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塞拉的挫败感
亓凡看着不远处狄昂司和柯莱两人凑到一起，说要内部商量一下。
他也没拦着，看着那俩凑在一起的背影，看久了竟然觉得莫名好笑。
好在商量时间不是很久，狄昂司带着柯莱走向亓凡。
“怎么样？商量出什么来了？”亓凡双手抱胸，看向狄昂司的眼神带着浓浓的好奇。
狄昂司犹豫了一会儿，他仓库里的货出不去，放着也只有等着烂掉的结果，低价卖给自己，正好解决了自己当下的燃眉之急，他的货也能卖出去。
不管从哪儿看，都是笔互利互惠的买卖。
柯莱按照他们商量的答应亓凡：“行！”
正打算上去拿起笔签字......
亓凡见此，眼里的笑意愈发明显，一双桃花眼弯的不成样子，嘴角上扬，两颗虎牙再一次跑出来，好像在跟人炫耀已经获得的成果，又好像在嘲笑着对面这个愚蠢的白痴。
这笔买卖最大的赢家当然是自己。
说是低价出售，等他们把名字一签，再高的价格，都是“低价”，而且不管出多高的价格，狄昂司他们也只能照单全收，毕竟他们签了合同。
那双桃花眼紧紧盯着柯莱的动作，他走进合同，拿起笔，翻页......
钢笔尖落到白纸上，墨水顺着笔尖划动，很快勾勒出一个字......
“等等！”
就在柯莱即将落笔写完名字的时候，狄昂司立刻厉声吓止！
亓凡上扬的嘴角一僵，随机又恢复如初，对上狄昂司的狐狸眼，那双狡黠的眼睛里一片清明，甚至多了几分讥笑。
看来他想明白了。
亓凡见他走近自己，双手学着自己的样子双手抱胸，坐在自己对面，将柯莱拉到身后。
他看着那页合同，心里掀起惊涛骇浪，但表面却依旧是荣辱不惊的模样。
差一点，就差一点，他就要大出血了。
好在被自己及时阻止，才免得酿成大祸。
狄昂司笑了笑，目光凛冽看向对面的亓凡，眼底一片冰冷，但面上却是一副侥幸大难不死的模样，感叹道：“看来你这几天是真的学了不少。”
“谢谢夸奖。”亓凡有些害羞地低下头，碎发下的眼睛里闪过一瞬间的不甘心，抬眼，又满怀温暖地对上狄昂司调笑的狐狸眼：“可惜了，骗不到你这只老狐狸。”
这话一出，狄昂司开始揶揄：“假以时日，也不知道谁才是老狐狸。”
“好了，我用不到你了，什么时候走？”亓凡吹了个口哨，心里挫败感十足，手中抓着袖口将衣服捏的平白多了几分褶皱。
狄昂司心里冷哼一声，面上却是不可思议，眼里也带着委屈：“什么呀，我识破了你就要敢我走？咱俩之间就只剩利益关系了吗？”
“你走不走？”
“你好无情。”
被亓凡赶出去之后，狄昂司明媚温暖的眼睛陡然冷下来，对着一旁的柯莱吩咐道：“去查！把亓凡以前的事全部查出来，我要知道他的所有。”
一个人的性格，谈吐，行为举动就算再怎么因为外界因素，也不会在这么短短几天内相差如此之大！就这一轮谈判下来，要不是因为那张脸一摸一样，他差点就认为今天跟他说话的人是被谁调包了。
里洛，洛凡，还有现在这个......
“好！”
亓宅
亓凡，哦不，应该是塞拉，从城西制造厂回来，他第一次跟人谈判有这么大的挫败感，他有预感，在以后，狄昂司会是自己的一大劲敌！
他刚踏进亓宅，就见一群警官站在门口，为首的警官在跟亓森交说着什么，站在他一旁的警官正拿着本子记录。他心里突然有些紧张，他见过为首的警官的脸，正是调查珠宝店抢劫案的负责人。
怎么回事？
难道因为那颗丢失的钻石，查到这里来了？
第十六章神秘的记录员
“小凡，来得正好。”亓森眼尖，看到不远处的亓凡，赶紧招手将他叫过来。
这声叫唤，让塞拉心里咯噔一下，却还是强撑一张笑脸向亓森走去。
阳光明媚的眼神在看向亓森的瞬间变得胆小怯懦。
是的，塞拉把亓凡推出去了。
亓凡强挂着上扬的嘴角，小心翼翼地向亓森走去，下意识咽了口口水，无辜的桃花眼带着无措，走到亓森身边。
“怎，怎么了吗？”开口，有些结巴。
为首的警官洗洗端详了亓凡一番，眉头微皱，一手摩挲着自己带着胡茬的下巴，好像在努力回忆着什么：“这孩子我看着怎么那么眼熟？”
这几个字几乎在亓凡耳边炸开，胸腔里的心脏剧烈跳动着，惊出了一后背的冷汗。
“哦！我想起来了！”那警官一拍脑门，嘴巴张大，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洛安德！你不是洛安德家的乞......”
剩下一个“丐”字还没出口，就被亓森阴戾的眼神警告，吓得将之后的话咽进肚子。
“警官说笑了，这是我亓家的儿子，亓家未来的继承人，怎么可能是乞丐呢？”亓森面上笑着，眼里却一片冰寒，看向警官的眼神带着浓浓的警告。
亓凡站在他身后，怯生生地抬眼望向那个为首的挺着啤酒肚的警官，心乱如麻。
“对不住，对不住......”为首的警官佯装扇了自己两嘴巴，又讨好的向亓森道：“亓老爷，我可否单独问小少爷几个问题？”
这话一出，亓凡后背又吓出一身冷汗，双手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衣角，手掌心不停的出汗。
亓森见他谄媚地对自己笑着，弯着腰，像苍蝇一样搓着手，圆滚滚的啤酒肚一弯腰就更加下坠了，身后跟着的记录警员对他这举动好似见怪不怪，只是默默地站在身后拿着笔等待有用的信息。
“进去说吧。”亓森一手拄着精致的拐杖，一手牵着亓凡，转身往里走，对还在跟自己谄媚逢迎的警官长说道：“有什么我不能听的？”
一行四人进了大堂，亓凡跟着父亲坐在同一张沙发上，自始至终都低着头，不敢对上警官长的眼睛，倒是时不时能用余光扫几眼身边站的像松柏一样的记录员。
他体格削瘦，跟自己一样，手指生的十分好看，握着的钢笔普普通通，可就因为那双手，让那支钢笔多了分昂贵的质感。还有那双眼睛，他低着头，亓凡看得不清楚，但从那双眼睛里总能感受出一丝沉静的温和。
好眼熟......
“没有没有，您能听。”警官长闻言，悻悻笑了几声，谄媚逢迎的目光从亓森转移到了身边的亓凡身上，说着，朝着记录员向后一伸手，后者立刻明白他的意思，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画像递到他手上。
警官长问道：“亓小少爷，您以前有没有见过这个人呀？”
他展开画像，上面是一个长着络腮胡的彪形大汉，典型的三角眼，右脸上一道长长的疤，蜿蜒狰狞，面目可怖。
亓凡目光看向那幅画像，紧张地抓着沙发面。
他应该见过吗？
里洛那时候见过吗......
“我......我......”亓凡怯生生看向警官长，又害怕地下意识转头看向亓森，好像落难的人寻求周围人的帮助。
可后者并没有接收到他眼神的恳求，只是大手拍了拍他紧抓在沙发上的手背：“没事儿。”
亓凡看着那通缉画像里的人，咽了口口水，怯懦的眼神又扫过站在画后面的记录员，心一狠，道：“我没见过。”
他好像看错了，那个记录员抬起黢黑的葡萄眼看他，单眼皮，温和又凌烈，嘴角勾起，手中划动的钢笔停下，就这么看着他。
那眼神像在看一个老朋友。
他认识我吗？
第十七章亓森护犊子
那人身着一袭警衣，皮带勾勒出纤细劲瘦的腰肢，上臂肌肉将袖子撑开，细致勾勒出脸颊的线轮廓，削薄的嘴唇透着薄情的意味，一双葡萄眼温和凌烈，泛着粼光，不动声色的扫视着周围所有的事物，连呼吸声也纳入眼底。
他就这么看着亓凡，嘴角微微勾起，眼底带着戏谑，深渊一样的瞳孔让他觉得高深莫测。
他好像天使，又好像是来自地狱的魔鬼，游走在善恶交界处。
亓凡对上他的视线，只一秒，记录员就低下头去，继续用钢笔在记录纸上写着，好像他刚才没有抬头用那种老朋友的眼神看他。
“真的没见过吗？”警官长再次向亓凡方向探了探头，有些不甘心地又问了句。
他拿着通缉犯的画像再次凑近亓凡：“亓小少爷，这件事非同小可，您可千万别看走了眼......”
亓凡虽然现在是亓森的儿子，但中间的猫腻可是被他知道的一清二楚，几天前还是洛安德家的乞丐，就那会儿来说肯定还在那家珠宝店附近要饭呢，不应该一点印象都没有。
“警官长！”亓森突然发声，冷眼看向凑近自己儿子的人，面色不悦：“您是觉得我儿子在骗你吗？”
这话一出，警官长瞬间被吓得一哆嗦，他怯生生地看了看亓森，面色抱歉：“对不住啊亓老爷......”
亓凡缩在亓森身侧，垂眸，面色无辜：“......”
亓森见警官长还想继续问下去，皱着眉头看了眼手腕上的手表，又拧眉看向警官长：“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有事。”
“不，等等......”
“警官长，我就不送您了。”亓森不顾他的阻拦，头也不转地拉着亓凡转身往楼上走，只吩咐管家：“简叔，送客。”
简叔早已在门口等候多时：“是！”他伸手对着警官长朝门口做了个“请”的手势，脸上挂着标准微笑。
警官长：“亓老爷......”
话音未落，便被亓家人赶出亓宅。
楼上
亓森拉过亓凡的手坐在床上，眼神像是能洞悉一切的犀利精锐，他看着自己儿子的略微闪躲的眼睛：“怎么回事？你见过他？”
刚才在楼下，警官长问他有没有见过这个人的时候，亓凡的反应很奇怪，应该说，在亓凡见到警官长的时候，反应就不对劲。他脸上莫名的紧张，眼神躲闪，回答的时候又磕磕绊绊。
这话一出，亓凡本身僵直的身子一抖，心乱如麻，心虚地看了亓森一眼：“可能吧......”
“什么意思？”
“我......”
我该怎么说自己的“病”？这种事情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吧，自己本身就是个异类，会不会亓森知道了之后，觉得自己是个怪物，不是他的儿子，就不要他了？
他要是把自己丢了，那妈妈怎么办？他还要靠亓森知道他妈妈的下落。
亓凡心里紧张迷茫，他确实不知道这颗钻石是哪里来的，从里洛那儿来的也只是他的猜测，他确实没见到过通缉画像上的人，但他也确实不知道里洛有没有见过......
我该怎么回答？
亓凡咬着嘴唇看着，眼神怯懦，不敢直视亓森，小声道：“我，我忘了......”
话音落下，亓凡一直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衣摆，一时间连呼吸都不敢大声，耳边迟迟没有传来亓森的声音，亓凡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挽救一下，声音越发变小：“父亲......我......”
“忘了就忘了吧，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你平平安安的，我就放心了。”亓森叹了口气，看着身边这个头低的只能看到发旋的人，眼里满是无奈与疼爱：“剩下的事交给我处理吧。”
第十八章图赫灵
“这颗钻石很重要吗？”
亓森想了一会儿，道：“倒也不是，只不过那家珠宝店是狄家产业，狄家掌权人又是个锱铢必较的，小心眼儿，听说是花了重金给自己的情妇订做的。”
“情妇？”亓凡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她是狄昂司的妈妈？”
亓森脸色一变，张了张嘴又觉得难以开口，他该怎么跟这个孩子解释“情妇”这个词？
“不，狄昂司是被狄姥爷收养的。”
“收养的？跟我一样？”
亓凡桃花眼一闪，突然对这个只见过一面，又对自己热情洋溢的少年生出些同病相怜的感觉，他好像找到了自己的同类。
亓森掰过亓凡的身子，眼睛直直盯着他，面色郑重又慈爱：“你不是收养，你就是我的孩子！”
他要说几遍，他才不会把自己排外，对这个家那么生分？
但是他不能说，他不能再一次将小凡至于危险的境地。这也是为什么，在接到亓凡的时候，说自己的孩子在一年前已经去世，让他成为替代者，而在亓家重新站上顶峰的这几年里，自己一直不停地收养孩子却不去接他回来。
等待时机的成熟，永远难捱。
他只能以养父的身份告诉他，这里永远是他的家。
为了他的安全，小凡的身世，就永远烂在肚子里吧。
亓凡看着他的眼睛，里面灼热的情感几乎要把他烫伤。他心里从来都是自卑的，也不敢奢求什么好与不好，对他来说，现在的生活美好的像是梦一样。这样的生活不该属于自己，那个小少爷的房间，属于亓森去世的真正的亓家少主。
“……我知道的，父亲。”亓凡乖巧地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亓森又叮嘱几句说，以后出去，给你配一个保镖，保护自己安全之类的……他说他不想再看到或者听到自己身陷险境，那样他会很担心难过。
亓凡听着这些话，他的酒**亲从来不会对他那么温柔，那样关心自己。
他鼻头一酸，真的好羡慕亓凡啊……
翌日
亓凡从楼梯上下来，用袖子擦拭这金丝眼镜，余光瞥见大堂正中间站了个人。
他身着棕色衬衫，里面一件简单的短袖，皮带勾勒出紧实纤细的腰线，手腕上一串佛珠，中间流苏自然下垂，贴着削瘦白皙的手背，骨节分明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摆弄着流苏。
好眼熟……
葡萄眼注意到下楼的亓凡，目光落到他身上，眉眼一弯，薄情的唇勾起：“早上好小少爷。”
是昨天那个记录员！
“你怎么……？”亓凡不明所以，桃花眼微微睁大，有些吃惊：“你不是应该在警局？”
“我是图赫灵。”那人看上去很干净，眼里此时温和亲切：“亓老爷让我来报道，从今天开始，我就还您的贴身助理了。”
他走上前去，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紫水晶，用黑绳子拴着，紫水晶前窄后宽的造型，连带黑绳子一起躺在他手掌心上。
往前递了递。
“这是我家乡的东西，给你做见面礼。”图赫灵冲他笑了笑：“能带来好运。”
第十九章老友重逢
亓凡看了看手里的礼物，又看了看图赫灵，一时间愣在原地。
图赫灵见他不动，便很自然的牵起他的手，将黑绳子一圈一圈绕上他的手腕，古老的紫水晶垂下，映衬的亓凡的皮肤愈发白皙，给他平添一丝神秘的气息。
“哦，不，你太客气了……这我……”亓凡才反应过来，脸上有些羞涩，桃花眼眨巴几下，心里觉得不好意思。
图赫灵毫不在意他的羞涩：“收着吧，它很适合你。”
葡萄眼弯起，背后阳光照进，满满少年青春肆意的模样。图赫灵指了指自己放在门口的行李箱：“亓老爷说让我跟你一起住，你房间里有间客房，我住那里。”
亓凡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那行李箱上面痕迹斑驳，划痕和摩擦的起毛的痕迹在四个角上尤为突出，黑色面上也是老旧的模样。
“哦哦，跟我来吧。”亓凡反应过来，主动去拿过那个老旧的行李箱往楼上走，期间图赫灵想伸手拿过行李箱，却被亓凡拒绝：“我来吧，就当是我的见面礼了，没关系的。”
亓凡的房间很宽敞，靠近门口的左侧是一间客房，空了许久，亓凡拿了钥匙开门，里面还算干净，白布盖在物品上，整洁。
他过去把窗帘拉开，明媚的阳光瞬间照亮整个房间。
图赫灵站在门口盯着他的背影，眼眸一沉，眨眼，又回复成原先温和的模样。
“就住这儿吧，有什么需要的叫我就好了。”亓凡把口袋里的钥匙给他。
这个人像兔子一样没有任何杀伤力，甚至看向自己的眼神带着胆怯。
这跟他印象中的可完全不一样……
“好的。”图赫灵微笑点头，拎着行李箱走进去整理将来要住的地方。
亓凡点点头，想要转身离开的瞬间，看到挂在墙上的镜子，他y停住脚步，镜子里人畜无害的眼神一凛，骤然多了份冷漠和疯狂。
图赫灵并没有注意到他身后人的变化，只是自顾自将桌面上的白布扯开，空气里四散的灰尘十分呛人，挥手摆了摆，实在忍不住想上前去开窗通风。
就在手刚要触碰到窗框的时候，“咚！”一声，从身后不知飞来了什么东西，率先撞上窗框将它撞开，“吱呀——”窗户往外摆去，清晨的风顺着几分冷意吹进房间里。
图赫灵伸出的手一顿，眼神几乎在一瞬间染上冷冽锋利。
转头，对上里洛戏谑的目光。
只见他侧身靠着门框，手里摆弄着自己刚送他的紫水晶，眼神轻佻带着浓浓的笑意，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现在认识我了？”图赫灵长眉一挑，薄唇勾起，索性倚靠在窗框上，微微弯腰，跟他一样双手抱胸，凌冽冰冷的葡萄眼没有之前的温和，毫不胆怯地对上他的目光。
里洛双手抱胸，桃花眼一抬，声线冷冰冰的，又带着几分调笑：“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被你爸买来的。”图赫灵耸了耸肩，显而易见道。
里洛听了，没忍住轻笑一声：“让一个杀手做贴身助理，真够可以的。”
第二十章杀手搭档
“你不也是？”图赫灵走过去将盖在床上的白布扯下，又扬起一阵灰尘，说到底还是要住在这儿的，早点收拾好早休息。
里洛见他一边忙活着，一边跟自己说话：“亓森能让我来肯定查清楚了我什么身份，你有这时间，不如想想他为什么会让我来。”
他并不打算上去帮忙。
“想让你给他赚黑钱？”里洛百无聊赖地随便说了个理由，根本没把它放在心上：“那不应该是你该考虑的事儿？跟我有啥关系？”
“紫水晶挺好看的，谢谢啊。”里洛摸着自己手腕上的礼物，心里喜欢的紧。
图赫灵翻了个白眼，满脸无语：“……”
他要是想，可以买大把大把的亮晶晶的石头放在家里看，出一次任务能赚多少他又不是不知道。
搁这儿装什么土鳖呢……
他在一次出任务的时候碰见的里洛，他那时候一身破烂的乞丐服，把原本自己快到手的猎物给硬生生截胡了。
刚见里洛的时候，他甚至没有一把能用的武器，手里只握着磨的锋利的石头，他站在血泊里，眼眶红的彻底，疯狂猩红的桃花眼抬头看了眼自己，眼神阴鹜嗜血，像极了一匹孤狼。滚烫的鲜血顺着石块锋利那一面滴落到地上，他拿着人头，血滴滴答答流了一地。
图赫灵怎么也不会忘记那个眼神。他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浑身沾满鲜血，戾气十足。
在图赫灵的注视下，他不知从哪儿拿来一朵白玫瑰，这种没有任何意义的仪式感让他觉得可笑，但又对这个少年起了兴趣。
鲜红的血液沾染玫瑰花瓣，将白玫瑰染的半白半红，危险妖冶。
自那时候，图赫灵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在执行任务时看到他，有时候还能相互帮一把，就这样慢慢成了朋友，甚至搭档。
“他又不是没钱，会需要我？”图赫灵冷哼一声，又回过头来揶揄他：“你呢？怎么好好的到这儿来了？亓少爷？您的乞丐游戏不玩儿了？”
“我的情况比较复杂，咋说呢……”里洛吧咋几下嘴，故作沉思。
图赫灵言简意赅：“被亓森收养当他死掉儿子的替身？”
里洛点了点头：“差不多吧。”想了一会儿又道：“以前咱俩不住一起，你不知道，其实我性格多变，而且容易忘事，你习惯一下。”
“……”还真是少爷。
亓森看着难得没有在楼下吃早饭，他看着桌上放着的早饭，索然无味。
“简叔，图赫灵的记录消了没？”
简叔倒完一杯茶，端到亓森面前：“消了，按您的吩咐从警局调过来，造了假身份。”
亓森接过水杯抿了一口，点点头。
他查到了点东西，说不定能从图赫灵身上挖出点关于亓凡的事……
这孩子身上的秘密太多了……
“黑市的悬赏撤了吧，目的达到了。”亓森不咸不淡地说了句。
“我明白。”
他在黑市发布悬赏，将图赫灵引到警局，能在警局立住脚，必然要得到警官长的赏识。警官长又是个认真负责的，会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亓森家大业大，挖个人不是什么难事。
第二十一章狄昂司的过往
柯莱看着正在训练场上练习刺刀的狄昂司。
他神情严肃认真，眉头紧锁，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滑过鬓角，坠在下巴，一个转身，汗珠被甩飞出去，手中的刺刀在空中挥舞，没有半分多余的动作，简洁干练，
是柯莱教出来的成果。
起初刚见面时，他温文尔雅笑容得体，是个被富养长大，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公子。他们一起长大，在接触下来后，他对狄昂司的印象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狄昂司是什么？
波云诡谲，乖张肆意，唯一能让他感受到自己还活着的东西，就是他的野心和复仇的欲望。
他才不是天边一轮皎皎明月光，他是杀死月亮的刽子手。
他有时候看着狄昂司会想，这么一个笑容明媚的如太阳，气质矜贵似月光的少年，身上背负着什么？能让他这么想要急切的成长。
有天晚上，外面下着大雨，雷声轰鸣，他从外面回来，没有撑伞，暴雨将他打湿的彻底，整个人狼狈的不成样子，眼神颓败中透着仇恨的火苗。
柯莱很难想象，一向矜贵高傲的狄昂司会有这样狼狈的模样。他像是被雨水打落的蔷薇，残破不堪，满身污浊。
他说，他是被狄老爷捡来的，他身上流着的不是狄家的血。
毫不夸张，他的世界在那一刻完全塌陷，所有关于未来的美好构想全部沦为腐臭沼泽，淤泥漫过头顶依旧拖着他下沉，他在挣扎之余也变成沼泽的一部分。
那天也正好是他所谓的“生日”。
对于一个十三岁，刚明白点人情世故的孩子来说，实在太过残忍。
柯莱记得很清楚，暴雨之后的第三天，狄老爷又把他叫过去不知说了些什么。
自那时候，狄昂司好像变回了原来的模样，他依旧洋溢着笑脸，狐狸眼狡黠明媚，但又确确实实有什么东西变了，他开始不停的钻在书房里，赖着柯莱教他军刺，甚至在学习军刺这方面花的时间几乎占了一半。
偶尔眼底翻涌起的海啸也会在转眼之间平静无波。他像是一条湍急的河流，河岸长满鲜艳的蔷薇花，但无人知晓河底翻涌的是断肢枯骨还是嫩叶落花，因为只是匆匆一闪，便又被泥沙掩盖归于平静。
“柯莱！”狄昂司收了军刺，精致的小脸红扑扑的，伸手抹了把脸上的汗，喘着粗气向柯莱方向走去，狐狸眼被汗水坠的睁不开，随意弯头在肩膀上一蹭，将眼睛上的汗水吸干些许。
狄昂司的声音唤回柯莱漂游在过去的思绪，他总归是与他生活了好几年的，一个眼神就知道他想做什么。
柯莱将手中凉好的水递给他，后者想也没想，仰头，一饮而尽。
冰凉湿润的水顺着干燥的喉咙流进体内，驱赶燥热疲惫。狄昂司缓了缓，将军刺抛给柯莱，双手叉腰看着面前兵器入鞘的人：“听说亓凡多了个贴身助理？”
柯莱点头，又给人递上一块毛巾擦汗：“是的，图赫灵。”
“这名字很耳熟。”狄昂司狐狸眼一眯，立刻在脑海中搜索有关这个名字的信息。
“这人我认识，黑市里有名的赏金杀手。”柯莱不紧不慢道：“跟我一个组织里出来的。”
第二十二章与警官长质问
出来训练场，狄昂司回房间随意冲了个澡，换上干净的衣服，柯莱撑了把伞给面前的小少爷遮阳，二人向着警局方向走去。
“亓森怎么会让这么一个危险的人做他宝贝儿子的助理？还是贴身助理？”柯莱不明白，照理说就亓森对亓凡的重视程度来说，他不会放任那么危险的人靠近亓凡，更何况是主动要求的。
这一举动实在太过诡异。
狄昂司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他跟柯莱一样，觉得这事蹊跷的很。
所有的问题都出在亓凡身上。
可是是什么呢？
“你好，找你们头儿。”柯莱跟门口的警员交谈。
狄昂司看着面前庄严肃穆的警局，中间的旗帜飘扬，地下站着两个颓废的警员，支着手里的枪支，估计就靠着这点支撑力站着。
那警员一看到来人，立刻板直身体，换上讨好的笑容：“狄少爷，警局可不是想进就能进的......”
狄昂司听了这话，皱了皱眉面上有些不耐烦：“我也不是想拦就拦的，你最好考虑清楚拦我的代价！”
他语气不算严厉，但也算不上友善。
话音刚落，那警员脸上的肉颤抖了一下，恭敬的目光被狄昂司身侧抬手的人吸引，他从袖口里掏出一卷羊皮纸，很显然，里面寒光一闪而过，锋利的刀刃划过警员眼底。
狄昂司继续道：“我能让你获得一笔横财，也能让你背上上亿债务。这里的每项职业狄家都有记录，包括你的家人。”说完，对他浅浅一笑，狐狸眼弯成一道月牙，里面透露着森冷的寒意：“再说了，你工作懒散，我要给你去打小报告。”
“狄少爷......”他尴尬地笑了几声，还想再说些什么，又瞥向那个拿着一卷羊皮纸的少年，他手上戴着铁指环，那是杀人的东西。
身子一抖，背后惊出一身冷汗，但是考虑到狄昂司的实力和家世，是自己万万不能比拟的。
无奈，只得乖乖让路。
狄昂司带着柯莱一路上在警局畅通无阻，好像有了刚才那个警告，所有人都对这两尊煞神避之不及。
他们被带到警官长办公室，领路的人在带他们见到警官长的下一秒，就赶紧退了出去，顺便把门带上。
“狄少爷大驾光临，有何贵干？”警官长被这两个不速之客吓了一跳，他正在为那颗丢失的钻石苦恼，实在没心情应对这两尊大佛，只能随意客套几句说些场面话。
狄昂司开门见山：“你把图赫灵给亓老爷了？”
“啊，是，他开高价把他买走的。”警官长回答，心想说，少爷就是闲，能大老远到警局来质问。：“现在就算出比亓老爷更高的价也不行了，您要是想要，得到亓家要人去。”
“你知道他是谁吗？”狄昂司眉心一跳，压着心里的不爽说道。为什么不爽，他也不知道，发发无名火吧，没人会因为这个找他麻烦。
“一个普通但有能力的警员？”
“他是杀手。”柯莱将手里那卷羊皮纸扔到警官长面前。
话音刚落，一瞬间好像空气都凝固了。
警官长没有说话，只是不可置信地看着狄昂司和那个说话的少年，下意识道：“什，什么？”
狄昂司揉了揉眉心，拉开身前的座椅坐下，顺势翘起二郎腿叹了口气：“你就没发现他出现的很奇怪？”
第二十三章信息交换
警官长被他这话杀了个措手不及：“杀手？您在和我开玩笑吗？”
狄昂司不想再说话，对着身后的人做了一个手势，转过椅子不去看他，将整个人瘫在椅子里，闭目养神。
柯莱明白他的意思，当着警官长的面将那卷羊皮纸打开。
里面越展开越是鲜红，干涸的血迹带着鲜血的腥甜味道，裹着的匕首锋利斑驳，上面的鲜红颜色好像与寒冷的铁刃合为一体，凌烈又危险。
“我在黑市的赏金榜单上见过他，准确的来说是，赏金排行榜，他排第三，代号风。”柯莱言简意赅道：“这个是他当时的揭下的单子。”
柯莱指了指桌上散发着血腥味的羊皮卷，双手抱胸。
警官长瞥了眼桌上那东西，满脸嫌弃，又不得不将它看得仔细，悬赏令上的信息很详细，落款人确确实实是“风”。
“仅凭你一个人的话，我怎么能确定那个代号‘风’，的就是图赫灵？”警官长又拿起那把带血的匕首，刀柄上是一个“风”字的刻印。
许久不出声的狄昂司背着他们冷哼一声：“你倒是谨慎。”
“......”
“该说的我们都说了，信不信随你。”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商人嘛，有来有往，我想知道一些东西。”
警官长尬笑一声，心里默默道，你这不是有来有往，你这是强买强卖。但由于人家身份在那儿摆着，不好发作。
“你想知道什么？”
狄昂司言简意赅：“图赫灵是怎么到你们警局来的？”他语气冷淡，明显不想跟他多废话。
“珠宝店抢劫案，他说他有看到里面人的脸，本来警局人就少，他想来就来了，多一个不怕死的我又不亏。”
“才几天你就让他进了？”
“案子破了就走。”
“自愿？”
“被自愿。”
警官长耸耸肩，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双手抱胸，胳膊肘撑在桌子上，用一种大家都懂的眼神看着对面的狄少爷。
半晌，后者低声笑出来：“你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利己主义者。”
“比不过你，利己主义的教学范本。”警官长恭维了几句。
狄昂司双手一撑，从椅子上站起来，一手搭着柯莱的肩膀，一手叉腰，胸前的狐狸胸针对着警官长，红宝石的狐狸眼睛狡黠危险：“那行，该知道的都知道了，没什么事儿我们就先走了。”
“需要送送您吗？”
“不了，您继续焦头烂额吧，预祝您破案顺利。”
二人不再过多停留。
出了警局，柯莱跟着狄昂司去了一家花店，买了一束鲜艳娇嫩的蔷薇，抱在怀里轻嗅了一下，嘴角勾起，眼神透着纯洁又危险。
“去黑市，找老朋友叙叙旧。”
亓宅
图赫灵跟着里洛走进属于他的小花园，里面几乎种满了红白玫瑰，小路旁说是荆棘密布都不为过。
里洛喜欢赤脚走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裤脚拉到膝盖下方，露出白皙匀称的小腿，他走在小道儿上，任由玫瑰荆棘轻擦过自己的小腿。
他不在乎伤痕，纯粹只是为了快乐。
“你找虐啊？”图赫灵欣赏不来他的快乐，他只觉得这种做法疯狂又变态，跟里洛一样。
第二十四章谁是我的父亲？
“没什么，就是安逸久了，给自己找点不痛快。”里洛伸了个懒腰，转过身冲图赫灵笑了笑。
图赫灵跟在里洛身后：“你有时候真该找赫七治治病，他是个不错的心理医生。”
赫七是黑市里有名的专家，专治心理疾病，从他手底下出去的病人，没有一个“回头客”。但一项能力强到极致，就会又些偏执的小怪癖，赫七也不例外，每次找他治病，要见他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医者不自医......”里洛喘了口气，冷笑一声。
图赫灵却听出了他的其他含义，葡萄眼一眯：“你认识他？”
“算认识吧。”里洛看向花园正中间的小圆桌，伸手拿过一盏清茶，递给图赫灵。
后者接过，狐疑地看了眼面色正常的里洛，又看着手里的清茶，低头嗅了嗅，薄唇勾起，却不喝。
里洛白了他一眼：“亓宅的茶贵得很，你爱喝不喝。”
“把我叫来干嘛？不会只是赏花喝茶吧。”图赫灵就近找了张椅子坐下，翘起二郎腿等待他的回答。
“给你看个东西。”
“什么？”
里洛从玫瑰花丛中挖出一块被布包着的东西，原本纯白的布上沾满了黄色泥土，脏兮兮的，还带着土腥气。
他展开裹着的布，里面是一个小盒子，上了锁，但那把锁生锈的厉害，挂在口子上摇摇欲坠。
亓森给了他一片小花园，这东西是在整理种植他的玫瑰花园的时候翻出来的，看样子应该是好几年前被埋在这儿，时间久了，没有人发现过。
当晚亓凡就找了里洛出来帮忙看。
里洛在图赫灵的注视下，打开盒子。
里面是一张纸条，上面的字迹肆意狂狷，字里行间又难掩卑微，是一个男人的字迹。
【本以为自己拥有了太阳，可我的萤火不足以与她相配，只好再将她还于长空，她依旧是天上云彩上的我的天神，我自甘入地狱，只身去远方，不再妄想。】
落款，亓森。
那天晚上，亓凡好像能透过这些字，能看到伏在案边喃喃的人，灵魂在自我毁灭中残缺，他是得不到救赎的卑微尘埃。
纸条上写下的“她”，这个“她”，好像灵魂混着光。
“给我看这个做什么？”图赫灵拿起那张泛黄的纸条，左看右看，眉头一皱，有些不明所以：“我可不想掺和你们的家事。”
“不，这个‘她’好像是伊斯伽琳。”
“你母亲？”
“嗯......”里洛又在小盒子里翻出一张女人的照片，里面的人就是挂在亓凡房间里的母亲的画像。
“他不是洛安德的妻子？”图赫灵有些差异，他好像窥探到了什么不为人知的豪门秘密。
里洛揉了揉自己眉心，心里有些烦乱：“所以我在怀疑我到底跟亓森什么关系。”
“父子？”
“真父子假父子？”
“假的......吧”
“......”
图赫灵将纸条放回去，双手抱胸，靠在椅背上看着里洛，眉心突然开始跳个不停，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帮我个忙。”
图赫灵闭眼叹气，果然......
第二十五章认识一下值得信任的同伴
“我要的你不一定给得起。”图赫灵十指交叉搭在翘起二郎腿的膝盖上，颇有些谈判的架势，他眼睛微眯，看向坐在对面赤着脚晃着脚丫子的里洛：“钱已经满足不了我了。”
“昨天晚上，我这次的任务赏金已经打进我账户里了。”图赫灵补充道：“我现在不缺钱。”
里洛沉默了一会儿，暗骂一句脏话，这玩意儿怎么跟塞拉一样......
“你想要什么？”里洛咬了咬牙，顶了下腮帮子：“我们都一块儿搭档多少年了，咱俩之间不应该只有利益吧。”
“感情很少。”
“......”里洛见他面不改色，又暗骂几句脏话，随即扬起笑脸：“好的，有就够了。”
“你还真是会榨干身边的资源，早知道我就不来了。”图赫灵无奈的笑了声，叹了口气。
里洛见他同意之后，笑了一声。
图赫灵同他一起笑了几声后，想了一会儿，沉下声来：“洛安德，伊斯伽琳，亓森。这三个人要是深查，估计得牵扯出一件天大的事。”
“为什么？”
“亓森要是喜欢伊斯伽琳，那为什么她会嫁给洛安德那个酒鬼？凭他的手段什么人得不到。”图赫灵言简意赅：“亓家在十年前就已经兴旺起来了，你要真是亓森的孩子，怎么会这么晚才把你接回来？”
“对啊，这几年里他还一直收养别的孩子当‘亓凡’。”里洛听着图赫灵的分析，心中也多出了一些疑惑，以前没怎么在意，现在这个猜想出来之后，亓森身上有太多的奇怪了。
他们一直商量到傍晚，霞光烧起来，颓红弥天，晚云醺醺然，浅橙的光铺开，拢在亓凡那双眉眼下，湿漉漉的眸子抬起来，望着图赫灵。
里洛不见了。
图赫灵审视着面前的“里洛”，他不是里洛。
他一歪头，大概明白里洛的情况。
他曾经在黑市找赫七帮忙的时候，有了解过这种情况，俗称，人格分裂。
图赫灵看着面前软糯无辜的亓凡，桃花眼就这么湿漉漉地看着自己，向自己求助。他鬼事神差地伸手触上那张清冷削瘦的脸。
触感柔软温和，那双无辜的眼睛眨眼，看向图赫灵的瞬间好像又换了个人。
那双眼睛纯良无害，阳光明媚，但眼底却带着利己的精明。
是被上帝格外眷顾的英俊相貌，少年的稚气未曾完全褪去，已经延伸出青年的英挺气质。
图赫灵一愣：“你……”
“哦，介绍一下，我是塞拉。”说着，朝他伸出一只手。
塞拉看向面前这个人，想起里洛曾跟自己说起过这个人，是个可以信任的同伴。
图赫灵反应过来，葡萄眼中带着惊诧，随即礼貌地握上他伸出来的手，算是打过招呼。
看来是病的不轻啊……
“图赫灵。”他简单介绍一下自己，松开手，仔细打量面前这个人。
塞拉给他的感觉跟亓森有过之而无不及，都是属于精明的商人。
明明是个为自身利益而无所不用其极者，偏偏又长的柔软，笑起来的时候更是如同夜晚凝着露的玫瑰，香都收敛起来，内敛含蓄又惹人注目。
第二十六章‘白’
狄昂司捧着那束蔷薇花走进黑市大门，里面相比起外面来说，是法律的地狱，犯罪者的天堂。
这么一个庞大又鱼龙混杂的地方，自然需要特定的规矩和杀伐果断的人来约束，
这里真正的主宰者是一支叫“炎帮”的黑帮。
在人们的印象里，“黑帮”这两个词难免会跟地痞流氓挂上钩，黑道的成员从来不干好事，没有道德底线，肆意妄为，乖张可怖。
实则不然。
真正的黑帮是一群讲义气重情义有人脉有手段的人士组成，而不是一群乌合之众，更不是一群不入流的小混混。
炎帮占据黑市第一把交椅多年，跟亓森是关系极好，当初亓家惨遭祸事，是炎帮当家的施以援手，才有了现在的亓森。
柯莱跟在狄昂司身后，一言不发，只是垂在裤腿的手悄无声息地带上铁指环，大拇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擦过光滑的金属材料，被刘海隐隐挡住的眼睛抬起，警惕地留意身边过路的人。
他们走进一家钟表店，里面有一个忙忙碌碌的背影，看身形，是个女人，衣着讲究，头上戴着的发箍一看就价值不菲。
“艾格，好久不见。”狄盎司推开钟表店的门，自来熟地冲那个忙碌的身影打了个招呼。
找了个地方放下蔷薇花束，旁若无人地走近被叫做艾格的女孩儿身侧，她手里摆弄着一只上了年纪的钟摆，底端磨损十分严重，古铜黄色被蹭掉好大一块，一旁放着一桶颜色相近的油漆，小刷子仔细地扫过磨损地方。
被叫做艾格的人眉头一皱，明显对他在自己身边转来转去跟个苍蝇一样，看得人烦：“有事说事，别妨碍我干活儿！”
狄昂司尴尬地尬笑一声：“我找你打听个人。”
艾格没有施舍这两个不速之客和那束蔷薇一眼，只是埋头苦干，皱着眉头十分不耐烦地开口：“说。”
“图赫灵。”
话音刚落，艾格涂漆的动作一顿，随即又继续干活，面色如常，好像刚才露出的不自然是错觉。
“黑市里有名的赏金猎人，问他做什么？”艾格皱着眉头，难得好奇地放下手头的工作看向狄昂司。
柯莱乖乖跟在他身后，目光四处扫着着钟表店里的每个角落。
“他最近被亓森买去给他新儿子当贴身助理了。”狄昂司弯腰，胳膊肘撑在玻璃柜上，双手捧着脸看向艾格，狐狸眼露着疑惑：“你可是黑市里的小百事通，知道的肯定比我多。”
“亓森跟炎帮当家交情匪浅，就图赫灵在黑市的地位，炎帮当家的不可能不知道……”
艾格听他说着，把手里油漆将尽的刷子又往桶里蘸了点，背过身去，一边听，一边继续手头的工作。
“照理说亓森应该知道图赫灵的底细，怎么会主动把他买进去给他儿子当助理？不怕他宝贝儿子出意外吗？”狄昂司眉头紧锁，始终想不明白，探究的目光落到艾格忙活的身影上。
“图赫灵有个搭档，没有人知道他叫什么。”艾格将修复好的钟表摆到玻璃柜前，像端详一件艺术品，眼底透着满意。她继续道：“我也不知道，每次出任务都会带着一支白玫瑰。”
第二十七章药
“那群赏金猎人都叫他‘白’，最近‘白’很少出现，不过也正常，他看上去都是按照心情做事。心情不好就来接单子，心情好就没影子。”艾格将钟表摆在窗口展示的玻璃柜里，门外人一眼就能看到这精致的钟摆。
狄昂司眼里疑惑更盛：“这跟‘白’有什么关系？”
“图赫灵独来独往惯了，跟这里所有人都是路边擦肩而过陌生人，除了这个神秘的‘白’。”
“至于亓森找图赫灵的原因，你可以从‘白’这里入手，要是想深究，就要找炎帮那位了。”
“……”
“我知道的就这么多。”艾格耸耸肩，双手叉腰看向背靠在玻璃柜前的狄昂司。
狄昂司下意识对上柯莱的目光，右手转着左手大拇指上的扳指，若有所思。
图赫灵的事能牵扯到炎帮那位，估计这背后的水深的不是一点点……
狄昂司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对艾格道了声谢。
“诶，我这儿的消息可不便宜，光一个谢谢可不行。”
“别这样，谈钱多伤感情呀。”
“别，谈感情多伤钱呀。我这儿可是小本生意，哪像狄少爷有那么厚的家底。”
“……”
狄昂司和柯莱站在钟表店门口，“欢迎下次光临。”里面笑脸的艾格“啪”一声毫不留情地关上门。
玻璃门里，艾格拽着钱袋坐在位子上数钱，笑的见牙不见眼。
“……”
“现在去哪儿？”柯莱看向狄昂司，等待下一步指示。
后者摸了摸空空如也的口袋，心里不爽：“你去赫七那儿转转，我回家躺着。”
“找赫七做什么？”
“拿药。”狄昂司往回走：“上次配的小白瓶快吃完了，多拿点儿回来。”
“好。”
图赫灵躺在床上，思索着花园中里洛跟他的对话。
这件事查起来非同小可，豪门的恩怨背后无非就是为了女人和金钱，但能将赫赫有名的亓家搞垮，对家显然也不是个善茬儿，这几年亓森撑起倒台的家族扫清了蛀虫，能力可想而知。
他在黑市长大，多少听说过一些风言风语。
当时搞垮亓森的就是狄老爷，中间是发生了一些大事，导致亓家原本看中的一块地竞不到单，之后就是拍卖会上的惨案。听组织里的人说，亓家被灭了门，只留下一个亓森在世上苟延残喘。
里洛参与黑市赏金猎人次数不多，不知道这些事很正常。
他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些事告诉里洛，毕竟现在跟他有牵扯的还有狄家小少爷。
还有突然出现的塞拉，他骨子里有跟亓森一样的精明冷血。
图赫灵叹了口气，双手枕在脑后，葡萄眼发愣地看向窗边的风景。
“咻！”
图赫灵眼神一眯，见一支飞镖只插入窗边的墙壁缝隙！
立即起身上前查看，他站在窗前，又卡在楼下视线死角里，低头审视楼下和周边来往人群，余光瞥见飞镖上叠在一起的纸条，深嵌入墙壁缝隙里。
他推开窗，将飞镖取下，铁刃上独有的标记让图赫灵暗暗皱眉。
是她？
打开纸条。
【狄昂司来问你的事，我把‘白’告诉他了，他身边跟着一个人，你认识，是柯莱，我看他往赫七的方向走，小少爷估计药吃完了。】
第二十八章“有病！”
图赫灵看完，将纸条点燃，放在窗台上等它慢慢烧成灰烬，风吹过，灰烬四散。
是艾格。
他的爱人。
“咚咚咚。”
“进。”
亓凡端着一盘水果走进图赫灵房间，怯生生地寻了个地方放下：“简叔送来的水果，太多了，分你一点。”
图赫灵关上窗，看向来人，看他那副样子，应该是亓凡，他淡淡笑了几声：“好，放那儿吧。”
“对了，”图赫灵走近亓凡，模样有些担忧：“小少爷认识狄昂司吗？”
“认识。怎么了？”
“简叔跟我说三天后有一场商界小辈的聚会，让我提醒您一声。”
“聚会？”
“是的，说是熟络熟络人脉，交几个朋友。因为去的都是小一辈的孩子，亓老爷说年轻人的事儿他不掺合，所以只有我们两个人去。”图赫灵有些好像松了口气：“本来还担心您不熟悉他们，会怕生，好在您认识狄少爷，有人可以做伴儿了。”
亓凡心里一沉：“在哪儿？”
“城南湖边的小别墅，狄家的产业。”
“好……”
狄昂司刚从浴室里出来，身上冒着热气，白毛巾盖在头上，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狐狸眼里满是慵懒气息，踩着拖鞋一边擦头发一边晃晃悠悠往沙发方向走着。
他看向矮方桌上的摆着的邀请函，上面指名道姓要亓凡参加。
一想起这个人，狄昂司脑海中就浮现出在城西制造厂的时候，那张笑容明媚的想让他打人的脸。
亓凡顶着一张笑脸说有没有兴趣合作，我当时这么就脑子抽抽了跟他继续说下去？当时甚至真的有合作的想法？
“小司，我给你最低价。”
“你也需要这批货巩固刚收来的企业。”
“咱们不过是互利互惠。”
“……”
狄昂司狐狸眼眯起，看着邀请函上面的名字，眉心忍不住跳了跳，暗骂了声：“有病！”
不知是在骂亓凡，还是在骂自己的愚蠢。
有那么一瞬间精明一世的自己竟然真的相信了亓凡的鬼话。
等等！
有病？！
狄昂司好像捕捉到了什么，一时间愣在原地，脑海中闪过不同时刻亓凡的脸，照片、拍卖会、城西制造厂……甚至想到了里洛那张脏的依稀能看清轮廓的脸……
他顺势坐倒在沙发上，目光落在邀请函上好像硬生生要把它盯出一个洞来。
狄昂司心中暴跳如雷，心里认准了这个答案，嘴角抽动几下后抑制不住地扬起，漂亮的狐狸眼里渐渐染上暴戾……
打开抽屉，拿出一个小白瓶，倒出两粒胶囊，一仰头，过着冷水灌进去。
幸好，不至于发病。
狄昂司将毛巾一把甩在桌面上，呼出口气，穿着浴袍靠在沙发背上。
就在刚刚，他的心脏在剧烈跳动，血脉里的不明因子在疯狂作祟，好像压抑在内心深处的恶魔叫嚣着即将冲破枷锁，试图控制自己的灵魂。
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不过这倒是提醒了我，是时候找赫七了解一些东西了。
里洛，亓凡，这两个人之间，一定存在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第二十九章你只是生病了
里洛和亓凡那两张所差无几的脸，还有大相径庭的性格，甚至两人在乡下那犄角旮旯里的谋生的同样的工作，都依稀肯定了狄昂司内心的猜想。
柯莱从门口进来，手里提着袋子，里面七倒八歪地躺着几个小白瓶。
他将药放在桌上，瞥见沙发上躺着的人，不自觉皱了皱眉：“怎么不把头发擦干？”
狄昂司靠在沙发背上，面色有些苍白，额前稀碎的头发贴着白皙的皮肤，水珠从上面滚落进脖颈，勉强抬起狐狸眼看了看他：“迟早都会干的，懒得擦。”
“晚上天凉，会感冒的。”柯莱换上便衣，拿了块干净的毛巾，绕到沙发后边给他擦头发，目光落在狄昂司那张无所谓的脸上，有些责备意味。
“赫七有说什么吗？”
“没有，他今天不在。”
狄昂司心中诧异：“不在？”
“嗯，赫七一周开门一次，今天正好是他难得的工作日，不过也就差一天，按他那古怪的性子也正常。”
“……”
柯莱补充道：“应该是算准了时间，药就放在桌上。”
“一周后再登门拜访，我有些事情得找他问问清楚。”狄昂司有些烦闷地挡开柯莱拿着毛巾给他擦头发的手，仰头瘫在沙发上，抬眼，是一张倒过来的，放大的柯莱的脸，他看着面前的人，嘴角勾起，带着纨绔子弟调笑的语调道：“你说，什么样的人，能被称之为怪物？”
“……”柯莱没想好怎么回答，愣在原地。
狄昂司见他不说话，好似有些恼怒，却依旧是笑着，伸手一把扯过他胸前的领带，两人距离瞬间拉进，柯莱几乎能感受到他身上冒出的热气：“问你话呢。”
柯莱对上他的眼睛，弯翘浓密的睫毛忽闪，乌黑狡黠的狐狸眼好像有摄人心魄的能力，那双眼睛软糯带着水汽，像亓凡，却不似亓凡那么无能。
亓凡的软糯是真实的胆怯，狄昂司的软糯是虚假的伪装。
“没有人能被称为怪物。”柯莱思索在三，看着他那双眼睛，坚定开口：“小少爷你不是，你只是生病了，会好的。”
“不是我，是亓凡。”
“什么意思？”
狄昂司眼神一瞬间的同情，又成原来无所顾忌的模样，他放开柯莱，滚到沙发那头，慵懒的伸了个懒腰，笑了一声，却答非所问：“把邀请函给亓凡送过去。”
柯莱看向桌上摆着的精致的小信函，蔷薇花封口，烫金字样：亓凡亲启。
他没在意狄昂司的答非所问：“好。”
“潭楼布置的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湖那边还放了几条船。”
“嗯。”
亓凡在街上逛着，图赫灵跟在他身后，手里拎一些许礼品，大包小包垒在一起。
两人出入高档商品店，口袋里飘出来几叠支票一角，在外被风吹的不停拍打口袋边。
看样子应该是在准备聚会的礼物。
图赫灵这些年在黑市也算是见过世面，没像第一次碰见贵重物品的土老帽。
“送小司钻石，他会喜欢吗？”
这是他能想到的，最璀璨珍贵的东西。
“会吧，怎么说也是份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