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惨烈
人活着就好。
两个人根本不用多说,阿风把手里的小树舞得越发凌厉,硕大的树冠挂动风声,呜呜直响,杀伤力大不大不知道,但看着很吓人,有一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阿烈一见到燕飞两人,就直接把手里的小树往人群里一扔,两步冲到二人的近前,一矮身,插到阿盘和燕飞的中间,左手一揽阿盘的腰,右手一扶燕飞的肋,架起两人撒腿就跑。阿烈的身量比两人都高,他这一架,几乎是把燕飞和阿盘半扛着了。
“你们这两个笨蛋!”燕飞哆嗦着嘴唇轻骂了一句,心里却是一片温暖。
“朱家所属,格杀突围之人!”朱映雪清冷的童音由后方传来,让围杀燕飞四人的人马都神色一凛。他们都听出来朱映雪动怒了。
也是,这么多人都杀不了四个普通猎人,还死伤惨重,这话要是传出去,朱家都不是丢脸的问题,而是让人把脸按在地上不停地摩擦了。
朱家的怒火他们没办法承受,朱映雪的怒火他们也无法承受。方才那些被冻成冰渣的人,显然是朱映雪故意为之,就是在警告他们,挡不住就死吧。
“杀!”这些人都害怕了,不敢再往后退,兜着燕飞四人的屁股就杀了下去。
“楚家所属,助朱家灭敌!”玉婆婆的声音也传了出来。
“是!”随着应答声,一片绿色突然浮动起来,如一片律动的波涛,向着燕飞四人退走的方向“流”了过去。
“玉姐姐,你这是要我朱家做恶人,楚家做义士啊!”朱映雪冷声道,精致的小脸上涌动着无限的寒意。
“姐姐这是在帮你,怎么是让朱家做恶人呢?”玉婆婆轻笑,声音清脆而悦耳。她们嘴里说着话,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停,向着苏化天猛攻,但都没有尽全力。
这里没人是傻子。全力出手,势必会惹得苏化天全力反击,在血凰玉没到手之前,受伤就等于出局,没人会这么做,真正的争夺还没开始呢。
苏俊衡站在圈外没有出手,他也没让苏家的人去追杀燕飞等人,他心中自有打算。
方猛和方毕也没让方家人出动,他们两个只是围着苏化天打,同时还要防备苏哲的冷箭,自是不可能全力进攻。
苏哲就是个疯子,这是现场所有人的共识。他要杀苏化天,却是毫不顾忌朱映雪几人的移动轨迹,谁在他的箭路上,他就连谁一起射,死了算你倒霉。
所以围攻苏化天的几人都没办法全力战斗。
苏化天在与几人缠斗的同时,也在熟悉身上那股突如其来的能量。他发现,这股能量可以吸收和转化外界的攻击,来弥补自身能量的消耗,但也只能吸收转化一部分,所以,他不能久战。
苏哲想杀苏化天,苏化天自然也想杀苏哲,不仅仅是因为苏哲之前害他,更是因为他要为师父长风真人报仇,清理门户。
但是朱家、楚家和方家死死缠着他不放,这让苏化天十分火大。
“血凰玉给过你们,是你们没本事夺到手,现在又来死缠烂打,你们还要脸不?”苏化天怒斥。
“不要说得那么理直气壮。”朱映雪出声道,“我朱家那些人何曾招惹过你,你出手就伤人,你要脸不?”
“我老婆子是在帮朱家小妹的忙,所以你这话挤兑不了我。”玉婆婆说着话,手下又急攻了两招。
“你杀我方家人,我们杀你有何不对!”方毕和方猛也是攻击不停。
“呵呵”苏化天冷笑,“你们拦路夺宝,还不许我苏某人杀人,你们不觉得你们这是强盗逻辑吗?”
朱映雪几人不说话了。
这话没法接。他们本就理亏。想抢人家的宝贝,还不许人家反抗?这理走到哪儿都说不过去。打就是了,既然已经做了恶人,那就将恶人做到底吧!
另一边,燕飞被阿烈架着奔行了一小段路程后,被冻麻的半边身子稍稍有了回暖的趋势,僵硬的手脚也微微有了些知觉。
这要是让朱映雪知道燕飞的情况,肯定会大吃一惊。被她的寒冰真气所伤,短时间内居然能慢慢回复,这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不过,这个情况燕飞并不知道,他此时还在庆幸自己当时躲得快,只是臂膀被擦出个口子,这要是躲不及,他现在可能早变成一堆冰渣了。
“能缓过来就好。”燕飞放心了,最起码不会变成残疾。他觉得等赶到阿海他们隐藏的那个山洞,他会完全好起来。
燕飞扭头看向身后,发现一大帮人正急速追赶过来,他们一边追一边往外扔东西,什么暗器、石块、树桩子,就是被阿烈扔过去的那棵小树,都被砍成了好几截后又被扔了回来,还有的人把手里的兵器都凌空掷了过来。
可见刚才阿烈扔树过去的行为是多招人恨。
朱家这些人也是郁闷坏了。
他们的身手其实比阿烈他们要高很多,可是之前苏化天突然出手开道,把他们给打懵了。再加上燕飞几人无惧生死的悍勇和凶狠,竟让阿烈和阿风从他们的头顶成功突出了重围。
这么多人围堵不住四个人,朱大小姐发怒,一指寒气抹杀了十几个人后,却为燕飞两人打通了出路,阿烈、阿风适时折返,更是以树为武器,一顿乱扫,枝叶纷飞,泥土四溅中,阿烈将燕飞两人救了出去。
这脸打得简直是啪啪响。
这次朱映雪带出来的这些人并非是朱家的精锐,而是一些想要投奔朱家的武者。还没来得及进行筛选,就被她带出来了。
对于这些人,朱映雪并不怎么在意他们的生死。每天想要加入朱家的人多了去了,但能进入朱家的却少之又少。
“想要进朱家,就要有为朱家牺牲的觉悟,如果连这一点决心都没有,朱家要你们何用?吃白饭吗?”这是朱映雪的原话。
其实朱大小姐把这些人带出来,并没指望他们能帮上什么忙,只当是进行一场考验罢了。她的自信来源于她自身的强大,来源于她所掌控的寒冰真气的威力。
但是情况有些出乎她的预料,燕飞四人居然从朱家的阵营里冲过去了,而且还是四个普通人,这让朱映雪的脸上有点挂不住了,这才有了先前一指怒杀多人的事情。
当然,那一指,她要杀的主要目标是燕飞,但被波及而死的那些人,也是她故意为之,是一种警告。
所以剩下的人在没办法找朱映雪麻烦的情况下,心里的憋闷和怒气自然而然就转嫁到了燕飞四人的身上。
再加上朱映雪的命令又传达下来,这伙人立马发疯似的追了下去,并且把能招呼的东西都往外撒。
阿烈架着两个人,就算他力气再大,脚下也跑不了多快。很快就被追兵追上,阿风挥舞着小树边战边退,护着三人不受伤害,但他手里的树冠已经打秃了,那些枝枝杈杈折的折,断的断,基本没了威胁,而他的身上也多处见血,有好几处还钉着几种暗器之类的零碎。
他一个人想挡住所有的追兵,根本不可能。
“快走!”阿风急得大喊,他大口喘着气,身上中暗器的地方,有的疼,有的麻,两条胳膊也有些酸软,树干都快抡不动了。他晃晃脑袋,把眼前的重影晃掉,虎吼着死死抵挡着砍来的刀剑。
“放我下来!”阿盘忽然出声说道。
“嗯?”阿烈愣了一下,他虽然不知道阿盘身上的伤有多重,但这浑身是血,就算不全是阿盘自己的血,那也有大半了吧?他虽然架着两个人,但阿盘身体是否沉重,他还是能感觉得出来的,这时候放他下来,他要做什么?
只是还没等他想明白,阿盘猛地一挣,就挣脱了阿烈的手臂,反手一推道;“快带阿飞走,我去帮阿风!”说着,他挥动手里的剑,反冲了回去。
“你……”阿烈眼睛赤红,想叫住阿盘,但他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儿来。他也看出来阿风将要力尽了,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阿风的脚步已经摇摇晃晃,手里的动作也迟缓了下来。如果没有人前去帮忙,可能下一刻,他就倒地不起,被人乱刃分尸了。
阿烈也想杀回去,但他还架着燕飞呢。燕飞的半边身子动不了,他杀回去可以,燕飞怎么办?就算过来一个没有任何武力值的人,都能一下把燕飞杀了。
燕飞是他们的救命恩人,绝不能死。所以,他不能回去,他必须把燕飞带离这里,不为别的,就为了报恩。
“呀——”阿烈仰天大吼了一声,一咬牙,架着燕飞继续往前跑。
身旁几个人的举动,燕飞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的半边身子暂时是没办法动,但他的感知还在。阿风断后,阿盘杀回去帮忙,这完全就是在以死相拼。
“放我下来,我能走!”燕飞哆嗦着嘴唇,虽然还咬不清字,但可以说出来了。
他挣扎着就要脱离阿烈的搀扶。燕飞胸腔里也憋有一股气呢,这股气都要把他整个人给憋爆炸了。不就是个死吗?他不在乎啊!虽说就这么死了,心里会有遗憾,但为了这几个拿自己的生命断后的“战友”拼命,值了!
这一刻,燕飞将阿风几人已经归到了生死与共的战友一栏。
在地球时,他身边就有一群可爱的战友相伴,在这里,他又碰到了一群可爱的人相陪,人生在世,何其有幸在不同的两个时空,两个世界都能遇到一群肝胆相照、生死相托的人?
就算是一起死,也好过让他眼睁睁看着这些人,为了救他而选择飞蛾扑火式的自杀,他不需要他们感恩,也不需要他们拿命去拼。
苏化天当初传音给他,是让他护着阿烈他们离开的,现在反倒反过来了,阿烈三人竟是在拼命护着他离开。
燕飞的挣扎没有成功,阿烈死死地抓着他,将他按住了。
第九十一章 悲歌
阿烈手上的劲道很大,就像一道铁箍相仿,几乎限定了燕飞所有的动作,他在夹着燕飞往前跑。
阿烈两眼盯着前方,嘴巴紧闭,牙齿咬得咯咯响,鼻息粗重浓厚。他虽然在往前跑,但燕飞感觉此时的阿烈更像是一具没有魂灵的傀儡,只是在机械地迈着双腿向前而已。
“阿烈!”燕飞的怒吼终于从嗓子眼儿里冲了出来,他的嘴依然不听使唤,但能出声已经不错。
但是阿烈就像听不到一般,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身后有重物倒地的声音,有兵刃入肉的声音,却始终没有惨叫声传出来。燕飞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往头上涌,他目龇欲裂,却有热泪流出。
“阿烈,放我下来,算我求你!”燕飞含混的声音里透着平静清冷,再往前就是阿海他们藏身的那个山洞了,如果他们继续往前跑,肯定会惊动洞里的众人,所以他打算停下来死战。
阿烈依然一言不发,燕飞侧头,目光冷冷地看着他,却感觉阿烈箍着他的手臂更紧了。
蓦地,阿烈的身体震了一下,箍着他的手臂也跟着僵直了一下,耳旁风声凛冽,竟有几把刀剑呼啸着从他们身旁穿过。
燕飞心头一凛:“受伤了?”
阿烈摇头,嘴里却是虎吼了一声:“走!”他脚下加力,带着燕飞奔行更快。
“绕过山洞,进弥山。”燕飞低声在阿烈耳边道。
阿海他们藏身的山洞隐蔽性很好,如果他们不出来,外人是看不出端倪的,燕飞没打算跟阿海他们汇合。
先前燕飞就有这种打算,眼下追兵赶得这么紧,阿海他们身上又都有伤,自然更不能过去了,这时候去山洞无疑是把阿海他们往死路上送。
“嗯!”阿烈嗯了一声,便再不答话,呼吸却是一阵紧似一阵,身上也汗出如浆,脚下的步子也慢了下来,似有些力竭。
燕飞心里“咯噔”了一下,他感觉阿烈的状态有些不对。想起刚刚阿烈身体的震颤和胳膊的僵直,一股极度不好的预感狂涌而来。
“阿烈,老实告诉我,伤到哪儿了?”燕飞忍不住低吼起来,他猛地挣开阿烈的胳膊,一把抓住阿烈的手,却是一片水湿和冰凉。
阿烈终于龇牙一笑,气息有些衰弱道:“燕大哥,这次终于轮到咱保护你了,阿烈说到做到。”
“你胡说什么?”燕飞眼睛通红,“我什么时候要你来保护了?”
“呵~”阿烈低笑了一声,手腕一翻,再次将燕飞的胳膊抓在手中,力道却是大得惊人,他什么话都没说,脚下的速度再一次提升起来,带着燕飞继续向前奔行。
“阿烈!”燕飞怒吼。
阿烈却是无动于衷,燕飞一时挣不开他的手,被带着一路向前。
又往前奔行了一段距离,燕飞的耳边忽然响起阿烈的语声:“以前是你为了保护咱……才丢了性命,这次……咱终于可以……保护你了,大哥!”
这句话阿烈在急速奔行中说得断断续续,有喘息不匀的原因,也有体力将尽的虚弱,但他的语气却异常的坚定。
燕飞听得心下焦急,阿烈这是开始说胡话了吗?可惜他的半边身子使不上力,不然,以燕飞异变后的力量,阿烈根本控不住他。
燕飞的身量没有阿烈高,被阿烈架着,他的两只脚几乎都离地了。可是现在,他的脚却可以踏实在地上,这是因为阿烈的身子已经弯了下来。
燕飞心里不好的感觉越来越浓重,凭着异变后敏锐的感觉,他觉得阿烈现在的状态已经不是在自主地奔行,而是凭着一股执念在坚持。
阿烈刚刚的那句话说得断断续续,他没有听明白阿烈口中所说的大哥是谁。
“说的是我吗?”燕飞努力试着让自己那不听使唤的半边身子受些控制,可是一番努力下来,依然无法有所动作。
可是阿烈的这种状态已经危险至极。
“阿烈!”
燕飞狂吼,但是阿烈充耳不闻,手上的力道箍得燕飞感觉有些窒息。
燕飞咬着牙,他挣不开阿烈的夹带,就用那条有知觉的腿奋力踏地,以此来减轻阿烈的负担。
“杀!”
忽然数声暴喝从身后响起,燕飞扭头,发现阿海他们竟然从隐藏的山洞中冲了出来。
阿海的背上背着阿塔,阿塔手执两柄阔剑,一如与暴狼战斗时一样,左右开弓,直接迎上了追兵。
阿山背着阿战,他俩也是有样学样,阿战手里舞着一柄铁叉,将追向阿烈和燕飞的人给拦下了大半。
阿闲和阿剑都伤得较重,无法像阿海他们那样,只能相互搀扶着,但他们也没闲着,站在稍远的地方,捡起地上的石块猛砸。
有着完整战力的只有阿幻和阿衣。两个人都有着自己的武器,又是生力军,直接挡在了最前面。阿珂则被留在了洞口处。
这一刻,燕飞的脑袋“嗡”了一声,嗓子眼儿发甜,一口血就喷了出来,这是急火攻心。
一口血吐出来之后,燕飞发堵的胸口反而好受了一些,他破口大骂:“你们跑出来做什么?送死吗?”
但是一切都晚了。
“这里居然还有藏匿的人。”
“都杀了!”
想投奔朱家的这些武者才不管谁是谁呢,只要是和燕飞和阿烈有关的人,能杀的都杀了。朱映雪已经下了死命令,如果不把这些人杀了,他们根本没机会加入朱家,就算以后说起来,他们也会感觉丢人。
双方才一对上,阿幻等人就受伤了。这些武者也就是在刚开始的时候,被苏化天那一下给打懵了,然后朱映雪又戳出一指,一前一后,好些人被杀,让剩下的这些人再出手时就有了顾忌。
他们想加入朱家是为了以后有好日子过,而不是直接来送命的。所以,燕飞四人要冲出去,他们并没怎么阻拦,让燕飞他们闯出重围,即便是这样,四人受伤也颇为严重,如果这些人全力出手,燕飞他们是否能冲出包围还真不一定。
现在,燕飞、阿烈都受了伤,浑身是血,显然跑不远了。阿海等人冲出来时,也的确把这些武者吓了一跳,但等看清楚情形,提着的心又都放了下来。
这些人身上都带着伤,而且人数也不多,还不到十个,这样的战力他们哪还用得着客气,直接就对冲了过去。
“正好拿你们撒气!”这些武者嗷嗷叫着,直接就下了狠手。
阿海只剩下一支胳膊,还要固定背上的阿塔,所以根本没法出手,他不断进退闪避,与阿塔配合杀敌,宛如一人。
阿塔双剑抡动,呼呼挂风,勇猛得一塌糊涂,可依然在不停地挂彩,他不哼不哈,仿似没有痛感一般。
追兵越来越多,阿幻他们就算生力军也顶不住。
“阿珂,走,带着阿飞进山!”阿海躲过两把刀,又让过一支剑,侧头大吼。
阿珂是个姑娘家,不能落到这些人的手里。燕飞是救命恩人,已经为他们做了很多,现在更是浑身染血,行动不便,显然是回小镇的路途中出了事。
阿海这么安排,是因为他知道阿珂有玉佩,只要燕飞能去到隔膜那里,就可进到弥山之中,如此燕飞、阿珂他们就有了活命的希望。
至于阿衣、阿幻等人,阿海只能说抱歉。他们必须为燕飞三人挡住这些追兵。
阿珂没有说话,苏化天不在,阿海就是这里的领头人。她年纪虽小,却也能看清形势,如果她不带燕飞和阿烈返回弥山,他们所有的人都会死。
“兔崽子们,想杀爷爷就过来!”阿海大笑。很快一柄剑就将他的腿砍伤,阿海一个趔趄,险些将阿塔摔下去,他刚想稳住,不料后腰又被砍了一刀,几乎被斩为两截,同时阿塔身上也中了两剑,二人立时向前扑倒。
阿塔怒目圆睁,在倒下之际,手中双剑一扔,张开手臂抱住一名执刀的武者,直接将其扑倒在地,然后一口将其喉管咬断,一柄折刀忽地自上而下,将阿塔与那执刀武者一起贯穿,刀拔起,一溜鲜血飞溅而出,夺目刺心。
“阿海,阿塔——”
附近的阿山和阿战两人嘶声痛呼。
他们这些人都是一起长大的伙伴,之后又一起出猎,虽不是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阿海、阿塔的死,让阿山和阿战状若疯魔,就要冲过去报仇,不想一把长刀忽地凌空飞来,自阿战的背后贯入,从阿山的颈部穿出,将两个人串在一起。
阿战和阿山一同扑倒,阿战挣扎着想在倒地时再叉伤一人,却被对方躲了过去,他呵呵笑了两声,被对方一刀斩首。
阿闲、阿剑本就伤重,无法参战,石头扔了没几块儿,就被两名执剑武者扑到身前,一人给了一剑,二人倒地身亡。
至此,跟随苏化天出来的一众人,只剩下了阿烈、阿珂、阿幻和阿衣四个人。
阿幻和阿衣虽然是生力军,但与这些追兵相比,还是有着不小的差距,在阿海几人相继阵亡之后,两个人也鲜血染身。
就在这时,一片绿云飘来,眨眼间便将之前的几十名武者杀死,阿幻和阿衣一怔,这些又是什么人?绿衣绿袍手持长刀,刀刃细长,寒光森冷。
还没待二人反应过来,刀光闪起,阿幻和阿衣尸身跌倒,也被一起斩杀。
这些人的速度太快了,几乎是不分敌我,二话不说,上来就砍人。
“楚家绿衣?你们好大的胆……”有武者认出来这些人的来历大叫,但话还没完,便被一刀枭首。
“你们等着!”撂了句狠话,剩下的武者迅速退走。这种摩擦五大家族之间经常发生,死人是正常的,只要不是大规模的械斗,高层基本不会理会,更何况这些人还没有加入朱家。
“连几只蝼蚁都杀不了,要你们何用。”一个绿衣人朝地面啐了一口唾沫,眼望着燕飞三人奔行的方向挥了下手。
“追!”
第九十二章 仇恨
阿烈架着燕飞又跑出一段距离,那两株如巨大门户的古树已然在望。但是燕飞的头一直在望着身后,他几乎是一路看着阿海等人相继赴死,被人残忍斩杀,他却一点忙都帮不上,反倒是被阿烈带着一点点地远离。
燕飞整个人都僵了,他的眼里只剩下飞溅的血与闪过的冰冷光芒。
阿烈奔行的脚步终于开始踉跄,走不稳了。他有好几次险些栽倒,但被他硬是挺住了,没把燕飞摔丢出去。
阿珂抿着唇,眼泪不断地飞落,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抛洒在身后。
她早看出来阿烈的状态不对了,但她一句话都没说。她的一只手紧紧地放在胸前,像是握住了什么,不住地向前奔跑。
他们距离隔膜越来越近,但后面的追兵也在不断接近。
阿烈整个人似乎已经接近了昏迷,但他的双腿依然在机械地向前摆动着。
轰——
一声巨大的轰鸣自远处传来,震得地面都在颤抖,让所有人的脚下都不由一缓,纷纷回头观看。
燕飞心头震荡,这响声似乎来自于苏化天等人的交战之地。隔着这么远都能感到如此强烈的震动,那作为交战的中心又该是怎样的一番情景?
毫无来由的,燕飞一阵心悸。他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苏化天像气球一般自爆的骇人场面……
燕飞赶紧晃了晃头,把这种臆测抛开,可他心里面却像压了一块大石头似的,沉甸甸的,仿佛有什么更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这种感觉让他五内翻涌,难受到了极点。
这种感觉是燕飞从来没有过的。
“或许这次真的要在劫难逃了吧……”燕飞暗自苦笑。
巨响声把阿烈也震得清醒了不少。他的眼神恍惚了一下,抬头便看见了正发足向前奔跑的阿珂。阿烈的脸上现出了一点笑意,有阿珂在,他们就能打开隔膜,进到弥山中去。
隔膜已然离他们不远。
阿烈往身后瞅了一眼,发现追兵已不是原先的那拨人马,嘴里轻骂了一声:“都不是好东西。”然后架起燕飞继续往前跑。
“阿烈,放我下来,我可以走了。”燕飞赶忙说道。
被冻麻木的半边身子此时已经有了很大的感觉,但脚踩在地上有一种刺骨的疼,这是冰冻复苏后的状态,是好现象。如果一直麻木着没有感觉,那才糟糕呢。
可是,燕飞没有丝毫的喜意,心反而在不住地下沉。阿烈现在的状态让他心中的不详之感更盛。
“红光返照!”
这是燕飞最不想也最不愿意想到的一个词,但此刻,却死死地霸占着他的脑海,挥之不掉。
阿烈眨了眨眼,微微摇摇头,他并没有放开燕飞,而是脚下再一次发力,架着他以更快的速度奔向膈膜。
阿珂回头担忧地看了一眼阿烈,紧咬着唇,转身朝着那道巨大的古树门户奔了过去。她必须要先到达那里,用玉佩打开隔膜,等阿烈和燕飞到了,才能在第一时间进入弥山之内。
被称为绿衣的楚家追兵,在将所有的阻碍都清除干净后,沿着燕飞三人的逃跑路线很快便追了下来。
这些人的速度很快,行走间就像一片浮动的流云,轻盈而快捷。但是他们的脸上却带着残忍而冷酷的笑。
“让他们用最大的力气跑,看他们能跑多远。”一名类似头领模样的绿衣人望着燕飞三人的背影,对身边的同伴说道,语气里充满了嘲讽和戏弄。
“哈哈哈……”其他人都跟着大笑。如果此时有人能看到他们的面容,就可以发现,这伙人脸上虽然在笑,眸子里的光却是冰冷的,没有一点儿温度。
燕飞暗自咬牙,身后的动静,他听得非常清楚,却没有办法进行反击。朱映雪的那一道寒气,几乎让他半个人都废了,连正常的行走都困难,若不是阿烈一直架着他跑,他早就凶多吉少了。
就算燕飞没有受伤,他也干不过后面这些人。
虽然没有和这些人交过手,但他明显能够感觉到,这一批人要比一开始追击他们的那些武者强得多,也冷酷得多。
“还是实力不济啊!”燕飞叹息。
之前,他和方鸣对战,更是在最后将他一剑枭首,这让燕飞感觉自己的武力值虽然不高,但也不能算低,起码可以和这个世界的武者进行对抗,尤其是在他的身体产生异变,力量在不断增长的情况下,燕飞觉得自己的实力在后天武者中怎么也能排得上号了。
可这一场追杀下来,让燕飞明白,之前的一切是自己想多了,这个世界的武者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弱。
阿珂虽是个女孩子,长得又娇小,腿脚却很快,也算是跟着苏化天他们外出打猎锻炼出来了。只片刻的工夫阿珂就奔行到了那两棵巨树之下。她拽出玉佩,手指点出,玉佩很快闪起了红光。
“咦?他们身上有宝贝?快,夺过来!”紧跟在后面的绿衣武者顿时都兴奋起来,呼喝着加快了追赶的速度。
“把宝贝奉上,可以留你们一命。”奔行中,有武者高喊,声音尖锐而急促。显然是被阿珂手里的“宝贝”给刺激到了。
阿珂充耳不闻,将闪着红光的玉佩贴到隔膜之上,涟漪轻晃中,一个圆形的洞口自隔膜上出现。
“玛德,好话不听是吧,那就去死吧!”绿衣武者们怒了。可他们终究因之前的轻蔑和猫捉老鼠的心态,比阿烈三人慢了许多,虽然后面他们因为看见玉佩,疯狂提速,但也没办法一下就靠近过去。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们杀人夺宝的心。
手里森寒的长刀被甩掷出来,飞射阿烈和燕飞。
宝贝要夺,人也要杀。
此时燕飞已经不敢再去多想其他的事情,阿珂打开隔膜,他和阿烈必须尽快通过,否则阿珂根本撑不住。
出山的时候,阿珂已经开启过一次隔膜,现在又开启一次。在短短的时间之内连续开启两次隔膜,不用想,阿珂付出的代价将会无法想象。甚至有可能会要了她的命。
十秒!
燕飞咬着牙,用那条没被冻麻木的腿使劲点地,以减轻阿烈的负担。他要尽快通过隔膜,验看阿烈的伤势,他的这种状态太令人担忧。
奔至隔膜近前,阿烈忽然侧头看了燕飞一眼,嘴巴凑到燕飞的耳边轻声说道:“保护好咱们的妹妹!”
燕飞一愣,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阿烈手上突然发力,将燕飞往前一送,他自己却停在了隔膜之外。
燕飞的身子还没有恢复,被阿烈这么一送,顿时向前跌去,直接穿过隔膜上的洞,跌到了隔膜里边。还没等他爬起来,一个娇小的身躯便撞进了他的怀里,是阿珂,她也被阿烈给送了过来。
“叮当”一声,玉佩落地,滚了两滚,却是安然无恙。
“阿烈!”
这一刻,燕飞瞬间明白阿烈要做什么了。他回头狂吼。
隔膜上的孔洞在失了玉佩之后,开始飞快地自我修复,眨眼间便恢复了原状。
阿烈的这个动作太过出乎燕飞的意料,他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将阿珂移到一旁,努力支撑起半边身子,却将身上的伤口崩裂了大半,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层红色的血雾中。
阿珂从地上爬起来,小脸苍白一片。她满脸是泪,却无法发声,疯了似的一把将落在地上的玉佩抓在手中,手指更是连连点在朱雀的眼睛之上……
血色弥漫,红光渐起,她要第三次打开隔膜把阿烈接进来。
隔膜外,阿烈的身子突然一震,三四柄森冷的刀锋从他的身后贯穿出来,追兵已至……
“阿烈……”
燕飞一声呼喊未落,一口鲜血已经喷洒出来,他额头的血管在这一刻高高隆起,犹如盘结的蚯蚓,面目更是狰狞得可怕,恍如不是人样。
朝前跪爬了两步,燕飞整个人扑到隔膜之上,却无法穿透过去。
阿烈的身子已经慢慢倒下,将地上的山石与绿植濡湿了一大片。
阿珂两眼发直,颓然放下手指,脚下却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脸上挂着泪珠,却是一片木然。眸子里的光彩也瞬间黯淡,最后化成了一片死寂。
一膜之隔,一边生,一边死。
燕飞的大脑如雷轰鸣,随后一股从来没有过的怒火和愤恨激得他浑身战栗起来,他蓦地仰天狂吼,声如野兽。
隔膜之外,解决掉阿烈的绿衣武者冷漠地瞅了一眼已经没有气息的阿烈,抬腿来到隔膜近前,对着隔膜内的燕飞就是一顿狂劈乱砍,试图将隔膜劈开,把燕飞杀死。
但那一道无形的屏障却让他们寸步难进,徒劳无功。
燕飞慢慢冷静下来。从伤口中流出的鲜血滴滴答答地滴落在地上,燕飞却像毫无痛觉一般,眼睛盯着阿烈的尸体。半晌之后,他轻轻将眼闭上,几秒之后又陡然睁开!
他的面色变得一片平静,眸子深遂如寒夜,内蕴无穷杀机,冰冷得如同带血的刀锋。
燕飞紧紧地攥住拳头,对着隔膜外阿烈倒地的身体轻声开口道:“兄弟,我燕飞一生从未枉杀过任何一个无辜之人,但今天,我在此发誓,凡是追杀过我们的人,我必将之刀刀斩尽,剑剑诛绝,以慰你在天之灵。还有阿海、阿塔、阿风、阿盘……你们的这笔血债,只要我燕飞不死,必会帮你们讨回来。”
第九十三章 再入弥山
燕飞咬着牙努力将身体慢慢站直,目光在阿烈的尸体上又停留了几秒,又瞅了一眼还在四下寻找进入隔膜的那些绿衣武者,转身来到阿珂的身旁,将她拉了起来。
“走,我们进山!”燕飞的语气平静无波,阿珂听着却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仿佛有一道彻骨的寒流由头到脚直灌下来。她死寂的眸子忽地看了一眼一脸平静的燕飞,伸出手,任由燕飞将她拉起来。
这一瞬间,燕飞蓦地眯了下眼眸,心脏仿似被重锤狠狠敲了一记。阿珂原本乌黑发亮的头发,竟有几缕变成了灰白之色。
这便是接连两次使用玉佩的代价?亦或是阿烈等人的死,让她悲痛欲绝,让她白了发丝?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燕飞问。
阿珂摇头,苍白的小脸白得有些透明,她眸中带着一抹坚毅和倔强,不让泪水再留下来,瞳孔的更深处,却是浓得化不开的仇恨与冰冷。
“好,跟紧我!”
燕飞转身迈动双腿向着山里走去,他的那一条正在渐渐恢复的腿,落在地上犹如踩着刀尖一般,但他走得稳健而坚定。
仿佛要记住什么似的,阿珂扭头再次朝着隔膜的另一边望了一眼,那里是阿烈倒下的地方,更远处是阿海、阿风等人倒下的地方。他们的血色,浓烈而悲壮,她要刻印在脑海当中,铭记在心的深处。
血债需用血来偿!她要等着,她要看到这一天到来。
回过头,映入眼眸的是燕飞笔直的背影,阿珂咬牙跟了下去。
燕飞迈着坚定的步子走向山中。
他走得看似平静,但阿海、阿盘等人的慨然赴死和阿烈临死前的一幕,不停地在他的脑海里重复回放。如果不是自己行动不便,阿海他们就不会为了阻挡追兵慨然赴死,如果不是自己行动不便,阿烈也不会在最后关头,将他和阿珂送进隔膜,自己却挡在了孔洞跟前,任长刀贯身……
如果自己手中还有枪,如果没有那一道寒气的攻击,如果自己也有修为在身……可是哪有这么多的如果。现实中的一切都是现实,不是架构在如果之上的。
现实是残酷的,现实是血色的,同时现实更是当头的一桶冰水,一把快刀,将燕飞彻底浇醒,也将他心中美好的修炼世界劈碎。
这就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要报仇必须要先有实力,有了实力才能报仇。
“朱、楚、方、苏、蔡五大家族……还有苏哲,这笔血债只要我燕飞不死,总有一天会全部收回来,连本带利,一个都别想跑!”燕飞暗自咬牙。
阿珂跟在燕飞的身后,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她的头在发晕,眼睛发花,身上也软软的提不起力气,她感觉自己下一秒就会扑倒在地,但她一直在咬牙坚持。
她能感受到燕飞的怒,燕飞的恨,燕飞的茫然和无助,同时,她也感受到了燕飞内心深深的自责。
“燕大哥……”阿珂低低地叫了一声。
“嗯!”燕飞应了一声,身子蓦地停住,这一刻,他才忽然意识到,刚才自己竟是陷入了深深的愤恨和自责之中,从而忽略了身边的事情。他一扭头,一张毫无血色的小脸映入眼眸,虚弱而苍白。
这一瞬间,燕飞想起了阿烈曾经跟他说过的话,“每一次进出隔膜,阿珂都会虚弱上一阵子,这玉佩的激发靠的就是阿珂的气血,所以,每次进出隔膜,苏老爹总会给阿珂吃一粒丹药,帮助她恢复损失的气血……”
出山时,由于出口被封堵,为了尽快返回小镇,阿珂激发了一次玉佩,刚才为了逃命,她又激发了一次玉佩,由于阿烈没有跟进来,阿珂又毫不犹豫地第三次激发了玉佩。虽然最后这一次因为阿烈的死没有激发成功,但损失掉的气血却收不回来了。
一天之内连续三次激发玉佩,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是要命的事,阿珂能坚持到现在,不得不说这已经是个奇迹了。
要知道,玉佩激发一次,阿珂就要小病一段时间,今天在一天之内她却连续激发了三次,燕飞都不知道阿珂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阿珂叫他的声音虚弱而无力,眼神也变得暗淡恍惚,显然是坚持不下去了。
燕飞大骂了自己一句,回身一把扶住阿珂,在后半蹲下身,将她背在了背上。
“对不起,是燕大哥拖累了你们!”燕飞自责道。
“不是,不是……”
阿珂摇头,挣扎着想从燕飞的背上下来,却没有成功。别说是挣扎着下来,她几乎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了。
她现在的状况已经糟糕到了极限。多次的气血损耗,让她觉得自己快要死了。阿海和阿烈他们的死,让阿珂对死亡并不抗拒,如果死后真的能够团聚,她不拒死亡。
不得不说,这次的惨变,对阿珂是一个无比沉重的打击,让她的心里有了一种死寂。
从愤怒、仇恨和自责中清醒过来的燕飞,思路终于清晰了不少。他手里没有苏化天那样的小药丸让阿珂恢复,他必须找一处隐蔽的地方让阿珂好好休息,顺便也要弄些吃的东西来。不说阿珂饿不饿,这一路上战斗不断,到现在,燕飞都觉得腹内空空,饿得厉害了。
另外,他还需要好好处理一下身上的伤口,血再这么流下去,不用那些人来杀他,他自己就会挂掉。
“再坚持一下,我们找到安全的地方就可以休息了。”燕飞轻声说道。
“嗯!”阿珂低低应了一声,便再没了动静。她现在连眼皮子都快抬不起来了。
感觉到背后阿珂的状态,燕飞心里的自责又加深了一层,心也跟着隐隐发疼。
阿珂太乖巧,也太懂事了。一路上不哭不闹,只是沉默不语,也没有询问一句关于苏化天的事,她把所有的一切都藏在了心里,却还要该做什么做什么,那稚嫩的肩膀所负担的东西,比一般的成年人都要多许多。
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孩子,默默承受着一般成年人都难以承受的东西,她没有崩溃已经十分难得了。
“对不起!”燕飞觉得自己除了这三个字,其他的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阿珂身躯微颤,燕飞的话戳得她心里一阵生疼,“不是燕大哥的错。没有你,我们在遭遇血豹王的时候就没命了。”
燕飞本想说,还有苏化天在,你们会没事的。但话到嘴边又停住了。苏化天不一定会出手,那时候阿剑、阿山、阿铁几人已经重伤,苏化天如果真想救人,血豹王应该不是他的对手。
现在想想,苏化天身上如迷雾般有着许多让人无法理解和疑惑的地方。
没有听到燕飞的回应,阿珂闻着燕飞身上浓重的血腥气,感受着燕飞内心的情绪,阿珂的眼泪水再也忍不住,扑簌簌落了下来。
燕飞轻叹一声,心里也微微松了口气,哭出来也好,起码不会憋得太狠生出病来。
阿珂伏在燕飞的背上,感受着燕飞的关怀和心绪,原本有些灰冷的心慢慢又泛起了一丝暖意。
有些事情阿珂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她与生俱来拥有一种非常特殊的能力,只要是她想要去注意一个人,那么这个人的心理和想法,她就会知道。
更加神奇的是,除了思维,一个人的身上有什么变化,她也可以轻松感知到,比如受伤这回事,阿珂也可以感受到疼痛。所以,阿珂把这种能力称做感同身受。
她的这种能力,就是苏化天都不知晓。
每一次出猎,阿海等人总会发现阿珂的脸色不好看,有时候还会浑身发抖,满头大汗……他们都以为她是女孩子,对这些受伤啊,流血啊之类的事情会感到害怕,不适应。却没有一个人知道,感同身受这种能力让她时时陷在痛若不堪的境地当中。
所以,在大多数的时候,阿珂会将她周围的一切痛苦感知都屏蔽掉,包括苏化天他们的思感。她只有独立在众人之外,她才能好好地喘一口气,平复一下自己的情绪。每当这个时候,她就会显得特别安静、柔和、美丽。
但是阿珂知道,这只是一种表象。
燕飞和阿烈、阿盘顺着去路返回来的时候,阿珂就感受到了三人身上的伤势。燕飞浑身是血,伤口几乎遍布了身上的每一寸地方,而且他的身体还有半边是僵直、麻木的状态,有一股冷意直入心底。
这是被什么东西伤到了?居然有冰冻的现象?阿珂瞬间抚心皱眉,小脸发白。
她赶忙将置于燕飞身上的感应收回来,但在最后的刹那,她捕捉到了燕飞脑海中阿盘和阿风战死的思感。这让她原本发白的小脸变得苍白起来。
她感到了心疼,这不是来自燕飞的感触,而是发自她的内心,“阿盘大哥和阿风大哥……没了……”
阿珂心如刀绞,险些一口气没喘过来,她下意识地把注意力投到了阿烈身上,然后……阿珂蓦地瞪大了眼睛,一股撕心裂肺般的疼痛感觉从阿烈的身上传递过来,让阿珂眼前一黑,险些栽倒。
阿烈身上的伤是自后而前的,险些贯通前胸。伤口不大,疼痛却如火如炽,猛烈得犹如洪水猛兽,要将她淹没掉,若不是在一瞬间她果断切断了对阿烈的注意,她很可能在下一刻就栽倒在地上了。
阿珂当时就哭了。她知道阿烈受伤了,是很重很重的那种,但是阿烈并没有倒下,也没有出声,而是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力量,带着燕飞向前奔跑。
这样的阿烈,她从没见过。
第九十四章 溶洞
一个人的变化,有时候是一瞬间的,阿烈如此,阿珂亦是如此。
所以,当阿海喊着让她走的时候,她就已经明白了阿海的意思,那一声大喊,里面包含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她没有吭声,毅然跟着阿烈跑了下去。
她知道她要做什么,那层隔膜她必须去打开,那里是现在的他们唯一的活路。
隔膜渐近,阿珂心里却没有半分的欣喜,她感觉到了阿烈的疲惫,她怕阿烈倒下去,但更怕后面的那些绿衣武者追上来。所以,她屏蔽掉了周围的一切,拼了命地往前跑,为的就是能够尽快打开隔膜,让阿烈和燕飞能第一时间冲过去。
正是由于她切断了感应,所以她没能及时感应到阿烈的死意,就在最后的关头,阿烈竟放弃了生念,在隔膜外替她和燕飞挡住了追兵的袭击。
那一瞬间,她的心碎了。
隔膜合拢,感应被切断,她再也感受不到阿烈的任何气息……
由于所受到的冲击太大,她整个人都陷入到了一种恍惚的状态当中,潜意识里,她隐约感受到了来自燕飞身上如怒涛惊雷般的恨意,然后,她便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燕飞向前走,直到燕飞将她背在背上……
一夜的鏖战,从清晨时分遇上方家阻截,再到一路亡命逃入隔膜,此时日头已然过了中天正往西边偏移,竟又是过了大半天。
此时的燕飞,除了浑身上下都是伤口外,被那一道寒气袭击之后的僵硬和麻木,在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活动,已经缓解到很多的触觉都回来了,但脚掌踩在地上,依然有刀扎般的疼。
到现在燕飞都还有些怀疑,那道寒气竟然是那个像小姑娘一样的朱映雪所发,那么冰寒的气劲,究竟是怎么被人掌控而又不伤身体的呢?
想起那十多个被冻成冰渣的武者,燕飞禁不住打了个冷颤,自己不过仅是被那道寒气擦出一道伤口而已,如果真被击中,自己或许也像那十多个武者,成为一地冰渣了吧?
好在,这种负面效果可以慢慢恢复,不然,他哭得没地方哭去。
辨别了一下方向,燕飞忍着疼,尽量让自己走得平稳一些,开始寻找可以藏身的地方。
其实,除了身上的伤痛,燕飞现在最大的感觉就是肚子饿。
之前一直在被追杀,饿的感觉还不是那么明显,现在,摆脱了追兵,这饿的感觉一下子就上来了,并且还有愈演愈烈之势,很是难受。
“必须要先找一些食物果腹才行。”燕飞的目光在四周的树冠之中踅摸。他刚穿越过来的那段时间,大部分时间都是靠采摘树上的野果存活。想要猎杀野兽,还需要寻找一个合适的地方,然后进行布置才行。
这些也都是在填饱了肚子,有了力气之后才能做的。不然别说是猎杀野兽,饿都饿的没劲儿了,再加上失血,还要在这充满危险的弥山之内求生,能不能活都是两说。
这里的兽类可是与地球上的猫猫狗狗不同,那凶猛得简直是一塌糊涂,稍不留意,就成了人家的口中食,腹中餐。这一点燕飞是深有体会,也颇具心得,这都是血淋淋的教训啊!
不过,以他和阿珂现在的状态,肉食的补充是必不可少的。但在此之前,要先想办法活下来,尤其是他现在一身的血腥味,很容易招来兽类的袭击。
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清洗一下,但是在这弥山之中,想要找一处水源,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且,有水源的地方,附近很可能就会隐伏着危险,这让燕飞很是头疼。如果是他一个人的话,会方便很多,但带着阿珂就不行了,他必须要考虑阿珂的安全。
在行走的过程中,燕飞一边寻找着野果,一边也在寻找可以安身的地方。
弥山很大,林木也十分茂盛,尤其是隔膜这边,很多的树木都生长得十分粗壮,感觉一棵棵最少都有几百年的树龄。当然,还有粗壮得宛如一座座高耸的山峰的,燕飞都不敢猜测这些树木的生长年限。
林木茂密,一些野生的果树也会夹杂其间。燕飞有先前的经验,自然没费多少力气就找到一些野果,与阿珂分着吃了,感觉身上的力气慢慢恢复了一些,精神也好了很多,肚里也没有那么饿了,剩下的野果,燕飞打了个包,让阿珂背着。
阿珂之前在燕飞的背上休息了一阵子,情况好了许多,再加上吃了几个野果,体力也恢复了一些,之后就说什么都不让燕飞再背了,她下来自己走,只是小脸依旧苍白得可怕。
她心里比谁都清楚,现在燕飞是主力军,但燕飞身上有伤,而且很重,接下来若有危险发生,燕飞肯定要去应对,背着她,相当于就是背着个累赘,一个弄不好,两个人都可能喂野兽。再说,几个果子吃下去之后,她身上的力气也恢复了不少,只是失去的精血,没办法在短时间内补回来,这需要休养。
见阿珂坚持,而且她的情况的确比之前好了很多,燕飞也不再坚持。他手里握着捡来的宽背刀,凭着异变后的敏锐感知,开始在弥山内寻找合适安身的地方。
为了掩盖身上的血腥气,燕飞寻了些掩盖气味的草药,嚼碎了抹在身上,后又扎了几小束揣在身上,效果虽然不是特别好,但也降低了很多风险。
带着阿珂绕过几处具有危险气息的地域,中途遇上几次小型动物的袭击,但都被燕飞赶走了,两人没有再添新伤,燕飞也没能将来袭的小动物杀死。
他身上的伤实在是太多了,不仅失了大量的血,被寒冰真气冻僵的那半边身体,虽然现在恢复了不少,但想要顺利地做出一些动作,仍有点力不从心。
那道寒冰真气的冰冻效果的确有些可怕。
日头缓缓西沉,暮色渐渐覆上天宇。
燕飞和阿珂将先前剩下的果子吃完之后,又采摘了一些,用衣服包着,当储备粮,但是这小半日的行走,两个人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
“不能再往前走了。”燕飞停了下来,阿珂的身体已经摇摇欲坠,感觉再往前走,她就要栽倒在地上了。
燕飞感觉自己也快迈不动腿了,眼前有点冒金星。入夜之前如果再找不到安全的地方休息,他们可能真就危险了。入夜的弥山可不是那么好待的。
之前暴狼夜袭已经说明弥山山脉内发生了不为人知的事,这个时候在里面乱走,危险系数太高。
燕飞目光投向前方的一处阴暗所在:“那里有一个山洞,我们今晚就在那里停留一宿。”
阿珂顺着燕飞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黑黢黢的一片,然后便是夜色笼罩下的山林剪影,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阿珂转眸看向燕飞,见他已迈步向前,很快便步入了黑暗之中。她脚步一提,不敢停留,急忙跟了上去。
向前走出三十多米,朦胧入眼的是一片宽阔的山壁,不知从何处生长出来的藤萝倒挂下来,与山壁下方的树木衔接、重叠,藤萝的背后,黑乎乎的就是个山洞。
阿珂诧异地盯着燕飞的背影,心里震惊非常。这么远的距离,他是如何发现这里有一个隐蔽的山洞的?她张开一只手在眼前晃了晃,距离虽近,但在夜色中也不是看的很清楚,如果再远些,基本也就只能看到个隐约的影子了。
“难道燕大哥的眼睛真有什么特异之处?”联想起燕飞能看见那层别人看不见的隔膜,阿珂也便释然了。
跟着燕飞来到山壁下面,燕飞抬头看了看,止住阿珂继续上前道:“你先找棵大树躲好,洞内说不定会有野兽之类的东西栖息,我先上去看看,如果没有危险,你再进去。”
阿珂犹豫了一下,随后点头道:“燕大哥小心一些。”
低声嘱咐了一句,阿珂转身来到一棵枝叶茂密的大树近前,抬头往上看了看,伸手抓住一根垂下来的枝干,然后咬着牙,硬是爬了上去,坐到一根较为粗大的斜枝之上。
燕飞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丫头的韧性真是出人意料,与地球上大多同龄的女孩子相比,简直强出太多了。
没有了后顾之忧,燕飞顺着垂下来的藤蔓爬到洞口处,屏气凝神,用宽背刀轻轻地拨开垂挂的藤萝,一股沁凉的气息从山洞内吹出来。燕飞提鼻子闻了闻,气息中带着些潮湿,并没有什么腥臊之气和异味,看来洞内还算干净,没有什么野兽之类的居住。
提着的心稍稍放下一些,但燕飞也不敢大意,他穿过藤蔓慢慢向洞内走进去。
洞内的光线比外面要暗得多,但以燕飞变异后的视力,还是能够看到洞内的大致情形。如此一来,燕飞也有些好奇自己的眼睛是否还算正常。他感觉自己已经不属于正常的人类范畴了,单就这双眼睛能在这样的环境中视物,岂不是与猫科类动物的眼睛相似了?
燕飞看不到自己的瞳孔是否变成了一条细线,但对于现在的情况,却是一件好事,而且燕飞感觉还不错。
这个地方说是一个山洞,其实并不完全是。在外面或许还看不出什么,但进到里面就可以看到一条十分明显的裂缝,这条裂缝从入口处一直通到山体内部的极深之处,而且看样子很有一种年深日久的味道。
燕飞顺着裂缝小心翼翼地向前走了五六十米,脚步突然一停,然后他的眼睛就一点点地睁大起来。
“这里面……竟是个溶洞?”
第九十五章 洞内休整
燕飞眨了眨眼,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
可是,眼前的确是一片广阔的空间,大小比十个足球场还大,无数大大小小的石钟乳利剑般悬挂在洞顶之上,地面上是一根根长短不一的石笋,与顶上的石钟乳一一相对,有的已经上下连接到了一起,形如沙漏,有的则已经形成了石柱。
在石笋交错的地面之上,有水光荡漾,是一条蜿蜒如长龙盘曲的水道,绕着石笋不知通到了哪里。尽头处在溶洞的另一边,以燕飞的目力一时也无法看清楚。
不过,最让燕飞感到新奇的不是这些尖尖的钟乳石和石笋,而是在这些犬牙交错的石笋之上,生长着一种矮小而奇特的植物,它们星星点点,仿若群星闪耀,散发出淡淡的莹光,使得整个溶洞并不黑暗,反而有一种灯火氤氲的感觉。
怀着欣喜与好奇,燕飞又往里走了一段,在四下探查了一番,没发现什么危险,这才将心放了下来。这里虽然不是一个理想的休息之地,但用来休整完全足够了,而且这洞里的景色看上去还不错,想来阿珂那小丫头应该会喜欢。
燕飞转身出来,把阿珂从树上招呼下来之后,顺手又砍了几根粗大的树枝,用藤蔓拖到洞中,将洞口封住,虽然比不上用巨石封洞来得安全,但也能起到一定的阻挡作用。
相比起燕飞的淡定,阿珂怎么说也还是个孩子,心里难免会有些害怕。不过,当她随着燕飞进入溶洞的那一刻,她的眼睛就瞪圆了,小嘴也张得大大的,久久没能合拢。
这里居然还有这么漂亮的地方!
一时间,阿珂心里的悲伤和恐惧都消散了大半,眼睛盯着那些闪着莹光的植物,慢慢走上前去,伸出手想要摸上一摸。
夜晚的星空是很美丽,却是遥不可及,而这些植物就在眼前,闪烁如星辰,如果能摸上一摸,是不是就像摸到了星星一样呢……
女孩子总会被十分漂亮的东西打动。阿珂亦是如此。
但是,燕飞一把拉住了她,轻轻摇摇头道:“这东西虽美,但不知道是否有毒。你这样摸上去,万一中毒或出了什么事,想救都来不及。”
阿珂小脸一红,赶忙把手收了回来,心里虽然有些失望,但燕飞的话也不无道理。小心无大错,这种时候,她和燕飞两个人都不能出任何事。
将心中的失望情绪抛开,阿珂找了个比较干爽的地方作为休息之地。燕飞不太放心,独自又在四周查看了一遍,这才在较一些的蜿蜒水道边蹲下来处理身上的伤口。
之前还没有注意,现在这一看,连燕飞自己都吓了一跳。他身上的伤口居然有这么多,几乎都快找不出一块完整的皮肤了。
一道道伤口仿佛一张张咧开的小嘴,看着都渗人。衣服也是条条道道的,那口子比身上的伤口还多,好在还能护住重要的部位,不然燕飞都不知道天亮后怎么面对阿珂了。这衣服还是借阿海的,这下也毁了。
想起阿海、阿烈等人,燕飞心里又是一阵发堵。
与阿海这些人相处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一起战斗过,一起玩笑过,尤其是最后阿海他们十几人,为了给他和阿烈、阿珂三人争取逃命的时间,竟然一起慨然赴死,用他们的命换取三人的命,这才是真正的性命相托啊!
可惜,到最后阿烈却没能活下来。
这份情,燕飞得认;这个仇,燕飞得报。这是燕飞自来到这个世界以来,杀意最盛,杀心最重的一次经历。
撕下一块破碎的布条,沾着水慢慢清理身上的伤口。前面的还好处理,但背后的就没办法清理了,燕飞的胳膊又弯不过去,他没有叫阿珂来帮忙,尽管阿珂还是个孩子,但毕竟也是个女孩子,多少会有些尴尬。
最后,燕飞想了个笨办法,将衣服破损较大的地方撕下来浸了些水,忍着疼像用毛巾搓澡一样,大概擦拭了一下,算是清理完毕了,但也把他疼得出了一身冷汗。
很多伤口在这样的擦拭之下,又出血了。但也比不清理得好。
处理完伤口,又把还能套在身上的衣服洗了洗,血腥味这才淡了下去。当燕飞走回到阿珂休息的地方时,发现阿珂已经沉沉地睡了过去。
小丫头的头发有些散乱,小脸苍白一片。即便是睡着了,她的眉锋也是紧紧地皱着,两只手握着拳,仍处于紧张之中。
燕飞叹了口气,真是难为这丫头了。这一天下来,别说是阿珂,就算燕飞这个大老爷们也是疲累不堪,再加上他失血较多,这一静下来,除了身上的伤口如针扎一般的疼痛之外,疲乏的感觉也如潮涌般袭来,让燕飞的眼皮子直打架。
寻了一个稍微干爽又可以躺靠的地方,燕飞坐下来,尽量不去碰触伤口,斜斜地倚在石笋上就这么晕晕沉沉地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燕飞忽然感觉到身上有清凉的水滴滴落,脑子立刻一清,睡意也顷刻消退。燕飞猛地睁开眼睛,全身的肌肉绷紧,随时准备发动攻击。
但是眼前的一幕却是让燕飞有些发怔。只见阿珂半蹲在他的身旁,睫毛挂泪,两眼通红,那样子就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怎么了?”
燕飞赶忙坐起身来,不小心扯动了伤口,疼得一阵龇牙咧嘴,直吸凉气。
“发生什么事了?”燕飞忍着疼,开口问道。
阿珂摇摇头,眼泪却是扑簌簌地落了下来。昨天她虽然能够感受到燕飞受了很重的伤,也感知到燕飞所遭受的痛苦,但那时候,燕飞浑身上下都是血,看不到伤口,哪像现在看的这么清楚直观。
燕飞身上的伤口太多了,密密麻麻,简直太吓人了,凡是裸露出来的皮肤,就没有一块儿是完好的。
昨晚燕飞将身上的血污清理了一番,血污没了,伤口自然就显露了出来。很多伤口因为没有及时清理,红肿得厉害,还有很多伤口,因为昨天燕飞用布条擦拭,崩裂后又有血流出,还有一些伤口,伤得本就不重,经过一晚的休息,基本上已经结痂。
阿珂倒是没受什么伤,她主要是气血和精神损耗得太大,一觉睡起来后,精神倒是好了许多。
其实像阿珂这种情况,她本该睡得比燕飞沉,但她一早就醒来了。她一醒来,立刻就翻身坐了起来,目光四下环顾了一周,看见燕飞在不远处熟睡,心才稍稍安定下来,但是燕飞身上那触目惊心的伤口,让阿珂的心如针扎般地疼。
这应该就是昨天突围时留下的伤口吧?
她慢慢走到燕飞的身边,眼眶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这得多疼啊!她伸出手想摸一下那些伤口,却又半途停住,她怕弄疼了燕飞。
原来,昨天他浑身的鲜血,都是他自已的血啊。又想到阿海、阿烈等人的惨死,阿珂悲从中来,眼泪忍不住滑落下来,滴在燕飞的身上,将燕飞惊醒了。
见燕飞醒来,阿珂慌忙擦了把眼泪,急急地摇摇头道:“没……没什么事。”
燕飞怔了一下,便心下恍然,应该是自己身上的伤把她吓着了。这些伤看着狰狞,但都没伤到筋骨。在那种情况下,大部分都是在对方砍中他的瞬间,他极力扭转自己的身体,目的就是不让兵器入肉太深。
正是因为这个动作,燕飞身上的伤口虽然看着吓人,流血也多,但都没有深入肌理,切断筋脉,这也是燕飞能够保持持久战力的原因所在,最后更是突出重围。如果不是朱映雪在后面给他来了那么一下,燕飞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阿烈也可能就不会惨死。
明白了阿珂哭泣的原因,燕飞松了口气,出言安慰道:“这些伤看着吓人,其实都是皮外伤,将养几天就没事了,不用担心。”
说着话,燕飞的视线在洞内扫视了一圈,发现视觉清晰了许多,有隐隐的光从缝隙中照射进来,看来是天亮了。
燕飞扶着石笋站起身来,轻轻活动了一下关节,疼痛比起昨晚来已经减轻了许多,但仍无法大动,不过半边受寒气冰冻的身子,情况倒是好多了,迈步走路也没有像在刀尖上行走那么疼了。
这是好事。看来再休养个一两天,就可以出去活动一下了。
这让燕飞又想起了当初被朱宁打伤,陈病救治后的情形。那时候自己的身体恢复速度可是极快的,不知道这次受伤是否还能快速好起来?
其实燕飞也不清楚,他的这种恢复能力到底是来自于陈病的治疗,还是因为他的身体产生了异变的原因,在地球的时候,他的恢复能力和一般人差不多,并没有现在这么强悍。
不管怎么说,现在不能大动是事实。想要让伤口恢复得快一点,就必须要弄些肉食回来补充营养。阿珂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气血亏损了这么多,光吃些野果,根本补充不上来,今天就再忍一天,明天出去弄些野味回来。
心里有了决定,燕飞扭头对阿珂道:“洞里有干净的清水,你去喝一些,但是那一边的清水不要动。”燕飞伸手指了指,“昨天我清洗伤口已经弄得不干净了。”
“嗯。”阿珂应了一声,抬头看向燕飞道,“燕大哥,你伤重,多……休……”她忽然见见燕飞两眼正盯着她的前胸看,阿珂苍白的小脸儿上立时漾起了一丝血色,本能地向后缩了下身子,头也低了下来。
“燕大哥这是在看我吗?”阿珂的胸膛里就像突然跳进去一只兔子,直扑腾。耳边似乎传来了燕飞的声音,她竟没有听清楚。
当燕飞的声音再次传来的时候,阿珂才回过心神,眼神有些躲闪地问道:“刚……刚才燕大哥说……什么?”
燕飞一怔,阿珂这状态有些奇怪呀……随即便反应过来,是自己盯着人家前胸看,引起误会了。
“呃~我能看看你的那块玉佩吗?”燕飞到是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感觉,他原本就不真的在看阿珂的胸部,再说,一个还没长开的小丫头片子,有什么可看的。他主要是对那玉佩产生了好奇,想看看它和那枚丢失的戒指是不是有什么相同之处。
第九十六章 话往事
“啊?哦!”阿珂这才明白自己误会了,脸上的血色更红,都不敢去看燕飞了。
她伸手从脖子上拽出那块玉佩,摘下来,递给燕飞。
燕飞接到手中,仅是这刹那间,一种似曾相识却又有些陌生的感觉忽然涌入心里,让燕飞的神思出现了刹那间的恍惚。
谁都没有注意到,玉佩在与燕飞手掌接触的瞬间,蓦地漾起来一道无形的涟漪,然后悄然扩散了出去,却没有惊动周围的任何东西。
燕飞很快就回过神来,他轻轻晃了下脑袋,以为是自己失血过多造成的暂时性眩晕。这种眩晕在很多情况下都可能发生,比如,睡眠不足、天气太热或者劳累过度……所以燕飞并没有在意。
他比较兴奋的是,刚刚产生的那种似曾相识又陌生的感觉。似曾相识说明熟悉,那这熟悉感是不是就是玉佩和戒指的相同之处?
但是,以燕飞的目力,将玉佩反反复复,仔仔细细地看了个了遍,尤其是玉佩上类似凰鸟图案的眼睛,哪怕是很细小的纹路都没放过一丝,但令燕飞失望的是,玉佩温和圆润,连一点瑕疵都没有,更别说毛边或尖刺的东西。
燕飞用手指还特意在那凰鸟图案的眼睛上按了按,也没有任何发现。看来想要激发玉佩的特殊能力,必须要特定的人才行。
由玉佩想到那枚戒指,燕飞心里的疑惑更多,那戒指吸自己的血产生变化,是不是说自己与那戒指就像阿珂与这玉佩的关系?
看过玉佩之后,燕飞不但没能解了心中的疑惑,反而产生了更多的问题。燕飞不由轻叹一声,把这些疑惑暂时都放到了一边,他抬眼看向阿珂。
此时,阿珂已经恢复到了之前的状态,心性和韧性之强远超燕飞的预料。
她心中有悲、有痛,也有无穷的恨意,能够这么快便接受现实,不致深陷其中,已非常人所能做到的事了。看来,在阿珂的身上也有着不为人知的故事。
燕飞把玉佩递还给阿珂,阿珂默默地接过去,重新挂回脖子,贴身放好,从头至尾没有多问一句燕飞看玉佩的事。
洞内一下子安静下来,燕飞的眉头却微微地皱了起来。
放下玉佩的事情不提,燕飞现在最担心的是那些追兵是否会追来。从他们出手的狠辣程度,燕飞可以肯定,这些人绝对不会任他和阿珂两个人就这样逃走,何况,在他们看到阿珂的玉佩时,眼神流露出来的炽热和贪婪,定会使他们心有不甘。
隔膜他们无法打开,但山脉的进出山口,他们却可以自由进出。从山口进入,再想办法寻到他们夺宝杀人,斩草除根,这是非常有可能的。
另外,燕飞还担心一点,阿珂佩戴的这块玉和苏化天手中的那块玉,哪一块才是真正的血凰玉,这一点除了苏化天没人知道。
万一阿珂佩戴的这块才是真的血凰玉,那五家岂会善罢甘休?
现在他身受重伤,阿珂又几乎没什么战斗力,在这种的情况下,燕飞不得不去考虑接下来的事情,尽可能地去制定比较合理的生存计划。
对于现在容身的这个溶洞,燕飞还是比较满意的,首先隐蔽性不错,洞口那里遮挡物虽少,但胜在自然,他昨日拖进洞的树枝,都架在了缝隙当中,主要是为了防止野兽的突然进入,只要他稍稍再加工一下,当可最大程度地去除人为的痕迹,即便那些追兵追来,若不细看,不会发现他们的行踪。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洞里的环境有些潮湿,不宜久待。
“燕大哥,昨日在来这里的路上,我发现了一些果树,想必燕大哥也饿了,我去摘一些回来。”阿珂最终还是先打破了沉闷的氛围,说道。
燕飞有些讶异地看了阿珂一眼,心里对这个女孩的认知又多了一层。在昨天那种情况下,她居然还能够留意到周围的果树,的确不简单。
但是,让一个小女孩出去采摘野果,似乎有些不妥,万一遇到追兵,岂不是危险至极……
仿佛是知道燕飞心中所想,还没等燕飞开口,阿珂便接着道:“那几棵果树离这儿不远,追兵也不可能一晚就寻到此处。燕大哥你身上有伤,不宜多动,我摘了野果就回来,不会有事。”
燕飞沉吟了一下,便点头答应了。
他们俩昨天都没吃东西,阿珂应该也是饿了。不过,她的情况似乎比昨天要好一些,若只是在附近摘些野果,问题应该不大。
见燕飞点头,阿珂微微福了福身,走出洞去。
其实燕飞昨天也有注意到这溶洞周边的情况,知道阿珂并没有说谎,外面的地形隐蔽性还不错,应该没什么危险。
大约小半个时辰后,阿珂抱着一堆野果回来了。最让燕飞感到意外的是,在阿珂的手里,居然还提着一头死去的小兽,看它头颈和四肢的柔软程度,应该死去不长时间。
燕飞惊讶之极,这丫头居然还有这种本事?自己小看她了。
感受到燕飞的惊讶,阿珂的脸上也挂出了一丝笑意,把怀里的东西都放在地上,说道:“果子是我摘的,不过这小兽却是自己跑来,一头撞在树干上丢了性命,我顺手把它捡回来了。”
燕飞呆了呆,还有这事儿?莫不是异界版的“守株待兔”?
燕飞瞅了瞅那小兽,发现它的个头比地球上的兔子要大得多,有狍子那么大,四肢细长,头上有角,应是属于速度型兽类。只是,一般偏向速度的兽类,大多动作都是比较敏捷而灵巧,怎么会一头撞到树上去了呢?
燕飞心中猛地一突,不会是追兵到了吧?他看向阿珂问道:“你回来时可有发现什么动静?”
阿珂怔了怔,随即就明白了燕飞的意思,轻轻摇了摇头道:“燕大哥放心,这种小兽并不是被人惊吓逃窜而撞死的。这种小兽有一个很好玩的名字,叫撞撞兽,是一种极其胆小的动物,稍有风吹草动,就会惊跳狂奔,很容易就会撞到树上。在弥山山脉中,撞撞兽是唯一没有什么攻击力而肉质鲜美的动物。原先和苏老爹他们出猎,偶尔也会捡到一两只自己撞晕或撞死的。”
燕飞挑了挑眉,不由放下心来,心里也有了些喜意。原本他还想等自己伤势稍好一些,出去猎些肉食回来作为能量补充,不想阿珂出去一趟竟捡到一只撞撞兽,运气倒是不错。
不过,小心使得万年船,燕飞还是忍着身上的疼,出溶洞仔细去查看了一番,若有什么痕迹他也可以将之抹去。
他倒不是对阿珂不信任,毕竟阿珂还是个孩子,虽然她与苏化天等人出入山林不下数十次,但难免有所遗漏。在追踪和抹除痕迹方面,燕飞自有其独到的手段。
洞外微风拂面,燕飞深吸了一口气,展目细察,不由得点头暗赞,“这丫头在掩饰行踪方面的确有一手,若不是自己的眼光老辣,还真发现不了有人的行迹,难怪那丫头那么自信。”
燕飞随手将两处不起眼的破绽抹掉,转身回到溶洞。回来时,顺手捡了些干柴,他打算将那撞撞兽烤了吃。
对于烧烤,燕飞经验相当丰富。所以在捡拾干柴上,除了两根支架要粗壮一些,其他的干枝燕飞是专挑烟少火大的捡,好在溶洞也够大,不用担心一些烟气飘散出去。
回到溶洞,燕飞以最原始的钻木取火的办法,点起火堆,把撞撞兽架在上面炙烤起来。以燕飞的野外生存经验和烧烤技术,炮制野味自是不在话下。
撞撞兽的肉燕飞也是第一次吃,尽管少了佐料提味,但这小兽的肉质的确和阿珂所说的一样,十分鲜美,燕飞吃的是满口留香,肚饱眼饱。
阿珂虽然以前也吃过阿海等人烧烤的野味,但就技术而言,哪能和燕飞比,所以,她吃的也是眼睛发亮,脸上都有了一些血色,一改之前的苍白。
一顿烧烤吃完之后,两个人的精气神都提了不少。燕飞在火堆上又加了些粗大的干木桩子,洞内也显得不那么阴冷潮湿了。
吃饱之后,看着又安静下来的阿珂,燕飞忽然想起阿烈在架着他奔逃时,说过的一句话,不由问道:“阿烈是不是曾经有个大哥?”
阿珂怔了一下,然后点头道:“是的。他叫阿凌,我们都叫他凌大哥。”
燕飞心里一痛,果然如此,那时候阿烈定是已经处于恍惚之中,将他认作了阿凌。
“能给我说说他的……事情吗?”燕飞道。
“嗯!”阿珂沉默了半晌,点点头。
“凌大哥是一个十分有修炼天赋的人,听阿海大哥说,当时有一个门派想要收凌大哥为入门弟子……”阿珂一边回忆,一边将关于阿凌的事情慢慢地说了出来。
“阿烈大哥对凌大哥十分崇拜,听到这个消息他非常高兴。他想在凌大哥走之前,给他准备一份能代表自己心意的礼物。于是,就在凌大哥临走之前的晚上,他独自一个人出了小镇去猎杀暴熊。”
燕飞眉锋一扬:“暴熊?”
听名字就知道这是一种性子暴烈的野兽。
阿珂却是轻轻摇着头道:“不是燕大哥所想的那样。暴熊的名字听起来可怕,实际上却是一种很小巧的动物,身上的皮毛柔软水滑,喜欢睡觉,只要不惊醒它,还是很好猎杀的。”
“哦?”燕飞挑了挑眉,“那如果将它惊醒会怎么样呢?”
第九十七章 又见传送
阿珂看了燕飞一眼,多少有些惊讶燕飞的反应。
“暴熊在受到惊吓或伤害的时候,体型会迅速变大,成为一只庞然大物,力量且不说会变得十分恐怖,而且性子也会变得异常狂暴,暴熊的名字便是由此而来。”
说到这里,阿珂呼了口气,似叹息,又似惋惜道:“阿烈大哥想猎杀暴熊,是想用它的皮毛给凌大哥做一条围领,因为凌大哥要去的门派在极冰原,气候十分的寒冷……原本,阿烈大哥的行动非常顺利,可就在他正要下手之际,不知什么原因,暴熊却突然惊醒了,一熊掌将阿烈大哥拍飞了出去。”
阿珂的语气变得低沉了一些,许是又想到了阿烈的惨死,泪水不由自主又流了下来。她抬手用衣袖抹了一把道:“也亏得暴熊是刚刚惊醒过来,还没有完成变身,即便是这样,阿烈大哥也断了两根胁骨。暴熊一掌拍出去之后,变身也在瞬息间完成,然后直接就奔着阿烈大哥去了。”
燕飞听着阿珂的述说,心里也是暗自吃惊,自己在弥山山脉晃荡了那么长时间,居然没有遇上这种暴熊,说来还真如苏化天所说,运气好过头了。
“眼看阿烈大哥命悬一线,凌大哥出现了。他本来是晚上准备找阿烈大哥,兄弟俩畅谈一晚,早上便走,省得到时离别伤感,没想到他出门后看到的却是阿烈大哥的背影。
“凌大哥不知道阿烈大哥深更半夜要去做什么,于是就偷偷地跟了下来。结果就看到了那惊心动魄的一幕。”
阿珂抬头看着燕飞道:“凌大哥和阿烈大哥的感情非常好,在看到暴熊的时候,凌大哥就已经知道阿烈大哥的打算了,所以,在阿烈大哥被暴熊拍飞后,他毫不犹豫地挡在了阿烈大哥的身前……”
燕飞默默点了点头,心里也禁不住叹息了一声。他虽然没有见过暴熊,但光听阿珂的描述就知道这东西发怒之后的可怕。
阿珂慢慢讲述着,语调舒缓,就像真的在说一个故事,但是燕飞从她的声音里却听出了不平静:“暴熊在完成变身之后,十分恐怖,一掌下去就有数千斤的力量。那时候凌大哥虽然修炼天赋极佳,但也只是后天武者。他为了护住阿烈大哥,只能硬接暴熊的攻击……”
阿珂轻轻吸了口气,见燕飞听得认真,又继续道:“只几下,凌大哥的手臂就断裂了,重伤吐血。后来还是苏老爹察觉到情况不对,带着镇中的猎手赶到,最后虽然将暴熊杀死了,但多人也受了伤,而凌大哥更是伤重昏迷。
“后来……凌大哥由于内腑受伤太重,最终没能醒转过来……”
虽然已经猜到了结果,但听到阿珂这样说,燕飞依然忍不住叹息了一声。想必那时阿烈死的心都有了吧?
“阿烈大哥在凌大哥死去之后,整个人几乎变成了一具活尸,不吃不喝不动不说。”阿珂说着又流下泪来,“阿烈大哥的阿爹本来身体就不好,凌大哥被选为大派弟子,他着实高兴了好久,但眼看着一桩喜事最后却变成了丧事,再加上阿烈大哥犹如活尸一般,老阿爹急怒攻心之下,溘然长辞,丢下了阿烈大哥和他的母亲。
“这双重的巨大打击,让阿烈大哥反而清醒了过来。但是,凌大哥的死对他的刺激实在是太大了,阿烈大哥清醒之后就经常忘记以前的事情,他的记忆只能保留当前一个月的内容,直到两年前,阿烈大哥才慢慢记起以前的事。
“但凌大哥的死,就像是一根永久的刺,深深地扎在了阿烈大哥的心中。平日里,他总是嬉笑着,如同没心没肺一般,但有好多次,我看见他一个人静静地呆坐在门口的大石头上,像一尊雕像……
“后来,苏老爹考虑到阿烈大哥母子生活艰难,这才带着阿烈大哥进山打猎。”
阿珂一口气把阿烈的事情说完后,便直接沉默了下去。燕飞也是一阵默然。他没想到在阿烈的身上居然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可是,在知道了全部的事情之后,燕飞心里的杀机更盛。想起阿烈最后将他认作阿凌时对他说的话,燕飞一拳砸在旁边的钟乳石上,手上鲜血顿时横流。
燕飞就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没有去处理手上的伤势,阿珂却是看得心头不住地颤动。她能感受到燕飞此刻的内心,她心里面也憋得难受。
燕飞回头凝望,仿佛要透过溶洞望见那遥远的弥山小镇。他沉声道:“不管小镇内的情形如何,我都要去看一眼,只要阿烈他们的亲人还在,我燕飞就照顾他们一生,但在此之前,我必须先替阿烈他们讨些利息回来。”
听着燕飞的话,阿珂灰黯的眸子里慢慢泛起一丝光亮的色彩。
“利息”这个词她没有听说过,可燕飞话里的意思,她却听明白了。只是这“利息”要怎么讨呢?
“我要修炼!”燕飞收回目光,看向阿珂道,“你从今天开始教我认字!”
“认字?”阿珂极其诧异地盯着燕飞,嘴里下意识地问道。
“没错!”燕飞点头,予以明确的答复。
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但燕飞等不了那么久。所以,他想要尽快强大起来,只有有了实力,报仇才会成为可能。要知道,五大家族可是俗世中的强大势力,根本不是他这一介凡夫俗子可以挑动的。
何况,修炼并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他必须要先解决识字的问题才行。
“这是我在弥山的一个山洞内得到的修炼功法。”燕飞将陈病留给他的小册子拿了出来,“这上面的字我不认识,需要你的帮助。”
他并没有跟阿珂说这是陈病所赠,小册子的来历与他下面所做的事情并没有太大的关系,所以他直接省略了过去。
阿珂识字,是目前燕飞唯一的助力。
“从今日起,你教我认字,我来报仇。”燕飞的话说得极其坚定。
“认字?”阿珂表情一呆,她怎么都没有想到,燕飞所谓的请她帮忙居然会是这个。
“嗯,认字。”燕飞再一次点头,“现在,修炼是我们的唯一出路,否则,阿烈他们的仇不但报不了,我们也有可能再也无法走出这弥山了。”
燕飞这话没毛病,他说的都是事实。阿珂也十分认同。但是,这情况让阿珂的小脑袋瓜有些转不过弯来。
身上有修炼功法,却不认识字?这是想要一边认字一边修炼吗?怎么可能啊,修炼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也不是说谁想修炼谁就能修炼的。先不说你有没有合适的功法,就算有合适的功法,你也必须要有修炼的天赋和悟性,否则根本入不了门。
当然,毅力、机缘、运气等诸多因素也是修炼过程中不可缺少的部分。
就算抛开这些不说,每个修炼之人在修炼之前必须要做充足的准备,最起码就是要有修炼的功法,有了修炼功法,还要将功法的内容全部吃透了才行,这是重中之重,容不得半点马虎,否则,半懂不懂地就去冒然修炼,那都是找死的行为。
这不是摆积木搭房子,不行可以推倒重来。一旦走火入魔,轻则经脉尽断,成为废人,重则当场丧命,魂飞魄散。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燕大哥,你不会是想一边认字一边修炼吧?”阿珂直接将心中的疑问和担忧问了出来。她不能不问,随后不等燕飞开口,又一口气把修炼上的相关事项都一一说了出来。
现在这里就只剩下她和燕飞了,她可不想燕飞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把命送掉。
燕飞的身手,阿珂亲眼见过,虽然与修者无法相比,但在猎人当中,算得上是一名好手了。可是,她从来没有想过,燕飞会不识字,而且对修炼一事还一窍不通,甚至连最基本的修炼常识都不知道。
这让阿珂对燕飞的身份来历产生了很大的好奇。不过,这并不是阿珂担心的问题,她最怕是燕飞不听她的劝告,胡乱修炼,枉送了性命。
“我就是这么打算的。”听了阿珂的提醒,燕飞并没有显得多么吃惊,反而一脸平淡地直接承认了下来。
对于自己的毅力和悟性,燕飞还是相当有自信的。现在他最关心的问题不是这些,而是自己能不能修炼。如果能,他不觉得这些问题会成为问题。
“燕大哥……”见自己说了这么多,燕飞还要一意孤行,铤而走险,阿珂不由惊叫出声。
“不必担心,你说的这些我都会注意。”燕飞给了阿珂一个安慰的眼神,“修炼我肯定会进行尝试,但不会把自己的小命搭进去。”
阿珂担忧地看着燕飞,最后拗不过,只好伸手把小册子接过来,打开只看了一眼,便惊呼道:“这是气境基础修炼功法?”
燕飞一愣:“有什么不对么?”
阿珂正待回答,一道蓝色的光芒突然自她的胸前炸开。
“唳——”一声恍若来自遥远天际的凤鸣声响起,光芒迅速化作一道庞大的凰鸟虚影,将阿珂包裹起来。
“燕大哥……”阿珂惊叫出声,一只手从光芒中探出来,急切地想要抓住什么。
“阿珂……”
燕飞震惊中,来不及回想光芒乍现时带给他的熟悉感觉,一把就将阿珂探出来的手掌抓住。
蓝色光芒仿佛具有灵性一般,在燕飞抓住阿珂的刹那,竟顺着阿珂的胳膊将燕飞也覆盖了起来。
“嗡……”
一个幽深的漩涡自凰鸟巨大的虚影背后显现出来,瞬间将二人吸了进去,然后漩涡闭合,消失不见。
第九十八章 赌约
一片仿佛没有边界的巨大空间,无数如利剑般高悬在空中的山峦,其间云雾缭绕,仿若仙家胜景。
在其中一座较高的悬浮山峦之上,一剑宗宗主剑无心正双手结着法印,头顶上有一面光华夺目的宝镜悬着,仔细看,那光华其实是来自宝镜的边缘,而镜面仿若一片虚无般,从里面映射出一处处山峦和密林的景色,偶尔有光芒闪过,也仅是引得剑无心微微看一眼,便不再关注。
在剑无心的对面,是一名白发白须面容有些清瘦的老者,顾盼间,两眼精光四射,浑身上下释放着无尽的威能。
两人面相而立,清瘦老者也是手掐法诀,手指上有一道赤色劲气射出,与宝镜相连,看样子是在维持宝镜的稳定。
在他们二人的左右两个方向,几处悬浮的山峦上,还有十二道人影,两两为一组,各自掐着法诀,将一道道不同颜色的劲气注入到他们面前的法器中。
而这些法器,大多都泛着耀眼的光芒,和剑无心头顶上的宝镜一样,中心处都闪现着不同的山林环境。
在这些法器的最上面,一座恍如天剑般的山峰峰顶,有一道如同睁开着的巨大竖立天眼,闪烁着一圈圈幽蓝色的光芒,让人看着心头发紧。
在最下方,一座面积较大的悬浮山峦上,密密麻麻站立着无数的人影,他们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抬头望向高空的镜面,目光中透露出热切与期盼之色。
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七天七夜,再有两天就是九天之数,虚空中的那只竖眼将会闭合,届时,会有无数的试炼者从那只竖眼中出来,被各大宗门择优收入门墙,从此踏入修者行列,飞天遁地,自在逍遥。
当然,并不是所有出来的人都会被这些宗门收为弟子。一些即便是有着不错的身手,但本身资质不佳的人,将会被劝退回去,也就是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如果实在想入宗门,那就等以后机缘撞上来,或者有什么奇迹发生,改变了修炼资质,成为一等一的修炼天才,到时候,即便你待在家里不出门,也会有宗门的人找上来,给你递出橄榄枝。
说得直白一点就是,凡是被各宗门劝退的人,这一生基本与仙路无缘了。
尤其是这次的试炼选拔,与往届大不相同,各宗门对这次的选拔极为看重。
“剑无心,这次弥山境试练已快接近尾声,你敢不敢如往届一样,与我再对赌一次,看最先出来的人是落入你一剑宗的高台之上,还是落入我天水崖的高台之上?”与剑无心面对站立的白发清瘦老者忽然出声说道。
“有何不敢,你当你水东流的运气一直会那么好,今年还能再撞上一名天才弟子?”剑无心的声音如一把出鞘的利剑,清越且掷地有声。
“哎,话不能这么说。”清瘦老者水东流手上的法诀不动,脸上的神情却似笑非笑,抬眼看向剑无心道,“有时候运气就是气运,也是大势所趋。一剑宗数十年招不到天姿卓绝的剑修天才,说明你一剑宗不得气运眷顾,如此下去,一剑宗势必走向衰弱,这算不算是式微的一种预先征兆呢?”
剑无心目光如剑盯着水东流,脸上却是一片漠然道:“气运眷顾只是缥缈之说,我一剑宗虽然数十年无法觅得一位修剑的天才弟子,但并不代表一直不会拥有,一旦寻得,我一剑宗必将剑气盈天,震荡寰宇,带领一剑宗上一两个台阶也是轻而易举之事,别说是数十年,就是数百年,数千年,以我一剑宗的深厚底蕴,也等得起,何来式微之说。”
“底气这么足?好!”水东流点头笑道,“既然剑兄这么有底气,那我们不防在之前的赌约上再加设一个条件如何?”
“说!”剑无心没有丝毫犹豫,一个“说”字如利剑断金,干脆利落。
“好!”
水东流也不得不先赞了一声,这才慢慢说道:“这次秘境关闭之时,第一个出来的人,不管其资质修为如何,只要落在高台之上,我们就要收其为弟子。当然,这个条件只限你一剑宗和我天水崖,你看如何?”
剑无心眯了眯眼,看着水东流的模样,心里不由一阵嘀咕,“这家伙这是要做什么?以出现在高台上的第一个试炼者为弟子,这里面难不成有什么猫腻?”
随后,剑无心就摇了摇头,应该不会。他的这种猜测也只能是猜测,因为几百年来,秘境开启无数次,并无任何一个宗派可以在这上面做弊,也无任何一个实例可寻。
每一次秘境开启,都是汇聚三宗六派十二胜地的人一起参与,从秘境出来的人也都是随机坠落各处高台,根本没有任何规律可循,也无法做弊。
可让剑无心起疑心的是,水东流一向都是老谋深算,只占便宜不吃亏,今天还没到最后的时刻,居然就开始找他打赌,还一副掌握天机的模样,这让剑无心不得不心生警惕。
“怎么,不会只是嘴上的硬把式吧?”见剑无心沉吟,水东流立刻又加了把火,“如果不敢赌,你只需向我低个头,服个软,我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赌约作罢就是。”
剑无心冷笑一声:“你水东流会有如此好心?不过就是下届夺灵路入选弟子的一些名额罢了,想我会向你低头?你想多了!”
“那就好!”水东流一副阴谋得逞的模样,“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在场的诸位可都是证人。”
分布在水东流和剑无心两边的十二人对他们二人对赌的事情早已见怪不怪。
每次秘境开启,二人都要进行一次对赌。赌注五花八门,什么都有,法宝、炼器材料、灵丹妙药,或者一门武技、一本秘笈……
而对赌的方式也是多种多样,比如,派门人弟子去偷对方弟子手中的一件物品,或者看谁的弟子一掌下去,石头裂成的块儿数多……凡此种种,花样繁多,但都无伤大雅。
很多人看得新奇,有时也会加入其中,寻一番乐子,不管胜负如何,都不会计较什么。
但是这次的赌注,水东流的这个附加条件就有些耐人寻味了。因为这次的试炼人选,将关系到五年后夺灵路的名额分配问题。
夺灵路对各宗派来说都是一次崛起的机会,只要能够进入夺灵路,不管其资质、修为如何,只要不是实在渣得无可救药,一般都能得到洗礼和提升,改变修炼资质,为以后的修行路打下坚实的基础。
要知道,一个人的修炼资质从出生开始就是注定了的,后天人力无法改变。
但是夺灵路可以。
夺灵路中充斥着一种奇特的能量,可以改变一个人的修炼资质,但只有第一次进入的人,才会有这样的机会。
相当于是新人福利一样。之后,即便进去再多次,也不会有任何的改变了。
所以,从夺灵路出来的人,如果没有被宗门收入门墙,说明这个人一辈子就这样了。连夺灵路都无法将你的资质提升到被宗门认可的程度,可想你的修炼天赋是有多渣。
不过,对个人而言,大多情况下相当于是一次逆天改命。而对宗门来说,收到一名资质出众的门人弟子,则是提高宗门实力的最佳途径。
所以,每次夺灵路开启,很多人都会想着法儿地得到进入的名额。哪怕采取不光彩的手段也在所不惜。
三宗六派十二胜地在夺灵路名额的分配问题上,自然不会客气,更不会相互推让。他们各用手段,各出奇招,甚至互拍暗中拍板砖,最后让得夺灵路的试炼选拔无法正常进行下去,一片乌烟瘴气。
为了能有一个公平的竞争环境,同时也为各宗派能有一个良好的发展,各宗派的宗主、掌门聚到一起,最后商议出了一个解决办法。
每次夺灵路试炼结束之时,从秘境中走出的试炼者,落到哪个门派的高台之上,便为哪个门派的候选弟子,而下一届夺灵路名额的分配,将会从这些候选弟子中选出一名资质最优者,进行五年后的各宗门大比,以取得的名次占有名额。
也就是说,各宗门所收的第一位弟子,将为下届大比的确定人选。
水东流如此做,这是打算将一剑宗和天水崖的下一届夺灵名额完全搁置在了渺茫的随机机率之上。
这也有些太过儿戏了吧?
这十二人当中,有大半都跟剑无心的关系不错,纷纷传音过来进行提醒:“无心老弟,不要答应,水东流这是没安好心啊!”
“无心兄,千万莫要中了水东流的激将之法,宗门的前途未来才是重中之重。”
“剑宗主,请三思而后行!”
“老剑,别莽撞,小心中计。”
……
剑无心一一看过去,发现刚才传音过来的是风雨阁阁主风清玄、一念楼楼主娄小楼、天心堂堂主半堂风和真武道道宗展星舒。
之后,霁林城主温宴、幽隐宫主陆离、九歌散人云辰子也都传音过来,无一不是提醒他小心谨慎,不要上当。
剑无心一一点头致谢,随后便朗声说道:“之前东流兄说运气在天水崖而不在一剑宗,今天,我剑无心就以下一届宗门的前途未来,赌这渺茫不定的一点机缘,看我一剑宗这次是否能够收得一位佳徒。赌约成誓,请诸位见证!”
唉!
之前传音的几人都不由暗自叹了一声,虽然他们知道以剑无心的性子,很难劝得动,但是不劝又觉内心不安。现在剑无心一言既出,赌约已成,他们就算再着急,也没有任何的办法,总不能他们为剑无心做决定吧。
“希望一剑宗这次不要输得太惨吧!”
有人担心,自然就有人高兴。
那些不如一剑宗和天水崖的宗门自然乐得见两派互掐,如此一来,他们获得进入夺灵路的各额就会有所增加,哪怕只是多一个或者两个,那也总比没有强吧。
就在众人各自在心中打着各自的算盘时,那道挺立如天眼的巨大光圈突然闪烁起来,并发出嗡嗡的震动之声。
众人皆是一惊,纷纷抬头望去:“这是发生了什么?有人要出来了吗?”
第九十九章 羞于为伍
燕飞和阿珂被巨大的漩涡吸进去之后,立刻便是一阵天旋地转,然后,一条旋转着的幽暗通道拉扯着他们极速向前。
大概十几秒后,通道的前方有白光骤然亮起,还没等燕飞做出反应,一股排斥力就将他推了出去。
“砰!”
燕飞重心不稳,直接摔倒在地。
“扑通!”还没等燕飞回过神来,眼前一黑,直接被一件重物给盖在了下面。
原本燕飞身上就有伤,这一下摔下来,很多刚刚愈合的伤口又都崩裂开来,血迹隐现。
其实通道内的旋转之力和拉扯之力都不太大,但对燕飞这个不会修炼的人来说,却是一番折磨。
之前在荒原之时,戒指把他传送到山洞之时,燕飞全程处于昏迷状态,根本没有什么感觉,但是这次,燕飞是清醒的,所以一次的空间转换,让燕飞算是亲身体验到了什么是生不如死。
通道内的力量虽不强,但在撕扯之下,也让燕飞晕头转向,胸口憋闷得要死,一阵阵的恶心感觉涌上喉头,却怎么又都吐不出来,真是要多难受就有多难受。
而且,这件事情的发生由于太过突然,燕飞是一点准备都没有。
好在时间不长,不然燕飞感觉自己会死在里面。
他在地上躺了好半天才缓过一口气来,伸手把压在他身上的物体移开,定睛一看,压住他的竟然是阿珂。
此时阿珂双目紧闭,小脸发白,一动不动。燕飞吓了一跳,赶忙探了探她的脉门,发现还有脉博,这才暗松了口气,想来阿珂应该是承受不住通道内的力量拉扯,晕厥过去了。
燕飞晃了晃发蒙的脑袋,抬头四望,眼前的景象,一下让他愣住了。
我……靠,咋这么多人?这是到了哪里?
燕飞忍不住在心里粗了句粗口,随后,他就反应了过来。
刚才那条让他难受得要死的通道,应该是一条空间遂道,也就是这个世界所谓的传送通道。他和阿珂这是被那条通道给转移到这个地方来了……
就在燕飞思索的工夫,下面的人却炸开了锅,一阵阵混乱又嘈杂的议论声从四周八方响起,形成了一股又一股的声波浪潮直往燕飞的耳朵里灌,让燕飞本就昏胀的脑袋更加不舒服。
“嗨,还真出来人了,这是怎么回事?”
“是试炼秘境出问题了吗?”
“不是还有两天时间试炼才结束吗,怎么有人提前出来了?”
“刚才剑宗主和水掌门打赌,会不会试炼的时间有新变动啊?”
“不可能吧,如果试炼时间有变动,各宗门定会提前通知我们,可你们有谁听到过什么消息?”
“再看看吧,如果试炼提前结束,其他人应该很快也会出来。”
……
抛开众人的议论,此时,一脸发懵的还有剑无心和水东流等人,他们都不知道突然出现的这两个人是怎么回事。
试炼有没有结束,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
秘境入口刚才是出现了一些不稳定,但现在已经恢复了正常,且丝毫没有闭合的现象。
他们头顶悬浮的察看秘境内部的法器,也都还在显示着秘境内的各种环境,没有出现任何的闪烁,这说明秘境还在正常开启着,而试炼也还在正常进行着。
可是,试炼没有结束之前,试炼者怎么可能会提前出来?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啊!
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
秘境入口是一个单项传送阵,开启之时,只能进不能出。当试炼结束时,传送阵会反向开启,这时候,只能出不能进,而且秘境内部也会产生巨大的排斥力,将进入到里面的人都排斥出来。
秘境自开启以来,数百年一直都是如此,从没出现过异常。
可是今天,意外出现了,在试炼时间没有结束的时候,居然有两个人从秘境当中出来了……
难道是秘境的传送阵出错了?亦或是出现的幻觉?
可是,如果是秘境的传送阵出现了问题,那既这二人之后,其他人也应该出来才是,但情况却是,只有这两个人出来了,其他人没有丝毫出来的迹象。
可见,并不是传送阵的问题。但如果说是出现了幻觉,一个人、两个人或许有这个可能,但现场这么多人,难道集体都出现了幻觉?
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很快,众人就将目光都投向了水东流。
刚才水东流可是在与剑无心打赌来着,而且后来更是附加了一个条件,说是从试炼秘境里出来的第一个人,只要落到两方不管哪家的宗门高台之上,不论其资质和修为如何,高台所属宗门就必须将此人收入门墙,等五年之后的宗门大比,来决定夺灵路名额的多少。
也就是说,第一个落到高台之上的人,将是下一届宗门大比参战的人……
这话才说过去一会儿,意外就发生了,要说水东流没问题,没人会相信。
水东流此时还处于懵圈状态呢。
他与剑无心打赌,其实完全是出于对自己弟子的信任和信心。
上次的秘境试炼,水东流收到一名天资极佳的弟子,也就是剑无心上面所说的运气之事。
这名弟子名叫言洛白,但是没有人知道,言洛白还有一个同胞的弟弟叫言洛宇,天资比言洛白还要高出在截。言洛白被水东流收为亲传弟子后,出于感恩,便把胞弟也引进了天水崖,被水东流雪藏了起来。
这次秘境试炼,水东流特意将言洛宇也带了过来,并将他送入了秘境之中。
以言洛宇的天资,再加上夺灵路特殊能量的改造,修炼天赋定将变得更加优秀,步入妖孽行列都有可能。待到五年后下一届夺灵路宗门大比之时,让言洛宇出战必能一鸣惊人,为天水崖夺取最多的入选名额。
为了保证言洛宇从秘境出来,且能够最大程度地落到天水崖的高台之上,水东流还特意从宗门内的藏宝阁中换取了两枚功德印,一枚让言洛宇带在身上,另一枚水东流自己带着。
功德印的最大功效就是可以利用印中的功德之力,将有功德属性的两枚印章冥冥相连,只要距离不超过千里,二者就会相互吸引。
如此,言洛宇就算被秘境随机弹射出来,有功德印在,也会最大程度地落在天水崖的高台之上。
有了这一层保险,水东流自然是成竹在胸。
与剑无心打赌,水东流可以说是算盘打得非常响。
其一,他与剑无心打赌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再多一次也不会引人注意;其二,可以再一次以气运之说压制一剑宗,在气势上占有先机,把言洛宇名正言顺地推到明处;其三,以言洛宇的修炼资质,在下一次的夺灵路宗门大比上,定会力压各宗新进弟子,拔得头筹,让天水崖在天下各宗面前露脸显胜。
有此三大好处,水东流自然乐得去做。
可世事无常,好好的事情和计划,突然就这么出了变化,而且好巧不巧的,从秘境出来的两个人还都落在了一剑宗的高台之上。
看着众人望向自己的目光,水东流差点骂娘。
但是这个锅他说什么都不能背啊,否则,天水崖的名声就毁了。
“看我做什么,这事跟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我也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水东流大声说道,但这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不信。
可事实如此,他只能尽力解释。
但众人的目光明显是不相信,很多人的神情一开始还有些疑惑,但随着水东流的话音,全都变成了鄙夷和嘲讽。
水东流都快哭了,他有些后悔跟剑无心打赌了。他抬眼看向剑无心,正想解释两句,但迎接他的却是剑无心的怒目。
“水东流,我一剑宗没得罪你吧?为何要害我一剑宗?”剑无心脸色铁青。
刚才燕飞和阿珂出现在一剑宗的高台之上时,剑无心就以神识将二人都探查了一遍,发现两个人均为凡人,身上没有任何的修炼痕迹,而且年纪也不小了。
其实阿珂的年纪只有十二三岁,燕飞的年纪,在经过那些莫名的异变之后,此时看上去也就是十六七岁的样子,在凡俗之中他们都还是孩子呢,但在修界,已算是大龄了,且错过了最佳的修炼时期。
就算二人能够修炼,资质也不错,但错过就是错过,后天再努力,与从小修炼之人也会有巨大的差距。
何况,燕飞二人的身体还有更加不好的情况,尤其是燕飞,外伤无数就不说了,以一剑宗的底蕴和手段,这些都是小事,但筋脉上的损伤,对一个修炼之人,影响可就不是一点半点了。
女孩的情况稍微能好点儿,但也好不了多少,她体内气血的亏空实在太大了,有着一种虚不受力的感觉。
如果按照和水东流的赌约,五年后的宗门大比要从这二人之中选择一个出战,别说是五年,就是五十年,他们也是垫底的料。
“难道我一剑宗真的气运不佳?”
绝对不是!
剑无心回想着与水东流对赌的经过,以及水东流当时面露的自信神色,剑无心心里的怀疑顿时无限放大起来。
在秘境试炼上做手脚,尽管这种事情可能性很小,但并不能排除这种可能。
再说,以水东流的性格,会去做没把握的事吗?
所以,这次的意外,若说与水东流无关,首先他剑无心就不信。若再往深处去想,水东流的用心可就不是一般的险恶了。
如此一想,剑无心心中的火气怎么都压不住了,怒声道:“如果你想赢我,可以光明正大地赢,我剑无心即便是败,也败的心服口服。但你以这种手段坑我,且搅乱试炼选拔,我真是羞于你为伍。”
剑无心说完这话,手中的印诀已然撤下,镜型法宝光芒收敛,被剑无心收入袖中,转身就要离开。
第一百章 一剑宗
剑无心的这番话可以说是极重,相当于是指着水东流的鼻子骂了。
水东流哪里受过这个气,何况这事本就不是他干的,为何要受这不白之冤?
所以,水东流的脸顿时也冷了下来道:“剑无心,不管你信与不信,我水东流还不至于敢做不敢为。是我做的,就算把天捅塌了,我水东流去顶,若不是我做的,任何人也休想往我头上硬扣。”
“这番话说的到是义正辞言。”剑无心停下脚步转回身冷笑道,“既然不是你干的,那你能不能告诉剑某,这两个人为何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你水东流附加了条件之后就突然出现了?而且还出现在我一剑宗的高台之上?”
“如果我说这是个巧合呢?”水东流纠结道。
“哈哈……”剑无心蓦地大笑道,“巧合?数百年秘境试炼都没出过意外,偏偏这一次就发生了意外?而且上一届试炼,你天水崖收了言洛白,你可以说是运气使然,毕竟运气之说,没人能够得清。但这一次也是运气吗?我一剑宗能得的运气就是这种?还真是好巧啊!”
这不怪剑无心发怒,这事放到谁身上谁都不会平静。
何况,事情还在一定程度上关系着宗门未来的发展和走向。
到底是不是秘境出了问题,剑无心也不清楚,但刚才秘境入口的传送阵的确是有些不稳,但很快就恢复了原样,就算他想查也无从查起。
再加上水东流拒不承认,谁都没有办法说这就是水东流干的。
现在,赌约既成,不管发生什么情况,都必须要进行下去,哪怕水东流真的是在作弊,只要查不出来,就没有证据。
所以,根本就无解。
剑无心的性子和他手中的剑一样,宁折不弯,并且还是个牛脾气,事情既然已经这样,说再多也是无益,还不如离去。
这一届的试炼弟子选拔,剑无心也不准备继续下去了。
燕飞和阿珂的出现,相当于直接将一剑宗给拍定到那儿了,剑无心哪还有心思继续待在这儿。
所以,他冷冷地瞥了水东流一眼道:“水东流,赌约之事我剑无心依旧会遵守,但这是最后一次,以后本宗绝不会再与你天水崖有任何赌约。把他们带上,回宗!”
剑无心说完,一挥袍袖,剑光闪现间,身形在空中消失。
“剑无心,这真不关老子的事……”水东流气得在后面大喊,可惜没人理他。
下方立于一剑宗高台一侧的数十位修士,在剑无心消失之后,也纷纷化作流光,向着一剑宗的方向遁去,其中有两道流光将燕飞和阿珂裹住,追着那些流光也一并远去。
一剑宗的人走了,其他宗门的人看着属于一剑宗的那块高台,空荡荡的再没有一人,都有些心情复杂,同时神色也凝重起来。
数百年秘境试炼都没有问题,偏偏这一次出现意外,是秘境本身出了问题,还是真的有人动了手脚,现在还没有人知道原因。
如果是秘境出了问题,那还好说,但如果真的是人为的,那问题就严重了。毕竟很多宗门对弟子的选拔,数百年来都是在此进行的。
一旦这里被人为操控或作弊,那试炼也就失去了公平和公正,很多排名落后宗门将很难再收到天才弟子,进而宗门的发展也将受到极大的影响。
往长远看,很多宗门可能就会从此衰落,然后湮灭于众多势力当中。
一时间,很多人都凝眉沉思,默然不语。同时,也有很多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顾无言。
现场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当中。
显然,很多人都想到了这个问题。
这份寂静并没有维持多久,很快就被渐起的议论声给打破,现场也出现了些微的混乱。
就在这时,一道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诸位,由于事出突然,一剑宗提前离场,已不再参与此次的弟子选拔。但试炼还在进行,请各位都稍安毋躁,继续完成后面的试炼。”
说话的正是风雨阁阁主风清玄。
风雨阁是十二胜地之一,也是顶级势力之一。
风清玄为人公正,言出必践,所以在众人中的威望很高。他说的话很多人都愿意信,也愿意听。
待场中的议论和混乱都平静下来后,风清玄这才继续道:“这件事情三宗六派和十二胜地会在试炼结束之后进行的调查,是秘境的问题还是人为的问题,届时必会有一个明确的结果。”
说到这里,风清玄一一向娄小楼、温宴等人看过去,众人也都一一点头回应,认同风清玄的说法。
最后,风清玄又转头瞅了水东流一眼。
水东流那个气呀,你看我干什么,我有说不的权利吗?你有话直说就是,拿眼神扫人这是什么意思?
他盯着风清玄,鼻间的气息都粗重了好多。
水东流此时是真的也想甩袖子走人了,但言洛宇还没出来,他还必须得在这儿等着。
他有想过把功德印交给其他人,自己先行离开,但很快他就把这个想法放弃了。
功德印的事情,只有他和言洛宇两个人知道,其他人他谁都没告诉。如果他真这么做了,一旦被人发现,那就坐实了天水崖作弊的事实,到时候那才是黄泥掉到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这个罪名他担待不起。
所以,水东流尽管气得脸色发青,也只能生生忍着。
……
再说燕飞。
直到现在,他都还是一脑门子的疑惑和不解呢。
不过,在空中踏剑飞行这是他生平第一次经历,所以,什么疑惑,什么不解等诸多的问题,都被他统统抛到了脑后,暂时只剩下了满心的好奇和激动。
这种奇妙的感觉简直不要太好!
迎风踏剑,万里山岳尽收眼底,燕飞差点都要忍不住仰天长啸,尽舒胸中的不快了。
带着燕飞踏剑而行的是一名中年男子,年纪在三十岁左右,剑眉星目,颌下留着一点微须,脸上的棱角如刀削般分明,浑身释放着豪迈又不失潇洒的气质。
简直就是帅哥与型男的完美结合体。
这要是放到地球上,根本不用御剑飞行,只要往那儿一站,什么都不用干,那些大姑娘小媳妇就会被迷的不要不要的。
此人的整体样貌和气质,与燕飞心中剑修的模样到是非常接近,因此,燕飞对这名中年男子很有好感。
燕飞在打量中年男子,中年男子也在默默地打量着燕飞。
他感觉这个少年似乎与一般人不太一样,尤其是胆子方面,貌似特别大,而且对御剑飞行不但不怕,反而还十分的兴奋。
他真的是第一次这样飞行吗?燕飞的表现,让中年男子着实有些惊讶,这太不符合正常人的生理反应了。
虽然燕飞是被他带着飞行的,但也不应该没有一点的害怕情绪吧?
他以前也曾带过很多少年飞行,大多数的表现当然也很兴奋,但他们在一开始的兴奋劲儿过去后,后怕的情绪就上来了,然后就开始各种害怕。
比如,趴在剑上不敢动的,死死抓着他的衣袖不撒手的,还有两股战战一直抖个不停的……如此种种,他真的是见得太多了。
人有害怕的情绪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所以他能够理解他们。
但是燕飞的脑袋里似乎就没有害怕这根筋。
从试炼秘境到这里,少说都有几千里了,按说兴奋劲儿早应该过了,但是燕飞从始至终都保持着那种高昂的情绪,如果不是他拉着,燕飞都有可能从飞剑上冲出去。
以往是别人拉着他不放,现在,情况完全反过来了,是他拉着燕飞不敢撒手。
这家伙难道真的不怕死吗?
“你叫什么名字?”中年男子实在忍不住好奇,不由问道。
“燕飞。”
“燕飞?”中年男子重复了一句。
“对,燕京的燕,飞羽的飞。你呢?”
燕飞在反问的时候,眼睛已经从中年男子的身上移开了。阿珂距离他不远,被另一名剑修带着,从身形上看,似乎是个女子,但燕飞不太敢肯定。
“我叫剑歌。”中年男子答道。
“剑哥?”燕飞疑惑了一下,这么现代的称呼……随即便明白,应该是唱歌的歌。
“好名字!”燕飞立刻赞了一句,虽然不知道这名字有什么意义,但光从字面的意思看,就很符合剑修这个身份,大气、洒脱!
前方有道道流光飞舞,燕飞知道,那每一道流光都是一位踏剑飞行的剑修。这让他有一种想要迈步凌空踏出去的冲动。
看着燕飞的动作,剑歌有些哭笑不得:“你要真敢跳出去,我就佩服你!”
燕飞龇牙一笑,他只是想更深切地感受一下凌空飞行的逍遥和畅快,并不是真的要跨出去。他才没那么傻呢。
“对了,咱这是要去一剑宗吗?”燕飞很快就把话题岔开问道。
“不是去,是回,我们都是一剑宗的弟子。”剑歌纠正道,“你不会连一剑宗都不知道吧?”
这句话剑歌也就是顺嘴那么一说。一剑宗的名气很大的好吧,可以这么说,凡是修者,很少有人不知道一剑宗的,尤其是剑修,都以能够加入一剑宗为荣。
燕飞很诚恳地摇摇头道:“不知道。”
剑歌脸上浮起一抹怪异的神色,这家伙还是人吗?居然不知道一剑宗?一剑宗在修界很有名的好吧?
“哦,我是落在高台之上,听周围那些人议论才知道这个名字的。”燕飞解释道。
“好吧。”剑歌点点头,到也没有因为燕飞不知道一剑宗而心生不满。一剑宗虽然名声在外,但修界太大了,大小宗门无数,有人不知道一剑宗太正常了。
第一百零一章 入宗门
“老剑,问你个事儿呗。”燕飞突然回过头来,瞅着剑歌说道。
“老剑?”剑歌脚下的飞剑一抖,险些冲到另一边去。这也太不见外了吧?我们真的很熟吗?
燕飞白了剑歌一眼道:“至于这么惊讶吗?大家都是江湖儿女,你的年龄比我大,我管你叫一声老剑,你直接叫我一句阿飞,简单、直接还显得亲近,不是吗?”
“江湖儿女?”剑歌挑了挑眉道,“你这说法到是新鲜有趣,不过,到是有那么一些道理,名字只是个代号……”
剑歌的话还没完,就听一道清冷的女子声音突然从旁边传来:“剑师兄,你脾气也太好了吧,还顺着他说。像他这种人就不应该对他客气,这两个人很可能就是天水崖给我们一剑宗填堵的,之前的情形你又不是没看见。”
燕飞扭头一看,见正是带着阿珂的那名剑修。
“还真是一名女子啊!”燕飞暗道了一声,“不过,听这语气,似乎对我有很大的敌意啊。”
“师妹无需如此。”剑歌摇头道,“是不是天水崖派来的,宗主自会查明。我们只管带他们回宗就好。”
说完,他又扭头对燕飞笑道,“凌师妹的脾气就是如此,希望你不要见怪。”
燕飞瞅了剑歌一眼,这话虽然听着是在替凌姓女子解释和陪礼,实际上却是明显在偏向的回护凌姓女子嘛。什么脾气如此,换个人来试试?他就不信她对一剑宗所有的师兄弟都是如此的态度。
不过,燕飞也没想着去计较什么,所以没理这茬,只是摆了摆手道:“其实,我也正想问你,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你们要把我们带回一剑宗?”
“哼,装的到挺像。”女剑修气哼哼地又补了一句,临了还怒瞪了燕飞一眼,脸上一片厌恶之色。
燕飞眉锋一皱。这女的是吃错药了还是怎么的?一次不理,你还来个二次,二次不理,你是不是还要来个三次四次?真当老子没脾气是吧?
燕飞的脸立时就冷了下来。
他原本不想与之计较,一是人生地不熟的,撕破了脸对谁都没好处。二是,他们现在要去的是一剑宗,也就是别人家的地盘儿,闹僵了吃亏的肯定他和阿珂。
他自己到无所谓,但阿珂一个女孩子,本就背负了很多不该她背负的东西,如果再让她受了委屈,他怎么对得起已经死去的阿烈他们……
可这女子冷鼻子冷脸就不说了,说话还夹枪带棒的,一副把他们带回一剑宗就跟吃了多大亏似的。
“老剑,如果可以的话,请把我们放下来吧,一剑宗门槛儿太高,我们进不起。”
燕飞这话一出,剑歌和凌姓女子的脸色立刻就是一变。
带燕飞二人回宗门是剑无心的命令,别说是让燕飞二人离开,就是中途出点问题,他们都会背负一定责任,自然也少不了一定的责罚。
要知道,燕飞二人可是牵系着一剑宗未来的发展与荣辱,五年后,或燕飞或阿珂,总有一人是要代表一剑宗去进行各宗门大比,争夺夺灵路的进入名额。
当然,这是在燕飞二人身世清白,没有任何问题的情况下,如果有问题,那就另当别论了。
所以,在事情没有定论之前,燕飞二人现在相当于是一剑宗的新进弟子,同门之间无故责难,就是在挑起弟子间的矛盾,这在一剑宗可是一条重罪。
见燕飞冷下脸来,剑歌的眉头也微微地皱了起来,声音里带了些冷意道:“凌师妹,还请慎言。在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燕飞就是我们一剑宗的入门弟子,也就是我们的小师弟,你作为他的师姐,你觉得你这样的态度对么?”
“哼!”
凌姓女子见剑歌有些生气了,冷哼了一声,到也没有再说什么,但脸上的怒意依然未消,她冷眼看了燕飞一眼,一扭头,催动脚下的剑光向前飞快追着前面的流光去了。
剑歌看着凌姓女子离去的背影,不由轻叹了一声,转头看向燕飞,脸上带着歉意道:“凌师妹从小在宗内修炼,很少出山,不大懂人情世故,言语不当之处还请燕师弟多多包涵。之后若是燕师弟定好去处,师兄必定携美酒登门,一来祝贺燕师弟入门,二来代凌师妹陪罪,如何?”
燕飞怪异地看着剑歌,这是为了凌姓女子,不但连师弟都提前叫上了,而且还打算自降身段,携美酒给一位新进的门人弟子陪罪,要说这里面没点什么,打死他都不信啊。
莫非眼前这位喜欢那个不讲理的凌姓女子?
可能性非常大啊!
一开始燕飞还以为因为阿珂是女孩子的缘故,所以一剑宗派了位女弟子带着。现在看来,这只是其中一方面的原因,凌姓女子主动携带阿珂,其一大部分的原因应该还是想和剑歌在一起。
尽管两个人在路上没怎么说话,但从二人之间的距离、速度,以及后来他们的对话和情绪间的小小变化,都能够感受到一些不同。
只是在开始的时候,燕飞并没有注意到这些,毕竟第一次被人带着踏剑飞行,光顾着感受那种新奇感了,哪有工夫注意其他。
现在这么一回想,还真让他看出了一些问题。
“老剑,老实回答,你是不是喜欢那位凌师妹?”燕飞有些揶揄地问道。
“哪……哪有的事。”剑歌的脸一下子胀得通红。他哪能料到燕飞会突然来这么一句,当下就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了,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起来,“真……真的……没有,这话可千……千万不能乱说,要是让凌……凌师妹听见就不好了。”
一看剑歌这模样,燕飞哪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尽管他也只和叶可欣谈过一段恋爱,但怎么说那也是谈过,也是过来人,哪像剑歌,应该还没捅破那层窗户纸吧。
燕飞暗暗摇了摇头,算了,毕竟这是别人的私事,自己开一句玩笑可以,但不能瞎掺和。所以他立刻又把话题扯回到了之前的那个问题上。
剑歌听他再次问起高台之事,就知道燕飞大概率不是天水崖安排的人了,心里不禁轻轻舒了口气。
其实他对燕飞的感观还是不错的,是真心希望他不是天水崖的人。
随后,剑歌没有任何隐瞒,把水东流如何与剑无心打赌,又怎么添加了一个附加条件,之后他和阿珂又是在什么情况下出现在高台之上的事,原原本本,由前至后地讲述了一遍。
燕飞听完之后,这才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敢情自己和阿珂误打误撞,从弥山山脉被传送到了一剑宗的高台之上,稀里糊涂成了两大宗派之间赌约的关键人物。
这叫什么事儿啊,难怪凌姓女子对他横眉冷对,没什么好话呢。如果把他和凌姓女子的位置互换,说不定他也不会有什么好话等着。
毕竟这事关系到一个宗门的未来发展和成就,谁不希望自己的宗门好呢。
“这么说来,五年后我就是一剑宗参战的人选?”燕飞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已经开始不停地打鼓了。
这不是闹着玩吗?自己这还不知道能不能修炼呢,就被定下五年后代表一剑宗去跟其他宗门大派的弟子比斗……就算赶鸭子上架,也不是这么个赶法吧。
燕飞急切间竟出了一身白毛汗,在心里面都有点埋怨剑无心了,“你说你作为一宗之主,怎么就这么莽撞呢,这种要求都能答应?”
“不一定是你。”剑歌面带严肃地道,“当时跌落在高台之上的不只是你一个人,还有一位小姑娘呢,如果她的修炼资质比你强,那么五年后,代表一剑宗出战的就是她。”
说到这儿,剑歌顿了一下,之后话风一转,半认真半解释道:“当然,这只是一种假设,希望你不要在意。”
燕飞摆了摆手,这是很实际的一个问题,并非说是假设就不会发生。当然燕飞不会在这个问题上计较什么,毫无意义嘛。
别说作为一宗之主的剑无心,就是一个思路清晰的正常人,在进行二选一的时候,都会选那个优秀的,而不会选一个劣势之人。
“如何来判断一个人的资质好坏?”燕飞问道。
他很关心这个问题,就算将来无法代表一剑宗参战,他也要知道自己能不能修炼,资质如何?因为这关系到他能不能回地球的问题。
“宗门自有测试的方法,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剑歌说着用手一指道,“你看,前面就是宗门,其中最高的那坐山峰就是主峰,宗主就在那里等着我们呢。”
燕飞顺着剑歌的手指方向举目望去,只见前方云雾分散之处,显露出一大片宏伟而庞大的建筑群。
这些建筑群都是建在一座座悬浮的山峰之上,亭台楼阁、轩榭廊舫,远远望去犹如画中的仙境一般。
离得近了,燕飞才发现,在这些建筑群的最外围,有一层透明得近乎于无形的光罩如一只巨大无比的大碗从空中倒扣下来,把整片区域都笼罩在其中。
由于光罩是透明的,剑歌又带着他从云层间穿过来,视线已无一丝遮拦,燕飞立刻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从高空望过去,就见无数的山峰密密麻麻地悬浮在空中,一眼望过去,不知道有多少,初步估计至少有上万座。刚才透过云雾看到的仅是一部分而已。
好半晌燕飞都没回过神来,实在是太震撼了。
“弟子剑歌,带新进弟子燕飞归宗!”剑歌的飞剑停在光罩之外,躬身施礼。
“入宗!”
一道宏大而威严的声音从远处的主峰上传来,光罩之上突然开启了一道仿如门户般的口子。
“弟子遵命!”剑歌应答一声,催动飞剑,带着燕飞进入了一剑宗。
第一百零二章 大殿之上
进入光罩之后,燕飞的视野变得越发地清朗起来。那些在光罩外看着密密麻麻的悬浮山峰,此时再看,却于杂乱中隐隐有着一种玄妙的感觉,而且排列也比在外面看着整齐。
正待燕飞还想细看之时,剑歌已催动剑光掠向远处的主峰。“
中间似乎隐隐地还有两道透明的光罩阻隔,一如弥山山脉中的那道撑天隔膜。不过,剑歌行到近前时,手中忽地浮现一块玉符,凌空一挥,便带着他轻松进入。
这一幕让燕飞想到了阿珂打开隔膜时的情景,要是阿珂的那块玉佩,也能如此轻松打开那隔膜就好了,阿珂也就不用受那么大的罪了……
心里想着这些事,剑歌已带着他来到一座大殿门前,剑光一收,燕飞被一股力量托着稳稳落到地上,剑歌冲着燕飞微微一点头,便大步迈入殿内,燕飞随后也跟了进去。
大殿之内,剑无心坐在中间上首宗主的位置上,挨着剑无心依次坐着的是各峰的峰主,再往下,则是一剑宗的长老和执事。
这些人分列两旁,都默默地看着走进来的剑歌和燕飞,其中大部人的目光都是集中在燕飞的身上,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其实,燕飞在进入大殿之时,也在观察着周围的这些人。
算上剑无心,燕飞大概数了一下,有二十多人,其中四人他见过,剑无心不用说了,作为一剑宗的宗主,留给燕飞的印象最是深刻,另外还有三人,燕飞在跌落高台时曾见过他们,但并不知道他们的名字。
这些人从燕飞走进大殿之时,就开始注视着他,每个人身上都隐隐地散发着或火热、或冰冷、或飘渺、或冷冽的气势,让燕飞有一种如芒在背,如负大山的感觉。
尤其是首位之上剑无心的目光,虽然看着平淡,可平淡中却蕴藏着犀利,如同一柄无形的利剑,让燕飞觉得剑无心的目光正在从外到内,将他层层剥开,要看个通透似的。
燕飞轻轻皱了皱眉,心里感觉很不舒服,同时,众人在气势上施加给他的压力,也让他从心底隐隐升起一股怒意和无奈。
“这就是修炼与不修炼的巨大差别啊!自己在这些人的眼中,无异于一只待宰的羊,孱弱的兽,生与死皆在对方手中!”
燕飞身上的肌肉有大半都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起来,后背之上也渗出了一层细汗,但他暗暗咬着牙,犹如一根石柱,双脚牢牢钉在地上,顶着巨大的压力,静静地站在大殿中央。
“宗主,弟子已将燕飞带回,请宗主定夺。”剑歌躬身施礼对着剑无心说道,似乎并不知道身后燕飞的状况。
“嗯,你先退在一旁。”
剑无心一说话,殿内的所有压力顿时就像找到了一个宣泄口一般,登时消散一空。燕飞立时觉得身体一松,紧绷的身体在外力突然消失之下,犹如紧压的弹簧一般,竟不由自主就是一晃,好在燕飞反应不慢,脚掌发力,硬生生将自己的身躯定住,这才没有当场出丑。
但是两股趋于平衡的力量,突然有一股消失无踪,这种力量间的突然变化,让燕飞由内而外地产生了一种想要呕吐的感觉,但被他死死地忍住了,只是脸色白了白,很快便又恢复了自然。
可他的内心却如飓风过海,巨浪滔天。
“这就是的修者的威能吗?”
一直观察着他的众人,目光中都不由掠过了一丝赞赏,然后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转向剑无心,轻轻颔首,算是对燕飞有了初步的认可。
“说说你的来历吧。”剑无心淡淡道,“还有,你是如何在试炼没有结束的情况下,出得秘境的?”
说实话,直到现在剑无心都没弄明白燕飞和那个女孩儿是怎么出现在高台之上的。虽然在之前他怒气冲冲直指水东流卑鄙无耻使手段作弊,但他心里却知道,不管是水东流还是天水崖,都没有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声不响改变秘境传送门的本事。
他之所以那么说,最后更是拂袖离开其实是有原因的,一是他不想看水东流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水东流打的什么主意,剑无心多少能猜到一些,毕竟都是老对手了,无法在秘境随机传送上面作文章,那么事先在一些试炼者的身上使先小手段还是可以的。
看水东流那样子,十有八九他是这么做了。在这一点上,剑无心特别看不上水东流。
当然,这并不是剑无心离场的重要原因。
在这次秘境临出发前,剑无心曾独自一人悄悄到玄机阁,请天心老人测算了一下一剑宗的状况,尤其是此次秘境开启,是否能够收到如意弟子?
别看剑无心跟水东流说话时豪气盖天,底气十足,可自家事自家知,一剑宗数十年收不到剑修天赋高的弟子,后面很容易出现青黄不接的现象,而其他门派,少了少了,都能收到好几个资质不错的弟子。
就拿天水崖来说,上一次的秘境之行,水东流就收到了言洛白这位称心如意的弟子,其他新入门墙的也有十多个,资质虽抵不上言洛白,但也算中上之资,运气的确不错。
但一剑宗就不一样了。
一剑宗是剑修门派,招收弟子首先必须要满足两个条件才行:一是修炼资质要好,二是对剑要有较高的领悟天赋。
这两个条件如果只满足其中之一,一剑宗的收获其实还是不错的,但两个条件都达到的,就差强人意了。
可以说,这么多年以来,一剑宗所招收到的弟子,没有一个能入得了剑无心的法眼的。这到不是剑无心的眼光有多高,实在是从中挑不出合意的人选来。
所以,剑无心的心里面比谁都着急。这才一个人悄悄跑去找天心老人进行测算。
天心老人到是没驳剑无心的面子,以“窥天之术”推演天机,最后给出了八个字:“意外之外,意愿之中”。
剑无心听的一脸懵,“这话是什么意思?此次的秘境试炼会出意外吗?如何又是意愿之中?您老能不能把话说得明白一些?”
天心老人看了他一眼,最后又补了一句道:“若有意外,带人回宗。”
说罢,冲着剑无心摆了摆手,闭口沉目再不说话。
剑无心无奈,只好对着天心老人施了一礼后返回宗门。
心中虽然带着疑惑,但剑无心还是把天心老人的话记在了心里……
之后,秘境顺利开启,试炼也正常进行。眨眼七天七夜的时间就快过去,再有两天,试炼即将结束,可就在这时,燕飞和阿珂突然从秘境之中跌落出来,并直接跌落到了一剑宗的高台之上。
情况之莫名和突然,让在场所有的人都懵了。
剑无心刚开始的时候脑子里也是一片茫然,但很快他就想起了天心老人的批言和最后所说的话。
“‘意外之外,意愿之中’,果然出意外了。”剑无心心神巨震,头脑立时清醒过来,“不管那‘意愿之中’到底是什么意思,但现在既然意外出现,那么我必须要带人回宗才是。”
到底带什么人回宗,天心老人没说,一剑宗跟来的人当然要全部带回去,另外就是跌落高台之上的燕飞的阿珂了,这两个当然也要带回去。小心无大错,谁知道天心老人最后所说的“带人回宗”说的是不是就是要把这两个人带回宗呢?
不管是与不是,不过两个人而已,带回去就是,即便是错了,也不会对一剑宗有多大的影响,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下一届的秘境试炼,很可能会让一剑宗垫底,成为各宗门的笑柄。
可是,一旦对了呢?
所以,剑无心的心思立刻活跃了起来,“要如何在不引起他人注意的情况下,将两人带回宗门呢?”
刚好,水东流与他打赌,并且在赌约之上又附加了一个条件,而这个条件,则正好可以成为带人回宗的完美借口……真是瞌睡有人送枕头,而且在时间上赶的这么巧……
“莫非天心老人所说的‘意愿之中’是这个意思?”
剑无心一时也捉摸不透这句话的真正意思,但把人带回去就对了,他也懒得多想什么。
于是,就出现了剑无心怒斥水东流,最后拂袖而去的一幕。
……
燕飞没有立刻回答剑无心的问话。刚才他在进入大殿之中的时候就发现,殿内并没有凌姓女子的身影,同时,阿珂也不在这里,这就有些奇怪了。
那凌姓女子明明比他们先走,却没来这大殿,这其中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或者是剑无心故意如此,要将阿珂当作威胁他的人质?筹码?
可自己浑身上下什么东西都没有,就连身上这唯一的一套衣服现在也都是条条挂挂的,除此之外,他基本就是清洁溜溜,有什么好被这些人惦记的呢?
想起一路上凌姓女子对他的态度,燕飞越发想不明白这些人到底要干什么了。
他瞅着剑无心,抱拳拱手道:“剑宗主,在回答您的问题之前,我能问问,和我一起的那个女孩,现在何处?”
大殿内的气氛登时一肃,两旁众人的目光都微微有些发冷,这燕飞好大的胆子,不但不回答宗主的问话,而且还隐有责问的意思。
剑无心看向燕飞的目光也是一沉,不由再次仔细打量起燕飞。
就见燕飞立于大殿之中,身躯如柱石般挺直,言语从容,不卑不亢,脸上也不见一丝惧色,虽以一介凡人之身处于众人的气势笼罩之下,但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不屈、倔强和那嶙嶙傲骨,让剑无心不由得大为吃惊,同时,心里对燕飞的赞赏又多加了一层。
要知道,在这一剑宗的大殿之上,别说是一介凡人,就是那些修为不错的弟子门人,在一众峰主、长老等人的注视之下,表现也不见得会比燕飞好多少,有些甚至还远远不如呢。
剑无心在那里对燕飞赞叹不已,殊不知,燕飞两世为人,什么场面没见过,虽然一剑宗众人散发出来的气势和威能让他感到心惊,但想要震慑住燕飞,还远远不够。
“此子身具不屈意志和嶙嶙傲骨,已然具备了修剑的基础,若其修炼天赋和对剑的领悟也极佳的话,那将是我一剑宗之幸啊!”
第一百零三章 暂为剑峰弟子
通过大殿上的一番观察,剑无心对燕飞的感观是直线上升,在态度上自然也就越发地柔和了起来。
“无需担心你的朋友。她因气血损失得有些厉害,为了不影响以后的修炼,我已让月瑶带她去药殿休息了。”剑无心微笑道。
他从燕飞的问话当中,自然听得出燕飞对阿珂的担心以及其内心的疑虑。
尽管剑无心不清楚燕飞和阿珂之间的关系,但能抛却自身安危,先去询问另一个人的情况,说明此人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在这一点上,剑无心到是对燕飞的表现很是满意。但该问的还是要问,对一个人的欣赏是他个人的事,但了解一个人的过去和来历,则是对宗门的负责。
“现在,你是否可以回答我刚才提出的问题呢?”剑无心问道。
燕飞点头。
直到现在,燕飞才算把提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刚才他的所言所行其实就是在冒险,当然也是一次试探。
毕竟一剑宗把他和阿珂带回来的真正原因是什么,他并不清楚,在路上的时候,剑歌尽管对他解释过,但这话有几分真几分假,只有剑歌自己清楚,所以,燕飞必须要通过自己的方式进行判断。
好在剑无心的态度不错,并没有要对他如何的意思。大殿内其他人尽管在一开始的时候,曾对他施加过威压,但在剑无心开口之后,便也消散了去。后面对他态度冷淡是因为他对剑无心的态度引起,这一点燕飞自己清楚。
所以,就目前情况来看,一剑宗带他们回来,可能真如剑歌所说,是因为赌约之事。至于阿珂,只要在一剑宗,相信他们很快就会见面,到时她的情况一问便知。
“到是那个凌姓女子,似乎对我的态度并不友好,但阿珂一个女孩子,她总不会去为难她吧?”
想到这儿,燕飞心中的忧虑去了大半,对着剑无心抱拳施礼,又将当初跟苏化天所说的那一套说辞给搬了出来,至于剑无心信不信,那就不关他的事了,反正就算要查,他们也查不出什么来。
所以,他说得很坦然。不过,说到他和阿珂如何出现在高台时,燕飞将玉佩一事给隐了去,毕竟经过之前五大家族的事情后,燕飞越发觉得阿珂的那块玉佩,很可能就是他们所要夺取的血凰玉。
这只是燕飞的一种感觉。尽管苏化天手上还有一块玉佩,看着更像血凰玉,但以苏化天的城府和心计,如果血凰玉真是个宝贝,他绝不会轻易拿出来,交给五大家族。
所以,为了阿珂的安全和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燕飞只说他们在逃跑之时,空中突然出现了一个漩涡,然后一股吸力将他们吸了进去,之后,他们便出现在了高台之上……
听着燕飞的讲述,大殿内的众人都有些发愣。
他们在心里也设想过燕飞二人的来历,但从没想过,他们竟然不是从外界进入秘境的试炼者,而本身就是秘境中的人。
这有可能吗?秘境之中居然有原生的土著人类,而且还有什么五大家族、听剑阁之类的修炼势力……秘境试炼每五年进行一次,数百年来,少说也有上百次了吧,为什么从没听人说起过,也没人发现秘境之中还有原住民?
大殿之内,随着燕飞话音的落下,顿时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之中,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坐在主位上的剑无心。
此时的剑无心心里也是波浪翻滚,震惊异常,因为他也没有听任何人说过,秘境之中除了五年一次进入秘境试炼的人之外,还会有其他的人类存在。
要知道,秘境开启的时间只有九天,时间一到,秘境自会产生一股排斥之力,将所有进入的人排斥出来,而入口的单向传送阵也会由传入变为传出,之后秘境关闭,次次如此。
可是这一次,不但出现了意外,而且听燕飞的意思,秘境之中竟然还生存有其他的人类……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天大的秘密。
剑无心压下翻滚的心潮,蓦地又想起了天心老人的批言,脑海之中仿佛突然划过一道闪电,竟是有种拨开云雾见青天的感觉。
“意外之外”,竟是这个意思——意外之中的意外。原本他以为,燕飞二人提前出现在高台之上,已经是一个意外,而且让人意想不到,这岂不对应的正是“意外之外”?
“哪成想,自己居然只是理解了其中的第一层意思,而这第二层意思,里面居然包含着这么大的一个秘密!那后面的‘意愿之中’呢?它所说的又是什么意思?”
剑无心看着燕飞,眼睛慢慢散发出惊人的光采,让在座的一众人等都有些莫名其妙,“宗主这是受刺激过度了还是怎么嘀?怎么突然露出这么一副神态?”
因为剑无心的这种表情实在太少见了。
不理众人疑惑的目光,剑无心再一次上下打量燕飞,发现他身上的伤口的确是由无数的刀剑造成,而且在他的身体之内,隐隐还残留着一些冰寒之气,这说明燕飞刚才所说真实性很大,而且燕飞在述说当中,那种发自心底的怒和恨,根本是装不出来的。
所以,综合以上所有,燕飞是天水崖安排的人的可能性极低。
有了这个判断之后,剑无心在心里也是暗暗松了口气,且有一丝喜意泛了上来。
从燕飞所说之事来看,并不像是谎言,因为破绽太大了,而且里面有很多的问题,连燕飞自己都无法自圆其说,这不符合常理。
另外,剑无心之所以敢这么去进行判断和分析,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就是出于对天心老人的信任,他相信天心老人不会害一剑宗,因为天心老人与一剑宗有着一段异常复杂的渊源。
“对于燕飞所说,大家都有什么看法?”剑无心问道。
“回宗主!”坐在临近殿门口的一位执事忽然从座位上站起来道,“关于听剑阁,弟子到是有些印象,似乎也是一个修剑的宗门,其实力属于中等,此次秘境试炼的外围势力中,听说就有听剑阁。”
“哦?”剑无心眉锋上扬,“你是听谁说的?”
“是内门的一位名叫白然的弟子,五年前他与另一名试炼者一同进入秘境进行试炼,后来出来时,他落于我一剑宗的高台之上,而与他一同进去的那名试炼者则落在了外围,后被听剑阁收入门墙。”
“如此说来,听剑阁并非是秘境内的势力?”剑无心皱起了眉头。他看了一眼燕飞,见燕飞也是一脸的惊讶,同时神色中还有着一丝疑惑和迷茫,并没有谎言被拆穿后的惊慌和躲闪。
剑无心眯了眯眼,问道:“那~苏化天这个人,你们有谁知道?”
众人都摇了摇头。
“刘执事,关于听剑阁,你之后到白然那里去了解一下。实在不行,就辛苦走一趟,尽量将这些年听剑阁是否有弟子入秘境之事探查一下,看有没有进去之后没有出来的。”
“是,宗主。”刚才说话的那名执事恭敬地应道,然后坐了回去。
“至于燕飞……”剑无心拍了拍脑门,看了看立在一旁的剑歌道,“就暂归剑峰吧,等那女孩气血恢复之后,再对他二人进行测试,时间就定在七日后吧。”
“是,宗主!”剑歌苦着脸躬身应道。
燕飞却是一震,心里很是激动。也就是说,七天之后他就知道自己是否能够修炼了,修炼的资质如何。
剑无心看了剑歌一眼道:“别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前些日子你还跑来跟我要人,现在将燕飞暂归剑峰,你还不乐意了?”
“弟子哪敢。”剑歌依旧苦着脸,这次连眉毛都皱起来了,道,“宗主您也说了,是暂归剑峰。七日后如果测试出燕师弟资质出众,到那时怕是又不归剑峰了吧。”
剑无心有些诧异地盯着剑歌,将他上下打量了几眼,笑道:“一些日子不见,你到是把你师父的难缠劲学了来。好吧,你既然提出来了,那我便做一个强调,七日后的测试,不管结果如何,各峰都不许争抢,你们只需亮出你们的优势,让他们二人自行选择,选了哪峰,便是哪峰的弟子,别人不得干预,否则别怪我严惩不贷。”
“是!”殿内众人齐齐起身躬身应道。
剑无心扭头对剑歌笑吟吟道:“这下你可满意了?”
“多谢宗主!”剑歌立刻一躬到地,脸上的苦色也没有了,还侧头对燕飞龇牙笑了笑。
燕飞一阵无语,路上这是看走眼了啊,那时候他不会是因为凌姓女子在,所以一直在装模作样,现在这才是他真实的一面吧?
“好了,散了吧!”剑无心说道。
众人纷纷起身离开大殿。
看着剑歌带着燕飞走出去,剑无心在心里默默道:“凌师弟,为兄能帮你的就只有这些了,这个弟子资质如何,就看七日后的测试了。资质好,剑峰就重新崛起,资质不好,剑峰就认命吧!”
第一百零四章 剑峰往事
从一剑宗主峰大殿出来,剑歌祭出飞剑带着燕飞向剑峰飞去。
路上,剑歌扭头看向燕飞道:“知道七日后测试,心里有没有紧张?”
燕飞一笑:“要说不紧张那是假的,但更多是兴奋和期待。”
剑歌点头:“不错,我当初被收为剑峰弟子时,亦是这样的心情。燕师弟,我可以提前这么称呼你。”
说到这里,剑歌的神情一改之前的轻松,变得严肃道:“不管七日后的测试结果如何,希望燕师弟依然能够保持现在的这种心态。修炼一途,并非只看资质一项,一个人的耐性、毅力和悟性对修炼也极其重要,切不可因资质而忽略了其他。”
燕飞有些奇怪地看着剑歌心道:“你这是对我的资质多没有信心,才想着提前给我进行心理舒导?这测试还没开始呢吧?你这么说,就不怕我产生心理阴影什么的?”
当然,燕飞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是问道:“老剑,老实说,为什么对我这么关照?”他很奇怪剑歌对他的态度。至于称呼,燕飞反而没那么在意。
剑歌轻叹一声,显得有些无奈道:“在主峰大殿你应该也听到了,我曾多次向宗主要人,但一直没人愿意加入剑峰……”说到这儿,他顿了一下问道,“你是不是在奇怪,为什么没有人愿意加入剑锋?”
燕飞点头,他的确很好奇。剑峰剑峰,能以剑来命名的山峰,在一剑宗应该有着不低的地位。在回一剑宗的路上剑歌也曾跟他提过,一剑宗是一个剑修的门派,修士的修炼都是以剑为主。
“剑峰既然敢以剑命名,定然有着极厉害的剑道传承。可是现在听剑歌话里的意思,似乎并不是这么回事,难道跟自己所想有很大出入?”燕飞心里疑惑,却没有问出来。
“若是以前,想入剑峰的人挤破头都要往里钻,但现在却是唯恐避之不及。连我亲自去向宗主要人,都没有愿意来的。”不需燕飞相问,剑歌便自顾说了起来,不过话里却多出了一份自嘲、一股冷意,更多的却是一种看破人情冷暖后的无奈和落寞。
“这是为何?”燕飞不由问道。
“事情还要从三百二十年前说起。”提起往事,剑歌的神色变得有些恍惚,像是陷入了回忆之中,又像是在自语,语音也带着些飘忽道,“师父那时候正在渡天地五行劫,不知什么原因,竟引来了一尊域外天魔降临。也亏得那时候师父准备充分,才没让天魔有机可趁,但一番大战下来,天魔虽然最后被斩杀,但师父也受了重伤。
“本来渡劫就是一件危险之事,说九死一生也不为过,会引来什么劫数,没有人知道。师父重伤虽不是我们所希望看到的,但毕竟渡劫成功了,而且还是劫数中最危险,也最不可测的天魔劫,所以我们这些做弟子的还是非常高兴,因为一般劫数越大越难,劫后所得收获也会越大越多……”
说到这里,剑歌的声音突然停顿了下来,片刻后,他脸上的神色却变得阴沉起来,他没有去看燕飞,脚下的剑光也没有任何的停顿,依旧在穿云破雾,向前飞行。
虽然看不到剑歌的正脸,但燕飞能够感受到,此时此刻的剑歌状态并不正常:他的神思恍惚,声音也仿如是从三百多年前的战斗场所传过来,肃杀中带着冷意:“可是,还没等我们松一口气,突然听到有人大喊,传承剑壁坏了……
“当时我们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传承剑壁是剑峰最重要的传承之地,也是剑峰的禁地之一,有大阵防护,怎么可能会坏?师父当时也是极其震惊,不顾伤势,拖着鲜血淋漓的身躯,带着我们进入禁地……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师父看着剑壁被毁时的样子。”
这时,剑歌突然回头看着燕飞道:“你知道吗?师父立在剑壁前足足有一个时辰的时间,不言不语,不动不摇,然后一口鲜血猛然喷吐而出,随后就直挺挺地昏了过去。
“你知道吗?作为一名劫境大修士,最后竟吐血晕倒,就像一个俗世界的普通人一样,可见他那时的心得有多疼……你知道吗?”
看着剑歌发红的眼睛和脸上有些扭曲的神情,燕飞也被吓了一跳。剑歌的这几声“你知道吗?”的问话,里面似乎别有隐情。
原本剑歌给燕飞的印象是一个外在儒雅,内里洒脱的逍遥剑修,举手投足也自带着一股随性和不羁。
在主峰大殿时,那也只是一种交流手段罢了。
但现在的剑歌,却如一头受伤很久且孤寂了很久的兽,其传达出的情绪之复杂,让燕飞一时都不知道怎么来形容。
剑歌也并非真的是要燕飞去感受这一切,他似乎只是想把积压在胸中的气恼、不平和怒意等等的负面情绪一股脑地都发泄出来罢了。
所以他问了燕飞一句之后,立刻又把头转了回去,望着远处飘渺不定的云雾继续说道:“我们都被吓坏了,赶忙把师父抬回洞府。可是就在我们手足无措之时,各峰峰主、长老和宗主联袂而来,我们顿时高兴起来,有宗主在,师父必定会没事的。
“可惜,我们都想错了……”剑歌这次没有回头,也没有再问“你知道吗”这句话,但他的拳头紧紧攥起,骨节发白,甚至都在微微地颤动,可见他此时的心情有多不平静。
“他们来并不是来关心师父,看望师父的伤势有多重的,更不是来给师父治伤的,他们是为了剑壁被毁一事来兴师问罪的!他们说剑壁传承是一剑宗的根基,现在被毁,相当于是断了一剑宗的剑道传承,这都是师父冲关造成的,必须由师父来承担这个罪责。
“一个鲜血淋淋的人就躺在他们面前,他们不去关心,不去问候,反而想着问责……”剑歌轻轻低笑了两声,之后又长吁了一口气,似是在平息自己的气息,半晌才接着说道:“当时我还想不明白,剑道传承是重要,但师父的命难道就不重要吗?何况,剑壁损毁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的还没有查明,就这么急惶惶地跑来定师父的罪,是不是太急了些?
“后来我才知道,师父渡劫踏入劫境,就有资格成为一剑宗将来的宗主,而之前只有器峰峰主铁威是劫境修士,所以他成为宗主基本是板上钉钉的事,可是师父这一渡劫成功,这事就有了其他可能,所以,他才急着想定师父的罪,以稳固他的优势。”
“也就是说,剑壁损毁另有原因?”听到这里,燕飞总算是听出了一些端倪。
剑歌先是点头,又后摇了摇头道:“我们所有的弟子都认为,剑壁被毁另有原因,因为护阵并没有被破坏,所以,剑壁毁坏并非外力,而是从内部毁掉的。后来师父醒来回忆说,他与天魔相斗时,也是尽量远离了剑壁,但仍有一道力量波及到了那里,因为有护阵的原因,所以也没有想太多。
“师父的说辞并没有得到认同,他们一致认为是师父为自己的罪责在开脱。可是,当时喊出那一句‘传承剑壁坏了’的人是谁,却没有人知道,最后查出剑峰有一名真传弟子悄然失踪,不知去向,于是,所有的矛头又指向了这名弟子,说剑壁在护阵没有损伤的情况下被毁,就算不是外力造成,也是内鬼所为,而这名失踪的剑峰弟子说不定就是内鬼,呵呵……这种说辞也亏他们能说出来。
“剑宗主也是看出了其中的问题所在,并没有认同那些人的说法,但剑壁被毁是事实,所以,师父仍要担上一个管教不严的责任,并取消未来一剑宗宗主继承者的资格。”
燕飞心里不由暗叹了一口气,看来自己以前对修界的认知和设想还是太美好了。苏化天师门之事他以为已经算是很奇葩的事了,没想到一剑宗也是如此。光是听剑歌所说,这其中的阴谋味道就很是浓重了。
“难道剑宗主没有查明真相吗?”燕飞忍不住问道。
“怎么查?人都失踪了,而且各峰联合器峰峰主一口咬定是剑峰之人所为,而师父又是性如烈火之人,哪受得了这个气,所以,一气之下直接承下了所有的责任,并将峰内数千弟子全部赶出了剑峰,只留下我们十二个亲传弟子。师父伤好之后,便离开剑峰,说去寻找恢复剑壁的方法,一走就是几百年,中间虽然也回来过几次,但也只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看一眼我们这些弟子的修为进度,然后再给我们留一些修炼资源……
“而剑峰也在这几百年中,一落千丈,不复往日。”剑歌说到这儿,回眸定定地看着燕飞,带着一些期许问道:“知道了剑峰的状况,如果要你选择,你还会选择加入剑峰吗?”
燕飞沉吟了一下,并没有直接回答剑歌的问题,而是问道:“剑壁传承都毁了吗?”
剑歌闻言眸光一亮道:“并非全毁,只是剑壁后半部分被毁,没有了以剑道演天道的最后进阶部分,其余都还在。”
“这话怎么讲?”
“剑壁共有三十六块,分前部、中部和后部三个部分各十二块。”剑歌眼中神采灿灿,看着燕飞就像看一件宝贝似的,让燕飞哭笑不得的同时,也感受到了剑峰的艰难,连收个弟子都仿佛是一种奢求似的。
就听剑歌很是积极地介绍道:“前部是剑道的基础部分,涵盖气境、源境、灵境和丹境四个境界;中部是剑道的进阶部分,可以从变境、地境直接修炼到劫境;后部原本是剑壁传承中天境、道境和破碎虚空的重要部分,但现在已经没有这个可能。”
“也就是说,如果加入剑峰,还是可以修炼到劫境的?”
剑歌点头:“虽然我很想让你能加入剑峰,但这个后果你也要考虑清楚,师父离开时曾留下一条峰规,凡入剑峰者,须以恢复剑壁为己任,否则剑峰不承认其弟子身份。”
听了这话,燕飞除了心有戚戚外,也是轻舒了一口气,只要不是全毁就行。
其实燕飞在听剑歌讲述剑峰往事时,就已经在考虑是否要加入剑峰。如果剑壁全毁,连修炼都成问题,他自然不会选择剑峰,虽然他对剑歌这人印象不错,但这不会成为他选择剑峰的理由。
但剑壁并非全毁就不用太过担心,虽然他不知道劫境是修行中的哪一个境界,但这并不妨碍他的选择。
天下剑修并不止一剑宗一个宗门,如果有机会,并非没有修复剑壁的可能,比如他一直深印于脑海之中的那剑斩血豹的西来一剑……
“七日后测试,无论结果如何,若剑峰不弃,燕飞愿意加入。”燕飞郑重道。
说实话,燕飞有这样的选择很正常,因为他对剑修本就有好感,一是缘于那西来的一剑,让他初窥剑修的风采,并在他心里不经意间种下了学剑的念头;二是他对剑歌此人的性情比较认同,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以一斑而窥全豹,能做剑歌的师兄弟,性情定然不差。
凭此两点,加入剑峰似乎没什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