她笼罩。
“你还真是一如既往地令人恶心!”
恶心!
多么侮辱的字眼,这是福朝阳第二次这样形容她。
纵使她知道自己亏欠严冬良多,可福朝阳有什么资格用这个词侮辱她。
如果不是因为救他,她怎么会被杀手绑架,怎么会连累黑彪被杀,被小偷光顾,害傅宏臣伤上加伤。
而她因为这件事,心里蒙上的一层阴影,偶尔想起来都还是一阵后怕。
辛玥死死地咬着下唇,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神也冷了下来。
“是,我是恶心,可惜是你被我这个恶心的人救了两次。”
福朝阳听到这里,噙了一抹冷笑:“我说过我已经还了。”
“你还不清!”
她的话刺激了盛怒的福朝阳,大掌霍然掐住她的手腕,眼神骇人,仿佛要把她穿透。
“你说什么?”
不等辛玥回答,他的手机打破车厢里僵硬的气氛,松开手,口袋里拿出手机,看了眼号码,脸色竟缓了缓,声音又冷又嫌恶地下命令。
“下车!”
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刚把车门关上,“轰”地一声,福朝阳那辆黑色SUV绝尘而去,让辛玥呛了一嗓子灰。
裹了一层凉意走了两个站,才回到家!门一打开,家里冷冷清清,没有一丝人气。
他不在家?
还是在哪里警戒?
算了,让他自己静静吧
今夜他们都需要静静……
叹了口气,拎着一袋子啤酒,往阳台走去,把坐在秋千架上,顺手拿出袋子里的啤酒。
“咔呲”
开了一瓶啤酒喝了一口,靠着秋千绳茫然地望天。
今晚她太生气了,被福朝阳气得差点失去理智,差点就要把杀手绑架她的事情给说出来。
这件事要是说出来,牵连的不止是她一个人。
最重要的傅宏臣,他如今这个三无身份,该怎么向福朝阳解释,身为警察他势必要追根究底。
他已经伤痕累累,她不想傅宏臣再受到不必要的伤害,他不该被这些事困扰。
可是为什么?
他为什么突然恼了她?
明明这段时间他们之间已经挺融洽了,他也愿意说些心里话,甚至对于她也不再是冷冰冰的态度。
无力反抗的挫败感朝她袭来,心也宛如被武侠小说里的暴雨梨花针刺中一样,泛了疼……
额头靠着握着绳索的手背,闭上眼睛。
良久。
抬起头,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那日他是那么的温柔,不仅给她擦掉脸上的粉末和汗水,连手背烫伤的位置也细心处理。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这样小心地给她处理小伤口。
右手掌心那道被瓷片所伤的疤痕已经淡得快看不出来。
但因那道伤疤留下的心动感觉却一直持续不断,甚至越来越深,越来越浓,越来越……
心里有事,四瓶啤酒没一会就被她喝完,迷迷糊糊间好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高大身躯,她用力地眨了眨眼睛,努力想要看清那个人。
可眼睛就像蒙了一层纱,始终看不清那个人的脸。
松开绳索,摇摇晃晃站起来,想要靠近那个人。
但已经喝醉的她哪里还能走路,刚迈出半步,身体就往地上栽去。
不过她跌进了是熟悉的怀抱,冰凉的双手被傅宏臣裹着,看到地上丢弃的四个空酒瓶,这下他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仿佛覆上了一层厚厚的寒冰。
“你怎么喝这么多酒?”
辛玥咧嘴一笑,笑得傻兮兮的。
“不多,比他喝的少…”
还打了酒嗝,浓浓地酒气喷洒在傅宏臣脸上,令他眉头拧得更紧。
两打啤酒一半以上都让他喝了,可他酒量好得很,喝这种酒一点事没有,哪里想到剩下的酒会被辛玥喝了,还喝得这么醉。
好像发现新大陆一般,辛玥踮起脚尖,双手捧着傅宏臣的脸,迫使他微弯身躯与她对视:“哇!好帅的娃娃啊!你叫什么名字呀!我带你回家好不好呀?”
傅宏臣嘴角抽抽。要是平时,辛玥哪敢对他做这个举动,这一喝醉倒是胆大包天了,硬是借助他的肩膀,贴在他耳边轻轻呼气。
“你长得跟我家傅二好像哟!”说着笑容更大,梨涡深深打动人心。
傅二?
傅宏臣眉头挑了挑,显然没v想到辛玥会给他起个这样外号。
“我告诉你哟,傅二很厉害的,他可以一拳打废杀手,一脚踹得小偷满地找牙,还有桥木澈那个混蛋…哈哈…”
大笑了几声,突然竖起手指贴着嘴比了嘘得手势,“这是不能说的秘密,秘密…知道吗?”
这些事辛玥的确很严肃地向他交代过,尤其是杀手的事情,绝对不能漏半个字出去,她现在真的是醉得不轻,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你真的长得跟傅二好像,好像……”
旋即亲了上去!
傅宏臣身形一僵,下意识地要将她推开。
辛月似乎察觉他的抵抗,边用力的往他身上压,边张开了嘴巴,一口咬住了他的嘴唇!
属于男人的薄荷气息,和她的酒气交叉萦绕在两人的鼻翼间。
他的呼吸也喷涂在她的脸上。
因为变故,瞪大的黑眸,与她近距离对视。
此刻,他们之间,是人和人最近的距离。
四下安静,只听到他的心脏,不受控制的砰砰直跳。
傅宏臣到底是清醒的,率先抽身,稍微使了点劲儿推开醉意朦胧,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的小女人。
第七十二章 病情加重了?
谁知她一个没站稳,一屁股坐地上去了,疼地她哇地一声就大哭起来。
“连娃娃也欺负我,娃娃也嫌弃我恶心!他是不是也觉得我恶心,所以才生气不理我?”
她哭得好伤心,令傅宏臣扶着她的动作一顿,眸底浮出疑惑。
“他一定也觉得我恶心做作,要不然这么久了,他都不愿意跟我说心里话,今天甩了车门就走了,就留了个脑门给我。”
喝醉的辛玥可算是酒后吐真言了,把平日憋在心里的话一股脑全说了出来。
“我知道…他一定…藏了很…多心事,他那一身疤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哭得稀里哗啦,说话都一顿一顿的。
傅宏臣的眸色沉沉地凝了起来,扶着她的手紧了紧。
“我也知道…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放不下的执念或是心结。”
辛玥靠着傅宏臣,笑容逐渐变得悲哀,可她还是努力保持笑脸,死死地瞪着地面,强忍着凝聚眼眶的眼泪。
“可…可每次我看到他那么难过…我也很难过…甚至比他更难过…我真的很想让他…开心起来…让他放下伤痛…重新开始…”
泪一滴又一滴地掉下来,有的掉在了地上,没在黑暗中,有的掉在傅宏臣的手背,砸在他的心里,砸出一道深深的情坎。
忽然她变得急躁不安,从傅宏臣怀里挣扎起来,要往外走,嘴里还念叨:“不,不行…我要去找他…他没有亲人…没有钱…没手机…什么都没有…不能让他一个人留在外面…他身上的伤…”
平常力气没傅宏臣大,醉了反而爆发了潜力,竟猛地一下挣脱,跌跌撞撞要往门口方向走去。
傅宏臣倏然把她捞回来,牢牢锁在怀里,眸子里染上悔意。
“没事,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都怪…都怪我没好好照顾他…那个杀手还没抓到…万一他们打起来怎么办…”
红红酒晕的小脸露出极度惊恐来。
“不可以…不可以…”
辛玥抓紧自己的衣服,连声音都抖得不成句子。
“都…是…我…的错…是…我…连累…他”
“不要…丢下我…我不恶心…我不…”
她语无伦次地大喊大哭,情绪越来越激动,完全就不受控制,不停地对着空气道歉,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傅宏臣用了三分力往辛玥脖子上拍了一下,又哭又闹的小女人身体一下子就软了下来,被他拦腰抱起,上楼。
傅宏臣将她轻轻放下,确定中间位置她不会滚下来,才准备抽回自己的手臂。
只不过即使睡着了,辛玥的身体也很诚实地表达它的依赖,突然翻身将他手臂压得稳稳当当。另一只手更是不客气地一把搂住他的脖子,使劲往更舒服的位置靠。
傅宏臣猝不及防,顿时被她拖着以别扭的姿势半躺在床上。
他越想要起身,辛玥越是搂得紧,不仅双手并用,连脚都加入压制行列,似乎极为不满他的反抗,嘴巴一瘪作势要哭。
傅宏臣被压得死死的,又不敢用力,怕自己弄疼她,深邃的黑眸眯了眯,只好让她像八爪鱼一样缠着他,以一种极度不舒服的姿势躺在她身边。
鼻息间是属于她的女儿香,还带了一丝丝淡淡的酒香。
足以令人沉醉其中。
身体背脊一僵,却又不敢轻举妄动,声怕稍微一动就会惊醒熟睡的俏佳人。
均匀轻钱的呼吸声,带了几分安宁,传到傅宏臣的耳朵里,让他才平复的心情一点点杂乱无章。
平生第一次被人逼得憋红了脸,额头沁了汗,一低头便是她明艳俏丽的娇容。
没遮光布的阻挡,薄薄的窗纱被风掀起一角。月色皎洁,淡淡洒在她脸上,带着一层柔和的暖光。
因为咫尺近距,连她脸上的小绒毛都看得一清二楚,大约是做了什么好梦,嘴角翘起,露出浅浅的两个梨涡。
平时那么活泼伶俐的人,睡着了竟是这般乖巧恬静。
傅宏臣微微扬起嘴角,仿佛发现了个重要秘密。
伸手抚平有些凌乱的发丝,笑意直达眼底。
曾经为了完成任务,保持一个姿势一动不动好几个小时,甚至几天几夜都不在话下。
现在同一个姿势他只维持了一个小时,身体就僵硬地近乎麻木。
好不容易等闹腾不休的小女人慢慢熟睡,才渐渐松开了钳制他动弹的四肢。翻身去抱床上的大抱枕。
已经快汗流浃背的傅宏臣发现自己连脚都麻得没了知觉。
睡熟中的辛玥面色微微泛红,呼吸平稳,睡得很舒服。
傅宏臣站在房间门口,再三确认她已经睡得熟得不能再熟,才轻轻关上房门。
……
宿醉的后果就是头疼欲裂,精神不济,比她连上两个大夜班还难受。
换好衣服,辛玥到办公室的第一件事就是泡咖啡,一手揉着太阳穴,一手搅拌保温杯里的。在心里懊恼自己一时放纵。
平常她几乎滴酒不沾,除了开车不喝酒,还因为她酒量不行,一杯放倒,她非睡到昏天暗地,雷打都不醒,更重要的是作为急诊科医生,随时都可能有紧急情况,她必须时刻保持清醒。
昨夜喝着喝着,一下子把四瓶啤酒都给喝了。
之后……
她就断片了,什么都不记得了,早晨闹钟吵得她脑袋都要炸了,艰难地起床。
书房的床铺上被子枕头一如既往地干净整洁,不知是睡过叠起来,还是他昨晚就没回来。
可昨夜,隐约间她似乎看到一个人影,就身高来说,应该是傅宏臣。
如果是他,昨晚她是不是又做了什么令他难以接受的事情?
还是她又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加深了他心里的伤痛,加重了他的病情?
天呐!
她不会真的…
“嘿!”
本来就精神不太好,又正好想事想得入神,被石娇从背后一拍,吓得手一抖,手里的保温杯咣当一声掉地上。
要不是石娇手快,滚烫的咖啡差点洒了她一身。
“想什么呢?大早晨魂不守舍的。”
石娇见她黑眼圈很重,脸色也有点发青,不免有点担心:“脸色怎么这么差?哪儿不舒服?”
“没事!我出去打个电话。”
辛玥急匆匆地走出办公室,来到走廊外的楼梯口通道,拿出手机首先往家里去了电话。
“喂!”
那边几乎是秒接,听到他熟悉低沉嗓音,那瞬间她的脑袋一片空白,握着手机也忘记了说话。
傅宏臣也安静地等她开口。
第七十三章 小人之心
两人静默了片刻,直到有脚步声从楼上传下来,才让她回神,想要问昨晚的事,又怕触动他的敏感点,斟酌了下,慢吞吞吐字:“昨晚…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那头一下子没了声,要不是还能听见他浅淡的呼吸声,她都要以为他已经挂了电话。
辛玥不自觉地攥紧了手中的手机。
她和傅宏臣住在一起这么久,他从来没说过自己每天的行程,见了谁,而她也是默契地保留尊重,如今是不是逾越了?
就在她想着怎么解释的时候,那头说话了。
“不晚!”
不晚?
那是什么时候?
是她喝醉之后还是喝醉之前?
她还没来得及问出口,他略带迟疑地反问:“你…还好吗?”
这句话语气虽然寡淡无味,但听上去很是担忧,也莫名让她感到一丝暖意,也就说明他是在她喝醉之后回来的?
辛玥眨了眨眼睛。
所以,他这是在关心自己吗?
心情骤然变晴朗的辛玥咧开嘴笑了,“没事,你放心吧!我可是打不倒的不倒翁。”
电话那边传来轻微的笑声,随即轻轻回了一个“嗯”,声音又沉又泛着磁性,好听到她的心刹时被酥了一半,握着手机的手都不由地抖了抖。
“我…我要去查房了,先挂了!”几乎是强撑镇定挂断电话。
挂了电话,她还没彻底回过神来,刚刚他是又秒变暖男了?
他这是随时,随心所欲地切换模式?
好吧,她还是更喜欢这种模式。
笑越发甜美。
拿着手机从楼梯口出来与周医生碰上,因为上次视频的事情,辛玥压根就不想再搭理她,周医生也因处处被她压一头,更加没什么好脸色给她。两相生厌的人自然各自离去。
回到急诊科跟石娇交接工作,表示自己只是没睡够,没什么大问题,这才打消她的担心。
随着年末的脚步越来越近,天气也越来越冷,急诊室更是忙到飞起,科室叫号看诊的速度远远赶不上分诊台大屏幕上逐一叠加的候诊人数。
期间辛玥只在午休的时候稍微喘口了口气,吃了两口饭,顺便接到老张的电话,告知她车已经修好,问她是开去医院还是帮她开回家?热情得让辛玥受宠若惊,连连道谢,麻烦他开到医院来。
老张笑呵呵地与她约定六点左右在北门等,便挂了电话。
只不过约定时间过了一个多小时,老张开着车跟一个外国人一起来到急诊室。
外国人送进来的时候满嘴是血,还有很大一股酒味,整条大腿已经裹成了大粽子,眉头紧锁,双眼紧闭,无声地承受着痛苦。
送他来的老张,因为身材有些胖,又似乎赶得急,满脸大汗,脸色煞白煞白的,让人以为他是肇事者。
辛玥大吃一惊,仔细一问才得知老张开车路过昨天辛玥被敲诈的那段路,看到外国人倒在地上,身上还压着辆自行车,而且已经昏迷。
骨科的医生将紧急处理的纱布揭下来,仔细检查下判断患者的腿部是个闭合性骨折,是遭重物砸中时造成的损伤,而周医生见他昏迷不醒,判断他有颅脑外伤,这两处伤情都需要做CT来确认伤情。
但麻烦的是这个外国人身上只有一个摔坏的手机,其他一无所有,无法联系到家属。
老张二话不说主动接过了缴费单,陪着外国患者在午夜空荡荡的急诊室和检查室来回奔走。
所幸CT的结果只有大腿一处闭合性骨折,这让老张都松了口气。
“那就好,要是伤了脑子,影响了他将来的生活,这家里人得多难受呀。”
“您放心吧,我们的医生会治好他的。”
辛玥安慰老张。
一直到临近午夜,外国人醒来,他满脸沮丧,对受伤带来的疼痛显得极度焦虑。
不管辛玥和护士怎么安抚都不能平复他的心情,闻讯进来的老张二话不说一把将那外国人抱住,像哄孩子一样,轻拍着他的后背。这个举动把在场的医护人员都震住了。
连被他抱住的外国人都愣了,可是更让人惊讶的是外国人竟伸手也抱住了老张。两人抱头痛哭……
这情况令人有点懵圈。
莫不成这俩是失散多年的兄弟?年龄看着是差不多大,可一个蓝眼睛金头发,一个黑眼睛黑头发,五官更是没有一处相似。
两人抱了好半天才松开,然后骨科医生才开始详细地跟他讨论病情,确定手术方案,因为语言方面的优势,辛玥全程翻译,将医生所说的每一个字都精准无误地传达给外国人听,确保他做出最终,也是对他最好的选择。
最后外国患者考虑再三,做出了决定。
进手术室前,老张辛玥告诉他:“不用害怕,我会在手术室外面等你做完手术,这些不好的事情都过去了,你还年轻,未来还长,睡一觉醒来,什么都是崭新的。”
外国患者用力地点点头,也让辛玥带了话给老张。
手术期间,老张一个人坐在外面等结果,辛玥给他倒了杯白水,上前带着歉意,笑脸相迎:“不好意思,要不是帮我送车,您也不会摊上这事。”
幸亏这个外国人不是她遇到的那群人,要不然今天老张指不定会被讹成什么样。
“哪里的话,这不怪你,意外的事情谁也不能预料到。”老张接过水杯,喝了两口,忽然感概地叹气。
“也多亏了今晚帮你送车,要不然这老外也不知道要躺到什么时候。”
辛玥感觉老张在说这话的时候特别难过,眼眶都泛了泪光,疑惑不已。
老张捕捉到她眼中的疑惑,主动解惑:“你是不是想问我难道不担心会像你那天一样被人讹诈吗?”
一语戳中她心中所想,辛玥反而不好意思了,“我…我是有点小人之心了。”
老张摇摇头,答:“防人之心不可无,更何况你还刚经历过这种事。我也没那么高尚,当时也犹豫了一下,还是想着先救人,其它的没想那么多,也没时间想了。”
这个城市有惊人的建筑,有繁华的商业街,也有最热闹的人群,但缺乏人情味。城市越大,陌生人就越多,人情也越少。
老张说他有个妹妹独自在北京打拼,五年前也是像外国人这样,突然晕倒在大街上。
可惜她没有这个外国人幸运,有老张这样的好人及时送医院,不幸失去双腿,现在只能辞工在家修养。
第七十四章 一向谋定而动
老张每当看到妹妹空荡荡的裤腿,心里就如刀割一般痛,所以看到同样的情景,虽然会犹豫,但最终还是什么都不顾,只想着先救人,哪怕真的自己被骗了,也不后悔。
听了老张的话,她不禁想到了傅宏臣,至今为止,除了一个姓名,年龄,和职业,其他一无所知。两人住在一起马上快满三个月,一起经历的事情加起来比一部冒险大片还惊险,连特效都省了。
但她同样不后悔,也同样不会想自己会不会上当受骗,会不会因此背上莫须有的麻烦。
也许就是因为自己太好骗,所以父母一直都不太放心她待在大城市,但又拗不过自己的决定。要不是有苏航也在这个城市,若无他的照顾,想必他们隔三差五就要看看她是否安好。
“不过这事要是让朝阳知道了,他肯定要数落我一顿,警察本能的警惕你懂的。”
说完老张自己率先笑起来,胖胖的脸蛋笑得见牙不见眼,却更显憨厚,一口气喝完杯中的水。
“您和福警官认识很久?”
这个疑问终究还是被她问出了口。
“快十年了,他的车有问题都是我给解决,上次他给我打电话,让我尽快过来拖车,我还以为他的车又给他糟蹋了,没想到竟然是你这么漂亮的一位女孩。”
老张边答边暗中观察辛玥,她微微笑着,显出两个梨涡,甜美又可爱,灵动的眼睛忽闪忽闪地透着活泼。
这样一个长相俏丽明艳,气质干净又清纯的女孩,难怪福朝阳会特别上心,也是相识多年来,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女人的名字,语气那么严肃,紧迫。
那天福朝阳把车开到店里做保养,两人约着去吃点宵夜,路上正好看到辛玥的车,他只是随口说了句,“咦?那不是辛小姐的?”
车字都还没说出口,福朝阳已经大步流星地往事发中心走去,别看他全程冷冰冰,还说话带刺儿。
但老张却觉得这两人肯定有故事,要不然按照福朝阳的性子,哪会乖乖听他的指令,让他送人回家就送人回家。
辛玥心里想的却是;这个老张能因福朝阳一个电话随叫随到,两人的关系一定很铁,他会知道严冬吗?或者见过严冬吗?
她决定从老张这里探听点消息。
“辛小姐呢?跟朝阳怎么认识的?”
她还没想好怎么套话,老张倒先探听起她的底细。
辛玥一愣,这要怎么回答?先是通过石娇知道福朝阳这个人,再到李婆婆家见到真人,再到后来因为严冬两人频频火星撞地球,几乎没有和谐共处的时候。
看来这些事福朝阳都没有告诉老张,那她也一笔带过吧。
“福警官不久前受伤,正好我在。”
老张倒水的动作一滞,眼里倒是明白了几分,喝着酒,微微一笑。
福朝阳前段时间出任务受了重伤,在这里住的院,辛玥又刚好是这里的医生,在老张看来两人肯定是那段时间对上眼了。这段时间肯定是吵架了,正在冷战,就福朝阳的公子哥儿脾气恐怕也不会哄人。
“三番两次这么晚麻烦您,改天我请您喝酒吧。”
辛玥不知自己一句简洁明了的话已经深深地误会了二人的关系,非常诚恳地表示自己的感谢。
“太客气了!要照你这么说,朝阳那小子不知道得请我喝多少顿酒,哦,他第一次也是最惨的一次半夜三更高速上连爆两次胎,给我打电话,拜托我给他送轮胎去。”
“他还有这么狼狈的时候呀?”辛玥故作惊讶。
“可不是,那次还连累他一个同学陪他大半夜站高速路吹风,吹了大半宿。”老张本着做和事佬的态度,黑着自家兄弟。
“别看他现在这样,读书那会可是个拽屌天的公子哥儿,考大学,他家里人都以为他会考医学院继承他家的衣钵,结果他却选择了一个令大家都意想不到的学校,大学四年把性子磨成今天这样。”
因为在大学里他遇到了惺惺相惜的严冬,是严冬改变了他,或者说是严冬陪着他一点一点磨平了菱角,磨练了性子,最后却丢下他一个人,放弃了他们的梦想。
所以见到她,福朝阳才会那么怨愤。
怨其冷血,愤其无情。
“以后您叫我辛玥就可以了。”辛玥笑得越甜,梨涡也越深。
“行!你也别见外,叫我老张。”
说完,外国人的手术也做好!老张暂时充当家属,陪着他去病房,辛玥回了急诊室值班。
最后辛玥想问的一句没问,反而老张对她有了进一步的认识。
天还未亮干净,周围的建筑物还是阴阴暗暗,整个城市被还未散去的薄雾笼罩着。
傅宏臣照例戴上鸭舌帽,一身黑色运动衣,下了楼。
晨起锻炼已是他深入骨髓的习惯,即使来到这里,身上有伤被辛玥反复告诫不可激烈运动,他也不曾放下。
跑出小区,沿着人行道一直跑,旁边的马路,大公交风驰电掣地穿行,路上的行人或行色匆匆,或漫步缓行,或跟他一样简装出行。
他已经在这座城市待了快三个月,无论是旧城区的苍茫陈旧,错中复杂的小路,还是新城区的繁花似锦,康庄大道,甚至是沿街数不清的小店,都一一被他记录在脑海中。
这个城市,乃至这个世界瞬息万变,即便昨日他已经适应了,第二日醒来,他便会发现昨日已经熟络的事,物与路都变了。
譬如小区门口昨日还在营业的小超市,今日已经关门贴上“旺铺转让”的标签,让人有种昨日之日不可留的苍凉感。
傅宏臣一向谋定而动,为了任务,他可以百折不挠,可以滴水不漏地施展计谋,甚至可以对自己隐忍发狠。
来到这里之后,他谋不了也动不了,这种感觉让他感到焦虑和甚至一度产生恐慌。因此和辛玥也产生了有许多彼此无法理解的问题。
那晚,他明知道辛玥是善意的劝说,但他无法接受,唯独这一件事他做不到,也不可能做到。
不想看到辛玥失落的表情,也不想和她在这个继续深谈这个问题,所以傅宏臣选择下车自行回家。
沿着人行道一直往前走,从嘈杂繁闹的大马路走到了人迹稀少的小路,再到脏乱又蜿蜒曲折,满是土路的小胡同,而两旁是破旧不堪的老楼房。
第七十五章 什么是酷跑
一家小店的服务生抱着一堆硬纸壳从店里走出来,一个穿着单薄的清洁工快步上前,局促地询问:“小伙子,这些都不要了?”
服务员点头答:“都不要了!”
“那这个……”
“哦,今天的甜品都卖完了,剩下这个没用完。”
清洁工拿起放在硬纸盒上面的牛奶,服务员好像知道他要问什么,立马回答。
“那我能不能…”
“没事没事,您拿去吧!”
服务员暖暖一笑,回了店里。
清洁工拿起那杯微微冒着热气的牛奶,慢慢地喝了一口,极为享受地眯起了眼睛。
而小店内,服务员望着清洁工的背影,慢慢笑起来。
傅宏臣看得出店里的服务员是特地把硬纸盒送给清洁工,并好心又自然地送上一杯牛奶。
这个陌生的城市,只要心中有光,便能照亮黑暗,温暖人心。
辛玥不就是这样的姑娘嘛。他的出现,打乱了她平静的生活,无论是不问自取的房子改造,还是打伤她同学的过失,她都用最大的耐心和温柔包容他。
反观他却不断给她惹来一波又一波麻烦,身上伤了又伤,还经常甩脸色给她看。
刚刚他这样不管不顾地摔门去,辛玥又该急成什么样?
所以他很快就返回原来下车的地方,但哪还有辛玥车辆的影子,他沿着回家的路一直慢慢寻过去,始终没有看到人。
他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一路狂奔回家,一开家门看到她的背包和鞋子,他才松下紧绷的表情,走到阳台发现她坐在秋千架上,手里拿着啤酒瓶,地上还有三瓶空罐子。
醉得六亲不认,又哭又闹的时候,嘴里最担忧的还是他。担心他的安慰,以为他嫌弃她所以离去。
那一刻,傅宏臣无比后悔自己的冲动举动,明明有很多种方法化解问题,他偏偏选了最偏激且无用的那个。
更何况辛玥的担忧也正是他的担忧,那个人一日没有解决,辛玥身上的危机就一日不会解除。
御春堂……
太阳从云层中出来,大地被光明拥抱,他的身形在阳光下格外清晰,深幽漆黑且硬冷的眉目与他嫩稚好看的轮廓组合在一起,竟无一丝的突兀。
微微仰头看向刺眼的太阳,微微勾起的一抹淡笑,森寒到极致。
……
傅宏臣收起情绪,继续一步步踏着路上的阳光前行。这时,跑到分岔路口他看到路的对面,慢慢出现一个女人。
她一身玫瑰色运动衣,白色运动鞋,跑得不急不慢。面容自远而近慢慢出现。
是杨小蕊。
四目相对时,他眸色沉静如常,她却惊讶不已。
傅宏臣跑过她身边。
她已神色自若地对他笑了笑,“早啊!”
上次在咖啡厅,她算是帮他解决了黄妍的恶作剧,所以他礼节性地点了个头。
两人擦身而过,傅宏臣拐进分岔路口的安静小路继续跑。
等他快绕弯一个圈的时候,再次与杨小蕊碰面,两人一步步逼近,他加快几步。
没想到杨小蕊竟不动声色地跟上了他的步伐,除了他的挚友们,已经很久没人和他一起这样跑步。
即使处处为他面面俱到的辛玥也没有,因为她从来不运动……
现在居然有人能跟上他的速度一起极速奔跑,这让傅宏臣倒是有些意外,眸光微微亮了一下,随即再次加速,虽然只是提了一个档次,但从前就几乎没有人能再跟得上,更别说一个女人。
果然身边的女人没了踪影,直到他跑完整个圈,在渐渐停了下来。
忽然一道如同锋利长刃的身影唰地一下从另一侧的矮墙处翻下来,干净利落地站在他面前。
傅宏臣原本沉静的眸色忽然发生了变化,他似乎也没有料到看似温柔如水的女人会爆发如此惊人的力量。
人不可貌相,这句话在杨小蕊身上得到了诠释。
“你速度太快了,所以我就抄了点近路。”杨小蕊微微喘着气,双手撑在腰间,眼睛里有笑意。
“你练过功夫?”傅宏臣问。
在他看来一般人是不可能从有这样的身手,只有练过武的人才能做到。
杨小蕊拿起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汗,摇了摇头,答:“是跑酷,是现在时下最流行的极限运动之一,我也是练了好几年才有点起色。”
说到跑酷,杨小蕊眸光里的柔情几乎就要化成一池春水。
“你要是有兴趣的话,可以下次去看看妍妍他们训练。”
傅宏臣静了一会,说:“再说吧!”转身往回去的方向走。
杨小蕊依然不紧不慢地与他并肩齐行,远离马路,一路上都安静得只能听到两人均匀的呼吸声,偶尔有几只鸟从空中飞到树上。
走到刚刚他们碰面的分岔路口,杨小蕊问:“那么改天见。”
傅宏臣没再说话,只点了点头,继续前行。
杨小蕊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慢慢收回视线,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家里,辛玥穿戴整齐,站在厨房烧水准备煮面,听到门开的声声音,往看了他一眼。
黑色运动服,黑色鸭舌帽,黑色跑步鞋。
好吧,是他的风格。
然后他开口第一句话就是:“什么是跑酷?”
辛玥手一抖,差点把一包面条全抖锅里,扭过头来,定定地看了他两秒,放下面条,关了火,拿起餐桌上的iPad,搜出跑酷的介绍,放在他手里:“这个运动现在倒是流行,不过危险系数也大,苏航读高中那会跟…”
辛玥忽然顿口,神色微黯,眸光一淡。
傅宏臣专注看关于酷跑的介绍,没注意到她的变化,顺手点开一个关于酷跑比赛的视频。
在低矮的楼宇之间,桥梁衔接隔层,深幽巷子里的围墙边缘,两旁道路的茂密树木,窗外的防盗网,几乎所有能想象得到的屏障物都能用于助跑,跳跃,翻滚,借力,爬行等等一系列动作。
突然镜头里那个人的身影就如杨小蕊一样,利落得如抽刀断水一般,他的身形和技巧比杨小蕊更能征服他的眼球。
“你有兴趣?”
辛玥回过神来,看见傅宏臣眼里放出的求知欲比学电脑时还要强烈,问。
傅宏臣重重地嗯了一声。
“这个我还真帮不了你,你得找苏航,不过他已经好几年不练,而且最近忙着做实验不一定有空教你。”
她从小运动细胞就差,体育成绩也是勉强及格,读大学那会为了跑及格八百米,她可是费了老劲。
第七十六章 没有当医生的觉悟
这一点上苏航倒是紧跟了严冬的步伐,严冬从小运动细胞强大,练跑酷特别快,两人还一起参加过比赛。
见傅宏臣眸光暗了暗,她又马上补充:“不过我知道学校有个跑酷俱乐部,你要不先去看看他们训练?”
辛玥忽然觉得如果傅宏臣练跑酷也是不错的,他身体素质这么好,又有力量,简直就是为跑酷量身打造的。
之前让他学会电脑对他修养帮助不太大,也许练这个跑酷,把他全身机能都调动起来,说不定会出现意想不到的惊喜。
这么一想,她决定鼓励傅宏臣去练跑酷,“或者你去找苏航,看他能不能帮你混进俱乐部去,跟着一起训练。这个练得好还能当职业选手。”
好歹他也是练过的,在小辈面前露两手显示一下宝刀未老,应该没问题吧!
傅宏臣轻轻抬起头,望着辛玥姣好甜美的侧脸,微微一笑,垂下眼睫,目光清冽,他的眼睛紧紧盯着视频里炫酷的跑酷运动者……
最终还是由傅宏臣动手给她做了阳春面,还是一如既往地好吃到她连汤都喝得一滴不剩,吃饱喝足心满意足地开车去上班,在地下室停好车,正往电梯口走,迎面走来一个胖胖的身影。
是老张。
他拎着饭盒匆匆走来。
辛玥上前与他打招呼,“老张,你又来看斯蒂夫啦!”
上次老张帮的外国人叫斯蒂夫,那天在路边晕倒是因为他心情不好,喝多了酒,又出来夜骑,结果就出事了。住院这几天,老张总会时不时给他煲点汤带过来。
这份热心肠倒真的是挺感动人的,难怪福朝阳跟他关系这么好,大概谁都不会拒绝这样一个品性纯良,老实忠厚的好人当兄弟吧。
“是呀,我家那口子说难得有人欣赏她的手艺,她要多露几手。”
老张笑着说完,忽然皱了一下眉头,身形都晃了晃。
辛玥吓了一跳,赶紧扶住他,“老张你怎么了?”
老张一手扶着墙,一手撑着辛玥手臂借力,摇头:“没事,突然晃了眼而已。不碍事!”
“你这个情况出现几次了?晃眼是什么状况?头晕想吐,还是胸闷气短?有没有别的地方感觉不舒服?”
老张愣愣地听辛玥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忽然笑了,“急诊科医生是不是人人都像辛玥你这样?”
辛玥一怔,倒有点不好意思了,“医生的职业病!不过要是真的不舒服一定要看医生,不要马虎大意,要不你现在跟我去做个检查吧。”
老张连连摇头,婉拒:“没事,我壮得跟头牛似的,连感冒都很少得,店里还有事,我得赶紧回去。”
不等辛玥再劝,匆匆忙忙走了。
当分诊台大屏幕上的候诊号定格在最后一名候诊人,已临近十二点半,石娇伸了大大的懒腰,对还在做病历记录的辛玥道:“一会回来再做。”
两人结伴去食堂吃饭,一向跟她们关系一般的周医生主动要求加入,石娇和辛玥略吃惊,但也随了她的意。
打了饭,坐下边吃,石娇边问辛玥。
“那个老张技术怎么样?”
老张因为在抢救室把斯蒂夫当儿子哄,几乎惊掉了当晚所有的医护人员,石娇怎么可能不知道,得知他因为给辛玥专程送车来才遇上那事,好奇地追问,辛玥也无意隐瞒,便把她和老张认识的来龙去脉都说了。
只不过省去了老张和福朝阳也相熟这一层关系。
所以被她这么问起,辛玥当然会赞几句,答:“不错的,我听他说福警官的车都在他那里修的。”
“这个老张也真是大胆,他就不怕那外国人讹上他?现在的人心这么复杂,万一是个骗子,老张自己不仅倾家荡产都赔不起,万一连累辛玥你就麻烦了。”
周医生顺手挑剔地把盘中的肉丝拨到一旁,只吃胡萝卜和蔬菜。
辛玥露出一丝诧异,好像跟周医生的关系没好到她会主动替她担忧吧,不仅是辛玥,连石娇都一脸惊奇。
“……其实好人还是多的,好人有好报嘛,对吧!”
做好事肯定比做坏事要心安理得。
“话是没错,不过我是不会随便去救一个陌生人,说好听点是行善积德,可要是倒霉点,日子就没法过了。”
周医生摇头,不赞成老张的做法,也说了句身为医生最不该说的话。
“你是医生,别忘了救死扶伤是你的职责所在,要都跟你一样,蹲在地上哭成狗,医院倒闭算了。”
石娇冷冷地指出职责所在,容不得她做与不做。
周医生脸色一僵,挑菜的手顿住,猛地抬头,略带愤恨地瞪着石娇,手里的筷子几乎要折断。
“要学张飞,先把胡子留长。”
石娇不冷不热地讽刺。
周医生眼睛是挺大的,可惜黑白比例不对称,平日里看倒没感觉,眼睛一瞪大就有点狰狞扭曲的感觉。
“你…”
她气得浑身发抖,却不敢对石娇出言不尊,在科室里,石娇是高主任的左膀右臂,深得器重,在同事间也有威望。
但石娇一向不喜欢周医生,总嫌弃她业务不行,还矫揉造作,研究生都快毕业了,一点都没有作为医生的觉悟。
可是周医生的导师是神经外科的大主任,院里专家级别的人物,连高主任都是气急了才骂两句,她这么公然开撕,也着实让周医生颜面尽失。
辛玥刚想开口缓解一下,周医生摔了筷子,起身愤然离去。
飞起的筷子差点打到辛玥的眼睛,下意识偏头躲了一下,到嘴边的话咽回肚子里。
石娇看都没看周医生一眼,把自己的大鸡腿也放在辛玥的餐盘里,吃完还悠哉地擦了擦嘴,刚才的事完全当没发生过。
偷瞄一眼正在刷手机的石娇,斟酌开口。
“周医生其实也没那么差,她只是不太适应急诊室的高压工作,我经常听到她在神经外科业务挺厉害的。”
石娇不屑地冷哼,猛地拍在她肩膀上,“是她厉害,还是她那个老师厉害,你心里没点数吗?”
辛玥肩膀之前脱臼过,好了以后,偶尔还会隐隐作疼,石娇这一巴掌拍下来,她的筷子应声落下,吃疼地皱眉。
“怎么了?”
石娇见自己只是拍了一下,辛玥就这副痛不欲生的样子,一把拉开她的手,扯开一点领子,看见肩膀上贴着一大块膏药,“你这是怎么回事?”
第七十七章 不尊师重道
“没事,胳膊扭了一下。”
辛玥换了只手,啃完最后一口鸡腿,收拾餐盘,快步离开食堂。
“胳膊扭伤可大可小,要不然你现在去骨科看看,骨科最近返聘了一个骨科权威专家,号称国宝级人物,厉害得不得了,你去挂个号,我陪你去看看。”
“不…不用了,一点小事怎么好麻烦这么权威的专家,这不是大才小用了嘛。”辛玥拒绝。
开玩笑,一点点小伤就跑去挂专家号,太娇气了。再者如果让专家一看这不是扭伤,是脱臼的损伤,她怕石娇会问个不停。
“是吗?”石娇不太相信这个说辞,她的目光毒辣又犀利,“辛玥,有什么事别瞒我,听见没有!”
这么强势的石娇,辛玥还真是有点怕,不过她还是俏皮地笑着保证:“放心吧,我能有什么事,每天三点一线,比固定资产还固定。”
石娇无语地瞪她一眼。
回科室的路上,辛玥摸摸自己的肚子,叹气。
石娇美目一挑,“叹啥气!”
“好忧伤,别人是吃两口就饱了,我是吃饱了还能再吃两口。”辛玥想起被自己干掉另一只鸡腿。
石娇被她这话逗笑了,没好气地点她的眉心一下,“你本来就该多吃点,整个科室就你瘦得最快,鹅蛋脸变锥子脸,别以某人为榜样,减肥瘦身。”
嘻嘻哈哈正闹着,急诊室门口推进来一个手部受伤的病人,辛玥一眼就认出躺在平板车上的是老张,大惊。快步上前询问送老张来的医护人员。
“怎么回事?”
“被机器砸到手。人一下子就昏了过去。”
回答辛玥问题的,是老张的妻子—吴大姐。
吴大姐告诉她,老张今天回店里之后一直有头晕眼花的反应,本来要他回去休息,但店里的突然来了两辆车,车况都比较复杂,客人不放心伙计修,只认老张的手艺。
老张连着修了两台车,午饭都没来得及吃,刚把客人送走,人就出事了。
经过拍片检查,老张的手是一个多发掌骨骨折,因为是手部挤压伤,皮肤软组织,远端手指的血运情况都非常复杂和不乐观,有可能面临截肢的,就算幸运地保下来,以后也不可能像之前着么灵活。
这对于靠手艺吃饭的老张来说这无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吴大姐听了医生的诊断,本来就没有血色的脸这下更煞白了。
已经失血性休克的老张躺在病床上昏睡。辛玥看了看正在做手部处理的老张,感觉他的问题不止这个,再次向吴大姐询问:“头晕的情况有多久了?还有没有其它症状?”
吴大姐仔细回忆,答:“他最近经常说看不清东西,有时候突然说话就说不清楚。”
辛玥眉头紧锁,眼睛一会盯着监护仪上的数据,一会看看正和石娇探讨老张病情的高主任,鼓起勇气上前:“主任,我怀疑老张可能有脑出血。”
在一旁帮忙的周医生冷刺:“你这眼睛比CT还厉害?这都能看出来。”
她一个神经外科出身的当然不会相信辛玥一个心外科的诊断,更何况中午还在她那里丢了面子。
“说说你的看法。”高主任不理周医生。
辛玥把吴大姐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高主任,并说出自己的推测,“我觉得还是开个CT查一下比较好,如果真的是脑出血也好及时治疗,如果不是,当然皆大欢喜。”
高主任把吴大姐叫进抢救室再三详细地询问了老张受伤前的情况,又看了看他的瞳孔反射情况。
“主任,既然辛医生说得这么肯定,那就让老师一起下来看看检查的结果,也好让家属放心。”
周医生不服辛玥的论点,主动提出把已经快下班的神经外科大主任叫下来一起诊断。
CT的结果很快就出来,并无辛玥所担心的有脑出血的情况发生,周医生感觉一口恶气吐了出来,连毛发丝都舒畅了,得意地瞥了辛玥一眼,那意思好像在说;你不是能耐吗?不是行嘛,现实给你一大嘴巴!
“主任,能不能再查一个脑血管造…”
影字没说出来,周医生已经尖声反驳:“CT都查了,两位大主任都特地来检查病人,你还要做造影,你难道还比老师有经验!”
周医生的话让辛玥一下子慌了,质疑大主任这顶帽子扣下来,她吃不了兜着走。但她真的对老张的病情有疑问,不消除这个疑问,她心有不安。
“严主任,您是院里最权威的神经外科专家,您的看过的病例数不胜数,但是……”
“但是什么?你难道要说主任都看走眼,你真是狂妄自大得可以。”周医生逮住机会,狠狠地踩着辛玥,又似乎巴不得她继续这样纠缠不清,让高主任自此以后嫌弃她。
“严主任经验丰富,是院里最好的医生之一,我怎么敢像周医生一样不尊师重道,抢着发表自己的观点。”
不尊师重道这个词用得极重,严主任的脸色黑了几分,周医生急于踩人,也忘了不该抢在主任前头说话,顿时气焰灭了两分,硬生生憋出三个字:“我没有!”
“好啦,在抢救室里吵吵嚷嚷,让病人怎么休息?”
说完这句话,病床上躺着的病人都收起八卦的眼睛,各自养病,连其他医护人员都转移视线忙自己的活。
转而又对高主任说:“年轻人大多数都急功近利,有时候冲动些,可以理解!”
神经外科主任对一直压着自己徒弟,还敢质疑他的辛玥虽没有为难,但含沙射影地讽刺一点没遮掩。
石娇想说什么,被高主任一个眼神制止,淡漠附和:“是,年轻人临场经验少,尤其是在急诊室,看到血被吓得丢了魂也不在少数。作为医生,把病人的病情放在第一位,那也是正常的。”
闻此,周医生的脸色涨成猪肝色,这摆明了是替辛玥撑腰,神经科主任彻底沉了脸色。
“既然都是为了病人着想,那就把家属叫进来,让她拿主意,是否要做这个造影。”
从老张送进抢救室开始,吴大姐就像上了发条的陀螺一样在医院疯狂连转,她要给丈夫的手一个希望,但当她听到丈夫的脑子里可能还存在潜在危险时,顿时傻了,颤抖地嘴唇发不出一个音节,好半天才抖出一句话:“你们的意思是说如果不做这个造影,他就会死?”
“并不是,做这个造影是要排除他脑子有危险这个可能。”辛玥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