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所谓救赎（10）
待众人向大广场走去之后，警狱员也跟着大部队一起离开。
炎艾卡身边的老伯看向离去的人群之后，又面对炎艾卡，张了张嘴，随即又闭上，面色犹豫又坚定，终于，他开口向炎艾卡道：“三当家，有件事，我觉得还是应该告诉你。”
炎艾卡见他这样正经，不由得也端正起态度，面色严肃：“怎么了？”
“是大当家的......”
“白月？”
“是，我跟了白大当家这么多年，他身边的事我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了，尤其是他的妹妹。”老伯四周看了看，确认没有人在，只有他们两个之后，才敢放心大胆地说出这件事：
当年他们在刚搬来大西北的时候，他们兄妹二人一同经营这座酒庄。
大西北从来没有一个真正管理的人，应迪伦也在职，白月妹妹看上了应迪伦手底下一个小小的警狱员，一门心思想把人追到手，应迪伦狗改不了吃屎，看到好看的姑娘就往上扑，但是又碍于她的世家背景，这才没上手。
白月妹妹是个痴情又一根筋的人，她看不出来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和手段，满心满眼只有那个警狱员。白月劝她，她不听。
等到最后被人阴了之后，才明白她满心满眼的人用她换来了权力和地位。
她心灰意冷，拖着残破的身子从一栋破烂的房子里逃出来，想逃回家找哥哥，路上碰到眼含泪光的白月，她看到他不顾一切地奔向她，双手颤抖着抱住她奄奄一息的身体。
白月把她带回家，找医生看病，慢慢的，身体渐渐好起来，只是开始不爱说话了，整天盯着一处地方发呆。
她是家里唯一一个小姑娘，自然一家人都疼的不行。
白月曾经瞒着他妹妹找到那名升官了的狱警，一方面想去出气，另一方面想要讨个说法，没想到那名警狱员想都没想就把人轰出来，白月去一次被轰出来一次。
直到有一天，她发现了白月的不对劲，偷偷跟着白月，一路跟到了警狱员的住处。
她看到那个警狱员站在桌子上高举手里的警棍，下一秒就要向白月头上砸去！
她想都没想，直接冲上去抱住白月，后脑勺遭了重重一击！
白月没想到她会突然从一旁冲出来，她后脑勺不停的流血，冰冷的身体已经没了呼吸。他好像心梗了。
白月是个规矩的人，他从小的教育告诉他，他该去找说法，找他上级的说法。
白月找到了应迪伦，他向应迪伦讨说法，可得到的解释却是：“这女人差点杀人，我没追究你们责任就不错了！”他没想到他们两个人狼狈为奸，那时候他才知道，那晚上她是从哪儿逃出来的。
他从小到大建筑起来的规矩，崩塌了。
老伯看着白月抱着小姐的尸首，整个人瘫倒在那间象征公平正义的房子前。
他崩溃大哭：“她明明救了我！她明明救了我！”
“是你们！是你！”他看到高挂在墙上的象征正义的标志，讽刺至极。
“你们杀了她！她明明救了我！王法呢！公道呢！”
应迪伦和那警狱员却看都没看他一眼，只留下一句，就转身离开。
“在大西北，我就是王法，我就是公道！”
第一百二十一章所谓救赎（11）
炎艾卡听的有些愣住，他拧着眉头，眼里还留着震惊，他从来没想过这么温润如玉，儒雅斯文的人，会有这么一段残酷的经历，亲人的离开，无人为他伸冤，无人为他鸣不平。
“他妹妹已经去世，那他现在.......”炎艾卡感到一丝不对劲。
既然他妹妹已经在他面前去世了，那他现在等的是谁？
老伯叹了口气：“这也是我想说的。”他说完这些，好像一下子老了几十岁，脸上的肉垮了下来，眼里的哀痛一瞬间刺痛了炎艾卡的心。
他继续说道：“自从小姐死后，大当家的就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说什么也不出来，他被送回家之后，老爷夫人带他去看了医生，说是心理问题，他一直觉得小姐只是失踪了，早晚有一天会回来，回到他身边。”
“所以他就一直找，一直等？”
“是的。”
“白月......是不是还忘了一些事？”炎艾卡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出了心里的困惑。
他既然去找那警狱员和应迪伦伸冤讨说法，那就该见过应迪伦，他们在他面前亲手弄死了他妹妹，怎么还会愿意跟应迪伦那边合作收麦子酿酒？
照理说不是你死我活就是老死不相往来吗？
又或者他在忍辱负重，他想为他妹妹报仇？可这几天看下来，他好像并没有这方面的想法。
老伯又叹了口气：“是的，小姐的去世对他来说打击太大了，他连带着在大西北的所有事情都忘了，重新到这里来管理酒庄也是他执意要来，他不记得这里的事情，但却对这片地方耿耿于怀，老爷夫人拗不过他，就随他去了。”
“……”
也是个可怜人。
或者，等这里的事情结束，把他带去黑市，找赫七看看？
也不知道白月愿不愿意离开他这片伤心地。
老伯又道：“大当家的很久没有交心的朋友了，而且，我这年纪，干不了多久了，想回去陪陪家了那几个孩子，所以……”
炎艾卡点头：“我明白，你放心吧。”
他说这些，无非就是想拜托自己照看好白月。
一旁，推着麦子车筐的人已经到了宽敞的广场上，见没人说话，也不敢随便乱动。
亓凡二人隐在人堆里，顶着大太阳，目光落在他们来的地方。
一会儿，炎艾卡慢悠悠地插着兜走来，哼着小调，嘴里还叼了根狗尾巴草，怎么痞气怎么来。
“……”
亓凡就这么看着他，好无语啊……
“那什么，你们放那儿吧，以后你们送过来的时候我就不再多说了。”炎艾卡吐掉嘴里的狗尾巴草：“对了，留两个人帮我把麦子铺开，不用一群人在这儿。”
他状似随手指了指人堆，但毫无疑问，被指的两个人是亓凡和图赫灵。
新来的警狱员哪里懂这几个人背后的弯弯绕绕，为了讨好炎艾卡，想也没想就一口答应了。
炎艾卡让人送走他们后，立刻拉过亓凡二人，找了个阴凉地方坐下。
“有水吗？”亓凡无奈地叹了口气，抿了抿干裂的嘴唇。
炎艾卡摇摇头，笑了声：“去主厅吧，好好聊聊。”
第一百二十二章所谓救赎（12）
炎艾卡刚想给两人倒杯茶水，就被亓凡一把夺过茶水壶，猛的往嘴里灌了进去，图赫灵也是盯着那壶水，喉结下意识滚动。
真的渴疯了。
炎艾卡嘴角一抽，索性随他们去了。
终于，两人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来，亓凡擦了擦嘴角的茶水渍：“你怎么在这儿？干嘛来了？”
“亓叔叔叫我来的，给你们打打下手帮忙的。”炎艾卡看着人气喘吁吁的样子，伸手递给他一条手帕擦擦汗，目光落在他们皱巴巴脏兮兮的衣服上，眸色一暗。看来这个应迪伦是跟狄老爷那边也串通好了的。
亓凡很敏锐的抓住了关键词：“打下手？”
图赫灵抿了抿嘴，接话道：“他想让我们做什么？”
炎艾卡赞赏的看了眼这俩人：“亓叔叔虽然很担心你们，但既然来都来了，再担心也于事无补，还不如趁着这次机会把大西北翻一翻，换换人。”
“你是说应迪伦？”
“是，他当了那么多年的地头蛇，也该换人当当了。我是来做内应的，顺便照顾你们两个倒霉蛋，而且过程中你俩要是有什么突发情况，我这边还能给你们避一避，”炎艾卡言简意赅，翘着二郎腿，十指交叉搭在膝盖上，晃着脚丫子。
亓凡和图赫灵面面相觑，后者更是眉头紧皱。
沉默片刻，他道：“应迪伦现在手握重权，我们怎么把他拉下来，再者说，他那个位置毕竟是按程序下来的，除非找到他犯罪的证据......”
“程序律法上来说他确实是这片地方的主管，我们是以罪犯的身份进来的，就算过程中死了也很正常，这些都没什么，再者说，就算找到了他的犯罪证据，应迪伦背后的保护伞是狄老爷。”亓凡沉了沉嗓子，眼里没什么希望：“想把他拉下来，简直天方夜谭，太难了......”
炎艾卡也拧着眉头：“......这就是我这几天的难点，不过......”
他本来想着找到亓凡他们，再一起商议这件事的，不过现在，他好像有了一丝头绪，他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桌面，脑海中想到了老伯跟他说过的话。
白月，他或许是个不错的契机。
黑市
钟表店里，艾格手挎一个竹篮，正想去街上买些喷漆好装饰新送来修的钟表。
她刚打开店门，还没踏出一只脚，就被地上放着的满天星花束拦住去路。
艾格眸光一亮，她是最喜欢满天星的了，图赫灵为此还曾给她造过一片满天星花园。
可是，是谁放在这儿的？
她探出头去，左右看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又出门仔细端详几番，这束满天星被端端正正地放在她店门口，明显是故意放在这儿的。
思来想去，还是没敢拿进店里，就这么放着吧。
她绕过花束，关了门，落了暂停营业的牌子，往街边卖喷漆的方向走去。
亓宅
狄昂司坐在床边，垂着头，嘴唇紧抿，净值明亮的狐狸眼被刘海遮在阴影下，叫人看不清神色，手不自觉攥紧床单————姓应的调笑和自己的哭喊仍时不时浮现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第一百二十三章所谓救赎（13）
柯莱拿着养护好的军刺从门口进来，他看着坐在床边情绪低沉的人，心脏猛地一缩，他知道狄昂司此刻在想什么。
他张了张口：“小少爷......”
“柯莱，我想去大西北。”
话音落下，狄昂司抬起头来，看向走近自己的人，他冷着脸，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柯莱手里的军刺，狐狸眼里却带着阴狠。
狄昂司站起身来，接过柯莱递来的军刺，随手放靠在床头柜旁：“我咽不下这口气。”
柯莱看着眼前的人，他削瘦的身躯在站起来的那一刻好像蕴藏着磅礴的力量。
柯莱觉得，狄昂司就像太阳一样，总是能照亮自己，照亮他人，也能灼伤自己，烧死他人。是睚眦必报的孤狼。
“我不同意。”
门口，突然发出一声坚定的拒绝，给狄昂司从头浇了盆冷水。
是亓森。
他两只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身上披着一件披风，看样子应该是来看望狄昂司的，只不过在门口恰巧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狄昂司看向这个德高望重的男人，眼里浓浓的倔强和不甘：“为什么？”
亓森冷声开口：“你还没好全，再者说，这几日你父亲因该发现你失踪了，你这时候要走，难保不会被他发现，要是被人半路劫去，我也救不了你。”
“......”
狄昂司听他的话说的不无道理，他从狄宅地下室被揪出来到现在，算算日子，死老头子应该已经发现自己出逃，还额外收获一具应小少爷的尸体。
他拍拍屁股走人，从此跟狄家断绝关系，又把狄老爷和应家的关系打到低谷。
狄昂司要是没猜错，这会儿他那视财如命的父亲应该正在家里大发雷霆，一边满世界派人找他，一边给应家割地赔款赔礼道歉。
柯莱连忙帮腔，生怕他一意孤行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离开：“亓老爷说的没错，现在走太危险了，就算要走，也要过了这阵风头再说。”
狄昂司面露犹豫，权衡利弊之后，只能妥协：“......好吧。”
楼下，简叔拿着一叠资料，正巧看到下楼的亓森。
“老爷。”
亓森一歪头，示意简叔跟自己走，之后，目光又若有所思地落在狄昂司所在的房间门上，转身向自己书房走去。
二人进了书房，亓森还特地关上门，落了锁。
“怎么样，人找到了吗？”
简叔把那叠资料交给亓森：“我让手底下的人查了，他们说那个女人死了很久了，我还以为他们为了钱敷衍了事，这几天又特地去那镇子里查了，确实死了好几年了。”
亓森冷着脸，接过那叠资料，草草翻了翻，里面是那个女人的生平事迹，包括什么时候来到这里，什么时候开的孤儿院，什么时候孤儿院失火等等。
他眉头越拧越皱，沉着脸：“有画像吗？”
话音未落，简叔又从口袋里拿出一张被叠成豆腐块儿的纸张，他打开“小方块”，泛黄的纸张上，赫然是一群衣着单薄的孩子们，坐在正中间的女人怀里还抱着一个模糊的看不清脸的婴儿。
“......”
亓森整个人几乎愣在原地。
第一百二十四章所谓救赎（14）
亓森在调查狄昂司。
他的来历，他的身世，他所有经历过的一切......
既然要合作，那他就不能打无准备之仗，他自认对狄老爷足够了解，毕竟是多年的宿敌，但对他这个收养的孩子，了解的却并不多，现在他们又是合作关系，就必然要知道个清楚。
狄昂司是被狄老爷收养的，二者之间并没有血缘关系，狄老爷除了钱和权，没什么看重的，把狄昂司卖了也不奇怪。
只是在此之前，这孩子在孤儿院的经历，亓森一无所知。
所以他让简叔私下调查。
查着查着，在当他看到那张集体画像的时候，他瞳孔骤缩，心脏几乎漏了一拍，背后惊出一身冷汗！
画像上的女院长抱着一个正在啼哭的婴孩，他张着嘴巴，两只肉肉的小手在空中不停的晃动，这不是令他吃惊的。
令他吃惊的是裹着婴孩的襁褓。
襁褓之上，模模糊糊画着三束一笔勾勒成玫瑰，那是伊斯伽琳画玫瑰的特有手法！
不知道是不是时间太过久远，还是这张画像经手了太多人，抑或是当初画师作画的时候由于某些原因无意间成了看上去外形同伊斯伽琳的玫瑰相似的原因。
这都足以让亓森的心脏狂跳不止。
亓森如鲠在喉，颤抖的手接过那张集体画像，目光落在婴儿和襁褓的玫瑰上：“孤儿院的遗址有去看过吗？”
简叔道：“去看了，我本来想着去找找那条襁褓的，但是不知什么原因，孤儿院被一场大火烧过之后，什么也没留下，那块地方已经荒废很多年了。”
“大火？”
“是，当地人说是因为那段时间空气干燥，院里一个小孩儿在厨房玩火，不小心走的火，等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不少孩子被烧死在里面。”
亓森闭了闭眼，叹了口气，倚靠在桌边，一手撑着桌面，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抬头，看向面前的简叔，动了动嘴，声音沙哑中带着不确定：“是他吗......？”
他心里五味陈杂，心脏剧烈跳动之外，又好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握住了它，让人心惊胆战，又让人喘不过气。
他怕自己找错了，怕自己从来都找错了......
简叔垂下眼，看向亓森，也面带沉重，犹豫片刻，还是把话说了出来：“当地的人说，狄家那位确实来这里收养过一个孩子，当时狄老爷指名道姓要他，院长亲自送的。”
轰————
话音落下，亓森面如死灰，看着手里的画像，心里一团乱麻，往日里精明的大脑此刻像被炮火轰过一样，什么都思考不了，心脏也像被车轮碾压过一样。
亓森面色惨白，全靠背后的桌子撑着，没让自己倒下去。
简叔试探性开口：“那......小凡少爷......”
他拧着眉头继续说着自己的想法：“他也是我们顺着线索找出来的，洛安德没有骗我们，亓凡的长相也与当年的小姐相似，这点假不了，他们两个......”
亓森放下手里的画像，摇摇头，这张画像和要命的猜测，一举击溃了亓森所有的精气神。
琳，这是你留给我的惊喜，还是惊吓？
第一百二十五章所谓救赎（15）
他们不能在酒庄停留太久，与炎艾卡匆匆告别后，他们就立马回去，免得引人怀疑。
亓凡还在思索着酒庄里炎艾卡的话，他新结识的朋友或许在未来有一天能成为他们扳倒应迪伦的机会，只不过这个机会需要等待时机的成熟，炎艾卡还需要再多接触。
他虽然不满炎艾卡利用朋友的做法，但眼下，这是唯一的突破口。
重新撕开白月的伤口，再让他加入他们，用他妹妹的命弄死应迪伦，为她报仇。
他会同意吗......
亓凡想起在酒庄说到这个的时候，炎艾卡放下二郎腿，整个人后躺在椅子上，叹了口气，苦笑几声，说：“他一定会同意的。只不过到那时，我跟白月或许就要走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了。”
说实话，他并不希望最后是这个结果。
但偏偏命运在前进的道路上降落了这样一种令人窒息的可能性。
如果可以，他自私的希望他们几个能成为要好的朋友，但这种想法太自私，也太天真了。
图赫灵好像一眼就看透了亓凡的心思。
他没多说什么，只是抬起手，用力揉了揉亓凡的头发。
二人加快了脚上的步伐。
回到破烂的住处时，金色的夕阳只留下最后的余晖，天灰蒙蒙的，夜色渐渐落下。
亓凡走进屋子，点上蜡烛，给这块小地方增加点光亮，图赫灵关上摇摇欲坠的木板门。
他四处看了一眼。
布黛安呢？
又走近那张床查看。
透过床板之间的缝隙，能隐约看到下面的人一动不动，正睡的香甜。
“......”
图赫灵走近，抬了抬酸胀的胳膊，轻声道：“把人抬出来吧。”
亓凡抬眼看了看那双乌黑明亮的眼睛。他从来都是冷静沉稳的模样，再大的事情在他面前好像都不是事儿，就像这次大西北的无妄之灾，他从来都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
除了碰上艾格。
对了，艾格！
艾格有只专门送信的鸽子，那岂不是可以跟城里的人联系了？！
他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亓凡一边帮着抬起床板，一边眼睛发亮的看向图赫灵：“你能联系上艾格姐姐吗？”
图赫灵要是能联系上艾格，那就有希望！
图赫灵眼神一顿，目光落在亓凡身上，良久没有说话，在把床板彻底挪开之后，他才开口：“不能。”
话音落下，亓凡眼神一瞬间黯淡下去。
那就没办法了。
图赫灵看他这副样子，立刻明白了他在想什么。艾格的鸽子只有她主动给自己送信，才有机会联系上，其余时候，没有任何办法。
亓凡叹了口气，帮着图赫灵把睡在床下的人，搬出来，一人架着布黛安的腋下，一人托着她的腿，把人拉出来放地上。
“慢点慢点。”亓凡差点跟不上图赫灵的移动速度，差点把人的脑袋砸地上，吓得人心里一突突。
两人简略收拾好，又拿出墙里的糕点垫垫肚子，看着在地上昏睡不醒的人，不禁皱了皱眉：“这咋这么能睡......”
第一百二十六章所谓救赎（16）
屋里一时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咀嚼和呼吸声。
不太对。
图赫灵和亓凡默契得对视了一眼，视线又同时落到地上没有动静的布黛安身上。
“......”
亓凡好像想到了什么，眼睛瞬间睁大，图赫灵也立刻把手里的糕点塞进嘴里，两人一同奔向布黛安身边。
图赫灵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她鼻子下探了探鼻息，随即，松了一口气，幸好，还有一丝微弱的鼻息。
“别是给饿晕过去了！”亓凡推了推布黛安的身子，企图把人摇醒：“喂，醒醒！真要了命了......”
好不容易从应迪伦魔爪底下逃出来，这要是给饿死了，那不是冤死了！
终于，在亓凡的推耸和图赫灵用食物气息引诱下，悠悠转醒。
“唔......”布黛安被他们大力推耸下悠悠转醒，眼神迷茫中带着虚弱，面颊眼窝凹陷，嘴唇干的起皮，半睁着眼睛看着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两人：“你们……”
还未说完，亓凡就先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吓死我了……”
布黛安躺在地上转转脑袋，动了动手指，勉强支着手臂撑起上半身做起来，亏的有图赫灵扶着，不然又有栽倒的风险。
她被困在床板下，被饿醒的，之后又再次昏睡过去。
看这俩人的表情状态，敢情自己是被饿昏的。
“……”
布黛安张了张口，嗓子哑的不行：“有水吗？”
“有，有。”亓凡从腰间取出一袋水壶，从酒庄那边带来的，改善伙食用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
布黛安饿的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就这亓凡拧开的水壶口喝水。
清凉湿润的液体灌满口腔，微凉的感觉顺着食道一路流到胃里，灌溉着干涸到即将枯竭的身体。
亓凡不敢倒的太猛，她刚醒，一下子不能喝太多，而且现在水对他们来说太珍贵了，漏掉一滴他都觉得心疼。
“你不是知道吃的在哪儿吗？怎么不从床板底下出来？”亓凡说着，见她停下喝水的动作，便也不再强迫人间喝下去，收回水壶拧上盖子：“给饿晕了，真有你的。”
本来不说还好，亓凡一说，布黛安就气不打一出来。
“你还好意思说！”她脸色一变，毫无威慑力地瞪着面前的少年，咬着牙，刚恢复了一些体力，颤抖着举起手指着他的鼻子强烈谴责：“要不是你一屁股坐下去，给床板卡住了，我能出不来吗？！”
“我？”亓凡眉头一皱，一脸不可思议。
“对啊！你还有脸说？脸呢？你脸呢？”
布黛安气的胸腔剧烈起伏，眉毛拧成“川”字，她接过图赫灵递来的一块糕点，张口咬了一块。
“慢点吃，你刚醒，多嚼一会儿再咽下去。”图赫灵贴心的拉开亓凡对布黛安嘱咐道。
“谢谢。”布黛安看了眼图赫灵，礼貌道谢。后，低头，看都不想再看亓凡一眼，心思全在自己手里的吃的。
亓凡不明所以：“你拉我干嘛？”
“把床板放回去，你还真想睡在废墟里啊。”图赫灵看着面前的场地，叹了口气。
第一百二十七章所谓救赎（17）
布黛安坐在地上，上半身靠着墙壁，斜眼看了看忙活的俩个大男人，她随口问了句：“我今晚睡哪儿？”
这确实是个问题，两个男的，一个女的，一张床。两个男的挤一挤还说得过去，多了个异性，总不能也挤一起，那就势必有个人睡地上。
“我俩睡地板，你睡床。”亓凡想都没想，压好床板后，又给上面铺上一层白布：“放心，我们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
确实，他说中了布黛安不安的关键。
她对那种事经历的太多了，她很害怕，她不敢相信别人，她要自我保护，但现在的情况，除了暂时依靠亓凡他们，她别无选择。
图赫灵好似看出了她被戳中心思的窘迫，轻笑一声：“我有心上人了，亓凡还是个毛头小子，还没长大呢，你不用怕。我们要真想对你做什么，昨晚把你带回来的路上就把你办了。”
“就是，有什么好担心的。”亓凡应和着，见她手里糕点吃完了，又顺手递给她两块：“这两个吃完不能再吃了，一下吃太多对胃不好。”又把系在自己腰间的水壶递过去：“干了就过着水吃。”
“……”布黛安接过递来的东西，一时愣怔，良久，才出口：“谢谢。”
她心中一软，从记事起，她的生活就一直颠沛流离，除了黑市里上了年纪的养父给她带来的一点点温暖，她再也没从陌生人处感受到一丝一毫的善意。
而现下有了亓凡和图赫灵。
布黛安咬了口糕点，垂下头，额前的刘海遮挡住闪烁的泪光。
“能动吗？”亓凡双手叉腰，抹了把脸上滴下来的汗：“到床上去，我们要休息了。”
布黛安这才意识到，她坐着的地方，一个人占了两个人的地儿。
“哦，可以。”她叼着糕点，手肘撑地，扶着墙壁勉强站起来，慢慢往床那边挪动着。
布黛安在床上坐着，眼睛睁着看着天花板。
旁边两人早就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没了动静，不一会儿就鼾声四起。
他们太累了。
布黛安睡了一天，准确来说是昏了一天，此刻的她异常清醒。
一夜无眠。
第二天
应迪伦又是变着法儿的折腾人，昨天刚收完麦子，今天就要让人给那块地松土。
没有理由。
天气阴得很，好像要下雨，阴沉沉的天空压的人喘不过气，云都堆在一起挡住了太阳光，不过也没有风，比起之前的大晴天，今天格外闷热潮湿。
亓凡只刚松了八九米的地就出了一身汗。
舌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叹了口气，又低下头继续拿着锄头松土。
不知是不是压迫的太过了，地里一个新来的突然暴怒，一气之下扔了锄头。
亓凡离得不远，他听到那人泄愤地骂了句脏话后，就冲向站在地外看守的警狱员扑去，一拳打在人鼻子上：“老子受不了了！”
“老子不干了！让老子走！”
这一意外让所有人都停下手里的活儿看向闹剧发生的地方，大家都想偷会儿懒，亓凡和图赫灵也不例外。
于是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们见证了枪决。
第一百二十八章所谓救赎（18）
滚烫的鲜血从那人胸口处迸溅而出，洒落在麦子地里，血液浸染了泥土，渗入泥地深处……
一条生命结束了。
“看什么看！都给我干活儿！”
“再看一枪毙了你！”
警狱员背着枪械，见地里的犯人都停下手里的活儿后，一连向天上开了十几枪，数十枚弹壳散落一地。
大概是起到了震慑作用，他们又低下头给麦子地松土。
整个过程没有一个人觉得惊讶，也没有人觉得害怕。
他们已经麻木了，尤其是面对枪决犯人的事。
亓凡是在乞丐堆里摸爬滚打出来的，经历的世态炎凉和人心善恶太多了。他看得出这群人现在还活着，只不过是习惯了活着，习惯了躯壳在这片土地上麻木的喘气，他们的灵魂早就不知踪影，眼神空洞的不能再空洞。
或许是因为惧怕死亡，所以才这样活着吧，毕竟进了这里就出不去了。
除了自己这条命，哪里还会有执念和不痛不痒的牵挂呢……
警狱员见他们又都低下头去劳作，这下满意的点点头，双手叉腰站在麦子地外指挥他们干活儿。
亓凡眼神暗了暗，看的心里不是滋味，他看着手底下被自己翻动的泥块，锄头尖上沾满了泥，他叹了口气，使劲对着那块泥块砸了下去，瞬间被砸得粉碎。
图赫灵瞄了眼身边的人，他能明显感受到亓凡的情绪不太对。
或许，他们得加快进度了，也不知道炎艾卡那边嘴炮打的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