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状告南箓司
何先生恐怕是回江家旧址了,江成边想边朝江州左道走去,江州左道作为行车往来之路,本就处于城中外围偏僻之处,白日里行人车马往来的便不多,到了晚上更是灯火都不见几盏。
果不其然,来到江家旧址,只见那石棚中亮着烛光,江成便走了进去,见着石棚那道木门打开,何先生正坐在里面,手掌撑在腿上正襟危坐。
江成见何先生在此,这才心安了下来便说道:“何先生,你怎么回来了?”
“何先生,你是不是住不惯那里,刚住下是有些不习惯,但条件比这里好上不少,你还是跟着我回去吧,洞子街的事我已经替你平了,胡千户那伙人不会再来找你了。”
然后江成在门前说了一大堆,坐在里面的何先生并未做声,甚至都未曾动上一下。
“何先生?”何先生半个身子都被遮蔽在黑暗中看不清模样,江成有些疑惑,支起一只蜡烛便朝石棚里凑近,还未等走几步,后背忽然被人拉扯了一下,江成浑身一惊,惊觉的转过身去,只见眼前一人浑身是血,一张血淋淋的脸出现在江成面前。
江成吓得差点没晕死过去,只听见那人迅速说道:“快跑。”
说罢便拉着江成往外跑去,江成听着声音竟是何先生,连忙问道:“何先生,你不是在里面坐着吗?”
忽然身后一声箭啸,一支利箭攒射而出!
江成再熟悉不过利箭声了,还未扭头便先拉着何先生朝地上扑去,利箭从头顶射过,击中了路对面的石墙。
江成还未搞清楚情况,转头朝石棚看去,发现石棚那人身材魁梧,手中正持着一张弓,默默的注视着这边。
那人居然不是何先生!
石棚中那人站的笔直,伸出一手抬了抬手指,接着从江家旧址两边窜出许多穿着盔甲的士兵,还未看清这些士兵是何模样,他们便从四面八方朝这边涌聚而开。
何先生连忙拉起江成便朝野草丛中跑去,一连跑到野外想要摆脱那些人,这些士兵身手竟也敏捷,浩浩荡荡踏平草丛穷追不舍,清晰的盔甲碰撞声亦是整齐有度。
“何先生,这是怎么一回事?哪里来的这么多官兵?”江成连忙问道。
“是黑虎军,我回来就被他们抓了,方才见你来了,我拼尽全力才挣脱出来。”何忠也连忙说道。
“他们对你动手了?”江成见着何忠也浑身是血,问道。
“先离开再说。”
也不知跑到了野外何处,眼前竟出现了一方野泽,江成与何先生二人险些踩入,停下脚步,扭头一看,只见盔甲士兵从四面八方齐围了过来,这时才看清士兵的穿着,确是黑虎军!
黑虎军皆手持弯尖戟,尖峰齐对着江成这边转来。
江成正身一步上前,正声道:“在下江成,并未与南箓司诸位有过交集,不知今日之举为何?”
黑虎军无一异动,接着从其中走出来一人,穿的是日常衣袍,但面相凌厉,此人江成也见过,正是南箓司东署院的院抚宋袁志!
宋袁志也正是方才坐在石棚中的那人,然而江成险些认错。
宋袁志此时眉宇严肃,豪声大放喊道:“我与江公子的姑姑宁老板也有几分相识,今日南箓司办案,刀剑不长眼,江公子莫要卷了进来。”
好一个南箓司办案,江成亦豪声回喊道:“宋大人,此人是我至亲长辈,不知他犯了什么事呐!”
“此乃南箓司的事,无需江公子知晓,交人便是。”宋袁志并不透露。
江成听闻,扭头问向何忠也:“何先生,你与南箓司有过来往?”
“未曾有过。”何忠也连忙摇头。
“宋大人,我这长辈说未曾与南箓司有过往来,且为人坦率,想必是宋大人搞错了?”江成随即道。
宋袁志放声一吼,如同虎啸狮吟,亮出一番武将威气,道:“江公子这是在质疑南箓司的办案能力?”
“不敢,只是我这长辈实在是想不出做了什么不当的事牵扯到南箓司,还望宋大人给个明示。”江成不甘示弱回道。
“我说了,南箓司办案,闲杂人等无权干涉,更无需告诉你,还望江公子理解,把他抓起来。”宋袁志下令一声,周围的黑虎军顿即上前持戟围了过去。
何忠也见状推开江成,连忙道:“你快走,别管我了。”
“何先生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带走你的。”江成反而将何忠也护住。
“黑虎军不讲情面,你万不可牵连自己。”
“确实不讲情面,更不讲道理,今日大不了和他们拼了。”江成已然做好与黑虎军交手的阵势。
“不可,你与黑虎军冲突便理亏了,给南箓司留下把柄到时更加麻烦。”
何忠也说罢,奋力推开江成,那黑虎军直接将何忠也扣捕起来,亦将江成围住,弯尖戟紧绕着江成。黑虎军将江成与何忠也分开隔绝视线,他只看得见眼前黑压压的一群铠甲,已经见不着何忠也的人了。
江成伸头朝向宋袁志方向喊去:“宋大人,今夜之事,我定会与你讨个说法!”
宋袁志微微一笑,并未作答,这时手下上报消息有人来找,宋袁志便脱离黑虎军朝后走去,只见那野草丛后站着一黑袍,还未等宋袁志走近便严肃问道:“你在做什么,怎么能明目张胆的对付江成,你不知道圣上的紫羽军白天刚授了江成官职吗?!”
宋袁志抬手示意黑袍喜怒,道:“我知道,所以我并未抓江成,而是另一人。”
“谁?”
“前江州兹录,何忠也!”宋袁志缓缓道。
黑袍听得也是一惊:“他还活着?”
“就在城中。”
“听说他疯了,你抓他作甚?”
“对付江成!”宋袁志胸有成竹笑道。
“江成现在是圣上亲自授职的江州御使,你此时出手极为不妥,若是他动用圣上授予的官职,我等如何全身而退?”
“我要的就是他用圣上给的官职来找麻烦,且最好让圣上知道他在借圣上的权利行与商会无关之事......”
“此话怎讲?”黑袍听得疑惑。
“这是扳垮江成的第一步,我行事自有分寸,后续皆已安排好,你无需操心。”
黑袍将信将疑的望着宋袁志,缓缓道:“你最好如此。”
说罢便离去,宋袁志低头一笑,转身朝黑虎军走去,“把犯人带回去。”
话音一落,黑虎军的弯尖戟顷刻落下,将何忠也押着往回走去,如同一群黑蚁带着食物蜂拥离开,仅留下江成一人。
“时候不早了,江公子早些回去歇息。”宋袁志最后离去,临走前颇为轻蔑的给江成留下一句话。
江成此时怒火中烧,拳角紧握,目瞪着黑虎军离去,虽然未明白南箓司为何要抓何忠也,但此时已不重要了,宋袁志极为猖狂的举止已经让他有些不平静,此刻江成很想跟上去与黑虎军大打出手,但他更清楚何忠也方才说的,若是与南箓司起冲突,不管原因为何,都是自己理亏。
只因南箓司是官府机构!
待黑虎军已走得见不着人影之后,江成才平静下来,缓缓往回走去,但并未回家,而是来到江家旧址,在石棚前静坐了一夜,等到蜡烛烧完一支又一支,最终天亮了起来。
江州城再次充满了人来人往的热烈。
这时江成缓缓睁开眼,动身朝南箓司走去!
“小民江成,状告南箓司!”
第六十一章 南箓司大慑
宁府之中,宁雨绣在堂前眉头紧蹙,时不时的朝向府门望去,似有些坐立不安,江成昨夜出门,又是一夜未归,让去寻找江成的大半府丁也都还未回来,宁雨绣精致的脸上露出些许愁容,一边在心中责备江成每每不让人安心,一边又无比期盼着他此时出现在府门前。
然而,第一个府丁终于回来,但带回来的不是江成,而是一个让人无比揪心的消息。
“小姐,江少爷在南箓司,要告南箓司的状!”
宁雨绣听得一惊,脸上流露出从未有过的担忧,这孩子又在闹哪一出,但此时也由不得她多想,连忙带上几人急忙朝南箓司赶去。
南箓司外,已经围起密密麻麻的人,热议纷纷,南箓司大门紧闭,仅有两名黑衣箓袍的人守在门口,江成淡然的站在南箓司前,并未多说一句,但在场的江州百姓皆已知晓江成说过的话。
“小民江成,状告南箓司!”
昨日,圣上的紫羽军一路护着传谕使从京城而来,亲自授封江成江州御使一职,可谓是江州城内人尽皆知,一日之间,没有人不认识江成,只是让众人更感疑惑的是,今日一早,江成却出现在南箓司门前,声言要状告南箓司。
这般举动势必引起轩然大波,不到一个时辰,已然从南箓司这处传遍开来。
众百姓纷纷齐聚而来,热议好奇刚授封江州御使的宁家少爷江成与南箓司有何冤仇!
然而,南箓司院前的动静已传入了另一人耳中,南箓司最高主事者,南箓司箓抚——韩谋,此时已听到南箓司箓员的传报,从家府中朝南箓司赶来。
在到达南箓司街前时,发现南箓司竟已围的水泄不通,数百上千的江州城百姓已然将这条街挤得沸沸扬扬,韩谋惊叹一声,江州城这百年来哪里有过今日之情景,更是预感事况不小,连忙让箓员开路前往南箓司后门,这才顺利进入了南箓司。
“院外那人是谁,发生什么事闹得这么大动静?!”韩谋冲南箓司内的箓员问道。
那箓员哪会知晓,只如实道:“院外那人名叫江成,是昨日圣上授封的江州御使,但为何来南箓司,属下有所不知。”
韩谋听得一愣,院外的少年竟然就是圣上亲自授封的江州御使,昨日圣上授封一事在江州城内传的热闹纷纷,他也是耳闻几句,但今日之事又是为何?!
“速速开门。”
韩谋听见院外嘈杂非凡的声响,连忙吩咐箓员打开南箓司大门,径直走了出去,开门后看向江成。
“这位想必就是昨日圣上亲自授封的江州御使江成江大人了,久仰。”韩谋先礼道。
江成见眼前这人面生,但穿着不凡,不似一般南箓司箓员,甚至比院抚都要高出不少,便拱手道:“不敢当,小民江成,不知阁下是?”
“鄙人韩谋,是这南箓司的箓抚。”
“原来是箓抚大人,久仰。”
“江大人,不知你今日来南箓司是有何事啊?”一番介绍完,韩谋直奔主题问道。
江成淡淡答:“无他,告状罢了。”
“告谁的状?”韩谋凑近身子低声询问。
“告,南箓司西镇院院抚,宋袁志,滥用职权,逮捕良民!”江成却大声喊道,正是要让众人皆知自己的目的。
此言一出,底下的江州百姓一片哗然,竟纷纷安静下来,不敢议论,众人皆知这南箓司的院抚宋袁志是京城来的武将大官,且颇具杀气,不是好惹之辈,纵使是在城中都不敢有人多加议论,谁能想到此时江成竟然赶独身一人告宋袁志的状。
“江大人何出此言呐,不如进去同韩某仔细说道。”韩谋见街上哗然一片,自觉会影响南箓司声名,连忙邀请江成进院,随后私声吩咐身后箓员让其回院给宋袁志提醒,让其不要露面。
然江成不为所动,眼神直挺挺的望向南箓司内,很显然,是在等宋袁志现身。
这时,宁雨绣匆忙赶来,却和韩谋方才的反应一样,惊觉此处竟然齐聚了这么多人,只瞥见那南箓司门口处站着两人,其中一人正是江成,宁雨绣连忙让府人开路,也引得百姓热议。
“宁老板也来了,此事怕是不小......”
宁雨绣从人山人海中开出一条路来,瞧见江成,径直朝其走去,凑过身拉起江成问道:“成儿,你这是在做什么?”
“姑姑不必担心,只是与南箓司的一点小事。”江成回道。
“这还是小事,你看看身后都围成什么样子了,先跟我回去。”
宁雨绣说罢朝向韩谋,道:“韩大人,这孩子是我亲侄儿,他不懂事,有冒犯的地方您别往心里去。”
韩谋拱手笑道:“宁老板说笑了,江公子少年才气,颇有韩某当年的风范,既然江公子有事状告,韩某定全力查明,宁老板无需担心。”
宁雨绣见江成也执拗不动,铁了心的要扎在此处,心中更多的是不解,平日里就算亦有琐事,也未曾见过他这般执着。
“宋院抚不敢出来与我相见,莫不是做了亏心事,怕了!”江成将最后二字说的极重,宁雨绣与韩谋也是纷纷皱眉,这样下去整个江州都会知道南箓司出了不好的事,影响甚为热烈。
“我宋袁志行的端走的正,我怕什么!”
忽然,从院中缓缓传出宋袁志高亢的回应,只见宋袁志穿着院抚箓袍,正朝门前走来。
底下的百姓此时已成了观众,纷纷期待着会是一场怎样的好戏。
江成死死盯着宋袁志,两人四目对峙,随后朝向韩谋拱手道:“韩大人贵为一司之首,还望替江成证公道平清白。”
看样子江成是打算进院了,只要不像现在这般僵持,韩谋还有什么不答应的,连忙道:“江大人放心,若有何事,韩某定平鉴是非。”
江成点点头,这才转向宁雨绣,目光变为往日的柔和,道:“姑姑,让你为我烦心了。”
“傻孩子,你有什么事先同姑姑说啊,何必自己一个人扛。”宁雨绣望着江成布满血丝但仍柔眼相对自己,甚是心疼。
江成忽一笑:“姑姑放心,我向你保证,绝对是一件小事,待我处理完了,就回去给姑姑做红烧肉吃。”
宁雨绣眼眶有些红起,笑着点点头,在众人的注视下,江成进入南箓司,府门合上,寂静如斯。
第六十二章 司法堂审
江成进入南箓司后,韩谋迅速安排箓员遣散现场,这才将围聚的百姓散去,稍稍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然而亦有不少人走的晚些,还想探探这场戏的细枝末节,南箓司外依旧有不少好奇心重的人等待着后续。
宁雨绣与随行的府丁亦站在南箓司外,此刻望向南箓司,脑海中只想着江成,任凭身上还有多少要事未做都不管不顾了。
南箓司司法正堂之上,江成、箓抚韩谋、院抚宋袁志三人已然进入堂前,在堂外的院中已聚满许许多多的箓员,今日一事恐怕没有几个箓员是不知晓的,现在纷纷站在院中猜测着堂中的情况,北西东三院的箓员各自为营。
韩谋站于案台前,冲江成说道:“江大人,既然你有事状告南箓司西镇院,那韩某便按照南箓司审行的规矩,由我为主审,北政院与东署院两院作为监审共审此事,你看如何。”
江成拱手道:“韩大人行事有理,江成没有异议。”
韩谋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宣道:“请北政院陈院抚和东署院自院抚前来监审。”
箓员领命前去叫人,很快,两名身穿箓袍的人便进了司法堂中,其中一人江成见过,正是自天裘,另一人样貌和蔼稳练,应该便是北政院的院抚陈大人了。
陈大人见着司法堂中此景,有些惊讶问韩谋,“韩箓抚,今日这是?”
韩谋将情况讲与陈院抚听去,陈院抚听得有些惊讶,转即望向了堂下与宋袁志同站着的江成,没再多问,随后坐了下来。
东署院的自天裘从走进司法堂中便朝向堂下望来,眼神大部分时刻注视着宋袁志,朝韩谋行礼之后便坐了下来,没有说话。
自天裘与宋袁志互望了一眼,随后自天裘偏转目光,刻意避开,但望着江成的时候,眼神中却充满了怪异。
人已到齐,韩谋说道:“江大人,那我们就开始吧。”
江成补充道:“还望韩大人主审之时撇去江成的御使身份,御使主为打理全国商会一事而设,此事乃江成自己的事,两者不可同一而论,我也不想将此官职带入进来,故韩大人直呼姓名便可。”
韩谋闻言惊愕,古往今来有人为了自己能戴上一官半爵而不断设法,而今江成却自觉要褪下圣上的授职,实在是少见,韩谋有些欣赏的点点头:“就依江公子所说,那咱们就开始吧。”
“等等!”宋袁志突然开口,朝向江成说道,“既然江公子将圣上授封的官职暂且撇开要按照南箓司的规矩来,那依照南箓司的规矩,平民上了南箓司司法堂,需要行跪拜礼,江公子既撇去官职,便是平民身,那就跪下吧。”
“宋大人,不可...”韩谋朝宋袁志喊了一声,示意他别将事情闹得太僵,只见宋袁志顿即朝自己拱手禀道:“韩箓抚,既然江公子要按规矩来,这也是常理。”
宋袁志意味深长的望着江成,嘴角微微上扬出一丝轻蔑,摆明了是想给江成难堪,挂着江州御使的官职会坏了圣上的垂青,摘了江州御使的官职就得跪下,好一个如意算盘当当响。
南箓司堂上三人,韩谋为难,北政院陈大人好奇,东署院自天裘期待,纷纷等待着江成会做出何种回应。
江成望着宋袁志,忽的一笑,拱手朝向韩谋说道:“韩大人,江成还有一重身份,江州府八品参议使,有参议使腰牌为证,按照官礼,应行作拜礼,请问我要跪吗?”
说罢江成将参议使腰牌呈出,在场的人皆是一惊,其中宋袁志与自天裘反应颇大,谁能想到除了江州御使的身份之外,江成还有别的官职傍身。
“不用跪。”韩谋这才颔首点点头,此时便不难抉择了,虽说江成自愿撇开江州御使一职让自己平常对待,但自己于情于理于职都无法坐视不理江州御使这层身份,如今江成的另一重官职倒是给了他一个台阶。
“谢韩大人。”江成故意将声音喊得洪亮,郑重的朝韩谋行官礼。
“宋大人,您看仔细些。”江成将参议使腰牌朝宋袁志递过来,宋袁志轻瞥了一眼便转头作罢,江成此番举动亦有考虑,他不清楚宋袁志为何这番刁难,但既想让自己难堪,又岂是那么容易的,且不说这参议使的身份也是同全国商会有关,单凭是江州府的官职便足以化解江成的处境。
宋袁志挥手作罢,道:“你不是要状告我吗,说吧。”
“好。”江成扭头朝向韩谋,正声道:“昨夜戌时,我于江州左道镇尾的废宅旧址去寻我长辈何先生,碰见宋院抚与黑虎军围捕何先生,当时我询问何先生是犯了什么事,宋院抚未说清道明便将人逮走,但何先生为人坦率,绝未做过违法之事,我正是想问,何先生究竟是犯了什么法!”
堂上韩谋三人齐望向宋袁志,宋袁志随后道:“你怎么不说这何先生姓甚名谁呢?”
“这有什么可隐瞒的!”江成接着道,“何先生名叫何忠也,乃是前江州兹录!”
何忠也!
见得堂上三人的反应,大抵都认识何忠也这个人。
事实上南箓司与江州府往来不深,他们认识何忠也并不是因为他是江州兹录,而是因为上任江州府卿江正寻的缘故。
江州众人皆知江正寻年少便坐到了江州府卿一职,何忠也正是他最为亲信的随身兹录,十年前江家自焚一案后,何忠也在后一年也逐渐疯了,此时当时在江州城内引起过热议,故也都记得何忠也这个人,但却不知何忠也后来的下落。
今日这番一说,众人才知晓原来何忠也还在江州城内。
“你既知此人是何忠也,但你与他无缘无故,为何称他为前辈,此时还要替他出头?”宋袁志反问道。
“我与何先生投缘,也正是因为如此,我了解何先生,所以我认为何先生是被冤枉了!”
“冤枉?”宋袁志忽的一笑,竟出口说道:“你怕是不知道何忠也做了什么当斩头谢罪的事,宋某现在便告诉你!”
何忠也,偷了南箓司的案宗!
第六十三章 事态反转
荒谬!
江成心中顿即大喊出二字,实为震惊的望向宋袁志,然而他震惊的不是宋袁志口中说的何忠也偷窃了南箓司案宗,而是宋袁志竟能将这件事放到何忠也身上。
“宋大人,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江成问道,“你是说何先生偷了南箓司的卷宗?”
“正是!”
“诸位大人,你们信吗?!”江成转而朝向堂前问道。
然实际情况是,韩谋几人并不相信,无论是出自何种动机理由,都无法将何忠也与偷南箓司案宗牵连在一起。
“宋大人,此事却有不通之处啊。”韩谋朝宋袁志说道。
“何先生住在江州左道的废墟旧址中,生活潦倒,且还被世人当做是疯人,敢问宋大人,何先生为何要来南箓司偷东西,且南箓司案宗为重要案卷,自然会放在严防紧守的地方,南箓司内人多目繁,何先生又如何能进南箓司偷案宗?”
宋袁志却反问道:“江公子问我何忠也偷案卷的细则?为什么不去问他呢,我也好奇他是如何潜入南箓司的。”
“何先生一介文人,不像宋大人武将出身,宋大人的理由有些牵强了。”
宋袁志并未作答,转而朝向东署院自天裘望去,道:“前夜盗窃南箓司档案一事乃是东署院自大人亲眼目睹,宋某这才派兵抓人。”
整个司法堂的人瞬间朝向自天裘望去,其中韩谋与江成甚为不解。
“自大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韩谋疑问道。
自天裘站起身来,朝韩谋拱手道:“韩大人,说来惭愧,此事是我的疏忽,前天是本院内档案移接的日子,本院的箓员忙着整理密档馆的案宗资料,忙到天黑才忙完,那个时候谁也没有注意到东署院的后门处有人偷跑进来,直到那人跑进密档馆偷走了一卷案宗要离开时我才发现,便急忙追了出去,而后请宋大人帮我查到此人,的确是何忠也。”
“不可能!”江成随即道。
“江公子为何这么肯定呐?”宋袁志道。
“自大人,此事要慎重,你可认真看清那人的面目了?”韩谋亦问道。
“回韩大人,自某看清楚了,那人穿的破衣烂衫,且确实是何忠也。”自天裘拱手道。
“不可能......”江成又喃喃了一句,但此时他无法像先前那般肯定,因为前晚他去了洞子街,并不知道何忠也在干嘛,但此时掌管东署院的院抚出面说自己亲眼所见,无疑是一个铁证。
听着自天裘的点头认证,韩谋也抽回身来,朝向江成望去,道:“江大人,自大人说他亲眼所见了,这......恐怕却有其事......”
江成道:“韩大人,我还有疑问,何先生偷盗了南箓司什么案宗?”
“前江州府卿江正寻纵火自焚案的案宗!”宋袁志缓缓说道。
在场众人皆是一惊,江成更是大脑嗡嗡作响,怎会是这卷案宗?
还未等江成反应过来,宋袁志又补充道:“何忠也身为前任江州府卿的贴身兹录,如今潜入南箓司偷走了前江州府卿的案宗,他是什么想法什么目的我不清楚,但我搜到他居住的地方时,他已将这卷案宗烧毁近半!”
江成大脑又是一震!
何忠也烧毁江家案宗!
“宋大人,此时当真?”韩谋听闻此事,半个身子朝前冲宋袁志确认道,亦是极为重视此事。
“禀韩大人,此事千真万确,前江州府卿一案为禁案,如今案宗却被前府卿的贴身兹录偷窃摧毁,恐怕是另有玄机。”宋袁志说罢,转而让人将摧毁近半的江家案宗呈了上来,只见那案宗已烧去下身一半,另一半未燃尽。
残缺的案宗呈到韩谋手中,待确认后,确实是南箓司内记载的关于前江州府卿江家的案宗,但现在的案宗已摧毁大半,不再完整。
“江大人,此卷...确为南箓司案宗...”韩谋告知江成,眉头紧皱,坐在堂上心中繁琐。
如今有南箓司官员指正,案宗残卷在此,加上何忠也与前江州府卿的关系,纵使还有其他原因,但都会不自觉的朝向这些因素靠拢,众人都会认为,何忠也偷盗前江州府卿的案宗,亦是夹杂着一层关系。
此时证人物证都已呈到堂上,就连韩谋也开始认为确有其事,江成今日状告南箓司的举动实乃理亏,江成自己也有些恍恍惚惚分不清孰真孰假,脑海中飞速的思索着,他没想到事况会呈现这样一个局面。
那昨天的江家案宗残页,究竟是谁寄给他的呢?难道是自己的判断失误了?
江成此时作为局中人越想越迷惘,这才道:“韩大人,我要见何先生,我想当面求证。”
韩谋应下江成的请求,今日一事闹得南箓司沸沸扬扬,不管是何原因,纵使韩谋在协助江成行状告之事托清白之名,但身为南箓司一把手,韩谋始终是要站在南箓司的立场,当面求证亦是必要的一个步骤,这也正是韩谋接下来想说的话。
“带何忠也上堂。”韩谋随即喊话道。
不多时,西镇院的箓员便押着何忠也来到了堂上,然而何忠也却浑身是伤,看上去奄奄一息,江成见状震惊不已,上前打量一番伤势后,遂指着何忠也问众人道:“谁干的?”
“我!”宋袁志转过身来,微微一笑,解释道:“江公子有所不知,这是我西镇院的规矩,犯人押进南箓司便要吃一顿杀威棍!”
“宋大人这是杀威棍还是杀人棍!”江成怒道,叱责之声响彻司法堂。
“放肆,司法堂上岂容你大声喧哗!”宋袁志豪声说道。
江成意识到自己因为何忠也的事而有些失态了,遂朝韩谋致歉道:“韩大人,小民方才无礼了,还望韩大人大人有大量。”
“无妨。”韩谋并未在意,转而朝宋袁志看了一眼,心想他下手太重,但又因这事西镇院自己处理嫌犯的事,不好声讨,随后问道:“何先生无大碍吧。”
然何忠也浑身是伤,又是一介文人,瘦弱的身子骨哪里经受的住这番拷打,想必就是撑不住了才变得现在这样虚弱,宋袁志随意瞥下一眼,眼中带着一丝胸有成竹的轻蔑。江成轻轻的唤着何忠也,不由得对宋袁志有些怨念,但此时在司法堂上不好闹得太僵,只得回了一句。
“劳韩大人关心,无碍...”
第六十四章 平息
南箓司外,一队江州府的人出现,团拥着府卿关庭延,关庭延神情紧张,在府中听说江成与南箓司的事闹得沸沸扬扬,便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一路上都在思索着江成与南箓司有何渊源。
来到南箓司外,又看见了正等候在外的宁府的人,宁雨绣居于其中,从江成进入南箓司后便未曾离开过。
“宁老板。”关庭延上前朝宁雨绣打上招呼,接着询问道,“江公子与南箓司发生了何事啊?”
只见宁雨绣愁眉摇头道:“关大人,我也是蒙在鼓中,他昨夜一夜未回,今天一早便来了南箓司,您来的正好,可否进去看看情况,也好让我心安。”
“宁老板心放宽些,我这一趟正是为此事而来,容我先去问问情况。”关庭延安抚宁雨绣道。
说罢,便朝向南箓司院前守门的两名箓员说明自己的来意,让其进去通知箓抚韩大人。
此时在司法堂中,已然陷入了一个怪异的气氛,没人说话,也不知道从哪一个话题再谈起,何忠也昏昏沉沉虽无大碍,但此时无法在堂上做出对峙,很显然,何忠也一事现在的情况是不利于江成这一边的,纵使江成百般不信何忠也会来南箓司偷江家案宗,但堂上有东署院的院抚做证,他总不能不顺应这个局势。
在司法堂中,江成蹲在昏昏沉沉的何忠也身旁,无可奈何。
“江大人,事已至此,我看这想必是场误会,自大人亲眼所见,宋大人亲自抓捕,确实符合南箓司的流程,依我看此事就此作罢。”韩谋随后说出自己的看法。
就此扭头朝韩谋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不可。”宋袁志上前一步道,“不可如此了结,今日江公子在院外声言状告南箓司,引起不小轰动,使南箓司的声名遭受损害,此事该有个交代,依我看,江公子应该当着江州城内百姓的面亲自澄清自己的误言,还南箓司一个声名。”
“韩大人,您觉得呢?”宋袁志说罢朝向堂上的韩谋望去。
“也...在理。”韩谋自然是要站在南箓司的角度解决问题,点点头,算是默许了宋袁志说的方法。
“韩大人,江州府卿关大人在门外求见。”此时,在司法堂外的箓员通报道。
韩谋听得一愣,没想到江州府卿都为了此事亲自临门南箓司了,连忙请见。
将关庭延请入司法堂中,关庭延大致的朝堂内的众人站位看了一番,心中已有了定数,随后依次向箓抚韩谋、院抚宋袁志和自天裘行了官礼,很快了解了整件事情的经过。
在看到堂上伤势鞭痕的何忠也时,关庭延的眼神中忽的闪过一道诧异且震惊的意味,很快便恢复平静,开始为这件事谋求中和之道。
“韩大人,三位大人,此事虽是南箓司与江大人之间的事,但关某还是想说上两句。”
韩谋随即道:“关大人见外了,都是自家人,但说无妨。”
“江大人乃圣上授封的江州御使,但与江州府与至深的关系,所以江州府理应妥善,此事事出有因,才引出这么一个误会,给南箓司造成了不好的影响,关某事后将在江州道上召集百姓,亲自澄清误会,给南箓司道歉,还贵司一个清白,韩大人及诸位大人意下如何?”关庭延提出了自己的解决办法。
在场的几位大人纷纷哗然,没想到江州府卿居然会亲自出面为江成掩面和解,话已至此,还有什么不同意的呢,纷纷点头,一来关庭延的处理结果让人信服,于情于理的给了南箓司一个台阶下,众人看在江州府卿的面子上,也不会有其他异议;二来此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总得来说南箓司也并不希望把此事闹大,关庭延的折中之计合情合理,两不伤情面。
既然关庭延已把话先说了出来,韩谋于公站在南箓司的立场上也便不再推脱,笑道:“既然是一场误会,那此事就到此为止吧。”
江州府与南箓司虽为各自的官衙机构,常日里也往来的少,但官场情谊是有的,互相增光掩面是再正常不过。
“多谢韩大人了。”关庭延拱手谢道。
江成沉默许久,缓缓睁眼抬头,朝堂前众人拱手道:“诸位大人,今日一事是我鲁莽了,但此事与江州府无关,也多谢关大人,一人做事一人当,待事后我亲自去城中向百姓澄清,为南箓司聊表歉意......”江成一股脑说出一大番话,随后朝向何忠也看去,顿了顿,接着道,“只是何先生一事,希望韩大人、宋大人能延缓几日,待我亲自向何先生问明情况,到那时我也心服口服。”
“就听江大人的,何先生会暂时关押在南箓司内,且不会用刑,江大人随时都可以来探望,宋大人,您觉得呢。”韩谋随即拉上宋袁志做出回应。
宋袁志自然要顺着韩谋的话应承下来,道:“听韩大人的。”
“多谢诸位大人,在下先告辞了。”江成一一朝堂内的人拱手作谢,自顾自的出了司法堂。
宁雨绣见着江成从南箓司出来,喜出望外,连忙上前,问:“成儿,没事吧?”
江成扭头淡淡笑道:“没事了,姑姑你先回吧,我还要去办点事,晚些回去。”
说罢便离开,宁雨绣也追不上,更不知是什么原因,只见着江成快步的走在了大道上,便吩咐两人跟上去,盯着江成。
此时司法堂中已事毕,作别了南箓司的诸位大人,关庭延也笑声笑气的出了南箓司,随即脸色严肃起来,出了南箓司见着宁雨绣还未走,便上前道:“宁老板,没事了,您先去忙您的吧。”
“关大人,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宁雨绣仍是好奇问道。
“一点小事,回头再告诉宁老板,关某江州府中还有事,就先走了。”
关庭延告辞宁雨绣后,便往回走去。江成出现在江州大道上,并逐渐引起百姓的关注,众人自然是认识了上午在南箓司门前状告的江州御使江成,便纷纷上前好奇询问,江成也不多说,只是笑盈盈的喊着诸位随他一同走着。
来到江州大道上最热闹的地方后,江成这才停下,四面八方的百姓围成一个圆将江成围在其中,等着听他与南箓司的故事。
江成稍定片刻,拱手正声道:“诸位父老乡亲,在下名叫江成,现在当着大家的面,为上午在南箓司外的事做个澄清.......”
第六十五章 关庭延指点江成
“今日在南箓司一事,是我处事不周,怪错了南箓司,韩大人明察秋毫,宋大人秉公执法皆是法理,南箓司贵为江州机构,行保卫民生匡扶法制之事,还望诸位父老乡亲莫要因我上午的举动而误解南箓司,江成在此道歉了。”
话罢,众多百姓亦是议论纷纷,但谁也不知道江成与南箓司的起因是因为何事,其中不乏有几位好奇心重的人上前询问,但江成并未作答,转而拱手离开。
见着江成离去,围聚起来的人也没了看头,缓缓离开。
在人群散去后,站在人群后不远处的宁雨绣缓缓现身,她默默的注视着江成的一切,眼神中带着怜爱和心疼。
江成走在大街上漫无目的,这是他步入江州后遭受的第一次挫折,且是一次让自己无可奈何的事情,他忽然觉得有些累,但并不是身体上的倦怠,而是自己的感觉上的乏力,整件事隐隐约约贯穿牵扯到江家,江成原本还想找个机会一览江家案宗的记载,但如今这卷案宗竟被烧毁。
但江成心里很确信,绝不可能是何忠也所为,无论从那种因素上来讲都说不通,但他此时想不明白究竟为何,整件事情显得有些荒诞却真实发生了。
然而就在江成一路思索这些种种时,关庭延已不知何时跟了上来,朝他喊了一句:“江成。”
江成应声回头,见道:“关大人,真巧啊。”
关庭延伸手笑道:“你这是要去哪啊?”
“随处逛逛。”江成回道。
“我也正要回府,既然这样,不如你与关某结个伴?”关庭延邀请道。
江成一笑,点头应下:“关大人,您先请。”
两人先后抬手,并排走在了一起,朝向江州府走去,在路上关庭延似闲聊的语气先开口问了起来。
“江成,其实这件事你应该先跟我说的......何忠也怎么说也曾是江州府的人。”关庭延语气和善,同江成讨论上午的南箓司一事。
江成苦笑道:“劳烦关大人操心了,只是此事与江州府无关,也不好让江州府牵扯进来。”
“关于何忠也偷窃南箓司案宗一事,我也是不相信的。”关庭延缓缓道,“早些年我与何忠也结交过,他的为人我很清楚,纵使他现在变了个人,我相信也不会是变成坏人。”
“嗯。”江成点点头,但思绪并不在这里。
“江成。”
“关大人您说,我在听。”
“你为何要替何忠也出头,是因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我与何先生投缘,所以知道他是被冤枉的,想替他打抱不平......”
“那你能确定何忠也是不是真的进入南箓司偷走了江家案宗呢?”
“关大人想说什么?”
“关某想说,江大人今日之举实为不妥,纵使与何先生有交情,但也不该如此顶撞南箓司。”
“关大人说的极是,今日是我鲁莽了......”
两人说罢一同停下脚步,互相对视了一眼,而后又走了起来。
关庭延顿了顿,接着道:“何忠也与关某所处的职位上一人江正寻为贴身隶属,但自从江府卿一家出事后,没多久何忠也也变得现在这般模样了,但江大人想查清江府卿一家的史案,不止有何忠也一条路。”
江成听闻一愣,扭过头朝关庭延望去,问道:“关大人此话何意,江成不懂。”
关庭延淡然笑道:“江成,江府卿应该是你亲父吧。”
“关大人为何这么问?”江成转即说道。
“没什么,我只是见你与江府卿长得极像。”关庭延微微低头笑道,没透露更多。
江成停在原地,望着关庭延走到前头的身影,心中已然思索起来,为何关庭延会自己自己的真实身份,恐怕一切没那么简单。
“江成?”关庭延停下来,转身朝江成喊道。
江成应了一声上前,随即问道:“关大人可知前任府卿的事?”
关庭延点点头:“知道。”
“那可否与我讲讲?”
“你应该比我知道的多。”关庭延笑道,不知不觉已来到江州府,“江成,要不要随我一同进府?”
“不必了,关大人去忙吧。”江成婉拒道,此时他并不想进江州府。
关庭延点点头,临进前留下一句话:“江大人,关某有些案子需要从档案馆中整理一批资料,但档案馆缺个人手,江大人可否帮我这个忙?”
江成听的一愣,起初还疑惑关庭延为何会说这番话,随即似开窍一般想个通透,神情也振奋不少,连忙拱手道:“随叫随到,不知关大人何时需要呢?”
“你什么时候来都行,到了档案馆会有人告诉你的。”关庭延说罢,便进了江州府。
面对关庭延这一番带着话外之音的邀请,江成显得有些欣喜,他也是这时才意识到,案宗,不只南箓司才有,作为江州的直属官衙机构,想必也有一份记载着江家事件的案宗,方才关庭延便是在暗示自己。
想到这里,江成忽的提起不少精神,打算等下次便去江州府的档案馆看看。
江成回到宁府,宁雨绣便迎了上来,欣喜的拉起江成朝屋内走去,说道:“成儿,我今日给你做了道菜。”
“是什么啊?”江成有些好奇的问。
“稍后你就知道了。”宁雨绣随后吩咐人将已放入笼屉中的热菜端出来,摆在最中间的那盘格外显眼,江成一看,有些乐了,惊喜道:“红烧肉?!”
“姑姑,这是你做的?”江成抬起头问道。
宁雨绣微微点头:“特意为你做的,你快尝尝。”
“姑姑你怎么会做这道菜。”江成边坐下夹起一块问道。
“你上次做过,我就记下来了。”
“你只看过一遍,就记下来了?”江成有些惊讶。
谁知宁雨绣笑道:“我家祖上是宫廷的御厨,到我爷爷这辈也是厨子,未从商之前,我也是做菜的一把好手,可别小瞧了你姑姑。”
“真是没想到姑姑还有这么手艺呢。”江成冲宁雨绣竖起一番大拇指。
“你快尝尝,和你做的相比味道如何?”
江成尝了一块,忽瞪大双眼,甚是赞同的朝宁雨绣转过头来,惊道。
“姑姑的红烧肉居然比我做的还鲜香!”
第六十六章 江州府禁案案宗
江成此话并不是敷衍,而是宁雨绣做的这盘红烧肉无论是色泽还是口感都确实比自己拿捏地要准确,吃惯了自己做的红烧肉,今日尝到另一种口味,倒有些新鲜的感觉,这顿红烧肉也使得江成愉悦了起来。
“怎么样?吃到姑姑做的红烧肉,心情有没有好一点。”宁雨绣笑问道。
江成忙点点头:“有一种亲切的味道。”
宁雨绣见江成心态稍和,这才放心不少,接着道:“何先生的事我已听说了,我认为此事有些扑朔迷离,暂时无法下定论,你也不要多想。”
江成转身朝宁雨绣说道:“姑姑,白日里是我冲动了,现在冷静下来一想,此事却有蹊跷,我会找机会向何先生问清的。”
宁雨绣一手搭在桌上,道:“这样最好,以后做什么事都不能冲动,要想清楚了再做。”
“我知道了。”江成狼吞虎咽的吃完一碗,吃了个饱,又饮完一口茶,随后朝宁雨绣问道:“姑姑,你与关大人交情如何?他是个怎样的人啊?”
宁雨绣别开眼睛朝别处神望了一番,思索片刻后缓缓道:“我与关大人结识了十几年,于生意合作上和私下都有往来,交情还算可以,关大人气性和气,处事周全、坚毅决绝,在性子上和你父亲有几分相似,不过比你父亲年纪大上几分,也多了些沉稳。”
“关大人是哪里人,以前也是在江州府任职吗?”
宁雨绣又想了想,道:“关大人也是江州人士,在未上任江州府卿之前是在右乾门任职右乾使,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我有些好奇。”
吃完饭后,江成一直在府中未曾出门,到了晚上便自觉睡去,不想任何事,这夜,也是他睡得极为安稳的一夜。
第二天一觉醒来,神清气爽,江成陪宁雨绣吃过早饭后,便前往了江州府。
今日他打算去档案馆内看看,先前关庭延指点了他,这才想到点上,作为前任江州府卿身上发生的事,绝不可能只有南箓司一份案宗,作为直属的江州府自然要对此事有所记载。
进入江州府后,按照府兵的指引,江成顺利来到了档案馆,不得不说江州府确实是大,档案馆也是单独的一间大殿院。
江成进入殿院后,便见到了管理档案馆的管事,还未等他说明来意,那管事便说府卿已吩咐过了,接着便带上九辰进入了档案馆。
“江大人要找的资料在往里走第四层第六排三架上,江大人自便,在下先告退了。”
将江成带进档案馆后,管事只留下一句,接着离开档案馆,然江成在档案馆中看了一圈,随后按照管事指示的区域走去,江州府的档案馆与南箓司的密档馆布局稍有不同,乃是呈纵横分布,排号分列一目了然。
来到第四层第六排三架前,在架子上诸多案卷资料堆上单独放着一卷案宗,极为显眼,江成上前拿起案宗一看,只见上面写着:江州府禁案卷宗——江家纵火自焚案件调查卷宗。
这正是江成要找的卷宗,只是放在此处最显眼的地方着实奇怪,想必是有人刻意安排。
怀着激动的心情,江成急切的翻开卷宗查看内容,寻找着江州府是如何记载江家一案的,上面的内容大致写着,江正寻在任江州府卿第十二年期间,江州治下第八道县发生了久违的旱灾,江正寻率众到第八道县抗旱寻水源,回来后沾染了怪异的瘟病,家人也不幸沾染,为了断绝瘟病不传染到江州城,最后带全家引火自焚。
第一页的内容便是如此,当江成往后翻的时候,却发现一片空白,没有后文。
短短的一页案宗,描述的只言片语,不仅与江成听到的大相径庭,且总感觉少了些什么,他反复翻看这本案宗,也并无撕过的痕迹,确实只有一页。
案宗不可能仅有寥寥数语,这时江成心中生出一个怀疑,手上的案宗使他不由得联想到暗示着自己来到档案馆的人。
正当江成想着,只见档案馆中缓缓走进来一人,正是关庭延。江成正想去找他询问这卷案宗是怎么回事,还未等江成开口,关庭延便先开口问道:“案卷看完了?”
江成点点头:“嗯,不过我有个问题......”
“你想问为何案宗里只写了一页?”关庭延似乎很清楚。
“是,关大人,这是为何?”江成又点点头问道。
“事实是江州府关于江府卿一家的案宗记录,确实只有一页。”关庭延回答了江成的问题。
江成有些不可置信道:“怎么会只有一页呢......”
“你认为会有多少页?”
“我认为案宗上记载的太过简略模糊,不符合记录调查的真实情况。”江成说道。
“江成...”关庭延背着手朝江成走近,“我知道江州府的案宗记载与你知道的真实情况有很大出入,但记载就是如此。”
“可......”江成刚想说些什么,但转而顿住,意识到不可说。
关庭延又凑近几分,从江成手中取过案卷,简单的翻看了一边,缓缓道:“想知道实情吗?”
江成一愣,点点头。
“江府卿生前为江州府卿,且因故死与任职上,背后的原因尚未解开,故成悬案,因为江府卿身份特殊的关系与此案复杂的缘故,到了案宗记载上,便是禁案,意为此案无解,永久封存不查。”
“为何封存不查?”
“不可查!”关庭延说罢,“江成,该说的我都跟你讲了,希望能了却你这个心结。”
“为何不可查?!”
关庭延转过身来,正色道:“江成,有些事情并非是像你说的这么容易的,把案宗放回原位吧。”
“关大人,我还有一事想问,问完便没了。”
“说吧。”
“南箓司中的那份案宗记载是否与这份内容一致?”
关庭延摇摇头:“南箓司隶属另一机构,与江州府不相通,至于南箓司的案宗怎么记载的,我无从得知。”
“谢关大人。”江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将案宗收好放回原位,“关大人,我们走吧。”
关庭延背着手先走出几步到达门前,朝江成笑喊道:“江大人,别忘了帮关某的忙,关某要的资料在你左手边。”
第六十七章 初见唐沁
江州城内依旧如初,人潮攒动,气氛也随着大好的天气显得更为热烈,充满了市井生息。距离全国商会的举办越来越近,江州府与云季山庄也渐渐忙手准备了起来,这期间已经陆陆续续有从全国各地来的商会进驻江州了,随着这些商会的到来,也自然带来了天南海北的各路商货,江州城内也更热闹几分。
作为江州御使,江成自然而然得到了姑姑分配的许多任务,其中主要协调云季山庄和江州府对于全国各路商会人士的安置工作,每天从云季山庄到江州府再到安置点三路来回奔波,也暂时无心去想要调查的事。
在安置完一队商会后,江成便要前往城门与负责接待进城记录的付龙青进行交接,江成虽自觉与付龙青是冤家,但往后这段时间却少有交集,看得出付龙青是真的事务繁忙,纵使江成认为付龙青曾是故意找自己的麻烦,但这些日子似乎消停了下来。
来到城门防,见到付龙青正在认真执录,江成便上前道:“付主簿,您忙了一上午,我来接班了。”
付龙青见到江成,笑道:“小江大人,江州御使可不是做管理出入城事宜的啊。”
“付主簿说笑了,是关大人体谅付主簿,特意让江成来帮付主簿分忧解难的。”江成笑道,“这江州御使说白了就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搬,现在江州府忙都忙不过来,您还不回去帮忙,这城前的事就交给我吧。”
付龙青点头笑道:“承蒙府卿大人挂念了,行吧,那这里的事就交给你了。”
说罢付龙青起身,江成坐下,付龙青临走前还叮嘱一句:“出入城的检查事宜都已经安排好了,无需江大人操心。”
然后付龙青说的没错,确实不需要他操心,城前的一切事宜都有付龙青的人把控,甚至记录事宜也有一名副主簿负责,但是需要有一人坐镇,所以江成并不需要做任何事,在此唯一的任务便是坐班。
不过虽说是个没什么繁重工作的任务,但也是难得的轻松,江成正好趁机忙里偷闲,除却副主簿和士兵时不时向他上报商讨之外,江成大部分时间便是闲适的坐在桌前,一手撑桌一手撑头,观察着进出城的来往人流车水马龙。
这时,一道青衣身影缓缓映入江成的眼帘,眼前的她轻姿窈窕,乔颜芳貌,看上去与江成年龄相仿,皆是青春芳华,翘楚的脸庞上生着一双明亮的弯眸,宛发绣眉,穿着这身青衣更是显生出几分仙意。
这一刻,她出现在了江成眼里。
“你好,请问江州府怎么走?”青衣女子开口问道。
江成望着她入了神,一时间全然不闻周围的声响了,她也有些疑惑地望着江成,两人互相对视了十秒,她忽然弯眼笑道:“喂,你是呆子吗?”
江成这才反应过来,竟下意识的接话道:“不是呆子,我叫江成...”
“我叫唐沁。”她也接过江成的话,说出了自己的姓名,一颦一笑皆是楚楚动人。
“噢,你刚才问江州府怎么走是吗?”江成随即想起方才问的,说道。
唐沁点点头,道:“我们是来参加全国商会的,现在要去江州府报道。”
江成听闻朝向唐沁身后看去,只见一只悠长庞大的商队,连忙道:“好,你们的人先在这边出示通证,稍后我带你们过去。”
“有劳了。”唐沁下马后朝后方一马上的中年男子走去说起话来,商队的人与城门的人开始交接登记,登记完后,唐沁又走了回来,问道:“可以进城了吗?”
江成点头笑道:“可以了,走吧。”
说完江成便要带领这支商队进城,这时旁边执录的副主簿朝江成低声道:“江大人,您还得坐班呢。”
唐沁听得一笑,微微眯眼朝江成看去。
江成摆出官样正声道:“我不过是离开一小会,怎么你们就不能做事了吗?”
那副主簿也是识相的人,也不再多说,做起了自己的事。
交代完城外的事后,江成转而笑脸相迎:“唐沁姑娘,请吧。”
唐沁点点头,扭头朝商队喊道:“进城!”
“方才见江公子在城门值守,是在江州府就职吗?”进城途中,唐沁骑着马与江成走在前头。
“并非正式官职,只是协助江州府举办全国商会。”江成回答道。
“可方才城门口那人喊你江大人。”唐沁似乎很好奇问道。
江成只得说道:“其实是江州府聘了我一个月的参议使官职。”
“还有这等说法,还未见过呢。”唐沁看过腰牌后,收回头来。
“此前我也未见过。”江成说罢,开始询问唐沁的商队道:“对了,还不知道你们是哪里来的商会呢?”
“我们是从京城来的商会,古泉庄,后面那人是我的大舅古醒。”唐沁便说边介绍道。
古醒骑着马快步走上前来,朝江成拱手道:“江公子,在下古醒,是古泉庄的老板,沁儿是我外甥女,想必她已经跟你介绍过了。”
“古先生好。”江成转身拱手道,“古先生一行从京城赶赴江州,路途遥远,还烦再走上片刻,马上就可以入住休息了。”
“多谢江公子了。”古醒拱手,随后慢走回到了原处。
“这江州城真热闹,和京城差不多,但别有韵味。”唐沁一路欣赏着沿途的人文风景,称赞道。
“大概是因为江州地处国之中部,能聚胜南北各地往来的缘故。”江成说道。
“江公子快看,那边有戏法团。”唐沁忽指向一个方向,兴奋的说道。
江成转眼望去,发现那处围聚着不少人,都在观赏那戏法团的把戏,而这戏法团正是那天夜晚在夜市上表现火焰戏法的那群,大概是因为这几天南来北往的商会聚集,这才白日里在此处搭台表演,一手火焰戏法表演的惟妙惟肖,引得众人纷纷拍手叫绝。
唐沁见得稀奇,想看得更仔细些,骑着马慢慢朝那边靠拢,忽然那戏台上鸣锣一敲,震出哐当一响,变戏法的人也随着锣鼓声继续表演,戏台上顿时冒出三丈长的火龙。
一锣一火,台下的观众纷纷叫好,但唐沁骑着的马却忽然惊吓到,嘶鸣一声,乱了心神,不受控制起来。
第六十八章 古泉庄
乘骑的马儿受惊失控,忽要横冲直撞起来,唐沁大惊失色,急忙拉住缰绳,但此时马儿已难以控制,开始在大道上冲撞,受惊的马儿顷刻从江成身旁冲向前去,奔跑的幅度更为剧烈,唐沁更是难以驾驭,几番拉扯缰绳都无法使其停下来,自己也好几次几乎被甩下去。
江成见状后行一步快速的追赶上去,古醒与商队一行人皆惊慌了起来,此时唐沁乘骑的马儿已经跑开老远,冲撞之处的人纷纷散开。
“唐沁姑娘,你别害怕,我来帮你稳住。”江成身法敏捷,已然追上,安抚唐沁道。
唐沁全身的注意都放在如何控制马儿上,已抽不出手来,焦急道:“它越来越失控了,你有什么办法吗?”
“你先拉好缰绳,我找东西盖住它的眼睛,它就会安静下来了。”江成一边说道,随即扯起一块衣袍,将其撕落,足够盖住马儿的头部。
“唐沁姑娘,想办法让马的速度慢下来。”江成发觉这匹马儿越跑越快,自己也迅速加快几分步伐。
唐沁点点头,用力拉扯着缰绳,忽然马儿仰天嘶鸣一声,头部剧烈的摆动,唐沁险些坐立不稳,手中的缰绳脱手而出,失去了重心,整个身子飞速从马背上甩出。
在这个奔跑的速度下被甩出去,落地后非死即伤,江成见状不妙,又加快几分步伐,随后踏脚而起,将已经半个身子脱离马背的唐沁搂住,随后借助身法踏空凌云,迅速赶超了奔跑的马儿,坐在了马背上,江成一手搂着唐沁,另一手不断的尝试抓取缰绳,同时要稳住身形。
“唐沁姑娘,坐稳了。”
江成抓到缰绳,奋力一拉,这一手生出足以制止马匹奔跑的力量,马匹忽的跑不动了,停下身来,整个身子朝上跃去,江成迅速将缰绳递到唐沁手中,脚上踩着马镫,一手撑着马背反跃而起,在空中旋转了个身,将那块衣袍盖在了马的头上,遮蔽住眼睛,随即一手按住马头,在马的面前落了下来。
那马儿方才还浑身解数的力量,此时已被江成卸去了力,前脚立地后未再往前跑去,在原地停了下来。
受惊的马儿被安定下来,大道两旁的百姓也安下心来,拍手叫好。
江成长舒一口气,伸手轻抚着马儿的头给它压惊,道:“马儿啊,以后可不能乱跑,差点把你主人吓坏了。”
坐在马背上头发有些凌乱的唐沁心神稍定,轻轻拍了一下马儿,道:“马儿,听到没有,以后可不能这样了。”
说罢唐沁与江成两人对视一眼,笑了起来。
这时,古醒才赶到,有些焦急问道:“沁儿,没事吧?”
“大舅,没事了,多亏了江公子把马儿牵停下来。”唐沁笑道。
古醒这才心安,朝江成道谢道:“多谢江公子救下了沁儿。”
“古先生与唐沁姑娘乃江州贵客,我自然要保护你们周全。”江成随后道,“再走不远就是安置点了,我们继续走吧。”
古醒点点头,吩咐身后赶来的商队继续前行。
江成轻轻揭下马儿头上盖着的衣袍,马儿的眼神也恢复了常态,安稳下来,江成将缰绳攥在手中,冲唐沁说道:“唐沁姑娘,我牵着吧,你坐好就行。”
唐沁一愣,随后点点头:“多谢江公子。”
商队又缓缓起步,江成一手牵着马匹缓缓走着,唐沁坐下的这匹马在江成的手中倒显得格外乖巧。
不多时,便来到了江州府的安置点,安置点是宁雨绣的云季山庄名下的大宗宅院,能容纳百户,将商会安排在此处最为合适。
来到安置点,江成见着云季山庄的人和江州府的人正在忙着安置先入城的商会队伍,江成牵着唐沁的马走近,正巧看见宁雨绣出门。
“姑姑。”江成上前喊了一声。
宁雨绣应声转头望来,望见江成一笑,随后注意到江成带来的商队,忽的有些吃惊,望向了商队前的古醒,竟快步走上前来,笑道:“我说这支商队怎么这么眼熟,原来是古大哥的古泉庄。”
古醒见着宁雨绣亦是一笑,下马道:“宁老板,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江成与唐沁扭头见着宁雨绣与古醒笑谈,看样子两人像是老朋友,且有着深厚的友谊。
“沁儿,过来,我给你介绍一下。”
“成儿你也过来吧。”
正当江成和唐沁望着他们谈话时,宁雨绣与古醒分别朝他们二人喊了过来,江成与唐沁走来,四人相互站着,像是错开的相识。
“沁儿,这位就是我先前跟你说过的对古泉庄有救命之恩的江州云季山庄的宁老板。”古醒朝唐沁介绍道。
唐沁听得一喜,连忙行礼道:“宁老板好,我叫唐沁,时常听大舅提起您,说您不仅经商有道,人也漂亮,今日可算是见到您了,您比大舅说的还要美。”
宁雨绣被夸赞的有些不好意思:“古老板赞誉过头了。”
“宁老板,这位是我的外甥女唐沁,这丫头,生性贪玩,这次非要跟着我一起来参加商会,拦都拦不住。”古醒笑道。
“沁儿姑娘生得亭亭玉立,率性活泼,多见见世面也是好的。”宁雨绣接着道,“对了,忘了给你们介绍,这小子是我侄儿江成,我刚想问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江公子在城外亲自接迎我们入的城,如此说来也是有缘哈哈。”古醒这才洞悉了相互之间的关系,不由得笑道。
“都是我应该做的。”江成道。
“古大哥随我来吧,我已为你们准备了上好的房间,先安顿下来吧。”闲话过后,宁雨绣伸手邀请道。
“有劳宁老板了。”古醒说罢,便吩咐商队开始进院。
“江公子,你姑姑居然是云季山庄的宁老板呀,看来我们真有缘。”唐沁有些震惊的说道。
江成点点头:“我也没想到姑姑与你们古泉庄相识,既然都是缘分,那你们在这里就不必拘谨了,好生住下。”
第六十九章 天圣堂来临
“江大人,城门出了点事,您快去看看吧。”
在安置完古泉庄一行商队的人后,江成正要朝城门处返回,这时一名江州府的府员急匆匆的跑来报信,江成问道:“出什么事了?”
“是新唐国来的商会天圣堂,他们在城门口不肯进城。”那府员说道。
江成又问:“他们为何不进城?”
那府员摇头:“他们不说,但似乎是看没有人来迎接才不肯进城。”
“懂了,原来是想讲排场。”江成听状一笑,接着迅速前往了城门处。
来到城门,发现入城的主路上盘踞着一支浩浩汤汤的商队,无论是马车规格还是商会人员配置皆是豪华,每辆马车和货车上都立着精美的旗帜,上面画着一个天圣堂的符号,着实风光。
江成上前一看,着实吃惊不少,这天圣堂的商队规模比前头来的商会简直大上几倍,看着数十辆满载货物的马车,江成心中一笑,想必都是装满了珍贵的货物,确实是有备而来。
在天圣堂商队最前头的一列马车中,左右各分布着一人,骑着马,面色冷峻,看样子是护卫之类的,但这支商队此时就卡在城门口进城的位置,不退不进,硬生生将进城的主路占据了大半,同时也造成了后方的拥堵,即使有人埋怨,但发现是偌大的一支商队,光看规格便非同寻常,自然是敢怒不敢言了。
江成缓缓走到副主簿跟前,望着天圣堂商队,询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副主簿道:“回江大人,这天圣堂的商队走到城门口就不走了,也不搭理我们,只说让我们找官大的人来,您刚才带着古泉庄入城了不在此处,就这会工夫来的。”
“我知道了。”江成点点头,心中思索好一番话,随后缓缓走上前,大声喊道:“在下江州御使江成,特来迎接新唐国贵宾天圣堂商会。”
天圣堂最前列左右骑马的护卫朝中间的马车望了一眼,马车中并未传出回应,天圣堂自然也无人理会江成。
江成一笑,心想这新唐国皇室的商会还真会摆架子,便又喊了一遍:“江州御使江成,特来迎接新唐国贵宾天圣堂商会,请天圣堂的领事人下车移见。”
然而天圣堂依旧未回应。
这一举动引得城门处的官员和百姓纷纷注目,入城的脚步也慢下几分,目光皆不约而同的投了过来。
面对天圣堂如此的不给面子,众人纷纷好奇江成下一步会做什么,一旁的江州府官员也觉得有些尴尬,并期望着江成能缓解这个局面。
“想必天圣堂的贵客远道而来累了,那便在此处歇息一会,在下还有几路商会的贵客需要安置,稍后再来!”
谁料江成见天圣堂无人理会,倒也不喜不怒,甩下一句话便往回走去,全然不搭理天圣堂摆出的架子,既然礼行三声都不下台,那江成便要将这台阶给搬走了。
江成此言一出甚为畅快,一旁的府员还担忧如此行事会怠慢了天圣堂的来客,引得不好的局面,谁知未等江成走出几步,只听见从那马车中传出一声看似平静却又有些急切的声音。
“江大人留步!”
一道明朗的男声响起,随后车帘掀开,一个身材高大样貌俊丽的男子缓缓下车。
此人穿得荣华雅袍,在天圣堂商会众人中独一无二,看样子便是天圣堂的领事人了。
江成感知到那人下了车,便停在了原地,也未回头,既然天圣堂先摆架子,那此刻他必然要还回去。
“哎哟,江大人,实在是不好意思,我这一路颠簸实在是太累了,方才在车上睡着了,您说的话也没听见,还望江大人见谅。”天圣堂那人走近江成,边走边说道。
江成嘴角微微上扬,随即收敛神情,转身迎面笑道:“哪里话,贵宾此行路途遥远,劳累过度睡着了也是情理之中,只是我看您的护卫也无动于衷,还以为拉的是货物呢。”
那人听得脸色微变,很显然江成这番话是在嘲讽,但也只好笑脸相对道:“手下也是怕吵醒了我,故没有喊我。”
“谅解,谅解。”江成笑着点点头,随即伸手指向副主簿那边,道:“既然贵宾醒了,那便快快登记后入城吧,但不得不说天圣堂的商会可谓是豪气,在下从未见过如此庞大的商队,比我先前接待的几批商会车队的规模都大了去了。”
“江大人说笑了,我们天圣堂一向如此.....”那人听得江成似在夸耀,有些得意的解释着。
但未等他的话说完,江成这边似乎全然未听,自顾自的说道:“商队规模太大了,上次我姑姑的山庄搬家也是这个场面。”
江成故意朝向旁边的副主簿和一众府员说道,众人自然是听懂了江成话中的隐喻,纷纷偷笑出声来,天圣堂那人听得脸色发青,很显然又听懂了江成的话外之音,表面上说的是和山庄搬家场面一致,实际上隐喻在说天圣堂的大规模商队像是把整个家底都搬出来了。
然而这人心中有气,但却找不到理由发泄,被江成这番明说暗讽之后,竟有些急躁起来,快速吩咐底下人将相关凭证拿来登记。
江成一手撑着桌子,佯装和副主簿无比上心的记录讨论着,实际上有意无意的忽视那人,那人见江成如此轻视自己,却不好怎么说出口,居然自报家门道:“江大人,方才忘了自我介绍,在下贺青,是新唐国的三皇子。”
江成心中一阵无奈,自己从头至尾都刻意没去询问此人的名字,这下他倒自己报上家门了,江成只得装作诧异又惊奇道:“原来是三殿下,怪不得我瞧见您有尊贵之气。”
“江大人,可以进城了。”副主簿做好记录后,将案牍呈给江成看去。
江成看完点点头,朝向三殿下说道:“三殿下,江州府已恭候多时了,安置宅院也已经准备好了,您和您的商队随我进城吧。”
第七十章 新唐国三殿下贺青
三殿下贺青有些迟疑,又喊住已经走出几米远的江成,问道:“江大人,为何没看见府卿大人?”
江成转头笑道:“这次东济国全国商会操办事宜太过繁多,府卿关大人也终日抽不开身,还望三殿下谅解,三殿下一行路途劳累,我带你们快些到安置点歇息下来。”
“嗯,好吧。”贺青只得应下,看江成所说,这一行入城只会有他一人迎接带路了,当然贺青的心中自然是想着来到江州会有江州府的大大小小官员前来迎接,但此时他不得不放弃这个念头,现实的处境与他心想的天壤之别,这使他有些不快,背过江成后,阴着一张脸坐回了车内。
江成在前头领路,不时的朝身后的天圣堂商队望上一眼,回想着方才贺青透露出迎接场面与自己身份不符的失落模样,不由得笑着。
到达安置点,由于江成派人先行一步前来通报,所以此时府卿关大人和姑姑都已经在此等候了。
“关大人,姑姑,天圣堂来了。”江成先上前,随后转身朝身后的天圣堂商队看去。
关庭延见着这偌长的天圣堂商队有些吃惊,疑问道:“天圣堂的商队规模如此庞大,可比国内其他商会雄厚不少。”
“从前我倒是从未见过天圣堂有过这般大的规模。”作为经商老手的宁雨绣见着商队,微微一笑道:“关大人,看来成儿说的没错,这天圣堂果真是有备而来,想必后面那几十列马车中装的都是货物了。”
关庭延听得笑道:“想必是把整个家底都掏过来了,这次怕是要大展风头。”
关庭延的话虽说是笑谈,但也是一种无奈,面对满备而来的天圣堂,纵使是全国大大小小的商会聚集都无法与之敌手。
“天圣堂确实是有本事。”宁雨绣也说了一句。
关庭延扭头朝宁雨绣问道:“宁老板可有信心能对抗天圣堂?”
宁雨绣微微一笑,眼神朝向路前撇过去,道:“关大人,人下车了。”
关庭延这才回到正事上,见着从马车上下来的贺青,便上前迎接了过去。
“阁下想必就是天圣堂的三殿下了,关某已在此等候多时了,天圣堂此次参加本国商会,圣上特意嘱咐关某要好好招待友国贵宾,安置宅院都已准备好了。”关庭延说道。
贺青笑着朝关庭延拱拱手,回道:“您就是江州府卿关大人,听闻关大人治理江州卓越,贺青对您也是仰慕已久,今日能来到江州,还想同关大人交流交流治民之道。”
江成与宁雨绣在后方并排站着,见着贺青与关庭延各自摆套着官话言词,江成低声问宁雨绣道:“姑姑,这东济国的三殿下不好好在皇城待着,带着天圣堂满世界跑什么呀?”
宁雨绣微微说道:“这你就不知道了,这三殿下贺青本是要被立封太子的,但因为犯了一件事,最后非但没当成太子,还差点被新唐国的皇帝赐死,还是三殿下的生母,新唐国的皇后娘娘求情才保下一条命,最后落到天圣堂的位置,带着天圣堂四处经商,为国库创造收入,但从此不准踏入京城,也算是活下来的代价。”
江成听得好奇:“这三殿下犯的是什么事啊,竟然被逐出京城?”
“具体是什么就不知道了。”宁雨绣轻声道,“这件事知道的人很少,你也不许到处传,他最在意的就是这件事了。”
江成点点头:“姑姑放心,我心中有数。”
两人边说边望着与关庭延交谈的贺青,待谈论完后,贺青便朝这边走了过来,朝宁雨绣拱手道:“宁老板,好久不见呐。”
“三殿下今日率天圣堂光临江州,实在是江州的荣幸。”宁雨绣也回说道,“我已为三殿下的商队准备好宅院,待三殿下安置下来,还可以在江州城内好好的游玩几日。”
“今日来到江州,见江州城繁华如茂,与我国的京都繁茂相并美,我带领天圣堂四方经商多年,也是好久未回京都了,今日倒来到江州城竟有些怀念故土。”贺青有些愁怀的说述道。
宁雨绣微微低头,抬手抿嘴一笑道:“三殿下深得新唐国国君厚望,还将天圣堂交由三殿下打理,这可是莫大的荣耀,累些也是值得的。”
江成在一旁听得贺青与姑姑的说词不免偷笑一番,心想这贺青果真是要面子,居然还说出这番话来,硬生生将被逐出京城营造成经手天圣堂没有时间回京城。
这皇室子弟想必都是这般爱重面子。
这时,关庭延将宁雨绣喊到一旁,询问道:“天圣堂的商队人和车太多了,恐怕我们事先准备的宅院不够安置他们的。”
宁雨绣笑道:“关大人放心,我再另调一间宅院给他们。”
关庭延这才放心,宁雨绣随后带着天圣堂的商队进了宅院中。
待将天圣堂安置后,宁雨绣便出来喊过江成,笑眯眯似有事说道:“成儿,给你安排一个任务?”
江成见着姑姑这般不同于常态的嬉笑,似要分享个好玩的事情,道:“姑姑,什么任务,你说。”
只听见宁雨绣说道:“待会等我走了,你进去找天圣堂要租院钱。”
“什么租院钱?”江成疑问道。
“参加全国商会的商队,在举办地的住宿衣食都是要交一部分费用,一般是国库拨款支持全国商会的举办,期间所有商会的开支会由当地官府补贴九成,商队象征性的交一成,这是规矩,这次轮到江州也不例外。”
“那姑姑是要我去收天圣堂这一成的费用?”江成问。
宁雨绣摇摇头,接着道:“天圣堂是国外商会,不属于补贴范围内,你懂了吗?”
江成这才恍然大悟,连忙道:“姑姑的意思是说,这天圣堂此次在江州衣食住宿是没有江州府补贴的,所以要交全款。”
这里要值得一提的是,宁雨绣旗下所拥有的宅院足足有几百户,作为江州最大的货运山庄,此次与江州府协同筹建全国商会亦是拿出了多数的资源,其中便包括将旗下的大型宅院群作为安置点接待从全国来的商队,而住宿衣食的费用便是由与江州府商议好的情谊价补贴到山庄。
第七十一章 白银一万五千两
但天圣堂不同,天圣堂此次作为国外商会来参加东济国商会,本就是带着另一个目的前来,所以于京城于江州府而言,与天圣堂是表面上的友好,实际上是潜在的对手,所以未将其纳入商会补贴范围内也是默认的事。
更何况天圣堂财大气粗,此次执意要来参加全国商会,正好趁着这次机会作弄一下,于是关庭延才与宁雨绣商议出了这个点子,宁雨绣自然不方便做这件事,又将这事移交给合适的人。
江成。
宁雨绣将整件事情讲给江成,随后问道:“懂了没?”
江成点点头,道:“姑姑放心,要钱的事我最擅长了。”
“当时关大人跟我说的时候我就提到了你,这种厚脸皮的事还得你出马。”宁雨绣笑道。
“姑姑,什么叫厚脸皮的事就想到我了?”江成无奈道。
宁雨绣补充道:“也不是让你白跑一趟,你要到的这次天圣堂的费用都归你。”
江成欣喜的一瞪眼,宛若一个财迷,凑过来问:“真的?有多少钱啊?!”
“天圣堂大约四五十人,二三十辆车,在江州要住大半个月,大约八千两吧。”宁雨绣缓缓说道,“这些钱都给你。”
“钱不钱的不重要,主要是想为姑姑分忧。”江成长吸一口气,有些按捺不住的说道,“姑姑先去忙,这件事就交给我了。”
还未等宁雨绣再说话,江成便兴致冲冲的朝天圣堂所在的宅院跑去了。
一路上江成抑制不住的喜悦,八千两,八千两!
来到天圣堂宅院,贺青所在的院外站着两个护卫正把守着,江成上前道:“麻烦通报一下,我找三殿下。”
“江大人稍等。”其中一个护卫说完,便进去禀报了。
片刻后贺青跟着走了出来,见着江成,询问道:“江大人,有什么事吗?”
江成见周围有人,随后嘿嘿一笑:“三殿下,咱们换个地方说话。”
贺青尚不知道江成要说什么,便带着江成进了院中,这才坐下道:“江大人,现在没人了,您有话直说吧。”
江成挠了挠头,装作为难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吧,这事不知道怎么跟三殿下启齿,不说吧还不行,说了吧,怕三殿下认为我是小气之人。”
贺青仰身笑道:“看江大人话说的,想必是真有为难之事,江大人但说无妨。”
江成这才道:“三殿下,那我就直说了......”
“说吧。”
“实不相瞒,本国的全国商会的规模您也知道,汇聚全国各路商会参加,且商会举办时间就有大半月之久,这势必产生大量的花销费用...后面我要说什么想必三殿下也知道......”江成缓缓道。
贺青听之一笑,点点头道:“原来是这件事,江大人无需多虑,贵国全国商会的流程我也知晓一二,商队开销费用皆是常理。”
江成拍手叫好道:“三殿下能理解我真是太好了。”
“天圣堂不缺这点钱,江大人只管告知需要多少银子。”贺青见江成此番和和气气竟是为了此事,不由得仰身自豪一番,但凡是银子的事,在天圣堂面前都不叫事。
江成缓缓伸出一根手指,道:“差不多一万两。”
“一万两?”贺青伸头过来。
江成很是认真的点了点头,开始给贺青算了起来:“三殿下您看啊,您的商队大约有四五十人,马车货车约有二三十辆,在江州大约要住大半个月,我给你综合算了一下,大约就是一万两。”
“三殿下您看,您是友国来的尊贵的皇子,所以配置上都得给您上最好的,且就说这间宅院,别的不说,全江州城都找不到比这座更豪华更大格局的了,其他商会都享用不到这个,也只有三殿下您的身份最适合,加上商队兄弟们的住宿衣食还有货物的存放管理和马匹的给养,都得用上好的,但是这些一算出来吧,最后的费用快有一万五千两了,我也是跟我姑姑和府卿大人商讨了半天,说三殿下是友国远道而来的贵客,且身份不同于一般商会,我们一定要给予特殊待遇,这才在力所能及的最大承受范围内为三殿下缩减到了一万两,其余的费用都由江州府和云季山庄承担。”江成一本正经的解释道,“其实我还可以为三殿下说情多减一些的,只是此次全国商会规模实在太大,江州府和云季山庄也是难以为继,还望三殿下谅解,莫要坏了参加这次商会的好心情。”
江成将整件事由说的绘声绘色、有情有理,甚至表现出了为难纠结夸赞奉承等各种思想,竟一时间让贺青觉得无比受到重视,且他自持新唐国三皇子的尊贵身份,在开销方面也正如江成所说是大大方方,江成方才说的数目对他而言亦是小数。
贺青伸手微微拍了拍江成的肩,笑道:“江大人如此为贺青考虑,贺青甚是感动,天圣堂承蒙江大人、云季山庄和江州府的款待,这费用我会分文不少按一万五千两的整数给云季山庄汇去,江州诸位对天圣堂如此上心,我也代表天圣堂表达我的敬意。”
江成瞪眼一愣,油然而生一股敬意,抱拳道:“三殿下治商有道仗义豪爽,实在是令江成佩服的五体投地,有三殿下这等豪义情谊在,难怪天圣堂的声名会遍布五湖四海三山五岳,实在是世间少有。”
贺青被江成夸耀的心中飘飘然,脸上也是抑制不住的表露出受众的喜悦,又一边佯装平静道:“江大人过誉了,贺青只是带领天圣堂行分内之事,天圣堂能有如今的成就还要多亏大家赏脸。”
“有三殿下的带领,天圣堂自然是有名有响,说到底还是要看领导者的能力,今日我便是见识到了三殿下的才众,实在是钦佩。”江成继续奉承道。
“江大人亦是少年英才啊。”贺青回敬道。
见此事已经谈拢,江成也不再多留,连忙起身道:“三殿下路途劳累,今日要多休息些,我就不打扰三殿下了,告辞。”
第七十二章 何先生的笔记
江成从天圣堂的宅院出来不久,转而见到宁雨绣,宁雨绣将江成喊了过来,询问道:“方才山庄的狄总管说天圣堂汇了开销费用一万五千两,这是怎么回事?”
“钱到的这么快吗?”江成有些吃惊道。
“你别打岔,我问你,不是说八千两吗,天圣堂怎么给汇了一万五千两?”宁雨绣诧异问道。
江成笑道:“我就是按照姑姑说的八千两去要的,只是在话后稍稍的夸赞了他几句,说了些新唐国之皇子啊,我们给招待的就是最好的配置之类的,原本是一万五千两,我和姑姑还有关大人商议许久才为天圣堂补贴出五千两什么的.......”
江成将方才在天圣堂宅院中和贺青交谈的内容转述给宁雨绣听,宁雨绣听完又好气又好笑,道:“你这孩子,编起故事来一套一套的,别说是一个天圣堂,就是一百个天圣堂的商队来了我云季山庄都供应的起。”
“姑姑的实力我当然是知道,我也只是和那三殿下开个玩笑,没想到他直接把一万五千两都汇过来了,看样子天圣堂确实有钱,财大气粗的。”江成随后说道。
“你啊,确实是碰到个冤大头了。”宁雨绣敲了江成一下道,“这三殿下花钱大方,这万两银子确实不会计较,你呀赚大发了。”
江成嘿嘿一笑,搓搓手道:“那姑姑,这钱...”
宁雨绣一笑,嗔道:“放心,都是你的,我已经让狄总管给你开了个户,你以后取钱就直接到山庄或府中账房去取。”
“姑姑大气!”江成钦佩的朝宁雨绣竖起大拇指。
“不和你闲聊了,我还要去一趟山庄。”宁雨绣说完,便去忙正事了。
此时江成倒空闲了起来,付龙青已经回到城门口坐班了,今日的商队也已经到了七七八八,看了看天色,江成便往宁府回去。
在宁府吃过晚饭后,江成便打算去一趟南箓司看望何忠也。如今何忠也被关在南箓司内,南箓司答应全国商会期间暂时搁置何忠也的案子,所以这期间江成仍会时不时的去看望一番。
“柿哑,准备饭菜,随我去南箓司一趟。”
柿哑很快准备好饭菜装盘,然后跟着江成前往南箓司。
来到南箓司,那些箓员也自然认识江成,并未拦路询问,途中遇到东署院的院抚自天裘,江成也礼貌的打过招呼,随后前往南箓司大牢。
虽然江成只来过两回,但早已轻车熟路,何忠也被关在最里面的特号牢中,江成走过百十米远,便来到了。
“何先生。”江成轻声喊了一句。
何忠也端坐在床上,双目紧闭,似在闭目养神,江成每一日都会前来探望何忠也,并带上饭菜和疗伤药,有了补充,何忠也的伤也慢慢的好了起来。
但唯一让江成感觉到变化的就是何忠也变得沉默了,哪怕是先前大脑不清智时都能猜测出他是江正寻的儿子,并能与他一同探讨残留的记忆往事,而今经历了扑朔迷离的江家案宗一事后,何忠也就变成了这般沉默寡言,并不愿再提及南箓司的江家案宗,以至于江成已无法判断此事究竟孰真孰假。
面对何忠也现在的状态,江成亦无可奈何,调查真相一事也只好作罢了。
江成走近,将饭菜端过来,喊道:“何先生,吃饭了,我给您带了汤。”
江成说完,何忠也才缓缓睁眼抬头朝江成望了一眼,起身过来吃了起来。
“何先生,这是创伤药,您记得自己换。”江成将药瓶放到何忠也身下,何忠也又抬头朝他看了过来,这时江成发现,何忠也的眼神已然不同于从前,如今的眼神中带着一丝陌生与戒备。
江成就蹲在牢外,默默地注视着何忠也吃完所有的饭菜,又将菜盘一一的取了出来,交由柿哑装好,这才起身准备离开。
何忠也并不会说什么,江成也不知道问什么,但当他每次要从此处离开时,都会透露出一丝落寞感。
“何先生,我先走了,明日再来看你。”江成咂着嘴,缓缓道。
何忠也默默的注视着江成,缓缓站起身来,忽然开口道:“江成...”
江成一愣,随后有些欣喜的转过头来,“何先生,你喊我?”
这是何忠也这段时间第一次喊着江成的名字。
只听见何忠也缓缓说道:“我想起一些事......江州府档案馆第二楼四层九排七十六号的案卷下夹着一本笔记......”
江成听闻迅速的走过来,询问道:“何先生,你在说什么,什么笔记?”
“我的笔记......放在了那里......我不记得为什么会放在那里了......”何忠也似有些忽迷忽乱,但想了好久却想不起来,只是朝江成看了一眼,接着坐了回去。
何忠也的话无疑是在给江成指引了线索,何忠也的笔记,放在江州府的档案馆中,里面会记载什么呢,江成脑海中已经开始想象了起来,理所应当的联想到关于江家诅咒或者是父亲生前的事情记载。
想到这里,江成有些按捺不住了,快步的离开南箓司,边说道:“柿哑,你先回府,我去趟江州府。”
江成很快来到江州府,去了档案馆,如今江州府中的人都认识江成,自然不会有所阻拦,江成向档案馆的管理官员通报之后,便进入了其中开始寻找起来,按着何忠也给的准确地点。
江州府档案馆第二楼四层九排七十六号!
然而当江成走遍了档案馆各处,也没有发现档案馆有第二楼,于是回去向管理官员走去。
“丘大人,我想问问这档案馆有二楼吗,府卿大人让我来第二楼找些东西,可我寻遍了馆内都没发现有二楼。”江成这般说道。
管理档案馆的丘大人听闻抬眉一望,有些诧异道:“哟,有的,二楼是堆放陈年旧案等资料的,一般完结了的案宗和悬案一类的不会再启用的都会放入二楼,府卿大人有说要具体找什么吗?”
江成摇头道:“府卿大人好像是要查桩旧案,特意让我来取,若有二楼,还烦请丘大人带我过去一趟。”
第七十三章 八道县桓水村案
档案馆的丘大人听到既然是府卿的意思,也便没再多问,带着江成前往了档案馆二楼。
丘大人将江成领到一处,将此处靠墙的书架左右推开,藏在后方的楼梯便显露出来了。
江成见着这二楼的楼梯入口藏的像密室一般,疑问道:“丘大人,为何二楼藏的如此隐蔽?”
“江大人有所不知,原本这二楼是敞开的,到后来因为用的少了,就将二楼暂时搁置了,不再存放新录案卷资料,所以上面留下的都是老案卷了。”丘大人解释道。
“原来如此。”江成朝楼梯口望了望,随后拱手道:“多谢丘大人带路。”
“江大人要寻什么资料,我带你去。”丘大人提出要跟着江成上二楼。
“只是一点旧案资料,无需劳烦丘大人了,我自己上去便是。”江成随后道。
丘大人识趣道:“江大人,楼上久未清扫,灰迹尘铺,您上去可得小心些。”
“多谢丘大人关心,在下先上去了。”江成朝丘大人说完,便踏上了二楼。
这密档馆的二楼格局与楼下无异,皆是宽大,但书架摆放序列稍有不同,且丘大人说的没错,这二楼里充斥着一股尘土味和旧书卷的气味,随处可见落灰,与楼下有着天壤之别,想必也是久无人扫,江成先随意翻看了几本案卷,看上面的时间落款,果真都是些陈年旧案。
接着江成按照何忠也的指示在二楼中去寻找,起先并未找到何忠也说的四层,但是在一面宽大的书墙上发现了何忠也的玄机。
这书墙契合着整面墙高高如也,一共分布着十二层书梯,在整个二楼的书架中,只有这处是最符合何忠也说的,于是江成便站上了书梯,找到第四层,又顺着找到第九排,看着第九排的书架上的案卷都各自有着顺序编号,江成便觉得是找对了。
接着寻找序号为七十六号的案卷,经过一番查看之后,江成发现了这宗案卷。
江州八道县桓水村案!
见得案卷上写着这几个字,并在案卷上盖了一个永不启查的悬案盖章,江成有些好奇起来,随后翻开看去,只见第一页便写着这宗案卷的调查人和记录人,调查人是江成的父亲江正寻,记录人则是兹录何忠也!
江成心中咯噔一下,继续往下翻去。
东济历二十四年,夏,江州第八道县辖制下的桓水村发生百姓暴动,暴动百姓杀人放火烧山,一时间难以压制,事态扩大,影响恶劣,第八道县县府陆邦民上书请求江州府援兵镇压,江州府卿江正寻率兵前往八道县桓水村,镇压此事,了结暴动,恢复治安。
后续皆是细致的讲解江正寻在桓水村如何镇压暴动的事迹经过,此卷的撰写人便是何忠也。
江成看完这卷案宗,心中思索道:难道何先生是想让我看这桩案子,想必他是记不起来了,但这上面写的似乎和他先前说过的隐约有些联系。
反复翻看着这桩与自己父亲生前息息相关的案子,江成看入了迷,一时间忘了何忠也是要让他寻找案卷下放着的笔记。
直到将手上这卷案宗的内容全都读进脑中后,江成才缓缓放下,记起了正事,缓缓朝书架底下看去,经过一番搜寻,确实找到了一本陈旧的笔记。
然而,笔记上的内容,却差点让江成惊掉了下巴。
这本陈旧的笔记上的内容正是何忠也的亲笔记录,但与官方的呈现案卷记录截然不同,笔记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内容,整本都是记载江州八道县桓水村案的文字,更像是从自身角度记录的对此案的描述。
上面内容大致写的是,东济历二十四年,夏,江州府收到了从八道县传来的急信,写信的人是八道县的县府陆邦民,陆邦民在心中提到八道县底下以桓水村为开始,发生村民暴动,村民不知为何变得性情暴戾,杀人放火,从桓水村迅速蔓延到整个八道县,八道县的官兵已镇压不住,特才请求江州府卿关庭延援兵相助。
透过县府陆邦民的信中内容可看出,陆邦民与江正寻似乎颇有交情。这封信中提及的暴动似乎也呈现出及其严重的驱使。
江正寻收到信后,当天便率兵前往八道县,并带上了贴身兹录何忠也。
然而当江正寻到达八道县后,发现此地的情况竟与县府陆邦民信中描述的更为惨烈,在踏入八道县之后不久,江正寻便遭遇了一伙暴动的百姓攻击,然而他却发现,这些百姓并非是活人,而是已经死去很久了,身上的血肉都已呈现黑紫之色,更恐怖的是,这些已经死去的人的头都被撕啃掉了血肉,只有血糊糊的沾着少许血肉的头骨,而且诡异的活动着。
经过江正寻的一番调查,发现整个八道县下的乡村遍野皆是这般,其中不管是死亡的早还是死亡的晚的尸体,都诡异的活了过来,更有离谱的竟是那尸骨显然是已经死去很长时间,骨肉都腐化的差不多了,居然也活了过来。
但由于八道县地势偏远,群山隔绝,周边县镇亦是不知道此事,若不是陆邦民费劲将这封信传出,恐怕已经沦为活尸地界的八道县会无声无息的成为人间地狱。
江正寻刚踏入八道县,见着此情形便预感事情不对劲,连忙让人回江州调动红鹰军,自己则从活尸遍野的八道县中层层突破,前往镇上的县府寻找陆邦民。
陆邦民与全县官兵拼死守护着县镇,全县内大部分生还的百姓都跑到这里避难,最终江正寻与陆邦民汇合,并开始调查此事,最终锁定了事情的源头。
桓水村!
桓水村是最早出现村民暴动的地方,然而陆邦民知晓此事的时候,桓水村已经呈现极为严重的暴动事故了。
何忠也的这本笔记记载的内容,简直与方才所看的官方版案卷有着天壤之别,但更像是真实的记载,内容紧紧的扣住了江成的心弦,充满了惊诧与疑问。
然而,当江成继续往后翻看的时候,却发现,笔记后面没有下文了?
笔记后半段被撕了!
第七十四章 桓水村暴动
望着没有了后续的笔记,江成陷入了疑惑,这本笔记后半段很显然是被连半撕走,且恰恰是记载到江正寻要去前往桓水村调查真相的后半段。
“得去问问何先生。”
江成心中想道,随后将这本笔记收入怀中,准备离开,忽然想到方才是找了个要来寻案宗的借口进入的二楼,便将这本记载八道县桓水村案的禁案卷宗拿在了手上,这才离开二楼。
丘大人正在楼下等候,江成见状走了过来,将这卷案宗呈递给丘大人看,一边问道:“丘大人,这卷案宗能带出档案馆吗?”
“可以是可以,不过......”丘大人望了一眼案宗的具体,随后道:“这可是已经完结的禁案,不知府卿大人要看它做什么?”
“府卿大人的意思我等又怎么猜得到的呢,既然丘大人说可行,那我就将这案宗给府卿带过去了。”江成随后道。
“江大人慢走。”丘大人虽有疑惑,但没再多问。
江成带着案宗和怀中的笔记又去了趟南箓司,此时南箓司已要关门,江成快步上前,对箓员表面自己的来意。
“江大人,不好意思啊,按规定,这个点不允许探监了。”那箓员也有些为难道。
“我很快就出来。”江成接着说道,“或者你去向韩大人通报一声。”
“江大人,韩大人此刻不在府中,您还是明天再来吧。”箓员解释道。
“我真的有要紧的事......”江成继续说道。
那箓员甚是为难时,只见从南箓司内走出一人,西镇院院抚宋袁志。
江成见着宋袁志,指着对箓员说道:“你看,宋大人来了,我去找他说。”
“江大人。”江成绕开箓员朝宋袁志走去,那箓员急忙跟上前来。
“宋大人,我.......”那箓员走到宋袁志前,为自己没拦住江成而道歉。
宋袁志朝箓员摆摆手:“你退下吧。”
“宋大人,这么晚了没回去呢?”
“公务繁忙脱不开身,不像江大人一身闲职。”宋袁志站在原地漠视着江成走来,缓缓道。
江成眉头一抬,表示赞同道:“宋大人您说对了,我这官职确实空闲,对了,我去牢中看望何先生,很快就出来,不给宋大人添麻烦。”
宋袁志淡淡道:“江大人近段时间出入南箓司有些频繁啊。”
“我也不想啊,谁叫宋大人您抓了嫌犯关在此处了呢,我只好每天多走几步路了。”江成摊摊手,“宋大人先去忙,不用管我。”
说罢,江成便朝牢的方向走去,宋袁志听得嘴角一翘,随后转身道:“江大人,虽说韩大人答应你商会期间暂时搁置何忠也的事,也说了你可以随时来看望......但江大人终究是江州府的人,与南箓司还是有别,来得多了,南箓司内的箓员会多言的。”
“劳宋大人关心。”江成头也未回的留下一句,随后前往牢中。
留下宋袁志在院内,宋袁志淡然的神情下有些气愤,双目怒炬,已然憋出一股火气,随后拂袖离开。
江成来到狱中,将案宗和笔记皆取了出来,“何先生,我按你说的找到笔记了。”
何忠也躺在床上面对着墙,听闻迅速转身下床,朝这边走了过来,隔着栏杆,迅速的翻看着案卷和笔记本,随后抬头问江成:“这些你都看过了?”
江成点点头,又指着那本笔记:“都看过了,但是这本笔记后半段的内容不见了,这是怎么回事?”
何忠也翻开笔记最后,看到了撕去一般的内容,开始沉思起来,但似乎想不起任何往事记忆,缓缓道:“不知道......我记不清了......”
“那你还记得你这后半段写的是什么吗?”江成寄希望于何忠也看到自己的笔记能回忆起一些往事。
何忠也依旧摇摇头:“记不起来.....”
并不断的翻看着自己写的内容,忽然一愣,像是想起来什么,随后指着笔记上的文字冲江成说道:“八道县!”
“八道县?”江成疑问。
何忠也连忙说道:“八道县,县府陆邦民.....”
江成这才明白过来,确认道:“你是说,八道县的县府陆邦民大人知道这件事?”
何忠也快速的点头。
江成缩回身来,蹲在一旁思索了起来,发现何忠也说的的确有道理,如果案宗和笔记里记载的真实发生过,那么作为八道县的县府陆邦民肯定知道实情,且何忠也的笔记里多次提到陆邦民,想必当年江正寻在八道县的事他也知道。
江成的思路越发清醒,有些兴奋的冲何忠也说道:“何先生,那我哪天去一趟八道县找那陆大人问问?”
何忠也点点头,随后放下笔记,睡回了床上。
现在又找到了线索,江成的心情有些明朗起来,收好笔记和案宗,便离开了南箓司。
此时,江州府府卿楼内
关庭延已坐在案前撰写许久,随后抬起身来,舒缓了一番筋骨,又俯下身去撰写起来,这时一人敲门走进,正是档案馆的丘大人。
丘大人抱着许多的档案资料缓缓朝关庭延的桌前走来,将其放下,一边道:“关大人,您要的资料都在这儿了。”
“丘大人辛苦了。”关庭延抬头道,接着继续撰写。
丘大人放完资料在一旁站了片刻,似乎有话要说,但迟疑着,随后关庭延发现端倪,抬头问道:“丘大人还有事吗?”
丘大人这才解释道:“倒是有一事.....”
“丘大人但说无妨。”
丘大人便说道:“今日白天...江成大人来密档馆,说是您让他找一卷二楼存放的案卷......带出了档案馆......”
关庭延眼神微微有些意外,随后问道:“嗯,那宗案卷丘大人应该过目了吧。”
丘大人连忙点头:“是的,在下看过了,是江正寻大人去八道县办案的那卷。”
关庭延眼神中透露出一丝震惊,手中的笔不自觉停下,随后抬头道:“丘大人过目了就好,我近期在编写案录,所以需要用到,用完了马上就回还回馆内。”
丘大人见关庭延这般说,对江成狐疑的心这才放下,连忙道:“关大人身务繁忙,况且那案卷只是旧案陈卷,不着急的。”
“那边好,丘大人请便。”关庭延笑道。
丘大人离开府卿楼后,关庭延的神色忽的变转起来,思绪已有些乱,手中的笔也不再写了。
这江成,他拿这宗案卷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