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五章 纸人
江成坐在江州府内,已经将管制江州城的人手分布下去了,实质上从此刻开始,他便算是正式掌管了江州城,只不过还缺的是一个通报,向整个江州城的百姓告诉这件事情。
而在此之前,他在江州城百姓的眼中并不算什么好人,上一位江州府卿关庭延,众人皆以为因他而死,虽然后面得以澄清,但他被捆绑游街的那一日,依旧挥之不去,没有公信力,百姓如何会答应他的管辖呢。
虽然江成并不用担心这件事情,一切都已经有宁雨绣安排妥当,只需不断的加派人手维持城中管制,江州城最主要的原因,是江州府机构无人,容易造成民心缺失,而江成,则需要利用江州令的身份,牢牢的将江州城团结凝聚起来。
他此时坐在江州府内,便将这些事情一股脑都想了一通,最终还是心情烦躁不知所措,再也思索不下去了。
让他不敢面对的,是唐沁柿哑四人,并非不敢面对感情,而是不知如何处理她们之间的关系,早在此之前,江成便已想好,若娶四妻,固然不是不可,他与每一人,都是有着不可离舍的感情,仿佛命运的捉弄,逃离不掉,也割舍不了。
照顾着江成最多的是柿哑,他第一次着眼爱上的则是唐沁,然而多次救他于生死之中的是云卿,却和林小骆有了夫妻之实……
江成想不出任何措辞来形容他与她们的感情,深思熟虑了许久,也想不出一个形容的词。
“想那么多干嘛呢,分明都是我的女人!”江成拍了一下脑袋,站了起来,但不知为何,他明明知道这一点,却不知如何真正面对。
妖道……临……
此时天色已黑,偌大的江州府内毫无灯火,江成一直呆坐着回过神来时,才发现天已经降暮了,他清了清心神站起身来,不管怎样,都要回去的面对的。
只见眼前亮起一盏灯,一道倩影手提着灯笼缓缓走来,是唐沁。
“沁儿?”
她轻频默笑,来到了江成身边,静看了一会,开口道:“还不回家?”
“你不怪我?”江成朝她问道。
唐沁没有回答,只是默默的笑着,接着凑身过来,轻轻的将他抱住。
“只要是你就好啦。”唐沁在她耳边轻声道。
江成这一刻觉得有些不真实,他没想到唐沁会接受这件事情。
“天确实晚了,还是早点回去吧,别让我们担心”唐沁又说了一句。
江成抱着她,点了点头,闭着眼,但鼻间却闻到一股纸灰的气味从唐沁身上散发,与她身上的芳香向来不同。
“你身上……”
噗!
那柄灯笼的手把,突然一声刺入了江成的胸口,江成脸色一变,疼痛的睁眼,只见得眼前的唐沁不知何时已变成了一个纸人,接着爆裂一声,由灯笼延伸噼里啪啦燃烧了起来。
“你不是沁儿!”江成紧张的看向那古怪的纸人,胸口又是一阵疼痛加剧,那面无表情的纸人,突然似咧嘴笑了一下,紧握着灯笼把,往江成的胸口捅去。
江成连忙翻手制止,另一只手也擒住那纸人的手,然而纸人却像个石块一样坚韧,竟丝毫不被影响。
“啊!”
江成奋声喊了起来,一脚蹬开那纸人,往后退了几米,抽身出来,胸口已经红透了一圈血迹,好在并未伤及太深。
“何人在此?”江成朝四下喊了一句纸人盈盈一笑,挥着灯笼便扑了过来,将那灯笼烧得像一个火棒,落地不沾火,反而只对江成起火。
江成扑灭了袖子上的火后,又转了两圈离开,紧皱着眉看着这纸人,想不出是何方神圣,随机暗自从袖中抽出一章钦火符。
那纸人轻盈的转身飞扑过来,江成就势身形一躬,抬手将钦火符甩在了纸人身上,随机扫腿一脚,分明轻盈如纸的纸人踢上脚却石块一样沉重,然而江成这一脚也使足了劲儿,一脚便将他砸在柱子上。
未等那纸人起身,江成便飞身上前一脚踩住了纸人头,心头一念,那钦火符便爆燃起来,迅速蔓延全身,纸人穿出尖锐的破气声,被火焰燃出一个洞,顷刻间像是破了力法,便变回了薄风如常的纸人,很快便烧为了灰烬。
江成目望向府外,轻捂着胸口看了一下,快步的走了出去。
……
七日前
乾州……东境县……尧王村
白日的东境县内薄雾冥冥,一日都未曾消散,不见人往,也没听见身影,仿佛飞鸟都没有一只。
此时是尧王村的清晨,却诡异的没有一丝生机,村中各家各户门户大开,寒雾侵袭入屋内,那卧房中安然的躺睡着家中的主人,却早已尸身发白,寒徹如僵,只有嘴中,竖插着一根燃了一半的红香,落下的香灰都散落在嘴边,每家每户皆是如此。
整个尧王村,无一而活!
在赵家大院内,同样是如此,一柱烧了半截的香插在院中一道黑色衣袍上,地上只有一摊即将干涸的黑水,镇守尧王村的魈已经脱身而逃,这便是遭遇过一场大敌之后的现场。
而屋中同样被破开,不同于各家各户完整的是,赵辅的院子屋内,更是一片狼藉,仿佛被大清洗了一番,似乎有人在找什么东西。
在那件密屋内,一张红色的符布已经散了,垂在桌边,桌案上,只有着一尊生了灰的香坛,桌案上少了一物,江成的命父,江从寻的塑命金身,已经不见了……
……
江成从江州府中快步走出来,很快听到城内的百姓惊吓逃乱,几人只在一眨眼间,便踉跄倒在了人群中,百姓四散逃去。
江成放眼看去,偌大的江州大道上,竟然出现了许多打着灯笼,随风飘荡着的古怪纸人,他们临人便引火上身,将其点燃,步入分道后,又左右散去。
大道入城远处,打着灯笼的纸人源源不断的漂浮着,不知其来之地。
“御符术!”江成脑海中只想起与这三个字,与钦天术中有些相似的地方,而这种操纵纸人怪乱的术法,不正是一种道家之术吗?
第五百二十六章 张三清
道家御符之术,城中有通此术的人在且作乱!
江成当即迈脚冲出江州府,径直朝江州大道上跑去,竖指一开钦天符,眉心钦天符亮起,将那些纸人一一打穿。
“大家都躲起来!”
江成站在街道上朝众人们喊了一句,又伸手拦下两只纸人,翻身跃过躲开了纸灯笼,将两只纸人互相一拍,各自燃烧了起来,江成一脚踢开,朝前看去,只见到街道上足有上百的纸人。
这时,那些纸人便朝江成围聚过来了,俯身冲前,挥舞着灯笼犹如转灯,完全是以贴身的姿势打了过来。
很快,那些纸人便里三层外三层,各自八方占据了方位,呈着对线的朝江成冲换了过来,纸人倒是不难对付,只需破穿了纸糊的身体,便可破法,但江成关注着的是暗地里的操纵之手。
不少城中的百姓躲在远处,默默的观察着这里的情况,江成干脆拆了十几只纸人,将其绑在了一起,灯笼甩甩晃晃犹如一盏灯棒,江成便挥舞着这串纸人打去,片刻工夫后,便破了里三层的纸人阵。
外三层的纸人突然列阵直队,像是有一条无形的丝线穿着,陡然汇聚成了一条条纵队,挥舞着盘踞成龙朝江成转了过来,灯笼犹如蜈蚣的长脚密集。
江成踏过纸人的阵法朝前看去,在江州大道的尽头处,只见有一个穿着黑金色道袍的道人,一手拿着纸人符,一手别着三寸长的木剑,悠哉悠哉,毫无顾忌的朝江成这边走来。
那道人老气横秋,双眉上翘,双眼如豆散发着绿光,透露着阴沉的狡黠,脸长瘦弱并蓄着山羊胡,踏着稳健的脚步,让人看到的并不是仙风道骨,反而是一身的邪气。
“七有七乘道,世间万法妙……”那道人缓步笑着,嘴中沉吟着这两句,忽的将那两对纸人一收,纸人轻飘飘的浮起飞快叠回,站到了道人身边。
江成这才腾出眼看向了他,脸色一沉,上下打量了一眼,发问道:“你是何人?”
“九还九重今,九霄御三清,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张三清是也。”那黑金道袍的道人接着说道。
“张三清?”江成煞是一愣,震惊的看向他,竟然是那道天盟从未现过面的妖道张三清。
江成下意识的后退几步,微微躬着身子有些防备的看着他,道:“道天盟的三绝妖道,看来我们是第一次见面。”
“确实如此,不过我想见你很久了,江成!”张三清朝江成笑道,微微挥手,那两队纸人便给他让出了一条路,“听说玩蛊毒的那家伙和佛来和尚都死在了你们手上,今日我特意来看看,你究竟有什么能耐。”
“你若早点现身,也就可以早点下去和他们见面了。”江成随即道,“不过你们道天盟一共就这么点人?”
张三清哈哈一笑:“你以为如何?我们的人嘛,你想要多少便有多少,天底下任何一个人,都可以是我们道天盟的人!”
“那你来江州城做什么?”江成微微点头,一手伏在背后,暗自催动七擢剑。
妖道眉目一动,道:“来找你算账啊……”
张三清边说便催动手指,手间的那张纸人符扬撒到空中,瞬间燃烧起来,化出一道纸人的烟影,覆盖在了其他纸人身上。
那些纸人如同活过来了一样,咧嘴一笑,纷纷左右围聚上前,将江成围了起来。
江成瞥眼一笑,随机拿回手,道:“你拦我也没用,江州城内,有的是人等着你。”
“我只需要在这期间把你解决就行了,其他人,不足挂齿!”张三清沉吟一笑,神情顿即严肃起来,双指一挥,肉眼可见的空气波动了起来,张三清凭空在眼前挥画出一章符令,翻手一推,极为稳妥,但仅一眨眼间,便飞速的冲去贴到了江成的身上。
江成只感觉胸口一阵灼热,低头一看,已不知何时多出了一道符印,像是被烧出来的。
接着,那些纸人的飞快如鸢的转来,成队的左右贴合而来,临近便燃火崩起。
江成酝酿出一掌,夹杂着强劲的力道猛然推开,然而并无效果,很快就别张三清的气劲压制化解。
黑夜中明光闪过,七擢剑闪烁着炽红色的钦天符现身,江成飞身跃到空中一把抓起,接着挥剑斩去,将那些纸人一一斩破成两半,左右倒下爆开。
江成沉闷一声,翻手推剑朝张三清斩去,脚步一催,身法极快化作一道风影。
张三清却不为所动,微微一笑,等待江成临近时,竟不懂身色的侧了一下身子,翻手一掌朝江成推去,未等近身,那一掌便肉眼可见的隔空在江成身上深陷出一道手掌的凹痕。
那一刻,仿佛静止了一会,一切都变得极为慢下来,江成只感觉到身形一轻,浑身不由自主的无力感,接着整个人变向纸片一样被推开,足有七八米远,狠狠的摔到了地上。
张三清又是一笑,竖指抬起一张符,迅速无火自燃烧出一道青烟在手中盘踞。
“敕!”
一字道令从嘴中挤出,瞬间一道巨大的符压如山的在江成身上压了下去。
江成幸好在那一刻握着七擢剑直插在地,七擢剑迸发出强盛的力量同等抵抗着,竟在那张符压的压迫下飞速旋转起来,火星四射。
“给我破!”江成咬着牙转身扑起,抡着七擢剑翻身一斩,符光大显,半空中穿出撕破气流一样的声音,一道剑芒划破了压制,飞速朝张三清斩去。
张三清身形一动,一手如同水顺一样抚着剑芒落地,在地面上凿划出一道近米长的剑痕,但就这般被张三清化解。
江成有些诧异的抬眼看去,发现张三清竟没有丝毫吃劲的情况。
“江成,你怎么才八辰的实力!”张三清目光寒冷的打量过来,不知是嘲讽还是如何的说了一句。
“我乃九辰!”江成握紧了七擢剑回道,他自然知道自己的实力,早已经步入九辰行列了,而今恐怕也有九辰中品。
“不不不,你现在……只有八辰!”
第五百二十七章 战乾元之境
“八辰是吗?试试看!”江成看了张三清一眼,挥动七擢剑,踏步便冲上前去,在空中舞出三道气刃散开,继而飞身一斩。
张三清挥袖反手一挡,凭空划出一枚符箓抵消散下,接着又是震出一道符箓朝江成撞去,临相撞时,江成的身形转眼化为白影,白影被震荡散开后,很快又聚神化形,直冲而来。
这还未完,那若无不见的元神牵线,在张三清还未发觉的空中,在他身后,江成已疾步踏了过来出现在后方,灌入内力掌手将七擢剑推了出去,径直刺向张三清的后背。
张三清很快便反应过来,侧身抬起一手,一道符纸爆开,凝化成一道青烟般的大手,将七擢剑握在了手中。
“哼,身法确实不错。”张三清冷笑了一声,化手一捏,江成只感觉顿身无力,七擢剑很快便凭空下落,继而张三清又是挥手一转,一道内力酝酿着七擢剑掉头转了两圈,猛刺了回来。
这一剑出的更为疾速,江成几乎差点没接下来,看准时机抢握住七擢剑的那一刻,整个人便轻飘飘的被带飞几米远。
张三清抬手举起一章符纸,符纸上画着奇特的竖符,落笔为尖,仿佛是一锥钉,又仿佛是一道雷,凭空便在张三清手中点燃,接着朝江成挥指划去。
那符纸面前散化出一道大印,正是符中的样子,随着张三清挥袖一出,一道荆棘般的雷刺便化形扬了出去。
那道雷刺亮着强烈蓝白色的符光,又像是寒冰一样,江成稳固身形后,踏步一降,跳到地上,那雷刺竟也垂着便落下了,直临头顶。
江成抬剑反手一挥,另一只手握着剑端,硬生生扛住了雷刺,接触到的那一刻,江成瞬间手臂发麻,宛如雷击一样触电。
“好强的术法!”江成第一次与这等用符箓之术的道人交手,算是体会到了道符术的特别之处,七擢剑本质属石,并不传电,因此让他麻木的,则是术法的威力。
那雷刺钻出了一道尖芒,闪着刺眼的芒光,不断的往下凿着,江成只感觉这是一座大山的重量,丝毫没有反制之力,眼见着双腿压制难敌,已屈膝了几分。
七擢剑身开始符光大显,发出呜鸣的声音,钦天符更是像在颤抖扭曲了一样。
只听见咔擦一声传来,七擢剑竟被穿透出了一个洞,剑气顷刻间破了防,雷刺飞快地劈了下去。
江成只感觉到无比的无力感,霎时间,突然一只手飞快出现,抓住江成往后一跳,又将七擢剑弹开,猛势退出老远,七擢剑铿铿锵锵被雷刺击打得直作响。
江成站稳脚跟,扭头一看,只见是云卿。
云卿微微看了他一眼,继而看向那张三清,沉声道:“出事了怎么不跑?”
“你先回去,此人是道天盟的三绝,实力不小。”江成连忙说道,摊开一手将七擢剑攥了过来,扫剑一看,只见已留下了一方穿洞,江成继而横剑一挥,挡在了云卿面前,将她护着。
云卿愣然的看着江成的举动,微微抿了嘴,抬起杀意的眼神看向张三清。
“江成,你不会要找个女人来保护你吧。”张三清见到云卿后,呵呵的笑了起来,把玩着一张符纸,耐人寻味。
“妖道,废话少说了,今日定不留你!”江成眉头一紧,迸发出一展威严弥漫在周围,无形的扩散成一个领域。
张三清见状更是轻蔑一笑,道:“别丢人了,我都说了,你现在不过是一个八辰的实力!”
话罢,张三清抚了抚道袍,随意的抬起头,眼中寒芒微烁,一道威严领域施展开,竟瞬间让这周围变得压抑起来,仿佛声音也慢下来了。
江成眉头一皱,有些疑惑的看向他,发觉自己的实力竟被压制住了。
“怎么会这样……”江成暗自打量了一下自己。
云卿美目微动,缓声道:“此人似乎是九辰巅峰……”
九辰巅峰?
江成一惊,怪不得威压如此的恐怖,整条街道仿佛都充斥着妖道张三清的威压,朝这边涌了过来。
云卿默默的看着张三清,同样施展出来自九辰巅峰的威压,当逞不让!
“噢?你还是个九辰巅峰?”张三清随之一笑,好奇的打量其云卿,“看上去确实有几分实力,只不过啊,我比你高那么一点点!”
张三清挥手道袍一开,一股更强的威压涌来,足足高出了几个档次,一张符纸轻手一点,便化作了虚无的符令法门融于身上,在这条街道中,威压强盛的有些喘不过气来。
张三清挥手朝左推去,那符令便化为火形,猛烈的击穿了左手边的几间房子,燃气熊熊大火,直穿透门墙的阻隔,遗落下符咒的样式缺憾。
乾元之境!
江成和云卿皆察觉到了张三清的实力,震惊不已,足以超出他们许多的力量,且有着本质的区别,这种气息,江成只在师父师娘身上察觉到过!
“你现在该知道,你一个小小的八辰身手有多么微不足道了吧。”张三清动也不动,像把玩一样挥手挑动出三道符箓,分别是一黄一蓝一红,张三清随手甩出一道符箓对着街道一旁的屋楼,那如纸片一样的符纸瞬间片飞过去,如刀片削铁如泥一样,穿过了整座屋楼。
随后又是两道符箓飞出,同样的方式甩出,只听见尖锐的破风声一般嘶鸣着,转眼间,三道符箓便被张三清就手一收,回到了手中。
继而,左右两边的屋楼都轰隆一声,朝向大道中倒了下来,迎面朝江成那边砸去,符箓切过的砖石墙瓦木梁处,平整不已。
江成与云卿转身避退,江州大道两边的屋楼大铺接连不断的倒塌下来,在张三清的操纵下宛如儿戏。
“不能让他拆了!”江成眉头紧皱,挥剑飞冲了过去,继而化出两道分心白影,飞快的潜行绕后,三方齐亮剑鸣,落头斩向了张三清的头顶。
张三清抬头一笑,推开一道符纸,飞速绕身转了起来……
第五百二十八章 诛头
符纸如火团一样绕身盈游着,继而分化出一道又一道,宛如一堆萤火,在江成那一剑落下时,转而分出三股方向迎击回去,竟硬生生冲散了江成的两道分心白影,继而如游蛇一样转绕缠回,直撞像江成的那道真身。
眼看那一剑配合着江成极快的身法落下要斩向张三清,恍惚间,却忽然符光一振,张三清准确的摸索到了江成落招的方式,一手擒住了江成的剑。
张三清另一只手迅速捏紧,摊出一道符拳朝江成抡去,速度同样极快。
这时间,一道明亮的剑晃直插下来,挡在了张三清这一击前方,剑身肉眼可见的弯曲成一个夸张的弧度,接着断裂飞速弹开,与此同时,那还剩一半的剑,忽的被一道疾影掠过,转向一扫。
张三清抡起道袍飞速退后,眉头一低,只见江成面前站着云卿,手中横握着断剑,上面淌着一道血迹。
“哼……嗯?”张三清不以为然的抬头看了一眼,接着脸色一变,伸手摸了一把脖子,脖子处竟被云卿抹了一剑,留下了一道伤口,正淌着血。
“你这乾元之境,也不太货真价实啊。”云卿冷冷朝张三清说道。
“是吗?那你来试试?”
张三清说罢,双手催动三枚符箓转动了起来,法指一掐,甩着符箓便朝他们打了过去,那符箓临近空中,陡然起火亮盛,像一尊尊火骷髅,尽是些妖邪术法。
“我可以拖住那些符箓!”江成朝云卿说道。
云卿点头,与江成争先上前,江成身形一动,斩动七擢剑朝那三枚符箓击去,云卿则疾影一晃,迅速消失在眼前。
张三清左右环顾,正欲着眼去寻,看到江成反而不退反近攻了过来,便先操纵着三道符箓,锋芒毕露如削断房屋一样,再次与七擢剑拼了上去。
“七擢前辈,我们总不能败在此人手里吧。”江成寸步难行,咬紧了喊了一句,灌输内力催动钦天符大起,实力陡然上涨了几层,扬剑一劈,同样削铁如泥一样,与那符箓迎面相撞。
七擢剑僵持在空中仿若不动一样,江成便自行挪身,卯足了劲横势一劈,符箓径直被弹回,飞快地朝张三清劈去。
张三清催指欲动控制符箓,只察觉到身后寒风一过,云卿冷面掠过,一把断剑从脖子间划过,顿时呛血而出。
张三清这时哪顾得催符,一下消了术法,三道符箓飘地落下,被江成迅速一剑斩成碎纸,这还未完,云卿的断剑又是从身后划面而过,速度之快,张三清哪里招架的过来。
张三清痛喊一声,迸出一股席卷的内力想要清障周围,然云卿不为影响,早已落脚现身,站在了张三清几米远,默默的注视着他,手中暗握着一把匕首,随时瞄准着张三清的后腹。
黑金道袍顿即散为两半,顺着身体滑落,只见张三清身中竖着一条血迹,正是被云卿所伤,一连从胸膛划到面部,这天下第一女九辰的近攻刀法,杀人快疾无形,向来是难躲,更何况专玩符箓却不精身法的张三清呢,虽说是乾元之境,但云卿这般试探,实质上也看出了端倪,并不是扎实的乾元之境实力。
衣服散开,张三清的胸口处,那胸骨之间赫然突兀着一颗诡异的魈骨,不仅栩栩如生,更咿呀张口,那层外皮已经薄弱得透明一样,将那颗魈骨的模样映得十分清楚。
然而还有更让人惊讶的是,那魈骨如同心脏一样扑通扑通的鼓动着,似乎完全代替了心脏,整个胸膛的肋骨呈现出畸形的隆起错位,就像是一只多手多脚的怪物盘踞着,就要撑破人皮挤出来了。
那魈骨看上去尤为愤怒,咧嘴朝江成嘶吼了一下,骨头撬动着十分狰狞,完全不似一个正常人的身体。
“你也是魈?”江成紧皱着眉抬眼,朝张三清说了一句。
张三清将视线从胸口的魈骨挪开,身上一道对称的血线让人显得更加狰狞,张三清发出裂了嗓子一般的笑声,道:“呵呵呵,是又如何,道天盟……不正是这样存在的吗!”
江成默默的看着他,握着七擢剑的手指敲了敲,道:“那我就更有必要铲除你了。”
话罢,眉心的钦天符亮起,七擢剑的剑身也被激发亮了起来。
“就算是伏魈人,八辰的身手,也不是我的对手!”张三清呵呵笑道。
下一秒,诡笑着的这颗头便凭空挪位,只见被一柄剑身端着,极快的便甩了出去,踉跄滚在了地上,一道紫色身影掠过,便是持此剑的张承,继而,又是一道紫影掠过,将张三清斩落的那颗头径直一斩,寒芒迸出,断头又裂成了两半。
阿周收剑,与张承二人左右一战,脸色阴冷的看向张三清。
“妖道,这么牛气,上次怎么打不过跑了?”张承朝张三清说道。
“死不足惜!”阿周接着道。
张三清那颗断头一下子劈成了两半,自然是无用了,那尊身子反倒是还有余热,踉跄的扶稳,跪在了地上,动静越来越小。
江成松了一口气,朝张承阿周笑了笑:“来的挺及时的。”
“嗯,只是没想到是这妖道在城中作乱!”张承接着说道,“胆子这么大,恐怕不是一个人来的,快去让人关城门!”
“对对对!”江成意识过来,连忙点头,此时大道无人,只能亲自前去了。
张承阿周和云卿几人面色冷峻的注意着张三清,还不能放松警惕,果真,断了头的张三清,咯咯的笑了起来。
“一群小年轻,当真是有几分果敢,真是英雄出少年呐!”
张三清的声音依旧响起,却不知从何处传来,那尊断头身体缓缓颤抖着,仿佛是来源。
江成张承几人警觉的防御着走上前,将剑持在身前,张承微挑着剑,顶上了张三清的身体。
“先破了他的魈骨!”江成说道。
张承点头,掌剑上前。
呵呵呵呵!
突然麻痹充耳的声音环绕响了起来,只见张三清的身体陡然挺直,那魈骨处,胸膛肋骨一样的畸形怪手撕破了皮肤,当即抱着张承的剑飞快爬去……
第五百二十九章 镇魈
魈骨挣破了张三清的皮肤,抽出他浑身的骨骼,仿佛这才是与张三清为一体的样子,很快张三清便只剩一张皮肉,那漆黑的只有骨架的魈骨飞快的爬到了张承的眼前,不过一拳大小的头颅看上去与身躯格格不入,却又是完完整整的一体。
那尊魈骨像蜘蛛一样抱着剑身掩面而来,张承见状迅速脱手抛剑,身形一仰,魈骨又勾手而来。
哐当一声,一剑斩上了魈骨那佝偻畸形的手臂,却毫发无损,反倒是剑锋一滑,顺着手臂滑斩到了魈骨的头下,阿周蹙眉一紧,用足了劲挥剑划出,但同样无用。
魈骨的头颅诡异一笑,身子极为扭曲的转身缠上了阿周的剑,一手搭上了阿周的手臂,就像粘住了一样,死死的扣在了上面。
阿周脸色一变,连忙甩脱,魈骨的手一紧握,阿周袖下的手臂就似断了一样,传出清脆的咔擦之声。
张承挥剑朝向魈骨的头颅斩去,那魈骨极为敏捷的转头一张,一口咬住了张承的剑,咔擦一声像脆片一样咬断了,接着以脚化手,盘曲着缠住了张承的手臂,同样是一拧,张承也挣脱不得,手臂扭曲咔擦起来。
入髓的疼痛响彻着,魈骨反倒是盯上了阿周,凑身过去朝她亲咬,方咧开嘴,断剑一现,云卿便持剑直捣魈口。
“去!”
云卿掌手一拍,将断剑震了出去,这一击九辰巅峰的内力,灌着断剑硬直穿透了魈骨的拳头般的头颅。
这下,那魈骨便再张合不了嘴巴了,发出低声的呜咽声,疼痛转化为愤怒一样,两只手抓住张承阿周捏得更紧。
云卿眉眼一皱,扭头道:“他的身体太坚硬,斩不动。”
“他是魈,让我来试试!”江成竖起七擢剑,紧眼的看向魈骨,转势挥了出去。
七擢剑如火如临,炽光大显,一击,便嵌在了魈骨的手臂上,砍得动!
江成心念一动,继续发力,更加凶猛的砍了下去,继而引出钦天元符之力,七擢剑身上的钦天符如丝如网全部灌亮,江成猛喝一声,又深嵌了三分。
云卿在一旁帮助江成压制着魈骨,有些紧张的看着他,问道:“再快点。”
张承和阿周强忍着疼痛,四人互相协力将魈骨困在这里。
“斩不下去,我再试试!”江成将七擢剑一按,抬脚而起,蹬空时,便挥斥出双手,凭空结出一道镇魈印,手中赫然出现一道红芒,肉眼可见的转大,继而出现了那尊刻画着钦天符的镇魈印。
“保护好他们!”江成朝云卿喊了一句,云卿默然点头,一脚顶着魈骨,随手支撑开一道真气屏障。
半空中,江成手中掌着镇魈印落下,就着七擢剑一砸,顿时火星四溅,鲜红色的镇魈印顷刻印入魈骨体内,巨大的力量拍上七擢剑,便瞬间深下了几分,七擢剑忽然一松,哐当咋滴,落地的同样魈骨的那一只断手。
魈骨痛苦的吼叫了起来,松开了抓住阿周的手,云卿眼疾手快,一手将两人护住,随即一脚,将魈骨踢开老远。
江成身影一动,飞快掠过间早已摧动起七擢剑,一手持剑一手掌印,借了钦天符的力量,三宝齐出化作一击,身形如风,快的只见到一抹飘着红点的影子。
砰!
江成身形立于半空中,七擢剑距离魈骨仍有几尺的距离,魈骨还留存的另一只手,掐住了江成的脖子,魈骨扭曲的样子,盘曲缠绕成了一棵树的样子,胸膛的畸形肋骨像铁爪一样张开,将七擢剑扣住。
“江成!”
“江成哥哥!”
张承和阿周脸色一变,震惊的喊道。
云卿蹙眉一紧,飞快地冲了上去,手中已扬出一道匕首,未等靠近,魈骨身上的爪状肋骨竟然一根根的脱身飞出,连着脊柱的一根根肉色筋线穿插而来。
而这一边,魈骨仍未停下动作,掐着江成的手颈越发用力,一道鲜血从嘴边溢出,江成心有余而力不足,他怎么也想不通为何就这么轻易被张三清的魈骨捕捉到了踪迹,引以为傲的身法,也显得没了优势。
云卿见状抿了抿嘴,怒火已上心头,先发三根畸形肋骨抛来,如矛带钩,穿透着梭梭的破风声,云卿着眼一动,扬起匕首就势一插,拦下一根肋骨,猛喝一声,带着怒意,硬生生将那坚硬的肋骨折断,又继而匕首一割,将那筋线切断。
剩余的畸形肋骨化作了一道道防御,拦在了面前,云卿心中要救江成心切,也顾不上那么多,便这般分了神,一连拆了三根肋骨。
这时不远处,张承和阿周脸色惊变,大喊道:“小心!”
云卿警觉回头,只见方才被拆下的魈骨,仍有着一道细有若无的筋,盈盈飞起直朝自己插来!
与此同时,前方也是如此,魈骨一手甩下江成砸倒在地,魈骨头颅一吼,朝向云卿吐出那柄断剑,接着便是扑身上去。
云卿又是头后寒意一生,顾后已不能顾前。
云卿忽然一愣,身后寒风煞起,无声的停止了下来。
几片竹叶,从半空中飘荡出来,云卿转身看去,只见魈骨像扑了个空,但她身后,分明有一个人,替她挡了下来。
那名看不见的影客,淌下血,便倒了下去。
“切碎他!”柿哑的声音如寒芒一样响起,众人看去,只见柿哑和宁雨绣已经赶来,带来的,则是竹影会。
顷刻间,魈骨被清算击退走,竹叶飘零间,密密麻麻的影客如风无形的与魈骨厮杀着,卷动起落地的竹叶。
“少爷……”柿哑下意识的跑向江成,心疼的扶起他,上下打量着伤势,连忙用衣袖拭去江成嘴边的血迹,继而注意到了江成的胸口,更是心疼,“怎么……这儿也有伤?”
“无碍……”江成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
“云姑娘。”宁雨绣连忙吩咐两人过去照料张承阿周,接着朝云卿走了过来。
“嗯,还好。”云卿蹙眉看着柿哑和江成,又低头看向了缓缓现行的影客,在微风中轻轻一吹,化为了碎片。
第五百三十章 假乾元之境
“他救了我……”云卿看向那消逝的影客,有些愧疚。
“人没事就好。”宁雨绣自然也心疼竹影会的人,但此刻保了云卿一命,也是再好不过了。
“又是一只魈吗?”宁雨绣喃喃了一句,看向影客围攻的那具魈骨。
“你老是这样,把自己搞得一身伤……”柿哑检查着江成的伤势,心疼的泪滴夺眶而出,嗔骂道,一脸委屈的样子,仿佛把心疼的急切都写在了脸上,让人看上去十分爱怜。
此时的柿哑,又轻又柔的替江成整理着伤势,专心无比,却是让江成见得愧疚皱眉,积郁了许久的话便趁着这时开口,道:“柿哑……你愿意给我机会吗?”
柿哑眼角还泛着泪光,不解的抬起头看向江成,但很快便想明白了,未等江成再解释,便说道:“柿哑又未曾怪过你。”
“我担心……”
“不要担心,柿哑只会让你放心。”柿哑朝江成泪花盈盈的笑了笑,“少爷……你知道吗,原来柿哑这辈子,真的只能围着你转,我以前也不相信,但我现在无比相信……”
“嗯,我也是。”江成动情的回复柿哑,两人四目久视,一切都已融于心海。
那远处,仿佛已经忘却了在战魈骨的喧嚣,宁雨绣身边,云卿触目微动,看着江成那一边,心头不知为何,有些失落感,开口道:“他们的感情……真好……”
宁雨绣慈爱的看着江成和柿哑,心中自然是高兴不已,她从一开始,便是期望着自己这亲如子的江成侄儿与最贴心的丫头柿哑牵连一桩姻缘,而今柿哑也算是率先打开了心结。
“你知道吗,成儿本是个专情专一的孩子,之前与我说,他不与世间男子一样一夫多妻,只是缘分太巧呀,遇到了你们这些姑娘们,每一个都在他心头占据着深重的分量,成儿注定是啊,要改口咯。”宁雨绣微微说道,此些话便是说给云卿听的。
云卿也知道,听得沉默着,冰冷如雪的脸和双眼下,旁人是猜不透想法的。
宁雨绣瞥眼瞧了云卿一眼,一手牵住她,接着话锋一转,又道:“不过啊,你们也别被这臭小子给骗了,和我分开了几段时间,我也猜不到他现在是个什么德行,或许还真就在社会上沾染成了个贪图喜色的世俗公子哥。”
“我不是这个意思……”云卿下意识的维护了江成一句,极快反应过来,发觉宁雨绣慈爱的看着自己,过来人的眼神早已将一切都融于眼中,云卿微低下头,还是说道:“他是个特别的人……”
“那云卿姑娘也是喜欢这样特别的人了。”宁雨绣抿嘴一笑,“其实无妨,女子难得相遇芳心,若觉得值得,又何尝不能托付呢。”
云卿缓目看向宁雨绣,她似在讲一些过来人的话。
“只是不要一时固执,苛守凡规,到头来,反倒落了个孤零乏爱,可就算有过千百次后悔,也无济于事。”
宁雨绣默看着江成,似乎在讲着自己的故事,在她眼中,江成,像极了那江正寻,而不同的是,江成运气更佳,他可以不留遗憾。
但遗憾,总归是错过了才叫遗憾。
云卿望着宁雨绣双目微红,不由得有些触动,她也知晓这一番话,实为劝诫,也是维护,姑姑为江成和她们这一番言谈,或许也是多年前的感同身受。
“我知道了。”云卿大概是知道了,但她这样与宁雨绣说了一句,继而又看向江成。
不等柔情的转目过去,嘶鸣刀剑之声中,魈骨的骨身已被影客破袭,切成了百道碎骨。
这具有着假乾元之境的魈骨不可谓不强,就在众人面露出喜色,准备合围再落一击的时刻,那些切断的魈骨似乎未死一样,化作一道道飞骨冲出乱射四方。
顿时间,声声到肉,微风吹过,那些影客逐一现行,跪在了地上,被魈骨残骸穿透了身体。
“你们……快撤!”宁雨绣见状紧张的朝那些影客喊了一句,然而断裂的魈骨仍在流窜,威力不减。
“拦下魈骨!”柿哑察觉到事还未完,也说了一句。
那些影客便如风换影的,将那魈骨越逼越远。
柿哑紧皱着眉,心疼道:“对不住……”
“他们快撑不住了,让他们退下吧。”江成朝那些影客方向说道,他清晰的感知到影客开始步入下风,有些实力不支了。
而影客未退,这时间便是让他们撤退的,宁雨绣带着受伤的张承阿周退到了安全的地方,柿哑心忧着江成一同并未离去,江成便在这期间,再次催动着钦天全术,结阵出一枚镇魈印。
只不过,江成却有些不适,他感觉自己的力量似乎有些衰弱了,或许是因为方才一战损耗过大。
“都退开!”江成朝那边的众影客喊了一句,风声一动,竹叶飘荡,无形的影客瞬间四处散开,七擢剑一镇魈印接连朝魈骨扔了上去,陡然一阵爆炸,然而,魈骨却只烙上一层浅浅的镇魈印的印记,七擢剑反倒是直插入身,却偏离了头颅半分,让其避过。
“怎么会……没事。”江成有些震惊的看向魈骨,暗自惊讶自己的钦天全术的威力,竟有些薄弱的出奇,毫发无损。
那魈骨又怒了起来,胸口的畸形肋骨一张一合,身躯盘踞着,肉眼可见的通红起来,像是炉火烧出的木炭一样,巨大的热量袭来。
“快跑!”江成预感不妙,当即喝喊了一声,话音未落,一场猩红的爆炸便响彻云霄,以江州大道数百米范围的建筑尽数炸裂开来!
漫天猩红,火花四起,飞沿断壁尽数塌毁,几间楼阁更是凭空移位,接连撞烂数间屋院,轰隆隆的卷染起漫天的沙尘,沙尘中又透露着猩红的火光,倒塌之声不断于耳,仿佛只剩下这样的混乱之声了,阁楼、砖墙、树耳尽数被炸拆成了一块块一片片,瓦片入石、砖土凿木更不在少数。
街头巷尾已不复存,不分昼夜清灰的废墟下,百姓的数声哀嚎接连不断。
第五百三十一章 化邪归正救苍生
半晌,灰尘落幕些许,稍稍能看清眼前方圆了些,宁雨绣睁开眼,张承和阿周也在一旁,不知何时被拉拢过来的,云卿站在身前,一手持剑,一手撑着一道屏障,脸上有些轻伤,身上也擦破了些衣服,身形匍匐起伏,有些吃力的样子。
云卿已在方才的震荡爆裂中用尽全力,将身后的三人护着,纵使身为九辰巅峰,但仍不足以抵抗这等量级的灾祸,那一刻无从逃离,只得护身将他们护下。
一人是江成最爱的姑姑,世上唯一的亲人,另外两人是江成儿时唯一的玩伴,深切的挚友,对于云卿来说,对江成重要的人,也显得同样弥足珍贵。
四处惨烈的痛喊声仿佛成为了背景,连绵不断让人麻木,数百米外的地界,江州城百姓纷纷现身围观,惊叹着这一场近百年来也未曾有过的爆炸,发生在江州大道,无人知晓或许会死去多少人。
“宁老……姑姑,你们没事吧。”云卿深吸了一口气,有些站立不稳,但仍强撑着护着他们,以防那魈骨。
宁雨绣连忙起身搀扶过云卿,心疼摇头,那一声姑姑,同样是叫进她心底了,关切道:“我无事,你呢?”
云卿微微笑着看了她们一眼,相安无事,这才放心,但心中担忧着江成,当即转眼看去,瞳孔一震。
眼前远处,一方巨大的院墙连着地皮被掀起,几乎是要掀翻盖过来,破碎的砖石从院墙上脱落下来,砸到脚下,那院墙下,江成躬身半站,实质上已有一膝跪地了。
在他怀中,紧紧搂护着柿哑,整个人如一道血肉墙躯将柿哑保护着,鲜血从后背的衣衫浸透过来,蔓延向前,江成全身颤抖着,是因为无力的乏累,强撑的痛苦;柿哑紧缩在江成怀中颤抖着,是本能的恐惧,她先已是一介普通人,可就算不是如此,面临此灾,她一介女子,又如何应对。
江成像睡着了一样闭着眼,但很快睁开眼,爆发般的嘶吼了一声,似要释放浑身的痛意,颤抖着越发加剧,已无法离开院墙的压迫。
“快走。”江成一张嘴,一口鲜血便抑制不住的吐了出来,他艰难松开手,将柿哑轻轻推出。
柿哑花容失色,抬眼惊慌得不知如何是好,玉手拖着江成的脸,轻抚向江成的后背,见到血腥更是哭泣不止。
“快来人呐……救救少爷……”
未等柿哑说完,云卿便一晃而至,奋力的搬着院墙,另一边,一手各有伤的张承和阿周也顾己不得,跑过来掀推院墙,宁雨绣踩着废墟碎石险些崴脚,焦急的跑了过来。
云卿几人奋力一推,无奈院墙太过深厚,几人转而催掌,一掌一掌将砖墙内壁震得松脱,接着使出浑身解数一推,砖墙土崩瓦解,化作一堆砖石坍塌了下去。
江成喘了一口粗气,仿佛捡回一条命,却也无力支撑,当即倒在了地上,只见后背的衣衫已经破烂不堪,血迹斑斑,衣衫之下血肉模糊。
“成儿,醒醒。”
“江成,江成。”
“江成哥哥,你没事吧……快睁开眼睛看一下……”
几人不断在江成耳畔呼唤着,云卿深深的望着江成,微微张口想说些什么,似乎是周围有人,又不习惯这般表露心意,终于开始沉默着,关切的眼神却一刻也未离开江成,对江成来说,大家都在关心他,她又能做什么呢。
柿哑紧紧的将江成搂抱在怀里,俏脸紧贴着江成,不断的抚摸着他,呼唤着。
“少爷,你醒醒吧,快醒醒呀……”
江成猛然睁开眼,双眼瞪得如牛眼一般,随后深呼一口气,喊道:“沁儿!”
啊!
江成躬身一起,又刹然停了下来,后背如同被撕裂一样疼痛。
“别动了……再乱动疼死你!”
云卿有些没好气的朝江成说了一句,冰冰冷冷,目光飘忽看向别处,又忍不住朝江成看来。
江成剧烈的平复着呼吸,“我要是死了,欠你的两条命可就没得还了……”
“谁要你还。”云卿再次看向他,眼中挡不住的心疼,却又不好表态,唯有这一幕被宁雨绣注视到,默默的笑着。
“不疼不疼……”柿哑轻抚着他的后背完整处,有些放下心来,不断的宽慰着江成。
“快回府,沁儿还在府中……”江成随即说道顿了顿,“还有小骆……”
“行了,自己都不顾上了,还想着别人,柿哑,你照顾好他。”宁雨绣终于开口,抬头看向云卿,“云卿姑娘,随我回府看看情况。”
云卿应声点头,两人方一转身,只听见周围穿出闷哼一声,宛如一道闷钟又响又沉,云卿脸色微变,扭过头环顾去。
“糟了,那只魈……”
大道正中已成一片废墟,然而此时的烟尘竟诡异的被吸纳走,逐渐拨开云雾的感觉,但那一幕,霎时间让众人惊诧,目瞪口呆。
那魈骨立于大道中,周围仅剩的不到三十名影客,以一种盖塔式的姿势将他围堵着,紧紧的贴挡成一面弧形,最大程度的限制了魈骨方才爆炸的威力。
而此时,那些影客已全部现行,身上千疮百孔,用尽了所有的无形遁甲之术的力量,将爆炸减弱了几分。
原来,这场数百米范围的大爆炸,仍不是他最大的威力……
江成眉心突然微微亮了一道指印,转而消散,那是此前柿哑曾种到他身上的竹影会堂主的印凭,飘落在地的竹叶,再也飘不起来了,影客在众人的注视下,肉眼可见的消散着,这便是身为竹影会影客所拥有的无形遁甲术的后遗,人若死,则肉身消亡,魂飞魄散。
竹影会,今日便就此覆灭了,前半生杀人为生,后半生化邪归正,救世苍生……
嘭!
被吸入的土尘如雾爆开,将所有的影客尸骸吹得干净,不留一丝灰烬,那灰幕之下,缓缓伸出一只畸形的骨手,魈骨完好无损的站了出来,胸堂的畸形肋骨张张合合,头颅咧嘴一笑,这一刻似乎有了灵****似的看向江成众人……
第五百三十二章 助阵
江成众人震惊的看了过去,那魈骨生机焕发,全身的魈骨变成黑金色一般散发着光泽,已不像是骨头了。
“竟然还没死!”江成喃喃了一句。
“快跑!”云卿转而说道,话音未落,那魈骨便蹬脚冲了过来,他们聚集着的这几人,想也来不及想便往后退去。
云卿先是起身一动,冲上去拦下抵挡住,那魈骨突然双手抓住云卿,胸口的畸形肋骨张开起合,一把擒住了云卿的腰,头颅咧开了嘴,仿佛要钻进云卿体内。
云卿翻手将魈骨的手臂一转,接着顶膝一扣,毫不留情的磕了上去,只听见咔嚓一声,魈骨的头颅瞬间歪了形,云卿身形往后一翻,后仰从魈骨身后越出,就地一砸,将魈骨的手爪挣脱开,一身蛮力的硬生生将肋骨扯断。
“滚开!”云卿忍不住冷骂了一句,一脚猛踢出去,魈骨浑身散架一样穿出咔嚓咔嚓的声响,手脚零落的砸在远处。
晃眼间,江成已抽出七擢剑飞速斩了下来,这一剑算是蕴足了劲,一剑便斩切到了头颅。
江成紧咬着牙,面露了一丝喜色,只要摧毁魈骨的头颅,这只魈便算是再无本事了。
然而这只假乾元之境的魈骨,浑身坚硬的很,江成不知为何,自己这一剑比之前更加乏力浑身的力量越来越弱,若是照往常,不死也能给斩掉半颗头,而今却动弹不得。
“我来助你!”
云卿的声音温柔响起,身影一动,一只冰凉但掌心带着温热的玉手覆盖在了他手上,江成只感觉到源源不断的力量凝聚,七擢剑更是符光大显,一斩下去,虽是深入了几分,但魈骨的身体一躬,肋骨起起合合将七擢剑抱住,巨大的力量顷刻被化解了一样,陷入了乏力感。
魈骨咧嘴一抽,眼见着肋骨坚硬如钩,弱小的魈骨身躯,竟有着极为可怕的力量,抽着七擢剑往他怀中抱去。
江成与云卿见越离越近,云卿便转而握住江成松手,蹬脚退后避开老远,或许是先见之明,那魈骨吞抱了七擢剑,竟压制着符光,魈骨与剑合抱成了一体,打着转朝人群这边飞来,无从制止。
江成云卿以及身后众人脸色大变,被控制的七擢剑俨然成了一把锋利的破坏冷器,锋芒与威力不减。
而接着,江成则预感到了更为后怕的一幕,七擢剑与他的羁绊,就像锁定了他一样,挥舞着朝自己斩来。
躲也不是,逃也不是,江成没有办法,只得避开众人,独自往空旷的地方跑去!
在云卿柿哑众人不可思议却无法阻拦的注视和呼唤下,江成只得使出浑身解数,拼尽全力抽回七擢剑,抵挡住这一击,但越发察觉到自己实力不支的江成,心中也忐忑着能否抵挡得下来。
“七擢前辈……帮帮忙啊,我还不能死!”
江成心中默念着,紧紧的盯着疾冲过来的飞剑,七擢剑身上符光闪烁,确实与江成有着交融,但此刻被这只魈骨擒着,难以脱身。
临近一刻,江成肉眼可见的看到剑芒冲到了自己眼前。
这时间,江成身前白影一现,一手便拦下了那尊魈骨,一道白衣倩影轻飘飘的落下,一阵奇特的芳香传来,初湘师娘扭头朝江成眨了一下眼。
“好徒儿,想师娘了吗?”初湘师娘微微一笑,随即转过头,当即变了个脸色,“化骨青魈,胆子还不小嘛!”
初湘师娘一手便抽出了七擢剑,一脚蹬去,那魈骨便脱落而出,飞出老远。
“赵辅,办了他!”初湘师娘又说了一句。
半空中又是一道白衣身影略过,明剑一晃,赵辅疾奔到半空,划出一剑,那魈骨便顷刻化为两半,这时,只见赵辅眉心钦天符一动,深邃的力量印记,便是最好的证明。
一连划出七道明剑寒芒,寒芒扫过,那魈骨在无助的嘶吼中化为了残骸,继而魈骨头颅被斩下,被赵辅一剑刺中,转而翻手一拧,裂纹四方化为碎末。
尘埃落地!
赵辅横出明剑扫了一扫,拂袖轻轻的掠了一道,随意的插在地上,朝这边走了过来,朝江成问道:“没事吧?”
江成摇头,无比开心的看着师父师娘,道:“有你们在真好,都不用我动手了。”
“傻孩子!”初湘师娘轻拍了江成一下肩,“有师娘在什么也不用怕。”
“这只化骨青魈,比一般的青魈更为难缠,不易杀死不易近身,坚韧如钢,看样子,这江州城都是他破坏的了。”赵辅环顾了一下四周道。
“嗯,而且这只魈,是张三清……”江成接着说道,“他是从张三清体内爬出来的,张三清有这种实力吗?”
“如果是这样,不排除寄生了张三清的可能,总之魈现在的形态越发古怪,已经比往常更加诡异了。”初湘师娘缓缓说道,“张三清来到江州城,恐怕还有别的目的……”
“他是道天盟的人……也就是除此之外,道天盟还未死绝……”赵辅接着说道。
江成猛一锤手,有些恍然大悟的样子。
“怎么了?”赵辅和初湘疑惑的看向江成。
江成撒脚就跑,道:“师父师娘,这里先交给你们了,我要回去一趟。”
江成心中想着的,自然是宁府中的唐沁以及林小骆。
他踏着废墟,一路眼看着四下的残破模样,百姓困苦艰难的现状,如鲠在喉不是滋味,但人人自危,他这一刻因为顾不得那么多了,飞快回到宁府,只见宁府也被震破了一半,府门更是破了一半。
江成踏着府门跑了进去,焦急的喊道:“沁儿,林小骆。”
江成扯着嗓子接连不断,并往她们住寝的院子寻去,很快,便在那院庭前的一处空旷石墩脚下,看到了两道倩影。
“我在这儿。”
唐沁与林小骆花容失色的,身后还跟着许多府中的人,两人飞快地朝江成跑来,唐沁看上去是真的焦急怕了,但未等扑入江成怀中,林小骆则是抢先一步,紧扑了上去。
“相公,你去哪了刚才吓死我们了……”
第五百三十三章 封城
“我好怕……”林小骆抱着江成,这时才有了一些安稳,唐沁反倒是愣在了那里,原本准备上前此时有些不知所措。
“没事了……”江成双手垂着同样不知所措的,眼睛看着唐沁,问道:“沁儿……你们没事就好。”
唐沁点了点头,似乎对江成还有些醋意。
林小骆满足的搂抱着他,颇为热烈,双手环抱着脖子后,搭上了后背,不小心的碰到了江成的伤口。
江成眉头一皱,抽吸了一口凉气。
“你别抱紧了,他身上有伤。”唐沁心疼的拉开林小骆,轻抚着江成。
林小骆脸色惊变,朝江成身后看去,震惊得脸色唰变,她本以为胸前的血迹只是沾染上的,不成想后背更是伤痕累累,紧张的语无伦次。
“我……相公……对不起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林小骆连忙道歉。
唐沁也同样心疼着,但听到林小骆喊江成相公,心头醋意大发,自己都未曾喊过,却被一个新来的妹妹抢了先。
“你还未与他成亲,别乱喊。”唐沁朝林小骆说了一句,细心的搀扶着他。
林小骆回道:“早晚都是我的相公,也是姐姐你的相公,姐姐不至于和我争这口醋吧。”
“你……”唐沁突然语塞,发觉自己竟有些争吵不过此人,只好作罢。
江成只感觉耳边脑瓜嗡嗡,只得道:“好了,都什么时候了,保命要紧。”
“有你在我就不怕。”林小骆一把挽过江成的胳膊,像个孩子一样蹦跶着。
唐沁见得眼睛一瞪,争先一样也挽住了江成另一边,像是有些危机感,林小骆也是如此,伸着头朝唐沁炫耀着,若说她是后来者,但对待感情的热烈更比唐沁火热上了几分。
“沁儿,都是我不好。”江成朝唐沁问道,一脸认错的样子,干脆趁这个时候把真心话说了出来,“但你要相信,你永远是我心头最重要的那个人。”
林小骆咯咯一笑,忙应和点头道:“就是就是,姐姐最大,我们都当妹妹嘛,姐姐有什么好担心的。”
“就你贫嘴。”唐沁回了林小骆一句,这一时,仿佛一下子将隔阂解开了,事实上她方才一直在宁府时,便在思考此事,而这期间,林小骆也将自己与江成的相识相知告诉了唐沁。
林小骆是自己情愿在先,但也是真心实意的认准了江成,因此才不管不顾这些,就算是做个小妻也没有所谓,况且,她并不在意这些。
身为南戌国一国之主的林小骆都是这般豁达,相比之下,本为大宗之女的唐沁反倒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了,但这等情况特殊,换做是哪个女孩,都难免不会生气与多想,也正因此,在气头过后,唐沁便又想明白了。
“对了,你怎么会来江州的?”江成突然想起林小骆的来意,随即问道。
林小骆愣了一下,看向江成,道:“怕!”
“怕?”江成与唐沁一齐诧异的看向林小骆。
“蛊殿所有的百官大臣,都不见了……”林小骆瞳孔中,散发着恐惧之色告诉江成,“他们连续半月未曾上朝,后来派人去找,发觉大臣们都不见了,还有京城府,一个人也没有,这些人都不知道去哪了?”
“蛊殿里也是这样,一个执事的官员也没有了,信探报回的消息说,境内多省都是这样……我没有办法,只能来找你。”
江成有些震惊。
“掌权机构瓦解,南戌国也出现这种情况了吗……江州也是如此,或许京城也发生了。”江成喃喃着,“东济国……南戌国……溱安连城。”
“南戌国也覆灭了吗?”苏芸萍从另一半完好的府苑中赶了过来,幸运的是,她所在的府院,爆炸并未波及到。
“苏姑娘,你没事吧。”江成打量了苏芸萍一眼问候道。
苏芸萍摇头,反倒是看见江成一身是伤,关切问候:“江公子无碍吧?”
“还好。”江成摇摇头,随后又看向林小骆,“我现在不能跟你回南戌国,本国而今也出现了这种情况,是有魈类作祟。”
“好好好,不回去,那我们找个安全的地点去避难,江州现在也危险。”林小骆心忧的说道。
“现在天底下,恐怕没有安全的地方,反倒是江州最安全,师父师娘已经回来了,其他人也在往江州赶。”
“这么大的爆炸,还安全吗?”林小骆疑惑道。
“所以啊,我们要让江州城变成最安全的地方!”江成转而朝唐沁说道,“我会尽快联系京城,让伯父伯母,望伯伯还有星棋姑娘都过来。”
“嗯,听你的。”这个时候,唐沁自然不会再和江成唱反调,点了点头,她知道自己要做的,就是为江成分忧,也少让他操心。
话罢间,赵辅这一边也带着人过来与江成汇合了,赵辅神色严肃,先是朝江成说了一句:“江州即刻封城,严格管控出入,北方京三省乃至京城或许都已经瘫痪了,这是魈患在进行的计划,想要瓦解国度。”
“京城……皇宫里也没人了吗?”唐沁震惊的问向赵辅。
赵辅点头:“或许是这样,我已经派人去联系望无了,到时候他们一起过来,唐妮子你不要担心,你父亲也会过来的。”
唐沁这才松了一口气:“多谢赵先生。”
“师父,溱安连城也发生了类似的事情,而且那些人……都自称是道天盟的,或许不会假。”江成接着说道。
“敢用道天盟的名号做这种事,自然不会是假的,只能说是溱安连城势力最弱,成为了首要目标罢了。”初湘师娘开口说道,“我等势微力薄,能守好这江州城便是最好的了,或许到时候与魈患还有一战。”
“我也是这么想的,而且江州府也没人了。”江成接着道。
“那便由你这个江州令掌管江州,这本就是你的职责。”赵辅继续说道。
江成郑重的点了点头,看向远处高大的城墙,今夜便封城管控,或许明日之后,与魈患的博弈就要逐渐拉开帷幕。
第五百三十四章 南北有往无归
江州城内的大爆炸,惨绝人寰,数百米的范围摧毁之后,一片废墟,足有数百户惨遭此痛,也因此,在前一夜,江成便以江州令的名义宣布封闭江州城,进出管控执行严格的标准。
这一次,江州城的百姓并没有异议,大爆炸过后,宁雨绣代表的云季山庄竭尽全力的去安置遭受牵连的百姓,宁雨绣的未雨绸缪,在而今发挥出了前所未有的巨大作用,也因此获得江州城百姓的赞同和支持。
江州城内因宁雨绣的存在变得无比凝聚,在此刻团结起来,防备着江州城,也给江成的工作带来了便捷,封城一始,便隔断了外界的大部分危机。
在天下诸国逐渐开始变得神秘起来的这段期间,来自全国各地的消息也逐渐闭塞慢了下来,江州城就像是一尊潜伏的巨兽,积蓄着自己的实力,也时刻准备着应对外界的危机。
南方,震州,在无管控的情况下,隐患已经爆发,魈患未起,百姓却开始暴动自立称朝,震州境内的紫陵山中,大部分山门堂子仍在,他们的情报网逐渐开始萎缩,而今将最后一趟消息带回来之后,便销声匿迹。
所有的情报都涵盖着一个内容,东济国内一京三省六州土,几乎绝大部分都已经失去了执事的官府机构,也存在着许多百姓自立建朝的情况,而方卿游心中比谁都清楚,这些百姓中,存在着许多与人无异的魈类,是这些魈类在引导主事,难以辨别。
若是消息通畅,一个东济国内的自立朝廷之数量恐怕就要超出他们的预料,天下平静,却风起云涌,实则早已被潜藏的魈类谋划,进行着某种行动。
三日后的凌晨,天都未亮,无数火把亮起,掺杂着嘈乱的人喊声,震州的人聚集一地,冲破了紫陵山的山门,他们要占山为朝,地广山全的紫陵山是最好的地方。
而紫陵山的所有人,早已在前一晚,在方卿游的率领下,带着山堂的重要东西,集结离开了紫陵山,前往江州,对于方卿游来说,他预感这一天会到来,但是他无法阻拦,一不可与百姓为敌,二要保留实力,这是他与赵辅的一个计划。
数百年前的魈患之战后,承妖司名存实亡,只留有赵辅一名承妖司掌钦,并且这世间再无伏魈人之群。
因此,世间唯一的大学堂紫陵山,便是赵辅蕴含心血的打造,紫陵山的人,是作为替代伏魈人抵抗魈患的力量。
自魈患时期之后,魈类与伏魈人一同匿绝,这世间便再无适合成为伏魈人的存在,哪怕是江成,也不过是仅有的一个特例,但早在江成之前,赵辅便与方卿游制定的紫陵山学堂计划,是属于这个时代的承妖司。
伏魈或许不易,但这些紫陵山的人,是最适合替代伏魈人的。
方卿游率领着数百名紫陵山弟子前往江州,与赵辅做精心的汇合。
……
与此同时,在北方的京城,望无、唐敬贤、赵星棋三人早已接收到来自江州的消息,但他们并未前往江州,而是留守在了京城,尽三人最大的努力维系着京城的安稳,皇宫内空无一人已是事实,且隐隐有隐瞒不住的趋势,京城的百姓向来对皇城的情况关切,而今一举一动都频频牵动着他们的心思。
因此对于望无三人来说,虽可以一走了之,但三人皆是国之重臣,在而今紧要的关头,并未有过离开京城的想法,以青琊府首府望无、武宗总统帅唐敬贤和二公主星司赵星棋三人的名声和资历,各占一方,及时出面也能维稳京城的安稳,招募人手是重中之重,以钱挂之也能解决,但望无三人无心去前往江州赴约,人手不够的情况下,对外界消息都探知更是少许。
最后,望无、唐敬贤、赵星棋三人各以一封书信,交由信使带去江州,便不打算离开京城了。
……
江成坐在江州府的门槛前,江州府已经重新开设,维系着日常的样子,江成为江州令负责治理江州城诸事,而更细致的事情,同样有师父师娘与姑姑等人协助,一大帮人的共同努力,才算稳固了江州城的暂时安稳。
但江州府的萧条冷清,是江成所不可想象的,哪怕是最初来江州的时候,有正阳阁的安插势力,总归也算是有井有条,而今不仅江州府空了,连同被铲除的南箓司,被魈患覆灭的正阳阁,似乎看上去的那些势力都不复存在了,但这个世界为什么还是更糟糕呢。
江成想不明白。
唐沁身着素色红衣裙,秀发垂肩十分窈窕,与一名丫鬟的陪同来了江州府,带着一盅盏子。
“想什么呢!”唐沁坐在了江成身边,紧紧的靠在了一起,搓了搓手,从丫鬟手中取过盏子,轻轻打开,里面是一盅热气腾腾的红豆粥,“趁热尝尝,我刚熬的。”
江成伸手要去接,唐沁用手一别,转而托起袖子端着,道:“小心烫,我来喂你吧。”
唐沁舀起一勺放在嘴边轻轻的吹热着,双眸微动,细长微翘的睫毛灵动好看,随后眨起眼,递到了江成嘴边。
江成含口吃了下去,味香甘甜,粥润淳厚。
“好吃!”江成夸了一句。
唐沁将准备递到他嘴边的一勺粥收了回来,歪头道:“只夸两个字,我可不给你吃了。”
“沁儿,娘子,媳妇,好吃。”江成想了一通,一股脑的说了几个词。
唐沁被逗得抿嘴发笑,忙将粥喂给了他,道:“现在都想不到词夸我了是不是,以前可是甜言蜜语哄我的。”
“噢,我以前怎么哄你的?”江成装作疑问的样子问道。
“你以前就……我……”唐沁刚准备学,忽然一愣,羞红着脸看向江成,用胳膊拐了他一下,“你故意的。”
江成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只觉得唐沁温柔的过人,嘴中抿着粥,看向了天上,随后从怀中取出几封书信递给唐沁。
“伯父……望伯伯和星棋姑娘寄来的信……”
第五百三十五章 小锦月
唐沁好奇的接过信,还未拆开前先打量了一番,道:“何时寄来的?”
“今日中午收到的,是一名信使所送。”江成说道。
“那我爹娘他们呢?”唐沁继而问道,很是关心。
“他们没来江州。”江成点了点信,示意唐沁打开。
唐沁有些不解又疑惑的拆开了唐敬贤夫妇寄给她的信,实质上是寄给她和江成一起的。
信中书道:
“沁儿,江成,你们应该都已经到江州了吧,到了便好,为父收到你们的传信了,只不过而今京城有变,在朝官员仅剩我、望首府与二公主三人,京城并非寻常之地,所以我等无法离开,需留在京城维稳政局,据传其他州省都出现了这种情况,你等要小心为好,因此这次,我与你娘便不去江州了,待此次隐患过后,为父定去江州见睹你们之婚礼……”
唐敬贤在书信中,将京城的情况和无法离开的理由细致的阐述了一遍,且望无与赵星棋二人书信中,内容也大同小异,都涉及到了有关朝廷机构消失的情况。
三封信细致看了一遭,实际上都是写给他们二人的,除了解释情况之外,剩下的便是对他们二人的祝福,颇有情意。
唐沁端着信纸,久久不能平复,她未曾想到,自己当日从京城来江州的那一别,竟是与父母不知何时能再见的一别,而今这世道,一想到父母单独留在京城不知会面临什么危险,唐沁心头有些忧慌。
但她也知也理解父亲的深意,身为武宗总统帅,在这种关键时刻,则是要当仁不让的,唐沁既理解,又有些舍不得,情绪低落。
她那美眸似乎笼罩上了一层薄雾,水汪朦胧,惹人心怜,江成轻轻搭肩拍了拍安抚着,唐沁放下信纸,有些惆怅的依靠在了江成胸前。
“我还是有点担心爹爹和娘亲。”唐沁说道。
江成点头:“伯父是本国的武宗总统帅,别担心,等这段时间过了,我们去京城,我上门提亲。”
“嗯?我可不嫁你,云卿和林小骆姑娘的事儿我还没和你算账呢!”唐沁坐起来,环抱双手赌气的看着他,对这件事一点就燃。
江成无奈的收好书信,看着唐沁,道:“那沁儿说该怎么办?”
“这种事你还问我,你自己想。”唐沁将粥收起装回盏内,“等你想明白了我就原谅你。”
“早知道去京城了就哪都不去了,也就不会遇到云卿和小骆。”江成一把搂住唐沁的腰,胳了她一下,唐沁痒的发笑,又笑又气的还手捏向了江成的腰。
“那你这是怪我咯。”唐沁不甘示弱。
“你把我看紧点好不好。”江成随后道。
两人嬉闹间,互相贴近,揽入了怀中,脸凑得极近,对视了起来,很快收敛了嬉闹的神情,彼此打量着,这似乎是他们少有的独处。
唐沁轻轻的捧着江成的脸,一手温柔的抚过,“我其实很恨你,但事后我又恨不起来,你是为了我父亲去的新唐国……也是为了我父亲去的南戌国,遇到什么人,发生什么事,或许是我们不能决定的。”
江成摇摇头:“你错了,我不只是为了你父亲,我是为了你。”
“我知道你很累了。”唐沁在江成耳畔轻声道,“等这段时间过了,我就陪着你好好待在江州,你不是想养老嘛,我陪着你。”
江成吻了上去,将唐沁先是惊得一愣,随后也闭上了眼睛,两人动情的亲吻了几番,这才透着绯红的脸颊,紧紧的抱在了一起。
这时,江州府外似乎持续了许久的骚动声开始进一步扩大了,几名城中的混混追着一个小女孩跑了出来。
那小女孩踉跄的跑着,惊慌失措,身后的几名壮汉左翻右动追逐不已。
那小女孩穿着一身小黄色的碎花袍,甩着两个小辫儿,小脸庞十分灵动可人,大眼睛圆溜溜的漆黑发光,胸口环保着一个药包,跑到江州府门前,见着官府门大开,便踩着台阶蹦跶跶跑了上去。
“在那,给我抓住她。”其中一个混混头子见到小女孩,飞快的喊了一句,身边的两个人便追了上去。
两人毕竟是大人,无需多时便追赶上前,小女孩气喘吁吁的跨过最后一层台阶,露出的小脑袋与江成和唐沁对视了一眼,接着便跳出两个混混,一把将小女孩揪了起来。
“拿来吧。”一个混混不费吹灰之力的从小女孩手中抢过药包,“跑到官府也没用,你爹都死了。”
“不许你说我爹爹!”小女孩生气的咬向那混混的胳膊。
那混混脸色一变,凶狠的提起小女孩就要朝地上甩去,小女孩惊吓得露出了惊恐的面色,抽泣起来。
“还想待在江州城吗?想活命就放下她!”江成的声音冷冷响起,与唐沁一齐走了出来。
小女孩看到江成,有些欣喜又意外的下意识喊了一句:“江成大哥哥!”
江成从看见她的那一眼,便认出了她,正是小锦月,关庭延的女儿,许久不见,她似乎又长大了些,但也显得更加可爱,俏韵不减。
“江……州令大人……”那混混见到江成一下子愣住了,他们哪里不认得江成,大名鼎鼎的江州令与宁府的云季山庄,而今是整个江州城的救星,那混混望着江成,抱着小锦月的手也愣住了不知所措,远处的混混头子见状,也灰溜溜的躲了起来。
江成面色阴沉,走到混混身边,抱过小锦月,铲腿加一脚将那名混混狠狠踢倒在地,转身又是一脚,另一名混混同样脸色铁青,捂着胸口直叫唤。
“胆子还真不小,敢动关府卿的家人,你们是忘了关府卿了是吗!”
那两名混混胸口就像被踢炸了一样说不出话来,勉强支撑起身体求饶,将药包拱手奉还。
“江大人饶命,不是我们抢她的东西,是这丫头……这小姑娘抢我们的东西。”
江成看了小锦月一眼,转头道:“一个小女孩能抢你们什么东西?!”
唐沁也不由分说,维护道:“抢了便抢了。”
第五百三十六章 关府卿一家
“我没有抢他们的东西,这是我在铺子门口领的最后一包药。”小锦月能说会道,这个时候便主动开口澄清,一下子让那些混混哑口无言。
宁雨绣在城中的旗下商铺开设了许多物品发放口,以供应一些百姓领取,这些混混则是看中了小锦月独自一人,心生歹念想抢走这最后一包药。
“江大人……饶命啊,实在是我们老大也生了病,需要这些药……”一名混混连忙求饶说道。
“江大人,小的手下有眼无珠,您请见谅,放了他们一马。”这时,心忧自己小弟的那混混头子跑了上来,刚好抢话在了自己手下之后。
看着完好无损压根没病的混混头子,那倒地的混混脸色尴尬,别过头去。
江成白了三人一眼,道:“就算是要领药,今日没了明日也可,实在不行入店去买也可,三个大男人,抢一个小女孩,脸都不要了是吗。”
那些混混虽说是没脸没皮之流,此时也是被江成说的羞愧不已。
“你们难道这么快忘了关府卿!”江成有些控制不知道又呵斥了一声,惊颤得三人连忙跪地。
这番举动也将小锦月惊吓了一条,唐沁见状连忙安抚,将小锦月抱了过来。
“江大人……我们知错了……知错了。”
“关府卿心系百姓,我们感恩戴德,今天是我们错了……错了……”
不知为何,谈起关庭延,这三名混混也不知不觉哀伤了起来,他们在以往的日子里,确实也受到过关府卿的恩泽,而今回想起来,自觉愧疚。
“滚吧。”
三名混混踉跄互相搀扶起来,又朝小锦月连声道歉,抱着头便离开了。
江成心中也颇难平复,关庭延的事,一直是他无法释怀的心事,他与关庭延最后一别,直至被押解进京,都一直留有遗憾。
“江成大哥哥……”
小锦月好奇的朝江成挥了挥手。
江成调整着情绪,转过身来微微一笑,眼眶却是泛红着,摸了一下小锦月的脑袋。
“你真的回来啦。”小锦月凑身朝江成靠去,唐沁便抱着她又凑近了几分。
江成一愣,被小锦月微微抱了一下,愣住了。
他还记得那时小锦月因为父亲的死,而对他痛恨不已,对于小孩子来说,这种级别的心灵创伤是难以磨灭的,但而今小锦月的反应,却出乎了他的意料。
“你……不恨我?”江成试探的问了她一句。
小锦月疑惑的摇摇头,似乎已经忘了那件事,却把江成最好的一面记在了心里。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领药?”江成看了一眼药包,上面的药材写明的都是一些治疗风寒的东西。
“娘亲病了,躺在床上走不动路,我听说街上有送药的,就想给娘亲拿一些。”小锦月看上去比以前更懂事了,有了一些小担当的样子,认真的告诉江成。
江成心头反倒一惊,关夫人病了?
自从他上次离开江州,便一直不知小锦月一家的下落,那时江成曾请求姑姑帮忙照顾她们孤寡母女,但事后姑姑也告诉过他,关夫人一家拒绝了。
“你们现在住在哪里,带我过去看看。”江成看向小锦月,连忙说道。
“我和娘亲住在西城旧坊。”小锦月点头,摆了摆腿从江成身上下来,抱着药包道:“跟我来吧。”
江成看了唐沁一眼,唐沁点头道:“我陪你去。”
两人便左右依护着小锦月往西城旧坊走去,在江成的印象中,那里曾是江州城的老住区,距离江州大道已经很偏了,关夫人一家不是曾有府宅吗,怎么搬到那里去了。
很快,当他们经过原来的关家府宅后,江成一切都明白了,府宅的牌匾已从关府变为了周府,早已经换卖了人家。
小锦月短暂的在门前停了一下,似乎有些眷念的样子,指着道:“江成哥哥还记得吗,我们以前住在这里的,只不过后来娘亲把房子卖了,我们就搬走了。”
小锦月轻描淡写,也不知是年龄小不懂这些世故,还是因为内心早早长大明白了这些世故。
江成难受的点了点头,看向了原来的关府。
再往前走时,他们便碰到了江州城中那位经常卖糖葫芦的老人,小锦月从老人身旁走过,喜爱的目光逗留了片刻,又懂事般的收回头。
那老人呵呵停下道:“小锦月,过来。”
小锦月蹦跳着过去,仰着头好奇的望着老人。
老人从稻草棒中抽出一根糖葫芦,递给小锦月,满眼慈爱。
“给我的?”小锦月似乎不相信。
“嗯,快拿着。”老人笑着递给她。
“哇,我很久没吃了。”小锦月喃喃说着,但欢喜的接了过来,似乎并非不爱吃,而是没机会吃,接着又开心的道谢,“谢谢爷爷。”
老人慈祥的笑了,转而看向了江成唐沁,他们曾有过一面之缘,那时还是唐沁来江州参加全国商会的时候。
老人知晓小锦月是关庭延的女儿,江州城内的大多百姓,都受过关庭延的恩泽。
唐沁见状,连忙从口袋里取出一枚银锭,递给老人,道:“全包啦。”
说罢又敲了敲江成,江成意会,一把将糖葫芦草棒扛了起来。
小锦月这才注意到,惊讶又疑惑:“你不要抢老爷爷的东西呀。”
江成和唐沁噗嗤一笑,唐沁凑身道:“这是我们买给你买的哦,就让江成哥哥给你拿回家好不好。”
小锦月愣然了片刻,点头道:“那怕是要把我的牙都吃掉了。”
而她还是很开心的蹦跳往前走着,穿过了街头巷尾,眼见得来往的人越来越少,进入了西城旧坊。
这里并未遭受到张三清那场大爆炸的影响,小锦月领着江成和唐沁来到一处旧院,看上去很老旧了。
“就是这儿了。”小锦月推开门,怀中抱着药跑了进去,“娘亲,我回来了。”
江成与唐沁踏门而入,只能想出潦倒二字,但院内虽陈旧,却收拾得井井有条,显然是关夫人收拾的。
关家自那段时间之后,经历了什么,江成不知为何,心头一酸。
第五百三十七章 愧疚
“锦月,来客人了?”
从院内的屋子里穿出关夫人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沧桑了。
“嗯,是江成大哥哥来了,还有她漂亮的媳妇儿姐姐。”小锦月扯着嗓子朝屋子里喊着。
江成和唐沁听得尴尬一笑,唐沁的脸唰的红了,抬头看向小锦月,道:“这小姑娘……”
江成也含蓄一笑,还真没猜到小锦月会这么称呼唐沁,着实可爱。
但这时,屋内的关夫人却没出声了,紧接着,似乎摔烂了什么东西,发出哐当的一声,接着又是几声咳嗽。
“娘~”
小锦月心忧的跑进了屋,江成和唐沁紧跟其后。
一进屋内,只见关夫人半坐在床上准备起身,正是方才要下床时摔破了一只碗,关夫人比上一次见时憔悴了许多,穿着一身素衣,让人不敢认,脸色苍白乏血,有些病态。
“关夫人!”江成连忙上前搀扶着关夫人,关夫人,只与关夫人眼神交织了片刻,他便从关夫人眼神中,窥探到了一丝厌恶。
关夫人下意识缩回手,又坐回了床上,看似无意,实则上在避躲着江成。
“关夫人,你身体何恙,我去安排大夫给您瞧瞧。”江成连忙道。
关夫人努力保持着端雅,眼神放空,道:“不劳江大人费心。”
“娘亲,在路上陈爷爷给我送了糖葫芦,江成大哥哥也给我买了糖葫芦,好大一串呢。”小锦月拉起关夫人的手说道。
关夫人宠辱不惊,只是默看向小锦月,道:“锦月,你忘了你爹是怎么死的了吗?”
小锦月开怀的神情顷刻低落下来。
“啊,可是后来不是有人说,不是江成哥哥所为吗?”
“有什么区别吗……”关夫人的语气平静,仿佛无力掀起波澜,又似看淡了一切,仅归于一句话中。
江成酝酿了满肚子的话,却在此刻不知如何作答,凝噎在了喉咙,神情复杂的看向关夫人。
关夫人不似在怪他,又比谁都怪他,也对啊,有什么区别吗,人还是死了!
小锦月左右为难,瞪着大眼睛两头瞧着,不知怎么办才好,也不敢再说话了。
关夫人又咳了两声,呛红了脸,唐沁走上前去安抚着关夫人。
“关夫人,对不起。”江成苦涩的说了几个字,掉着头走出了屋。
临走时,关夫人仍是默默的看了他一眼,眼神同样复杂。
江成坐在门槛前,一手把弄着那一大棒糖葫芦,心中百味杂陈,他知道自己不会得到原谅,他也并不奢求得到原谅,只是见到关夫人而今这番窘迫的生活,他便对关庭延的愧疚更深。
或许,当时的年少轻狂,成就了自己,却也因此害了别人,关庭延本是个很优秀的江州父母官。
小锦月乖巧的坐到了江成身边,把玩着那串糖葫芦,挥向江成,指着屋顶说道:“江成哥哥,我还记得你那天晚上在屋顶上跑。”
江成点头一笑,摸着小锦月的头,道:“你恨我吗?”
小锦月摇摇头。
江成也不知道她是忘了,还是不记得了。
“我还要给娘亲煮药呢。”小锦月突然站起来,抓起药包朝厨房跑。
“我来吧。”江成牵着小锦月一起去了厨房。
烟火升起,唐沁走进了厨房,看见江成和小锦月蹲在小灶炉旁边,有说有笑,她轻喊了一句,江成和小锦月扭过头来,两人的脸上都有着烟灰。
唐沁噗嗤一笑,上前道:“我来熬吧,你和锦月去陪陪关夫人。”
江成收回头:“关夫人不愿意见到我。”
“她愿意的。”唐沁搭上江成的肩,柔声道,“关夫人会原谅你的。”
江成愣了许久,被小锦月牵着离开厨房。
……
江成还是站在房间外,背靠着墙,小锦月在房间里陪着关夫人。
关夫人佯装不在意,眼神还是时不时的往门口瞟去,终于忍不住声开口道:“江大人还要在我这寒舍待到几时?”
江成默然抬头,又无比失落的低下头去。
“唐沁在熬药了,待关夫人喝下再走。”江成回了一句。
“不劳烦江大人,请回吧。”关夫人顿了顿,还是说道。
江成没有回话,打量着屋内的景致,缓缓道:“关夫人,关府卿确是因我而死,我愧对于你和锦月,你若要恨我也绝无怨言,但只要我还活着,我会替关府卿照顾你们,若我死了……也算遂了关夫人的愿……”
刚端着药走到门口的唐沁正巧听到这番话,震惊的站在那里,看着江成。
屋内的关夫人思索许久,又道:“关大人是死是活与我何干,我与锦月还没沦落到需要外人照顾的地步。”
场面再次沉默了下来。
唐沁左右打量了一下,只见到关夫人伸着身子看向门口处,分明心中有柔意,话中却强硬。
“关夫人,先喝药吧。”唐沁开口说道,准备走进去。
江成上前,搭住江成的手,侧身道:“你在这儿照顾关夫人,我回去一趟。”
“嗯。”唐沁点头,端着药进了屋。
江成站在屋门前,朝关夫人拱了一手,道:“关夫人,告辞了。”
江成快步离开,关夫人的目光追随着江成看去,流露出一丝复杂,坐了回来,朝窗前瞥了一眼。
唐沁将这一切看在眼里,默默一笑。
“关夫人,喝药吧。”
……
江成快步朝家中走去,路过原来的关府时,又停顿了几步,他此刻想的是去给关夫人请大夫,而后买回关府,将关夫人和小锦月安置回来。
这时,几名云季山庄的人急匆匆走着,遇到江成之后有些欣喜,连忙上前禀报道:“少爷,城门口来了一批人,要入城,自称是京城来的,我们也不知道该不该放行,您过去瞧瞧吧。”
“京城?”江成想了想,此时京城会有谁来江州,望无唐敬贤和赵星棋三人现在仍留在江州。
“过去看看。”江成说道,跟着那几人前往城门处,站到城墙上先俯瞰了一遭。
只见那城外,停列着一辆皇家的宫车,身旁身后跟随着的,是紫羽军!
第五百三十八章 圣上来临
那一队威武的紫羽军,俨然和当时初来江州授封江州御使时的情形无异,只不过而今护送着的是一列马车,不用多想不知道,里面坐着的是当今圣上。
有趣的是,而今在全国溃散的恍惚环境下,唯有江州城有着江成领导的机构,竟也是没有例外的将皇家的马车和这队紫羽军拦在了外面。
看得出来,这些人有些生气的样子。
江成没有多想,便快速下城墙出城,以免引来更大的麻烦。
在城门前,设立着两个营帐,一男一女,入城的人必须要进入营帐内检查胸口是否存在魈骨,之后方可入城,这是最简单直接的检验办法,无一例外。
而这队紫羽军,也是因为这一环节而产生不满,差点闹起矛盾。
江成及时赶到,紫羽军的领队正巧在喊着要找江州城的官员,江成便走在了面前,可怕他们也不知道江州府早已经消匿无人了。
“恭迎陛下!”江成简单的朝马车方向拱手,也没理会那些紫羽军。
“为何不跪?”紫羽军领队朝江成说道。
江成抬眼,解释道:“陛下知晓,在下不会跪!”
“陛下,不出来见一面吗?”江成又伸头朝马车看去,两名紫羽军面露怒色挡住。
“少废话,江州城现在何人主事,叫他过来。”
江成微微一笑,道:“正是在下,难道陛下不在车内?”
紫羽军刻意的回避了江成的后半句,但也显然不相信江成就是江州城的掌权者,接着道:“我等现在要入主江州城,速速放行。”
这紫羽军的态度,何时变得这么不堪了。江成心底有些厌恶的看了他们一眼,摆手道:“入城有规矩,挨个检查卸甲,方可入城。”
“放肆,你不知道我们是京城紫羽军?”领队吃着长戟上前一步瞄准江成,其他紫羽军也作势了过来。
江成这一方守城的人也纷纷操起家伙,对峙着。
“陛下的亲卫紫羽军,我自然知道,可你们的德行,也不像啊!”江成转身道了一句,吩咐下去,“这些人若不配合,不准入城。”
“大胆!”一名紫羽军持戟朝江成宰了上去,江成翻手侧身一夺,硬生将长戟折断,眼露寒光,一手擒住了这名紫羽军的盔甲,碎力一扯,拉扯开了衣物就要去检查胸口是否有魈骨。
其他紫羽军见状纷纷上前,俨然一场战斗激起。
“慢着!”从马车慢悠悠的传出圣上浓厚的制止声,接着车门帘一掀,一个锦袍束发的中年男子便走了出来,模样威仪神武,自有王气,正是圣上!
“陛下!”
众紫羽军纷纷扭头收戟。
那些看守江州城的人们,也不知如何是好,纷纷看向江成。
江成缓慢走了过来,仔细的打量着圣上,确认无疑,这才拱手道:“陛下。”
圣上拂袖背于身后,望着江成笑道:“江成,你此前说不想做官,怎么现在又回到江州自立为王了?”
“陛下说笑了,江成只是行驶江州令之职,维系民生之责罢了。”江成嘴上回了一句,实则对这突然出现的圣上狐疑不已,京城皇宫已经瘫痪许久,圣上和文武百官失踪,而今为何会出现在江州。
“看来朕小看你了,你虽不喜为官,却适合做官。”圣上缓缓朝江成走来。
“陛下为何会来江州?”江成看了圣上一眼,问道。
“朕前阵子密行西俞国,最近才回来,却沿途见官府空荡,辖治失衡,江成,你可知发生什么事了?”
“在下不知,不过陛下乃一国之君,而今最应该回京城稳固民心,为何会先来江州。”江成又说道。
“江州有兵,朕此行是来号兵的。”圣上缓步抬眼看向江州城墙,“江成,你是不打算让朕进城吗?”
“东济国都是陛下的王土,陛下想去哪都可以。”
“但依朕看,江州已经成为你的王土了。”圣上意味深长的转过头看向江成。
江成低下头,拱手道:“陛下说笑了,请入城。”
“那朕的亲卫还要检查吗?”圣上又道。
江成顿了顿,道:“不必了。”
抬眼间,圣上已经坐回了马车,紫羽军开路,守城门的人在江成的示意下不得不打开城门,一时间,军队徐徐入城,城外的人们这才俯地起身。
江成望着紫羽军的尾影,不知为何心中有些忐忑,给守城的人吩咐了一句,便快速进城了。
江州大道的一段废墟中已清理出了一条路,紫羽军仍有些不悦的走在上面,一路亮起龙旗,城中的百姓见龙旗则下跪。
江成跟随着见紫羽军进了江州府,这才踏上台阶,准备找圣上询问一些事情,但这时,两名紫羽军冷脸将府门一关,声也未做将江成拦在门外。
圣上与这些紫羽军,骨子里透露着一股虚伪,让人反感。
“您是皇上,您是大爷,有本事别来我这小小的江州盘踞啊,你东济国都快没了,你倒会挑地方。”江成扭头讥讽了几句,罢步朝宁府走去。
回到宁府,便见到云卿在院中,随后走了过来,道:“我刚见到有军队入城了。”
“嗯,陛下和他的紫羽军,不知道凑哪里来的,有些古怪。”江成点头,又问道,“见到我师父师娘了吗?”
“赵先生他们一个时辰前去了江州府啊。”云卿说道。
江成停下脚步看向云卿:“江州府?”
“怎么了?”云卿疑问。
“陛下入主江州府了……师父他们去江州府做什么了?”
“说是去找什么东西了。”云卿摇头不知。
“姑姑呢?”
“姑姑去山庄安排货资了,怎么了?”
江成干脆在亭中坐了下来,面露忧色,苦思道:“陛下究竟来江州做什么,为什么不回他的京城。”
云卿默默的坐在他旁边,帮着一起思考。
“陛下知道江州城有人治理吗?”云卿问。
“陛下说他去了一趟西俞国,但是我感觉还是有很多想不通的地方,而且我看陛下的样子,丝毫不在意东济国的现状……”
第五百三十九章 纵横青铜玺
“你觉得圣上来的不合时宜?”云卿问道。
“我是觉得他出现的不是时候。”江成慢慢说了一句,转而又起身看向云卿,“我不在家的时间,宁府里就拜托你保护了。”
云卿煞是一笑,环抱着手道:“知道知道,不过我还是想问你,你留着我守宁府,是不是有点大材小用了。”
这是江成听到云卿第一次自我打趣,会心一笑的看向云卿,她确实变化了不少,江成随后道:“只有你守着宁府,我才放心。”
“哼,好生客套的话。”云卿别过头装作不屑的说道。
江成尴尬的笑了笑,以为云卿是觉得有些不满。
“你不是还有事吗?去忙吧。”云卿又开口道,“宁府有我在呢。”
江成点点头:“嗯,谢谢你,大保镖!”
江成趁机打趣了一句。
云卿冰冷的脸上顿露出有些生气的神情,瞪向江成没好气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快滚。”
“那我走了。”江成笑了笑,“你也要保护好自己。”
云卿默然,有些惊诧的愣了一下,再抬眼时,江成已经离开了宁府,投身繁忙的江州城治理之中,望着江成离去的背影,云卿欣慰一笑,脸颊同朱唇一样俏丽泛红。
……
江州府的府卿楼被推开,圣上慢悠悠的走了进来,无数紫羽军已经在此行动多时,圣上左右环顾,最后将目光停在了堂前,只见楼中前堂的宽大木地板被尽数翻开,土石分层的地面中,有着许许多多的青铜盖板,长宽都是一样,每一块青铜板上面都印着一个古怪的符号,不尽相同,宛如一张棋盘。
而这张像棋盘一样的青铜板上,已有不少青铜板被掀开,每一张青铜板足有半米之厚,重量更是恐怖,被掀开的青铜板下,是一方同样长宽规格的竖直空间,往下看去,肉眼可见的是底部幽青色的光亮,不知深度。
“还是老样子……”圣上感慨的说了一句,眉目微动。
眼前的十几名紫羽军围聚在一起,如有怪力一样,仅用手扣着那一块青铜板,众人奋力一提,便将半米之厚的青铜板提了起来,像揭盖一样打开。
不同的是,这块青铜板位于堂中央,体积更大,揭开之后,下方赫然显露着的是,一条纵深朝下的梯道走廊,十分宽敞,不知通往何处。
圣上站在梯道前左右走了两步,目光深邃的看向梯道深处,同样有着幽青色的光,和旁边其他方形纵道组合显得十分壮观。
“打开透透气儿,别着急。”圣上笑了一句,转身出了府卿楼,紫羽军纷纷跟上,关上了门,府卿楼内一片安静,但似乎有些风声呜呜,像是从这些连通地下的青铜道里吹出来的。
半顷,从府卿楼后方的点门内,一左一右走出两道白衣身影,赵辅与初湘上前对视了一眼,换朝青铜道走来。
“熟悉吗?”
“嗯,但是想不起来。”
“六甲四申三官道,钦北乾南灵狱魈!”初湘脑海中顿即想起这一句话,恍然间抬头看向赵辅,“这里我们似乎来过,或许是被抹掉的记忆中的内容。”
“无尊无法生魈骨,有术有人拔孽根!”赵辅神情一振,惊觉的抬起头来,“这里魈灵之气很重,到底是什么地方?”
初湘摇头,接着道:“那位皇帝为何知道此处打开此处?”
“他是本国皇帝,不过为何不在京城,来江州了?”赵辅注意到青铜道中央的梯道,连通着不知名的地方。
对于赵辅和初湘来说,这是一个无比熟悉却没有具体记忆的地方,似乎一切的秘密,都藏在这里。
“下去看看。”
赵辅指着梯道开口道。
初湘点头,两人又转而在殿内殿外探知了一番,确保无人,相挽着进入了走入了青铜道下。
入深的光线越来越暗,地底散发着一股腐朽的青铜氧化气味,青铜道不过走了九十三阶,便到底了,与此同时,上方的光线也彻底断绝。
初湘轻轻伸手抚摸上青铜壁,灌出一道内力,肉眼可见着,青色的光亮照起逐渐蔓延,青铜壁像翡翠玉光一样亮起。
“怎么回事?”赵辅疑惑看向初湘。
初湘惊诧一笑:“不知道,但脑海里就想起来了。”
“诶,快看!”初湘又是一惊,指向前方。
两人抬眼望去,只见周围尽是一尊方方正正的空间,周围玉绿横生,精美不已,各种凿刻凹凸有致。
两人缓步往前走了几米,来到中心处,观望着四周后,赵辅忽然眉头一皱,看向初湘,道:“这里是纵横青铜玺?”
“纵横青铜玺?”初湘蹙眉思索起来,“好熟悉,我们以前应该知道。”
赵辅无奈的看了初湘一眼,道:“哎,你说说你当时为什么要把我们的记忆也抹掉呢,现在好了,什么都不知道。”
初湘白了赵辅一眼,叉腰道:“你怪我咯,当时还不是为了平复天下,所有人的记忆都得抹掉,谁知道你活了这么多年。”
“你看看现在我们想搞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都想不起来。”赵辅叹气道。
“那你就抓紧想啊笨蛋,亏你还给江成当师父呢,江成那么聪明,换做他来哪怕不用想也能调查出来。”初湘笑骂道。
“江成那臭小子,得了吧,要不是拜了我这个师父,他早就投胎了。”赵辅别过头,一脸不屑的说了一句,“不过话说回来,那臭小子,确实心细。”
“我也很心细啊,你看我发现了什么!”初湘的声音从赵辅身后传来,赵辅扭头看去。
只见初湘所踏之处,碧绿的地面显亮出金黄的纹刻,缓缓呈现出许多密密麻麻的字符,看上去像是写满一地的契书,而居中的那一个符号,则十分特殊眼熟。
“这些符文好像在哪里见过……”初湘歪着头一脸认真的打量着。
赵辅蹲下身子轻抚着,端详许久,随后一愣,震惊的抬起头。
“这是……钦天符!”
整座纵横青铜玺里面,全部都是钦天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