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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吾江不语     江州令txt下载     江州令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九十九章 尚书府

    冯痣子跪在地上一手捂着似骨头被踢散了架的胸口,一边求饶应和道:“这位爷,您有什么事尽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

    冯痣子此时心里想的只有怎么送走眼前这尊佛,俗话说得好,请神容易送神难,用来形容他现在的处境也同样适合,毕竟是他先起了报复之心,将江成引到这深不见人的黑巷来的。

    只不过碰到的则是比他还要狠的人物,冯痣子也不知道是哪来的一号人物,但现在想想,从在赌桌上赌钱开始,这长袍男子就是奔着他来的。

    现在落了一顿好打不说,若是这人要下死手,恐怕他们死在这巷子里也难被人发现,此地是冯痣子将人引来的,他自然更知道这里的黑暗,因此当灾祸降临到头上时,也显得更加恐惧。

    面袍下的江成没有动作,他只是默默的注视着这三人,尤其是为首的冯痣子,直到他吓破了胆,真正忌惮担忧自己的性命后,江成的目的就算达到了。

    这时,江成才缓缓开口道:“听说你是能联络北流黑界势力的牵人?”

    冯痣子听之一愣,有些惊讶的望向江成,但他看不透面袍下的脸,牵人的隐藏身份被揭晓,则容易给牵人带来极大的危险,因此冯痣子才下意识透露出一丝紧张。

    “这位爷,敢问您是想牵马还是驮人?”冯痣子装着胆子朝江成询问道,说出了一番行话。

    这些行话就是牵人与找上门的人沟通的蜜语,一般来说,要想找这些黑界势力办事,就必须先找到牵人,也因此,滋生出了行话这一规矩,以判断牵人能否骛定雇主是否可疑和是否真心办事,也能给自己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这行话中的牵马,就是指托黑界的人运货抢货一类,驮人就是指买凶。若是这些行话叫旁人听了,定会觉得不知所云。

    而江成正是如此,在冯痣子满怀期待的问出了行话之后,江成却迎面给他脸上来了一脚,将冯痣子踢得鼻头淌血。

    “少卖关子,多说实话!”江成冷冷的说了一句,他大致也能猜到冯痣子方才说的是某种带着深意的行话,但他又不是来对文章的,既然能用武力压制,就没必要和此人绕弯子了。

    冯痣子痛苦的捂着鼻子,看着江成脾气如此暴躁,也不敢再说什么行话了,老老实实交代道:“我知道,我知道,我就是牵人,不知大爷您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这城中有多少像你一样能与北流势力联络的牵人。”江成又问道。

    “按照规矩,每一城只有一个牵人,这京城的牵人就是我,大爷您是想联络北流势力?”冯痣子听得江成将话说的如此通透,想必在来此之前就了解过了牵人和南北流势力的相关情况。

    “你确定京城只有你一名牵人?”江成又确认了一遍。

    冯痣子抬起头,拂着胸膛担保道:“别的不敢说,这能当牵人的,京城只有我一个。”

    面袍之下的江成这才放下心来,如果只有他这一条能联络北流势力的线,那想找到雇主也就不难查了。

    冯痣子可谓是毫无保留的将这些实话告诉了眼前这个不明来路的人,他此前倒也从未怕过有人来找茬,因为牵人这种职业本就是十分隐秘的,因此不会发生今日这种暴力询问的事情,今天还是有史以来第一次被人点名道姓的找上门问话。

    江成面袍下的语气似和善了一些,接着凑近两步,问冯痣子道:“那你给我讲讲,最近都有哪些人找你联络过北流势力啊?”

    冯痣子一愣,对眼前披着面袍的江成起了心寒畏惧之心,盘问其他雇主,这可是牵人一行的大忌,若是将这些秘密交易泄露了出去,这牵人也就要落个不诚信的名号,最后将与北流势力切断联络资格。

    因此,江成这番讨问其他人信息的问话,无疑是让冯痣子自断生路。

    “大爷,您想必知道我们牵人这一行的规矩,其他雇主的信息是说不得的……”冯痣子用一种卑微的语气企图与江成商量着。

    但他的话才说了一半,江成冷漠的语气就将其打断了。

    “我不管你这一行有什么规矩,我说了,你不如实回答,就老实去死。”

    听得江成下了狠话,冯痣子哪还顾及那么多规矩,干脆将这人的信息出卖了,换自己一条命,反正也算不到自己头上,“近半年官府打压的严,北流势力接的单子也比以前少上许多,本月也只有一人来找过我联络北流的势力。”

    “何人?”江成见事情盘问有了眉目,接着问道。

    “起先不知道,不过事后我派人去查了,查到是吏部尚书府的人就没敢往下查了……”冯痣子老老实实将自己后续的发现总结归纳告知了出来。这也是他作为牵人向来要留的后手,每逢有来找上门的雇主,他都会查清来历,以给自己留下保命之道。

    不过本月的这一人,冯痣子确是没敢继续查下去,因为他查到此人是尚书府的人后,便知道不是自己能惹的起的了。

    尚书府是何种地方,朝中六部尚书国务大臣的府邸,而他查到的这家还是吏部尚书之家的府邸,且不说是府中何人,就算只是个下人,那也比他这等老百姓强的多。

    “吏部尚书……”江成心中默念起这四个字,缓缓沉思了起来,他可从未与吏部尚书这些人打过交道,为何会是他府上的人来联络的北流势力。

    而且找冯痣子说的时间来看,本月只有这一人来找过,上月更是没有,因此,唯一的可能就是吏部尚书府了。

    “有点意思,难不成是想认识我?”江成又低声喃喃了一句,接着朝冯痣子问道,“吏部尚书府在城中何处?”

    冯痣子连忙说出了具体地址,此时他还在为自己的性命担忧,况且已经如实交代了,就不知道这命能不能保住。

    但显然江成没有打算对他下死手,只当冯痣子微闭了眼后,江成的身影便不动声色的从巷子中消失了。

第三百章 赴宴

    当冯痣子发现自己逃过一劫,想也没想变飞快的跑离了黑巷,至于这处人聚财的赌坊,他大概是不会再来了,况且如今泄露了雇主的信息,若是吏部尚书府的人想借此找他的麻烦,那自己这条小命将显得渺小无比。

    牵人也无法再当了,还是尽早离开京城,冯痣子边跑边想道,头也未回。

    与此同时,江成正缓步回到了赌坊,当他安然无恙的出现在坐台男子眼前接过换注回来的钱时,那男子的眼神中难免不透露出惊诧之色,能被冯痣子盯上并完好无损的回来,这可不是常见的事。

    江成将赢来的几千两毫不客气的收入口袋,头也未回的从右门走出,一掀开帘子,月儿姐的目光便转了过来,风情的望向江成。

    “小兄弟,事情办完了?”月儿姐似乎早已看透了这其中的事情,媚笑着上前说道,“这冯爷啊,每天都在我这赌钱,你要是找他,之前完全可以跟我说,我可以为你喊人呀。”

    江成没有回话,从袖中准确抽出一张一百两银票,随即按在月儿姐身旁的台子上,缓缓道:“今日是一点私事,麻烦月儿姐了。”

    江成之所以这么做,无非是为了花钱封口,月儿姐想来已经知晓了江成和冯痣子出去后发生了什么事,冯痣子未回来而江成回来了则是最好的证明,作为赌坊的老板娘,月儿姐比谁都清楚这些事情。

    而江成也为了少麻烦,干脆拿出一百两封口,反正这些钱都是从冯痣子手中赢的,倒也不心疼。

    “小兄弟这是做什么呀,拿钱收买我?”月儿姐两指捻起银票,诱惑的放在手指间摆弄了一番,随即问道,“不过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做到每把都猜出单双数的?”

    “运气好罢了,在下还有事,告辞了。”江成留下一句,没有驻留了离开赌坊。

    想起此前在赌桌上的事,江成也觉得有些趣味,起先这并不算什么绝招,他也并未赌过钱,更不会出千了,这其中缘由无非是用了一小股无形的暗劲拨弄着骰子,让其呈现出想要的单双数。

    这种把戏倒也普通常见,不过江成修学的是钦天全术,能将气息隐匿的微乎其微,这些普通人更是难以察觉了。

    待江成走后,方才还摆出一副媚态的老板娘月儿姐的脸色便沉了下来,没有犹豫的将一百两扔入抽屉中,朝门前望了一眼,眼神中透露出一道惊诧,大抵在想,幸好此人不是来专门赌钱的,否则今日可得赔空了。

    ……

    按照冯痣子透露的信息,那名雇主来自吏部尚书府,虽然也同江成那晚去赌坊一样伪装得极好,但也能看出步履稳健,是个有身手的人,因此可以排除是尚书府中的丫鬟或者下人等,最有可能的便是府中府卫这一群人。

    由于对吏部尚书府并不熟悉,在打探回消息后,江成与柿哑便开始密集的搜集起相关信息来,两天的时间一晃而过,今天,便是要去京笙楼赴宴的日子了。

    今日唐沁并未亲自前来送汤药,而是派自己的丫鬟送过来的,这也让江成感到有些不适应,虽然这些日子,他身上的伤痊愈的极为快速,但这汤药,唐沁却一天都未让他落下。

    此时江成还不知道唐沁今日没来是因为同样在准备京笙楼大宴的出席,作为陪同父亲出席的大宴,她今日一天都在府中准备,自然无瑕顾及江成。

    ……

    接着,柿哑为江成挑选了一套舒适的衣裳,用作赴宴之行。调查吏部尚书府的事情也便交由柿哑去做了,在府中百无聊赖的待到了天黑时分,江成这才拿着请柬帖朝京笙楼走去。

    这是他第一次参加宴会,而且看其规格也是不小,到场的势必会有许多朝中官员,他一个来自江州的人,身上也并无挂着什么职位,纵使是江州令一职,恐怕京城的人也少有人知。

    想必今晚会十分尴尬了。江成这般想道,但也无妨,只要去了一趟,也就算完成圣上的意思了,接着快快离开也不是不可。

    不过江成不知为何,一路上心事重重,首先是吏部尚书府雇佣北流刺客袭击的事,让他百思不得其解;其次就是正阳阁,自从入京那一日之后,这几天竟然没有正阳阁的人来找他的麻烦,除了有些盯他的人,这实在不符合江成第一印象中的那名鸾崇的行事风格。

    心中烦闷的江成,缓步前往着一个人生地不熟的陌生酒宴,显然不会开心。

    ……

    唐府

    坐落在府中东院的闺香院中的房间里,几名侍女正细心的给端坐在铜镜前的女子打理着装扮,这女子今日身穿一身朱红色的露肩金纹裙,衣裙上每一处都是奢华的金雕丝线和小巧宝玉的镶嵌,将整个人修饰得美貌动人。

    乌亮的秀发披在香肩上,几缕弯曲的鬓角十分俏皮,这女子一整开眼,修长漆黑的睫毛下,透露着一双灵光十动的深色眼眸,含着夜光的亮色,似能把男子的魂都勾走。

    “小姐,你今日太美了。”

    身边打理的丫鬟们事毕后,不由得惊叹起来,平日里唐沁淡妆示人也能彰显青春灵动,今日换了个正经些的扮相,则美丽的不可方物了,这张动人的脸,实在是让丫鬟们羡慕。

    唐沁本端坐着颇有几分高冷之色,接着身子一躬凑近镜子,问道:“都弄完了吗?”

    “弄完了小姐。”丫鬟们齐声回道。

    “那走走走,快去吧,不然娘又要催我了。”唐沁一把搅起裙子的后摆,风风火火的小跑出了院子,接着上车前往京笙楼。

    夜间的繁华灯火已经充斥了整个京城的街道,坐在马车中斜靠着望向窗外景色的唐沁也同样提不起兴致,不知为何,她总是高兴不起来,这身极为惊人的衣裳和打扮,也并不能让她有一丝喜悦。

    若是他也在就好了。

    唐沁不知为何,脑海中莫名想起了一个少年,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了今日少有的笑容,也在察觉到自己异样的想法后,她双颊突然一红,与身上的红裙映衬在了一起……

第三百零一章 五殿下

    京笙楼,坐落在皇城中的宴楼,今日皇城门的城防依旧,不过入皇城的人倒是多了些,一路上可见许多配置奢华的官家马车驶入,大抵都是朝中的官员。

    这些马车不仅有装饰颜色的区分,也有着严格的配置划分,规定了什么样的品级应该配什么样的马车出行,不过江成哪里知道这些具体的,这些官家的马车不断的从江成身边穿过并远超于他。

    显然,他是唯一一个步行入皇城赴宴的,出行赴宴这等皇城内的宴会,其他人自然是要体面风光,各有各的显摆。

    对于江成来说,他本质上不是一个官员,自然也没这么多讲究,况且他也并非想风光,只想早早赴宴结束后离开。步行,也是他喜欢做的事。

    不多时,他便走到了皇城脚下,守皇城的是一群身穿金盔的近卫军,负责都将军也同样穿着金盔的将军甲,在查看每一辆马车中递出的请柬帖时,也时不时的变换着态度,时而恭敬,时而客气,大抵也是根据马车中所坐之人的官职和身份所转变。

    当江成独自走上前,并将请柬帖递给那名金盔将军时,那将军本没把江成扫入眼中的态度也微微转变了一下,在此之前,他都未正眼瞧过江成,毕竟这样一个单独的人,又无马车随从,显然入不了眼。

    但看着请柬帖后,金盔将军看待江成的神色又不可避免的改变了,那请柬帖不同于其他的请柬帖,上面有着金印,代表着是圣上亲印。

    眼前这个平平无奇甚至说不上来历的少年,竟然会被圣上亲自邀请赴宴。

    “请!”金盔将军这下再不敢让此人滞留,连忙将请柬帖归还,伸手放行。

    “多谢将军了。”江成还是礼貌的朝其拱了拱手,并没有因为自持圣上亲印的请柬帖而傲视于人,这一举动也让金盔将军对此少年产生一些好感,默默记下了此人的样子。

    靠近京笙楼最近的广场上停满了各色的马车,每一辆旁都有一到两名看车的人,看其穿着打扮也有讲究,分别代表着不同官家的下人身份,而坐在马车中的人,也早已进入京笙楼了。

    江成站在原地,对这一地方显得有些陌生,他愣然了许久,不知该如何前去,最后跟着后到达的一辆马车中走下的官员进了京笙楼。

    京笙楼中富丽堂皇,充满了辉煌的气息,布局与摆设无不彰显着来自皇家宴楼的奢华,至于那楼中大堂呈现回字型的摆席,上面的宴品更是奢华至极。

    在楼中,三五成群的官员聚在一起有说有笑着,而且看上去年纪都不算太大,有些都只比江成大上几岁的样子,想必这就是望伯伯说的朝中年轻官员了。

    当江成出现在京笙楼门口处时,也并未引起他人的关注,只有距离他比较近的一处那三名交谈的年轻官员,随意的朝江成瞥了一眼,打量了一番穿着后,便又不懂声色的收敛回头谈笑起来。

    没有人注意到他。

    江成并未在意,默默的寻了一处偏僻的角落坐下,拿过一杯茶水喝了起来,并打量着这京笙楼中的人。

    看里面这些人各有华服,谈笑间似乎显得交情不浅,看来这也是常态了,不过这朝中能有这么多如此年轻的官员,也是罕见,江成此时还不知道这些年轻官员大多是沾了自家的官风而有所成就,毕竟官家的子女,想要做官比普通人容易上百倍。

    约莫半盏茶的工夫后,京笙楼门外传来一声尖昂的宣告声:“五殿下到。”

    此言一出,屋中三五成群端着茶杯吃着点心的年轻官员们便纷纷扭头朝门口看去,接着,在众人的注视下,在左右两名青年护卫的开路下,身后一名身穿暗蓝色王袍的人走了进来。

    那男子形貌迤逦,眉宇之间透露着一股无形的王气,虽然与在场的所有人年纪都相差无几,但那份独有的气质,是其他人都无法拥有的。

    能带有王气的,除了这皇室子孙,还能有谁。

    “五殿下。”众多年轻官员纷纷拱手行礼,话语无比整齐,江成坐落在这些官员之中未有举动,显得格格不入。

    不过五殿下也并未将角落里并不入流的江成收入眼里,他见众人行礼,便摆手说道:“诸位不必拘礼,今日京笙楼大宴,主是为了庆祝唐总统帅山海城大捷,承蒙圣上恩昭,将此重任交由琅祺完成,,如有招待不周,还望诸位莫要见怪。”

    “五殿下哪里话,五殿下能担此重任,说明圣上对五殿下是寄予了厚望的。”

    “布置如此周全的宴会着实不是一件小工程,五殿下运筹帷幄也是让下官刮目相看啊。”

    ……

    这时,无数想要讨好五殿下的年轻官员们竟一一奉承了起来,虽然五殿下不是太子,但同样是被圣上重视的其中一位,因此想投入五殿下门下的人也不在少数,在朝廷之中,若是能与皇室的成员攀上了交情,那便如鱼得水、如虎添翼了。

    “朋友,冒昧问下,这五殿下名叫琅祺?”江成见着一笑,接着才朝身边的一名官员说出了进入京笙楼的第一句话。

    “嘘……五殿下的名字只有他自己能自称,咱们可万万不能喊。”一旁面向和善的年轻官员听后连忙嘘声提醒,生怕江成这番话将自己也牵连进去,“正是五殿下的名字。”

    “多谢。”江成略显尴尬,但还是朝其拱了拱手。

    “朝中没见过你啊,朋友在哪做官,官居几品呐?”那年轻官员这时注意到了江成,便问道。

    江成悻悻一笑道:“在下不是什么朝廷官员,今日只是受邀来赴宴。”

    “那你可得好好长长见识,这里的人,都是朝中的官员,你若能巴结上一两个,以后也有晋升的机会。”那年轻官员明显显露出了一股优越感,给江成指点了一番。

    江成微微点头,心中反倒想着此人如此能说会道,为何不去攀附那五殿下呢,直到后面他才知道,原来这些站在外围的官员,都是有入宴资格,却入不了皇子的眼的人。

第三百零二章 心之相见

    说也奇怪,这分明是为唐总统帅开设的宴席,在场到位的竟然无一名成熟的官员,反倒是这些年轻的官员,让江成不得不怀疑起来,莫非朝中都是这些毛头小子?

    更奇怪的是,就连事先说好会来赴宴的望伯伯,如今也不见身影,一个大臣都看不到,着实古怪。

    但很显然,是江成自己孤陋寡闻了。

    在京笙楼朝后坐落着另一座同样奢华但规格更大的宴楼,那一边同样有一道皇城门,同样停满了各色豪华的马车,在宴楼中,已出现了不少官员,有的中年才气,有的长须沉稳,无一例外都是年长的官员,而无一名年轻官员,与这边的京笙楼内的景状截然相反。

    京笙楼,可不是一般建造的宴楼,自然有所不同,宴楼共分子母二楼,年长且有威望的大臣自然是出席规格更大的母楼,在这里将会有朝中大臣一起庆宴,还可与圣上共席一楼;而这子楼,则是由朝中年轻官员出席的,介于官位资历等众多因素,也就造成了这样的局面,不过丝毫不妨碍各自的娱乐。

    此时,在大京笙楼中,唐敬贤已经在堂中与官员们互相尊敬,敬茶交谈着,时辰一到,唐敬贤便让大臣同僚们纷纷入座,畅饮豪华宴席,在此之前,自然是要先齐声答谢圣上之恩,发表一番承蒙厚爱的感慨。

    虽然圣上未到,但这些步骤是必不可省的。

    与此同时,在小京笙楼中,现场的气氛也因为一个人的到来而有所转变,甚至爆炸开来。

    当一个身着朱红纹裙十分俏丽的女子知觉迟到,想悄咪咪的走入堂中时,她这身引人夺目的打扮和无形中吸引人的气质便不可避免的吸引到了几名年轻官员,接着那官员一喊,这女子便被众人注视了过来。

    此时唐沁身子微侧,一手挡着脸庞,她本不想参加这个宴会,所以故意让马车行的很慢,直到爹爹派的人来催说宴席要开始了,她这才急急忙忙赶到,看着楼中宾客已经到齐,按理说她身为替爹爹招待的人,晚到自然是不好的,便想着悄悄潜进来,谁知没等走两步就被发现了。

    唐沁此时心里有些尴尬,并在心中暗自讽了方才喊话的那年轻官员一句:就你眼睛好,机灵怪,怎么不去查案子呢。

    然而场面一片寂静,旁边的丫鬟悄悄点了一下唐沁,她才意识到自己是要表来意的,而此时这番动作也有些不合时宜。

    接着,唐沁一秒挺直身子,仪表堂堂,十分有气质的抿嘴笑道:“小女唐沁,承蒙圣上看中家父,特在此设宴摆席,然家父在母楼会宴无法分身,特让小女来招待诸位朝中后臣,还望诸位莫要欺怪。”

    面对这样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子出现,在场的年轻官员谁人能有不满,况且他们早就听闻唐家有女俏云烟,如今二十貌如仙,今日又是正装相见,这番绝美年轻的姿色,已让在场的人倾慕不已,多有提婚之意。

    “既然是唐小姐招待,那又有什么不满意的呢,在下薛之扬,在文书院任少部知书。”

    在场的年轻官员中走出一名男子,十分自然是交谈并自我介绍起来,且那男子形貌俊美,举止文雅,也是个能引起女子青睐的俊杰。

    “薛知书能不计较小女子便好。”唐沁显然对这个官员没什么好感,只装作客气的回了一句。

    “既然都已到了,不如我们就开宴吧。”唐沁随后说道,接着吩咐丫鬟和侍女下人们开始摆宴,自己则准备找个理由远离此处。

    这宴楼中除了那些侍女们,可就只有唐沁这一女子了,且还是绝美芳华,那些年轻官员们的眼神便是一刻也没从她身上离开过,这也使得唐沁有些异样,面对如此多年轻的官员,加之她又不知如何应对这种场面,不仅无法脱身,反倒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就在唐沁略感尴尬不知该如何脱身的时候,从一旁的扇室中走出的五殿下却站到了唐沁身边,替她解围说道:“诸位卿家,唐小姐今日身有不适,还是让琅祺来替唐小姐招待诸位吧。”

    那些年轻官员见五殿下为唐沁出面,也便没了话说。

    “唐小姐,你先去扇室休息一会,这里交给我就好了。”五殿下朝唐沁安抚说道,眼中带着一丝柔意。

    对于无感的人,唐沁并未接受到这份柔意,转而恭敬说道:“多谢五殿下了。”

    “唐小姐不善交际,今日这场面倒是难为你了。”五殿下微微一笑,“不知唐小姐可否还记得此前我们曾在宫中见过?”

    “恕小女子冒昧,印象中并未见过。”唐沁微微摇头道。

    “那……”

    五殿下还想问话,被唐沁无意打断:“五殿下先入宴吧,我有些累。”

    “那你好好休息一下。”五殿下面露温和,轻声说了一句,接着转向群臣。

    唐沁连忙离开此处,对于这五殿下的柔言轻语,她也是同样无感,现在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躲着,熬过今晚的宴会。

    然而,正当唐沁心烦意乱又有些心情低落的提着裙子走到一处扇室时,她眼前却看见扇室中有一个人。

    江成。

    只见江成靠坐在椅子上一手撑头在闭目养神,旁边的桌子上摆满了瓜果糕点。

    唐沁见到此人是又惊又喜,他怎么会在这里。

    于是慢慢朝扇室中走来,而江成没有反应,显然未注意到她,接着,唐沁悄无声息的坐在了江成身边的椅子上,偷偷看了江成一眼,眯眼一笑,从果仁盘中拾起一颗花生朝他抛了过去。

    江成顿即坐起身来,晃了晃头,下意识的朝来源方向看去,当他看见眼前出现的是一袭红裙,气质动人的唐沁时,同样是一惊一喜,有些激动的问道:“怎么是你啊?”

    唐沁似有些责备的说道:“你不是说你与圣上有约,不能陪我来这儿了吗?”

    说完,唐沁眼神紧紧盯着江成,期待着他的回复。

第三百零三章 见圣上

    江成将那封请柬帖拿了出来,有些遗憾的说道:“喏,圣上要我来这里,谁知道同样是唐统帅的宴会呢。”

    “那你,你为什么不事先问问我呢。”唐沁有些欣喜,但还是装作责备的说道。

    “你要是当时说清是参加你父亲的宴会,我肯定就陪你来了,你看现在,弄巧成拙了不是。”江成了解到事情的原委之后,也是哭笑不得。

    唐沁倒是更觉得委屈,嗔道:“那也是你的搓,你怎么不说清楚呢。”

    江成朝唐沁细看了一眼,只见她今日格外的漂亮,也就想什么都依着她了,便点头道歉:“是我不好,那么有什么办法能让你开心呢?”

    唐沁一笑,道:“你来了我就开心了,你都不知道我一个人在这里有多无助!”

    “巧了,我也是,否则我也不会躲在这里了。”江成将一杯茶细心的递给唐沁。

    两人会心一笑,于是二人便躲在了这扇室中偷闲起来,全然没想外面是什么情况,唐沁殊不知外面那些年轻官员,也纷纷心不在焉,都想再看一眼今夜唯一出众的唐家小姐。

    此时在大京笙楼中,身穿龙锦、一脸威严的圣上正坐在宴席的上方,唐敬贤与一众朝中大臣纷纷呈恭敬之状。

    “此次京笙楼大宴,是为了犒赏唐总统帅西征山海荒军有功,所以朕一定要来,来的晚了,还望唐爱卿不要见怪。”圣上说话间扭头朝唐敬贤看去。

    唐敬贤连忙拱手尊敬道:“承蒙圣上抬爱,能在百忙之中抽空看望微臣,实属微臣荣幸。”

    “众卿家不必拘谨了,继续吧。”圣上说完起身,从屏风后进入侧室,接着将唐敬贤单独喊了进来。

    这时,圣上微微启口问端公公:“江成那孩子到了吗?”

    一旁的端公公连忙点头说道:“回圣上,江成到了,在小宴楼那边呢。”

    “你且过去喊他过来吧。”圣上点点头说道,接着又问唐敬贤,“唐卿家的女子今天也来了?”

    “回圣上,小女今日来了,也在小宴楼。”唐敬贤拱手说道。

    “那叫他们两人一同过来吧。”圣上朝端公公吩咐道。

    端公公领了命,快步离开前往小京笙楼,接着圣上又朝唐敬贤解释道:“唐爱卿,来陪朕说说闲话。”

    小京笙楼中,江成与唐沁在扇室里怡然自得,所呈现的欢快氛围与宴会上又是一番别样的景致。

    接着,当五殿下亲自端着一盘茶水点心来找到唐沁时,却看到了一个他并不认识的人,江成。

    江成与唐沁错愕的目光打落在五殿下同样惊愕的目光中,五殿下微微抬手,将手中的盘子递给下人,随后背负于手朝这边走了过来。

    “唐小姐,身体可好些了?”五殿下上前轻问道。

    “已经无碍了,谢五殿下关心。”唐沁这般说着,眼神却是朝着江成的方向看着。

    “我刚让人准备了些糕点和上品茶水。”五殿下接着让人将唐沁与江成桌前吃喝得所剩无几的点心茶盘撤走,将自己带的放了上去。

    “这位是?”五殿下异样的目光一直未从江成眼中离开,最后还是按捺不住的询问起唐沁来。

    “喔,他是我朋友。”唐沁听觉竟下意识的站起身介绍了起来。

    面前站着的是五殿下,那他此时也不好再坐着了,便起身拱手道:“在下江成,见过五殿下。”

    “嗯,你在朝中哪处为官啊?”五殿下自觉与朝中年轻官员都打过交道,但眼前这人却是从未见过,因此不得不好奇问道。

    江成微微一笑,道:“在下不在朝中为官。”

    “不在朝中为官?那你是如何进来京笙楼的?”五殿下听到这个回答后有些意外,毕竟这京笙楼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尤其是此次的宴席。

    “受人邀请而来。”

    “谁人邀请你的?”五殿下似乎对此事有些上心,追问起来。

    这时,在宴席外传出一阵骚动,原本和恰融融的氛围如今突然沉默下来。

    五殿下感觉到身后多了一个人,他一回头,发现此人竟是圣上身边的端公公。

    “端公公,您怎么来了?”

    “五殿下。”端公公先是礼貌的给五殿下行了个礼,接着抬眼看见江成和唐沁,心想这下好了,两人都在,也就不用费心去找了。

    “回五殿下,圣上让老奴带江公子和唐姑娘过去一见。”端公公朝着江成唐沁冲五殿下解释着自己的来意。

    五殿下听后愣了一下,实在觉得不可思议,若是圣上说要找唐沁,那倒还有几分道理,毕竟她是唐总统帅之女,但要找这个名字都没听过的人,就有些奇怪了。

    “端公公请便。”快速思索后,五殿下便笑着让开了一条路。

    端公公接着面色一转,慈笑着朝江成和唐沁招了招手,道:“江公子,唐小姐,跟老奴去一趟吧。”

    说起这江成,端公公也是十分顺眼,他对江成的性格和说话处事有一种好感,让他感觉十分愉快,而上次那五百两,更是让端公公打心底对这少年喜欢,且不说是不是出手阔绰,他不过是领命从正阳阁将江成带出来,江成却是万分感激,这也让端公公尝到了滋味,如何能不喜欢这个恭敬的少年。

    江成与唐沁对视了一眼,似在说:“我没骗你吧,圣上还是来找我了。”

    唐沁点点头,但也有些疑惑:“圣上找你,那圣上找我又是为何?”

    “不知道,一起去呗。”江成挤眉弄眼了一番,将唐沁逗得偷笑,随即唐沁整理仪容,先一步跟着端公公走了过来,江成也紧跟其后,临走前,又朝五殿下拱了一手才离开。

    当端公公带着江成和唐沁走出来时,瞬间吸引了在场所有官员的注意。端公公此行来小京笙楼,就说明圣上在大京笙楼,被圣上单独喊去,指定要飞黄腾达,在场的人心中皆是如此想道。

    若是唐沁还好,但是这个他们不认识的江成也被喊了过去,在场年轻官员们表现出了极大的不解。

第三百零四章 诫人三分

    江成在众人的面前跟着端公公走出京笙楼,然而就在出门之时,他意外的看到了一个人,安阮!

    安阮一手轻抚着扇子,但从端公公身后看到江成时,他表现出了难言的惊讶之色。

    江成也同样惊讶,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交织在一起,安阮的眼神中,夹杂着一股凌厉。

    看样子他去过江州了。

    江成心中想道,安阮今日突然出现在这个大会上,想必也是刚从江州回来,不过那江州令自然是找不到的,安阮眼中的怒意,就是对江成欺骗他白跑一趟而产生的。

    不过江成并没有在意安阮的想法,毕竟这本就是当时为了求生而说的假话,只不过他们却还是当真了。

    一想到安阮短短几天时间不分昼夜的前往江州,并发现白跑一趟失落而归的怨恨模样,江成也是憋不住的偷笑,引得一旁的唐沁好奇连连。

    但很快,江成就意识到一个问题,安阮并不是一个好惹的人,外表儒雅随和但手段极为残忍,这是江成在江州对安阮的第一印象。

    恐怕之后的日子并不会好过。

    转眼间,便来到了大京笙楼,当江成发现在方才参宴的京笙楼后方还有一座更大规格的宴楼后,他的眼中毫不犹豫的释放出了未见过世面的惊叹。

    “这是大京笙楼,和我们刚才那一座是子母楼。”唐沁在一旁贴心的解释了一番。

    江成这才恍然大悟。

    “唐小姐说的极是,这京笙楼啊,也有大小之分的,大楼中宴请的都是朝中的年臣,小楼中就是像你们一样年轻的后臣了。”端公公听闻后也贴心补充了一句。

    “大臣们已经开宴了,两位小主随老奴往这边来吧。”端公公带着江成和唐沁朝一旁的侧门走了去。

    这时江成透过勾花木窗的间隙朝里瞥了一眼,果真见到的官员都是年长的,同样是举杯畅饮、谈笑风生,没有一名年轻人。

    接着端公公推开一扇门,门后迎面见到的就是左右两列穿着上等宫侍衣袍的侍女和侍卫。

    在前方的宽椅上坐着一个身穿龙锦的人,此时也是没有拘束的自斟自饮,十分闲适。

    想必这就是圣上了,倒也和想象中的不一样。江成心中说了一句。

    这时端公公上前两步禀报道:“陛下,江公子和唐小姐都到了。”

    “嗯。”圣上轻声应了一下,“让他们坐过来吧。”

    圣上话音刚落,旁边的侍从便挪出两把椅子。

    “小民江成,见过圣上。”

    “小女唐沁,见过圣上。”

    江成和唐沁总归来说还算年轻,没单独经历过这种场面,自然是不敢先坐。

    “不必拘谨,你们二人在我这里以后都不用跪。”圣上放下筷子,抬起头来。

    这时江成才看清了圣上的脸,看起来虽有四五十岁,但眉宇间的神色和散发出的气质,却让人判断不出究竟,且面向和善,一副大度天子的风范,能威亦善,则让江成对这位圣上的印象好了不少。

    江成唐沁两人这才大胆坐下,但如此面对面的坐在圣上面前,起先确实有些不习惯。

    圣上让人撤走菜宴后,并未说话,接着端详起了江成,就这般沉默了约莫一刻钟,眼神确实一刻也未从江成身上离开过。

    到底是一国之君,光是静坐在那里,都有着一股无形的王之威严,使得江成从心底产生一些敬畏之意,而这样一种无形中震慑于人的威严,江成还只在自己师父赵辅身上感知过。

    “你就是江州府卿江正寻的儿子江成?”许久后,圣上便缓缓开口问了起来。

    江成没有隐瞒的必要,回答道:“正是。”

    “十多年前,你一家沾染异病而亡,无一生还,你是如何活下来的?”圣上接着问道。

    “小民命好。”江成自然不能告诉圣上自己是被人救了然后改族脉换辰纲才得以存活,若是如实解释,又将带出许多问题,比如赵辅的身份,以及江州的一些事情。

    圣上缓缓笑道:“是有高人救了你吧。”

    江成一愣,他看向圣上,从圣上的表情中,他察觉到了圣上对此事似乎十分了解,问话的过程也像是在知晓实情的情况下验证真伪。

    于是江成回道:“应该与圣上想的无异。”

    他并没有因为坐在面前问话的是当今圣上而句句如实,对于江成来说,这个世界上是没有多少人可以交底的,尤其是对不熟悉的人。

    圣上身为一国之君,显然读懂了江成的遮遮掩掩,但并未在意,接着调转了话题,“听闻你是手持江州令登的江州州令之职,可否让朕将江州令看上一眼。”

    “小民也想知道这江州令的官制是否还能被圣上承认?”江成借机问起了江州令的继任制度。

    圣上微微一笑,靠了下来,抚手道:“那是自然,江州令一职是本朝历代都承认的特殊官职,只不过想要继任江州令,就要有真物为凭,早些时候听说了你在江州的消息,现在则想看看真物。”

    “不巧,今日为赴宴换了身衣裳,东西又给忘带了。”江成摸了一下怀中,抱歉道。

    圣上盯着江成的目光微微一动,但江成并未表现出丝毫破绽,两人心照不宣的选择了退路,圣上将身子一回,道:“那便下次再看吧。”

    江成与圣上这一番略带不顺从之意的谈话,使得知晓主仆之分的端公公听起来觉得十分不妥,端公公的眼神多次撇向江成,但又无法提醒生怕说话稍有不慎触犯了圣上。

    唐沁则在一旁微微低着头,时不时的侧头看着江成讲话,从江成的话中,她感受到了一股无形的防备。

    这时,圣上的一句话又将发着呆的唐沁给叫醒了过来。

    “唐沁,我听楚星司说,你可是有许久未去星羽宫了,楚星司时常跟朕提起你。”

    “回圣上,小女子是因为近来家族事务繁忙,因此才少有出入星羽宫……”唐沁连忙如实禀报道。

    圣上点点头,提醒道:“希望你这几日抽空去看看楚星司,你若没去,楚星司可就来找朕的麻烦了……”

第三百零五章 为官之礼

    星羽宫,是皇城中掌管天象的机构,星司为官职,楚星司则是星羽宫的现任星司。

    在圣上说出这番话后,唐沁哪有不领命的道理,连忙应了下来,接着圣上又给江成说了一番话。

    “江成,如今你身为江州令,那便是本朝的二品官职了,先在京城待着吧,以后朕用的上你。”圣上指了指江成说道。

    “谢圣上。”江成有些发愣,很快领命道。

    听到圣上这番话后,端公公便在一旁提点道:“江公子,圣上待贤上道,还望莫要辜负了圣上的一片心意啊。”

    江成意识到端公公这番话的意思,连忙躬身拱手行正式礼起来,正声道:“臣定为圣上,效劳。”

    “不必拘礼。”圣上满意的笑了笑,接着朝向端公公,“端公公,回宫吧。”

    “遵。”端公躬身,迎着圣上离开。

    圣上从京笙楼的左门离开,倒也没惊动那些年臣。

    在这屋中,就只有江成和唐沁两人了,江成轻吐一口气,转身后靠在了桌子上,两手后枕着头,缓缓道:“圣上的意思,是不让我离开京城!”

    “圣上是要重用你,你要是人不在京城,怎么重用你呢,对吧,江大人。”唐沁笑道。

    “可我总觉得,圣上对我的态度太莫名其妙了……”江成微微皱着眉,这是他一直想不通的事情。

    “圣上所做自然皆有道理。”这时,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

    唐沁率先抬头看去,笑喊出了声:“爹爹。”

    江成听闻连忙站起,只见眼前徐徐走来一个威武的男子,让人一眼就能看出的将军之范,想必就是唐敬贤了。

    “唐总帅。”江成上前恭恭敬敬拱手道,“在下江成,前几日登门拜访未有机会见到唐总帅,今日才有机会亲自答谢还望见谅。”

    起先江成只是表着答谢之意,但未曾见过唐敬贤的真容,今日所见,确实将军风范不自出,纵有沙场驰骋度,让人见了就心生一种钦佩。

    唐敬贤朝自己的女儿看了一眼,很快分辨出了江成,正是前些天女儿让帮忙搭救的那个少年,如今亲自一瞧,倒也和想象的有几分出入,所以此前会被正阳阁施加大罪,他也觉得不可思议。

    “江成……好名字,此前倒是从未听沁儿提起过你,但听说你们在江州商会的时候就认识了。”唐敬贤打量了江成一番后说道。

    “是,古泉庄的古老板与我姑姑是商界挚友,我们也是因此认识。”江成说话间,不由得朝唐沁看去一眼。

    唐敬贤朝两人看了看,若有所思的点下头,接着道:“你们先过去吧,等今夜宴会之后,我再邀请江公子单独府上一聚。”

    “唐总帅客气了,江成只不过一介普通人,平日里唐总帅事务繁忙,江成也不敢占了时间,若唐总帅有需要,江成一定随叫随到。”江成对这样一位面焕英气的威武之将,自然是充满了钦佩,况且此人更是唐沁的父亲,于自己有搭救之恩,因此不会怠慢。

    但若说是否奉承攀附,江成确是发自内心的没有过这种想法,他向来孤身一人,对做官都无多大兴趣,更不用考虑依附权势了。若说权势,那最大权势的一人就是自己的师父。

    此前虽然听说江成去府上拜访过,但未曾亲自见到,今日见了,唐敬贤对江成的印象倒也不错,在唐沁江成二人准备回京笙楼时,他变暂且喊住了唐沁。

    唐敬贤笑问道:“沁儿,他就是你此前说要带来赴宴的朋友?”

    唐沁嗯了一声:“就是他。”

    但接着说完,便被唐敬贤打量起来,唐沁的脸不由自主的红了一番,连忙别过头去,离开了大京笙楼。

    唐敬贤则是宠溺一笑,大概明白了些什么。

    江成和唐沁并未立刻回到京笙楼,而是在外面待了许久,回来时宴席也已经过半,但当江成和唐沁走进时,闲谈着的那些年轻官员们的目光又一次放在了他们身上。

    当他们看见唐沁跟着一个从未谋面过的人后,就有些不买账了。

    而这时,江成也感受到了众多异样的眼神,似乎要将他活生生吞噬一样,此时江成还不知道是因为唐沁的缘故,见众人围着他,江成也懒得多说,便轻声说了一句:“烦请诸位让让。”

    说罢,便用手轻挥开一条路,另一只手抓起唐沁的手腕离开。

    这时那些人见到江成抓住了唐沁的手,更是怒意横生,其中一名官员按捺不住的上前拦了下来,道:“这位朋友看着面生,不知在朝中哪处为官?”

    在这些人看来,此人即将被他们一同划入同僚中的黑名单了。

    然而江成没有过多理会,随后道:“在下未在朝中为官,今日只是受邀前来,诸位大人难不成要和在下过不去?”

    “既然不是朝中官员,那今日唐总统帅的庆宴,你也不该来啊,总不能靠巴结着唐小姐来混入此等宴席吧。”另一名得知江成不是朝廷官员后,便轻蔑了起来。

    唐沁在一旁极想反驳,但江成握着她的手握时而用上三分劲力,提醒着她不用说话。

    江成颇有些无奈,看来这些官家子弟的优越风气实在是大,他也懒得与这些人解释了,干脆带着唐沁扭头离开这里,反正已经面见过圣上了,此时再走也说得通。

    但这时,江成却是被拦的也走不了了,那些年轻官员见着这样一个无官无爵的人,自觉同他们一起参加宴会拉低了身份,加上唐沁的缘故,对这个无名少年更是多了几分打压的欲望。

    “既然来了同为客,无需拘谨,安心吃喝吧。”这时,五殿下解围的声音缓缓传出,只见五殿下神色自若的坐在那边的桌子上,缓缓斟饮,但脸上发冷,从头至尾未用过一次正眼看江成,但依旧保持着身为皇子的高贵态度。

    江成也不客气,直接说道:“谢五殿下恳请,不过我们还有事要先走了。”

    五殿下将手中的杯子用一指随意掀倒在桌上,抬起头来,眼神间微微闪过一丝不悦。

    “你有何事?”

第三百零六章 马车中开始的恋爱

    江成朝向五殿下望去,神色未动缓缓道:“五殿下也要留在下?”

    “你想多了,你是走是留我不在乎,只是唐小姐今日是宴楼上客,你要带他去哪?”五殿下居高临下的问道。

    江成朝唐沁看了一眼,随后道:“唐小姐今日身体不适,在下此时正要送她回府,有什么不妥吗?”

    “那也轮不到你送!”

    “既无官职也无凭,你有什么资格送唐小姐回家?”

    江成话完,许多官员早已将不满吐露了出来,多是针对他没有朝中官职的身份说事。

    唐沁见众人抵说江成,心中有些不悦,刚想反驳些什么,江成却率先开口了。

    “我不知道诸位大人为何对我有不满,但在此之前我们好像从未见过也未共事过,诸位身为朝廷官员,对在下斤斤计较未免有些小肚鸡肠,今日在下来此赴宴,是受圣上邀请而来,送唐小姐回府,是受唐总帅所托,告辞了。”江成言语冰冷的说出了这番话,同时,他这番话也是意有所指,领头的就是五殿下。

    “江大人身怀二品江州令官职,却为人谦卑,实在是让人钦佩。”这时,安阮那柔声细语的声音响起,接着从人群中缓缓走了出来。

    二品官职!

    在场的官员都注意到了这个重点,纷纷对江成投去不可置信的目光,对于他们来说,若是身怀二品官职,早就高人一等了,绝不会像现在这样谦逊行事,因此,对安阮的话也是持有几分半信半疑。

    “你刚才说什么,他是二品官职?”安阮走到五殿下身边时,五殿下同样疑惑问了一句。

    安阮朝五殿下拱手后,道:“五殿下,确实如此,此人身为江州的州令,确实是二品官职。”

    “二品……”五殿下有些不可思议的望着江成,他自然不敢相信江成这般年纪就能坐拥如此高官。

    周围其他官员同样不信,但不得不信,因为江成若真的是二品官职,那可就超出他们一大截了。

    江成冷冷的朝不怀好意的安阮看了一眼,他知道,这并不是解围,而是将自己更大程度的暴露给了这些人,很快他拥有江州令的身份就会传遍官场,这将给他带来诸多麻烦。

    “安大人几日未见,神色有些不佳,可是这几日劳累了?”江成见此,便毫不客气的将话题引了出来。

    而安阮听后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满怀恨意的瞪着江成,想说些什么,但又没开口。

    见此,江成便再不想逗留了,简单向五殿下告辞后,便带着唐沁离开了京笙楼。

    出了京笙楼时,江成的心情并不算太好,因为他知道,今日之后,就算是与朝中的官员们交恶了,尤其是那五殿下,虽然不清楚此人的势力如何,但他们也是互相看不顺眼。

    今日他入宴是真,无朝中官职也是真,而那些年轻官员的反应也是真,自古官场就是如此,无权无势就不算入流,只不过今日是亲自感受到,这才让江成多了几分异样的感受。

    “想什么呢,快上来。”这时,早已经上了唐家马车的唐沁拉起帘子朝马车下发着愣的江成喊道。

    江成回过神来,说道:“我走路回家就行了。”

    “你可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亲自送我回家的,你想反悔了?”唐沁瞪着眼睛举出江成方才的话。

    “那些……不是为了脱身嘛……”江成苦笑一声。

    “你上来,先把我送回家,我再让车叔把你送回家。”唐沁愣然了一会,朝江成招手道,她今日俏丽的模样,加之此时有些撒娇气似的恳求,让江成无法拒绝。

    江成迷迷糊糊的应了下来,上了马车,直到帘子掀下,两人共处一辆马车中时,江成才意识到了一些别样的气氛,他感觉到,马车中莫名燥热起来。

    唐沁坐在马车正中,江成则坐在旁边,两人不约而同的低着头,方才在京笙楼还是有说有笑,入了马车后竟是一句话也没说了。

    马车的轱辘转动声一直响动着,但马车内却是安静的出奇,在这样一方狭小的天地里,江成周围弥漫着来自唐沁身上极为芬香的气味,沁人心脾,使得他不可避免的朝向身旁的唐沁偷偷望去,此时,江成只感觉自己的脸颊火烧火燎。

    当他偷瞥向唐沁时,却看到她那羞红的脸颊上也同样泛着红晕,两只俏手不知紧紧的攥着裙角。

    接着,两人不约而同的对视在了一起。

    两人四目相对,虽未说一句话,但眼神中却像是说出了千百句,带着柔情春水,含情脉脉。

    接着,马车颠簸了一下。

    江成的身子也差点朝前抖去,唐沁微微朝座位右边挪去,空出一个位置,一手轻抚在上面,有些紧张道:“你……要不要坐过来……这边稳些……”

    江成一愣,随即身子一转,坐在了她的旁边,两人的肩膀紧密的贴在一起,十分柔软,在这一刻,他们的心都在激烈跳动着,唐沁的脸早已羞红的低下,江成微微将头侧向窗子的方向,两人的侧身不时的随着马车的移动贴身在一起。

    这一刻后,便没有了紧张感,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舒适惬意的氛围,他们静静享受着这样的接触,时间也仿佛慢了下来。

    江成微微扭头朝向唐沁看来,唐沁也望着他,两人相隔不过几尺,一股莫名的思绪催动着江成,他望着唐沁红润温人的脸颊,下意识的缓缓凑了上去。

    唐沁闭着眼,嘴唇微动,有些紧张又带着期待的等待着。

    江成缓缓凑近唐沁的脸颊,接着,还未等亲上去,马车陡然一停,江成与唐沁整个人随之一晃,接着在惯性的驱使下,两人更紧密的挤在了马车的角落,江成的那一吻有些偏差的吻在了唐沁的唇边。

    这样的姿势僵硬了片刻,江成和唐沁也瞬间反应过来,两人急忙坐正身子,头也不敢动,心却跳的更快了。

    直到这时,车夫缓缓说话道:“小姐,到家了。”

第三百零七章 李玄沉

    唐沁应了一声,但并未马上下车,而是与江成又在马车中静坐了半刻,接着才红脸说道:“那我……先回去了……我让车叔送你回家……”

    “嗯。”江成点了点头,脸上也同样带着火热。

    两人似皆有些不舍,但还是慢吞吞的下了马车,直到目送唐沁进了唐府,江成才收回目光。

    马车载着江成离开,走到门口的唐沁这时回头看了一眼,脸上露着红光,她抬起两指轻抚了一下脸颊,想起方才在马车内的景象,不由得窃喜,欢快小跑着进了府中。

    与此同时,江成也同样回忆着方才那一幕,那个能无时无刻吸引她的女孩,让江成多了一份温暖的感情,不同于与师父的感情,也不同于与姑姑的感情,想必这就是男女之情了。

    江成所在的马车在大路上慢慢的行驶着,这时,从一旁的街道上开始行驶出许多马车,接着朝向四面八方散去,这一番情形引起了江成的注意,他仔细一看,发现这些马车都是官员乘坐的马车,此时在京城还有官家马车出行的,只有京笙楼参加宴会的那些人了。

    “车叔,京笙楼的宴席结束了?”江成朝驾车的车叔问道。

    “是啊,这些马车都是从皇城的大道上过来的,应该是结束了。”车叔说道。

    “那是谁家的出行马车?”在发现一辆独特的马车朝江成所熟悉的一条街道驶去时,他又问了起来。

    那车叔常年在唐府赶车,想必对官家的马车也是见的熟悉,只看了两眼便回答道:“那是吏部尚书家的马车,要去的应该也是吏部尚书府了。”

    江成心中咯噔一下,确认了自己的猜测,此前为了从吏部尚书府找线索,他已将这条大道熟悉了,所以刚才才会提出疑问。

    “那你知道乘坐马车的是吏部尚书家的何人吗?”江成又问。

    “看样子应该不是吏部尚书出行的规格,有可能是尚书家的公子。”

    “尚书家的公子?”江成进一步问了起来。

    “尚书家的公子叫李玄沉,也是一表人才,听闻是在朝中做调度侍郎。”那车叔接着说道。

    “知道了,就停在这里吧,我走两步就到家了。”江成暂且了解了这大致信息,接着朝车叔说道。

    马车一停,他便快步消失在了街巷中,然而江成并没有回家,他是跟着离去的那辆尚书府家的马车而去。

    不过,当江成跟着那辆马车来到吏部尚书府门前时,马车并未停下,反而是径直走着,这更引起了江成的好奇,他又一路跟了上去,随后穿街走巷,竟来到了位于北城坊的居住区。

    尚书府家的马车停在一家已经早早打烊了的,酒楼前,从上面走下来一个身穿黑锦绣袍的男子,身旁跟着两名护卫,接着朝那酒楼旁唯一一家还亮着灯半开着门的卖酒铺子走了过去。

    见到那男子,江成心中便咯噔了一下,此人他在京笙楼时见到过,那人与他一样,坐在外围的角落,但在宴会中也是极少说话,但每当江成目光扫视的时候,都能看到那人时常默默的注视着自己,起先倒看不出什么,但现在一想,此人怕是有些古怪。

    李玄沉!

    江成心中默默的记住了这个尚书府家的公子。

    而接着,又是一辆马车驶来,从马车上下来的竟是正阳阁的安阮。

    安阮轻抚着一扇走下了马车,只朝尚书府家的马车瞥了一眼,接着就走了进去。

    安阮竟然也来到了这里,江成仿佛无需多想,便能理清那一晚的北流刺客的事情了。

    两辆马车一左一右的停靠在酒铺旁边,护卫自觉的站在马车旁,也是在守着那酒铺的门,江成便置身在暗处,自然也没有机会前去打探里面交谈着什么。

    此时,在酒铺中,李玄沉和安阮已坐在一间隔断出来的房间里,两人神色都是不悦,在他们面前站着一个伙计打扮的人,浑身发颤,害怕着不知如何是好。

    “冯痣子联系不上了,现在你才跟我说他已经离开京城了?”李玄沉有些气愤的冲那名伙计斥责道。

    “大人,这件事我实在也不清楚啊,冯老板前天晚上来了一趟酒铺,把所有的钱都带走了,说是要回老家一趟,但我真的不知道他是出事了啊。”那伙计哪敢撒谎,如实说了起来。

    这酒铺,就是冯痣子手下的一个产业,那晚从赌坊回来后,冯痣子便带着所有的钱,清点好行李之后,待到第二天城门一开变离开京城了,此事也是正阳阁的人发现了端倪,在安阮回来之后告知,也正因此,他们现在聚集在了此处。

    “冯痣子走的时候,有没有跟你留下过什么话?”安阮倒是显得镇定,随后问道。

    “没有,冯老板就给我预支了工钱,说让我好生守着酒铺,等他忙完老家的事,过一段时间就回来了。”伙计接着说道。

    安阮挥手示意伙计退下,屋内只留下了他和李玄沉二人,安阮缓缓道:“冯痣子应该是惹事了,否则他不会这么急着离开京城?”

    “他能惹什么事,无非是赌个钱,就算是输钱了,也不至于躲出京城吧?”那李玄沉显然对冯痣子的消失有些紧张。

    “你找他联系北流势力的事,还有其他人知道吗?”安阮问。

    “这我哪里清楚,不过此事说来也怪,那批北流的刺客,竟然都死在了大街上,那江成反倒没事,今夜在京笙楼,我将他打量了个把时辰,也没看出什么奇特之处。”李玄沉接着说道。

    安阮随之一笑,言语中恶狠狠道:“李大人可别小看了此人,此人虽看上去人畜无害,但心机深重,着实让安某头疼了一阵。”

    “听闻你这些日子又去了趟江州,也是此人所为?”李玄沉接着问起。

    安阮愤愤点头:“此人狡猾,诡计多端,当时命都快没了,还用假话哄骗鸾主理,不得已我才又去了趟江州,白跑一趟!”

第三百零八章 京宴夜归

    “今日在京笙楼见他,倒是让我有些意外,年纪轻轻竟然是二品官员!”李玄沉想起在京笙楼的事,对得知江成身怀官职时还是有些惊讶,毕竟他这等官家子弟,如今也不过四品官职。

    安阮冷冷一笑,道:“李兄不必多想,此人的官职也是继承而来,说到底也是个没有什么本事的人,来到京城,还是被我押来的。”

    “我倒不在意此人,只是今日这冯痣子跑了,那件事我怕藏不住。”李玄沉又提及起冯痣子的事说道。

    “确实有怪,按理说他们牵人是有规矩的,不会泄露雇主,但是冯痣子现在跑了,又难说了,他为什么要跑呢?”

    “能把冯痣子找回来吗?”李玄沉问安阮。

    安阮苦笑着摆摆手:“李兄未免把安某想的太神通广大了,做牵人这一行的本就危险隐蔽,如今若不是身份暴露,想必他也不会跑,如今更是出了京城,纵使我有人,也无法知晓他去哪了啊。”

    “要我说,此事还是李兄你操之过急了,居然雇佣了十二名北流罗刹堂的刺客,那五千两雇银暂且不说,现在江成毫发无伤,势必提高警惕,之后想再下手九难了。”安阮缓缓说道。

    说起此事,李玄沉也是颇为头疼,道:“我这不是为了保险起见,谁知道那江成用了什么手段,居然在十二名刺客的围剿下安然无恙,反而是那些刺客,一个个死相颇惨。”

    “此事确实要查一下,此人不过九辰的身手,在江州时我已试探过,十二名罗刹刺客对付他绰绰有余,想必是有人暗中助他。”安阮边说边分析着,接着,安阮瞳孔突然收缩,愣然着放空起来,“竹影会!”

    安阮下意识的说出了三个字,语气中带着一些惊恐!

    “竹影会?”李玄沉一脸纳闷的望向安阮,随即打趣道,“安大人,你这未免也太小题大做了吧,我还是第一次见让你脸色大变的情况。”

    安阮并未马上回复,而是侧着头开始思索着,越想越觉得这些事情与竹影会有联系,逐渐有几分后怕起来,随即惊愕的望向李玄沉,道:“此人你暂且不要接触了。”

    “此话怎讲?”李玄沉反问道。

    “此人有势力在暗中帮助他,你也不要接触他了,以免他查到你头上,到时候事情就不好办了。”安阮只得这般提醒道,因为李玄沉是不知道竹影会的,对于这个神秘的组织,安阮自己也是在加入正阳阁后才了解到。

    “他杀了我哥,我如何能放过他?”这时,李玄沉的脸色也同样变冷了下来,恶狠狠道。

    “李兄,你冷静些,镰扇大人现在只是没有消息,但应该没事的。”安阮只得安抚其情绪说道。

    “我大哥是在江州失踪的,只可能与此人有关!”李玄沉自顾自的说道。

    说起这件事,实则也是***成这件事的起因,李镰扇身为李家的长子,同时在正阳阁任职,自从一月前去了江州,便再也没有回来过,彻底与正阳阁和李家失去了联系,身为李家二子的李玄沉,与这位长兄有着极为深厚的感情,在得知江成曾铲灭南箓司后,他便将李镰扇的失踪归咎到了江成身上。

    “现在没有证据表明是他对镰扇大人下手了,况且镰扇大人是九辰的身手,同有三名九辰人,以江成的本事,是不可能威胁到镰扇大人的。”

    “你不是说此人有势力在暗中相助吗,管他有没有关系,先把此人教训了再说。”李玄沉那张看起来还算稚嫩的脸上居然显露着少有的阴暗。

    “李兄还是要小心行事的好,现在牵人跑了,你找北流势力杀江成的事容易被查到。”安阮知道他无法劝阻眼前的李玄沉,但还是给他提个醒,毕竟杀江成,也是安阮现在想做的事,在他这几日的江州一行后,他对江成的憎恨就又多了几分。

    又一盏茶的工夫之后,江成便看到李玄沉和安阮先后从酒铺走了出来,接着各自上了马车,一东一西朝大道两边各自离开。

    “有点意思,但愿那些刺客不是你找来杀我的!”江成望着李玄沉乘坐的马车,缓缓说了一句,身形一动,便也回家了。

    回到府中时,便看到柿哑迎面走来,笑嘻嘻的拉着江成进了屋,接着端出一碗药汤说道:“少爷,这是我特意做的甜药,这碗喝了,你身上的伤就能完全痊愈了。”

    “这么神奇的话,那我就跟姑姑申请给你单独开个药堂。”江成打趣说着,但手上还是端起药汤,一口喝了下去。

    见江成喝完,柿哑更高兴了,笑道:“我才不想开什么药堂,我只想服侍少爷一辈子。”

    “别的丫鬟都向往自由身,你却偏偏要跟着我,更何况你还不是丫鬟,是竹影会的领头。”江成哭笑不得道。

    “可是我自从在江州遇见了少爷你,这辈子就只想服侍你一人了。”柿哑突然脸色微红,正色的说道。

    江成听得也是一愣,他瞪着眼睛朝柿哑看了一番,问道:“你今日怎么了?”

    “没事没事。”柿哑也意识到了些什么,随后摆摆头,又问道:“对了,今日你见到圣上了吗?”

    “嗯。”江成应了一声,接着道,“不仅如此,今日还有些新收获,安阮从江州回来了,吏部尚书家的李玄沉和安阮去了一个酒铺,你帮我查一下这个李玄沉和酒铺的来历。”

    “好的少爷。”柿哑应了一声,接着又瞥了江成一眼,微微凑身上前嗅了一下,徐徐道,“少爷今日,身上有女子的香气。”

    “这你都闻得到。”江成下意识的掀起衣服闻了闻,很快,他便想到了唐沁,随后心里乐了起来,这香气,是唐沁身上的。

    “嗯,这香气很特别,不是一般女孩子有的,想必少爷今晚,一定有佳人作陪吧。”柿哑为江成感到开心的说道。

    “算是吧……”江成愣然的回了一句,朝自己房间走去,实际上,他还无法平复在马车上的那一段相处……

    而目送着江成离去的柿哑,本是满心欢喜的俏容上,却又不经意间闪过一丝失落……

第三百零九章 京中棋女

    “京中有棋女,素以锦衣见,落棋三千子,未尝有人解。”——《京都棋女传》

    京城东城坊间的琴棋巷中,有着无数摆摊做乐的棋摊、琴摊以及书画摊,也有着许多三五成群聚集在一起热议纷纷的消遣之人,正所谓琴棋书画,在此处是三步可见五步可攀。

    而在琴棋巷中一处不算居中的地方,那里只摆了一张桌子两张凳子,上面简单的铺着一盘棋,论规格实在是比不上旁边那些繁花似锦的摊子,但让人奇怪的是,这个摊子却挤满了人。

    坐在摊子上的是一个穿着紫色锦袍的人,衣袍上那道宽大的帽子将整张脸都盖在其中,而坐在摊子对面的,则是一个中年男子,此时已愁的是满头大汗,手中捻着的一颗黑棋子不知落向何处。

    再朝那棋盘上一看,白色的棋子已经将这中年男子黑色的棋子团团围住,几乎封口,而摊子上的主人却是闲情逸致,没有丝毫的催促,等待着那中年男子的落子。

    一旁围观的人们,也是纷纷为那中年男子出谋划策,但终归只是默默指点,不敢保证让其落子在何处,很显然,照这局势看,白棋子就快要胜了。

    那中年男子踌躇许久,最终在棋盘上落下了一颗自认为还有余地的棋子,接着,那穿着紫色锦袍的人徐徐伸出一只纤细白皙的玉手,两指夹着白色的棋子,准确一落,便将这黑棋尽数封死。

    “好棋,纵横断六甲,剔主骨,截首尾……”这时,紧邻棋摊旁的一个白髯老者惊叹的叫出了声,也引得在场许多人都纷纷看去。

    当听到那白髯老者说的话之后,他们又埋头去研究摊上那盘棋了,这白髯老者可不是一般人,那可是这条琴棋巷中下棋最多的棋老,因此他说的话自然也是有分量的。

    当然,这白髯老者还有一部分话没说出来,那便是这区区七十五枚棋子,其中就有四十六步为将棋,也就是说在不到三十步的时候,便已能胜了,后面的每一步,都是暗藏玄机,让人觉得有机可乘,但实则随时都可以封棋。

    听到白髯老者都这么说,那中年男子自然是服输了,竟从袖中取出一枚约莫五两的银子,交给那紫衣女子。

    “棋纵连理,侧斜三方,以烊掩目,真棋假走。”紫衣女子同时将一张写有这十六字的棋言纸条递给了那中年男子。

    “棋女,今日打算出几盘棋啊?”

    在紫衣女子收起银子的时候,旁边一人问了起来。

    “今日设三盘,等下就去玩了。”帽子下的棋女用极为柔甜的声音说道,“下一位,十文钱。”

    棋女此话一出,在场的人纷纷挤动起来,倒不是因为输赢都钱多钱少,而是这棋女出市下棋,向来是自己的规矩,首先是自己确定下棋的次数,其次就是输赢的钱筹,这者也是常有变化的,上一盘为五两银子,这一盘就只要十文钱,一切都是看棋女的心情。

    而且与棋女下棋之人,是由棋女自己挑选,若是有幸能上桌对弈,无论输赢,最后都可以得到棋女的棋言纸书,上面有着棋女对下棋的指点,不过这一切也都是要看个人的悟性,若是悟性极佳,能学到棋女的一二分本事也不是不可能。

    况且这位棋女在京城本就赫赫有名,在坊间更是如此,就连那位白髯老者,也是极想与棋女下上一盘,只不过一直苦于没有机会,但只要棋女出市对弈,白髯老者还是会来学习一番。

    但今日,或许是白髯老者的运气到了,那棋女竟在第二把选了他上桌对弈,因此,琴棋巷的气氛也是热闹不已。

    与此同时,在唐府外,江成已在此等候了多时,随后唐沁才小跑小跳着从府中溜出,两人一见面,便会心的并排走在了一起。

    昨夜,他们两人都未曾睡个好觉,两人皆是辗转难眠,因为心情总是平复不下来,暗自火热的想着对方,也因此,待到今日,江成便早早来到唐府了。

    “今日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唐沁先开口说道。

    “听你的。”江成没有问去哪里,而是打算跟听她的。

    今日两人并没打算乘车出现,而是肩并肩的走在路上,脚步很慢,但心跳的却很快,两人的手时不时的碰撞在一起,每一次接触,都像是触电般的收回,又慢慢适应的贴在了一起。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他们二人便来到了琴棋巷,当见到这条一望无际且充满市井气息的巷子时,江成一下子找到了在江州的气氛。

    “看上去,像是个卖书画的地方。”江成朝里看了一眼说道。

    “里面可热闹了。”唐沁有些小神秘的拉着江成,朝里面走去,这时江成才发现了不一样的景致,原来这巷子里,不仅有卖书画的,还有娱乐消遣的,下棋射弓杯盘应有尽有,尽是些市井中的娱乐,而这其中的人也是其乐融融,且中间还有不少羊肉羊汤馆子,那些人纷纷围着各自好玩的摊子,想必在此处玩上一天都不嫌够。

    而唐沁却轻车熟路,似乎对此都熟悉的很,仍拉着江成往前走去,看样子是要带他去某个地方。

    直到看到一个棋摊被众多人围着拍手称奇时,唐沁才停了下来,两人挤了进去,江成这才看清了里面的内容。

    在一方小小的棋摊上坐着一个紫衣女子,面盖衣帽,此时她的白子已经将这边的年轻人的黑子围得水泄不通,那年轻人也是踌躇着不知如何落子。

    而在江成身边,还有着一个白髯老者,手中攥着一张纸条,时不时的侧头偷眯眯朝里看去,生怕了这纸条被其他人看到。

    而这白髯老者面露笑容,心里早已乐开了花,他方才第二盘上场,居然在三十步时就输了,但好在得到了棋女的棋言纸书,也算是极大的荣幸了。

    而如今,便是第三局,这一局的输赢是五十两银子,也正是因此,坐在对面的这年轻人此时才紧张不已。

第三百一十章 棋女的邀请

    坐在棋女面前的这位年轻人穿着奢华,倒不像是个缺钱的主,只不过他是个不太懂下棋章法的人,在被棋女选入后,恰巧自己也想试上一把,于是便有了这一幕,虽然可以看出棋女已是有意让出了几步,但他还是在白子的围剿之下手忙脚乱起来。

    愈是到后面,落子就越发迟疑起来。

    江成站在一旁仔细打量着棋女,接着看向棋盘,他朝唐沁轻声问道:“在寒月林时,听安阮提起过棋女,莫非就是这位?”

    唐沁笑着点点头,道:“就是她了,今日能见到她,也是极为难得。”

    “她下棋从未输过吗?”江成又问道。

    唐沁侧头过来,瞪眼反驳了一句,“你在想什么,人家可是棋女,若是下棋轻易输了,那岂不是不符合棋女的称号了。”

    唐沁对这棋女有些维护着,这也让江成觉得有趣,反而挑起了好奇心。

    接着,在众人都看到棋盘上胜负已定,并催促那名年轻人快些落子的时候,江成便抓过那年轻人的手,将那枚黑子放在了棋盘上某一处。

    棋女微微抬头,不知是不是有些愣然,接着想也没想就在这枚黑子旁边落下一颗。

    在那名年轻人又迟疑着的时候,江成又替他落下一颗黑子,那名年轻人如同找到了救星,将全部希望寄托在江成身上,在场的人也是第一次见敢主动与棋女对弈的人。

    结果在十个回合之后,那年轻人已被棋女几乎锁死的棋局,硬生生被江成下出一条路来,且口子愈发大了起来。

    “太神奇了,起死回生之局……”

    围观的众人都纷纷惊叹起来,他们看到在十个回合下将这盘死的不能再死的棋给救活了过来,且对面还是京城棋女,甚至有反超转胜之势,如何不让人沸腾。

    “你干嘛。”唐沁小声的在江成耳边说了一句,微微拉扯了下他的衣摆。

    江成却早有准备的回过头,说道:“放心,马上输了。”

    见着江成稳重一笑后,接着再落下一颗子,收回手来,不再出手了。

    “兄弟,接着来啊。”那年轻人满怀期待的接着说道。

    “已经输十多步了,人家一直让着你呢。”江成指了指棋盘,缓缓道。

    “十多步?”那年轻人望着棋盘上看着不算被动的局势有些不解,不仅如此,周围那些人也同感疑惑,纷纷疑问了起来。

    这时江成便当着众人的面,将此前十个回合的对弈一一解析了出来,虽然看上去柳暗花明,但实际上也只是早死晚死的区别,毕竟江成心中最清楚这一盘棋的走势。

    他自小与师父在尧王村时的消遣便是下棋,这棋艺也有七八分,因此在方才,也是极为自信的上前对弈了几子,不过很快江成就发现,棋女设下了一个更大的棋局,而且是在配合着自己,观察着自己的棋艺,又一直掌控着全局,并丝毫没有陷入被动的局势,这看似被打开了的棋局,实则可以很快封死。

    江成也为自己的过于自信而有些惭愧,不过他向来不是一个怕丢脸的人,因此也对棋女超强的掌控力多了几分钦佩。

    那年轻人也是心服口服,自觉交上五十两,接着棋女照例给了他一张棋言纸书,接着才缓缓起身,意味着她要走了。

    那些围观的人今日也是看过了瘾,纷纷心满意足的离去,自然也无人再逗留于此,因为棋女的行踪神出鬼没早已不是什么稀奇事,所以想追踪棋女的行踪是一件不现实的事情,因此久而久之,此事也就随缘了。

    现在,摊前就剩下了棋女和唐沁江成三人,待周围无人后,唐沁才笑脸一转,扑了过去,甜腻腻的朝棋女喊道:“星姐姐,想死你了。”

    棋女停下手中的动作,声音清甜开口道:“行了别蹭我了,知道你想我了。”

    “星姐姐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你看你今天一出来玩我就来捧场了。”唐沁接着撒娇道。

    “确实是来捧场了,还带了个人来捧场。”棋女微微朝向江成说道,好奇问唐沁,“还不给姐姐我介绍一下这位公子?”

    “噢,他叫江成,是我在江州认识的朋友。”唐沁说话间也是带着一股柔意的朝江成看去。

    江成也朝棋女拱了拱手以示尊敬。

    “江公子棋艺不错,练过?”棋女仰头问道。

    江成悻悻答道:“此前跟着家师日常对棋,学下些皮毛,今日出丑卖弄了一番,还要多谢姑娘留了颜面。”

    “能识破我的棋局布法,说明江公子也有过人的本事,还不错。”棋女有些夸奖的语气称赞了江成一番,接着又问,“你是沁儿的朋友?”

    “正是。”

    “不止吧,起码也是各自的心上人吧。”那棋女虽然带着宽帽,却对眼前的人和事看的通透无阻,竟直接说了出来。

    此言一出,唐沁与江成的脸瞬间红了起来,各自有些不好意思的别过头去,这时棋女便轻声笑了起来,“还真让我说中了,我说我这从未有过男性朋友的沁妹妹,今日怎么会带着一个男子来找我呢。”

    唐沁并未有反驳心上人一事,但还是解释道:“江成他……刚来京城,我就带他逛逛好玩的,自然也要先来看看星姐姐啦……”

    江成此时像个呆子站在原地,方才棋女的那一番话让他还有些未缓过神来。

    棋女已经收拾好了简单的棋摊,无非是一张棋盘布两盅棋子,接着往后一背,道:“怎么,今日是想跟着我去玩?”

    “我都带人过来了,星姐姐还忍心赶我们走不成?”唐沁挽着棋女一手撒娇道。

    那棋女宠溺一笑,摆摆手,朝江成喊了一句:“那呆子,走吧别愣住了。”

    “噢噢……”江成愣神回来下意识的就迈开脚步,又接着问,“去哪啊?”

    “跟我来就是了。”棋女并未说去哪。于是唐沁挽着棋女,江成跟在一旁,不过让江成没想到的是,这京城中的棋女,竟然与唐沁还有这样深厚的交情。

第三百一十一章 找上门的麻烦

    棋女带着唐沁和江成先是来到一处饭馆,打包下十多份饭菜,在这期间,又去一旁的摊子上买了许多玩意儿小物件,满载而归着来到北边城坊中一处院子。

    作为唯一的男性,自然是江成拎着这些物品,当棋女推开那看上去有些荒破的院门后,接着朝里喊了一声:“二妞,三妞,四小……”

    听上去是些人名,很快,棋女话音一落,从三个方向的屋内纷纷跑出几名孩童,随后聚在一起,看着有十多岁的,也有六七岁的,穿着朴素但干净整洁,见到棋女后,纷纷朝其围拥了过来,热闹的喊着:“棋姐姐,棋姐姐……”

    “猜猜姐姐给你们带了什么?”棋女也声音娇嫩的同小孩一样的语气说道。

    江成一笑,这才明白了方才去饭馆买下这些饭菜的原因,便迅速将东西放下和唐沁一齐摆出。

    见到饭菜包子的小孩们纷纷激动了起来,对棋女更是喜爱不已,随后也在棋女的安置下各自入座吃了起来。

    “一起吃吧。”棋女分出他们三人的那一份端到另一边,喊着唐沁和江成过来。

    这时,棋女才掀下了帽子,露出了一张娇楚的脸,虽然只是盘着极为朴素的发型,但那张脸极为精巧,素淡的妆容也无法掩盖其不俗的气质。

    此人不是一般女子,身上带着一股皇尊的气息,江成敏锐的嗅出了这一要素,直觉告诉他,这棋女绝不是江湖中人。

    “快坐下。”唐沁在江成发愣时,一把拉着他坐了下来,给他盛上一碗饭,“星姐姐是我最好的朋友了,这里的小孩,都是星姐姐在照顾。”

    “此前听闻京城棋女行踪不定,随缘出市,看来星姑娘些许时间是在照顾这些伶仃孩童。”江成说道。

    “这些孩子无父无母,小小年纪怎么在京城生存下来,能管一个是一个吧。”棋女朝那些充满生气的小孩们看着,眼露善意。

    接着吃完饭,便朝江成看了过来,说道:“我叫星棋。”

    “星姑娘。”江成则尊敬拱手称谓道,名叫星棋的棋女,看样子不过二十又几,但举止气质都透露着不凡,看起来更像一个官家小姐,全然不像一个出入市井的人。

    这时,唐沁微微皱眉,有些苦诉的朝棋女说道:“星姐姐,昨日圣上说,让我去星羽宫,楚星司要找我。”

    棋女闻言一笑,道:“你去呗。”

    “我不想去的。”唐沁摆摆头说道,“在宫里待着十分无趣,我可不想。”

    “那便不去,你堂堂武宗总统帅之女,还怕楚星司逼你不成。”棋女笑了起来,也算是给唐沁提了点建议,接着起身融入了孩子堆里。

    唐沁也跟着过去带领小孩们玩耍起来,江成则安静的靠在了一旁的草垛上,懒散的斜望着那两人,倒也觉得安逸,此前听安阮朝唐沁问过棋女的事,唐沁并未承认,只不过她与棋女,还真有这层关系。

    这棋女看上去不是一般气质的女子,但她似乎更喜欢市井的生活,江成亦是如此。

    江成嘴中嚼着一根稻草,眯着眼望着蓝天白云,今日又是无事相安,那两个女子与孩子们的欢声笑语在他耳中已熟悉得没有什么变化了。

    而此时,唐沁和棋女则悄声拉拢起了那些孩子,一人手中拿着一株编织的茅草棒,悄咪咪的将江成围了起来,孩童们的逗趣如同驱赶一只毛毛虫,挠得江成蹦跳不已,最后一跃三尺高,江成躺在了最高的茅草垛中,做鬼脸的与孩童们对峙着。

    正当其乐融融之时,两名侍从一脚踢开了院子,从门前率先走进来一个师爷打扮的人,正躬身朝一旁的华服男子讲解着。

    “周公子,这片坊市别的不说,地价是数一数二的便宜,在京城中可算是最便宜的了,要是将其拆了打造成商业街,连通皇城方向,那竖直二十里的方圆周边都将是连翻三番的地值啊。”

    “此处确实不错,若不是当年城任司出了事导致这方圆数百里搁置多年,此地早就变得与中心街一样繁华了。”那身穿华服的男子身后跟着许多侍从,正饶有兴致的朝四周看着,随后他将眼神注视了过来,发现了江成一行人。

    那师爷模样的人也是扭头一愣,喊道:“哪里来的人呐,赶出去。”

    “哎等等,敢问阁下是?”正巧在前方的江成顺势扭头问了一句。

    “户部尚书家的周公子都不认识,真是瞎了你的眼了,快散开。”

    “师爷,不可如此粗鲁。”被称作周公子的那男子看上去倒是有几分礼貌,语气平和的朝江成说道,“在下周有文,今日是为公务前来,规划此地。”

    “在下江成,我与朋友几人在此院游玩,想必不与周公子的公务冲突。”江成缓缓道。

    “不冲突。”周公子接着说道,“不过再过些日子,这一片都要拆了,诸位也该换个地方。”

    “要拆?”棋女这时走了上来,早已将帽子盖上脸庞,道,“我有此间院子的房契,不拆如何?”

    “姑娘说笑了,此事由城任部筹划,在下也只不过是奉命行事,不过对于此处的房屋持有者,都是会补偿的。”周公子说话间打量了棋女一番,心想这一片坊市都荒废无人,房契归属都规划到了城任部手中,她竟然还有这一间院子的房契。

    “此地我不会卖的。”棋女给周公子留下了一句话,转身走了回去,看上去有些生气。

    那周公子也微微一笑,不以为然,同样留下一句话道:“姑娘若有异议,可尽早去城任部沟通,不过此地偏荒多年,也不是住人的地方了。”

    “原来是收养小毛孩的地方,年纪轻轻的女子,不务正道。”那师爷又是嘴欠的说了一句。

    此话一出,棋女瞬间恼火,从手边的地上捡起一块瓦片,横手一甩,便盖在了那师爷的脸上,顿时将其砸的鼻头红肿,鲜血直流。

    棋女接着留下一句话:“这间院子,你们没机会拆了。”

第三百一十二章 青琊府对簿公堂

    那师爷被砸得晕头转向,且还是被一个女子所伤,尤其是当着周公子的面,自觉颜面尽失,恼怒不已,挥手便招起一种侍从上前,恶狠狠道:“把那小丫头给我绑了。”

    而那周公子则是轻眼朝师爷瞥了一眼,背对着众人,对师爷的举动并没有任何阻止,对他来说,这一片的拆建工作都将由他负责,自己在城任部担任重职,如今更是表现的时候,今日初来巡视,就遇到个不愿意拆的人,自然要先给个下马威,也正好师爷在旁,这些有辱风度的事交给他正合适。

    但接着,江成一人便拦在了前面,轻声道:“诸位,有话好好说,何必和我们过不去呢。”

    “你谁啊,让开。”那师爷身先士卒,上前挥出一手朝江成推开,却被江成轻而易举擒住。

    江成将师爷轻轻推回,说道:“既然你们是朝中官员,应该不至于和百姓作对吧。”

    “师爷,你这是做什么呢,和百姓动手,若是传出去,百姓怎么评价我周有文?”周公子一脸和善的转过身来,先是这般说了一番,接着却朝江成这边说道,“不过你们打伤了我的师爷,此事改怎么算呢?”

    “仗势欺人,活该。”唐沁伸出头回了一句。

    “此话不假!”江成自然是维护自己这边的人,悻悻的接上一句。

    那师爷还想还口回骂,却被周有文伸手制止了下来,但手下的人却似预谋好一样,朝向唐沁棋女那边擒了过去。

    江成哪里能容许,身法一动,抓上一名侍从便抛回几米远,硬生生砸在地上,那几名侍从也是吃了大亏,周有文的眼角微微抽搐了一番,随即道:“江公子为何伤我的人?”

    “是周公子的人行事没有分寸,说句不好听的,当主人的没有管教好。”江成在此人面前也无需客气了,指桑骂愧起来。

    “你们这些小民,敢伤城任部的人,报官,都给我抓起来。”那师爷似乎等到了时机,早已派出两人去报了官,剩下的人,便将江成几人围了起来。

    “这京城的官中子弟,都像这般顽固?”江成不由得朝唐沁和棋女问了一句。

    两人不约而同的回了一个肯定的表情。

    “家中为官,依仗人势,都是这些人的常态了。”唐沁缓缓说道。

    “那此人看样子应该官不过五品,昨日在宴会中没见到过他。”江成又说道。

    棋女倒是不慌不乱,先是慢慢让那些孩子回了屋,接着说道:“这朝中的后辰官场,确实该肃整了。”

    “那现在怎么办呀?”唐沁朝前方看了一眼,那周有文倒是闲情逸致,也不离开,似乎等待着救兵的到来,好借此惩治一把院中与自己作对的江成三人。

    江成也无所谓的说道:“既然是拼爹,那我们就没什么怕的了,唐总统帅的女儿不是在这里吗,谁敢动我们。”

    说完,江成便自顾自的继续躺回了草垛。

    棋女也闻言一笑,拍了拍唐沁道:“傻妹妹,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唐沁还有些愣然,她从未用过自己的身份这样与人比较过,起先还有些紧张,但现在却是不在意了。

    半晌后,几名侍从竟带着青琊府的人围了过来,青琊府的官兵一进门,便在周有文的指挥下将江成三人围了起来,二话没说便带往了青琊府。

    由于尚不知道江成三人的身份,这些青琊府的人也是只听周有文的,因此就有了一番滑稽的局面。

    实则在江成看到他们喊来的是青琊府的人时,他便有恃无恐了,青琊府是何处,自己家的地方,这一情况也让唐沁和棋女吃了一颗定心丸。

    就这样,江成三人和周有文一行人便前往了青琊府对簿公堂,按理来说,周有文身为城任部的官员,且家父更是户部尚书,这城中哪家机构不敢给面子,因此这也被认为是一场输赢已见分晓的局面。

    当在青琊府,受理此案的陈师理见到一方是周有文,另一方是江成和唐总统帅之女时,他便有些错愕了,今日这一案,确确实实稀奇。

    “陈大人。”周有文毕恭毕敬的朝陈师理客套了一番,一行的人中,他自然是不必跪的。

    “陈大人。”江成也同用一种不一样的语气朝陈师理拱手打了个招呼,与唐沁棋女也同样未跪。

    陈师理见江成这边都是熟人,但当着外人的面不好表露,因此装作忽略,也就未提要下跪之事。

    只见这一边周有文一人未跪,另一边江成三人未跪,这也让周有文疑惑,直接扭头朝着江成问道:“入了青琊府,你们三人为何不跪?”

    江成抿嘴微笑并未回答,反而道:“周公子今日非要拉我们对簿公堂,还是早些把事情解决吧。”

    “陈大人,在下今日陪着周公子去北城坊查看荒坊规划,谁知这姑娘将在下砸的这般惨状,还对周公子出言不逊,请陈大人为周公子做主啊。”

    这师爷诉苦之言中,阐述被打的是自己,但求让人做主的却是自己的主子周有文,这也让江成暗自发笑。

    “那你们怎么不说是你们先出言不逊,借威赶人呢?”唐沁不甘示弱的反驳道。

    陈师理也是无奈一笑,无可奈何。

    “依我看,此事不过是一些小矛盾,不如让他们给你赔偿一些医药费,两方和解,如何?”陈师理就此说道。

    “啊?”那师爷和周有文听状十分不解,自然是不依。

    “陈大人,此行是户部尚书大人和城任部联合交托晚辈的公务,出了这等状况,此案就这么结了?”周有文身为晚辈,自然不敢对陈师理有过多的要求,但还是无形中暗示着自己的身份,企图拿家父的名号略微为自己争取一些特权。

    陈师理微微一笑,以同样的方法回应道:“周公子别生气,依陈某所见,今日江州令大人与唐总统帅之女在北城坊,想必也是有自己的事,因此你们才碰到一起发生了些小摩擦……”

第三百一十三章 楚星司

    “唐总统帅之女,江州令?”周有文听到陈师理说出这两人的身份,暗自一惊,原来此女就是唐总统帅家的独女。

    周有文未曾亲眼见过唐沁,自然也不知道唐家的独女长什么样,如今怕是不敢惹了,但这江州令是何官职,他在京中从未听过。

    “陈大人,江州令是何官职,据我所知,朝中可并无此职啊?”周有文装作谦逊的朝陈师理询问着,却殊不知暴露了自己的不知收敛。

    陈师理心中一阵苦笑,发觉此子愚钝,若是换了旁人,在自己报出了别人的官职后都会自觉闭口,不管官职如何,都当有一份尊敬,可谁知周有文现在竟追问不止,似乎还要分个高低。

    因此陈师理不得不解释道:“周公子,江州令是江州的一州之长,二品官职。”

    周有文在城任部担任区划司,不过六品官职,这还是沾了自己父亲户部尚书的光,论提拔升官,也是以后的事了。

    “二……二品?”在问到江州令的官职后,周有文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了,他不可置信的朝一旁这个比自己看上去还要年轻几岁的江成看去,实在不敢相信此人竟有着二品官职。

    “那……那个砸我的女子,总该没官吧,治他的罪。”一旁的师爷可谓是将欺软怕硬演绎的淋漓尽致,在知晓了唐沁和江成的身份后,竟挑挑选选将目标放在了那个不起眼的棋女身上。

    陈师理连忙起身,哭笑不得的走上前维和道:“依陈某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如何,都是误会。”

    “我愿赔偿这位师爷十两银子去治鼻子。”江成顺势说了一句,朝向那师爷的鼻子说道。

    “周公子,你意下如何呢?”陈师理直接询问周有文的意见。

    周有文对此事的处理是不愿意接受的,但没有办法,眼前的人都是他惹不起的,身份都高出许多,况且,现在人家已经在给他台阶下了,自然不好再纠缠,这些事情他还是拎的清的。

    于是周有文借势下台,仍是摆出一副气度道:“赔偿就免了,咱家也不缺这十两银子,留着给那些孩子多买两顿吃的吧。”

    说罢,周有文便带着不甘的师爷离开青琊府。

    显然周有文这番话也是在无形中施加着警告,也就是拆城坊一事,因此这番话也让帽子遮掩之下的棋女有些生气。

    见外人走了,陈师理才苦笑了起来,道:“这周尚书家的公子心小不容人,你们怎么沾他了?”

    “说来也是巧,我们在北城坊,谁知他们踢门就进了院子,嚷嚷着什么这一片都要拆了。”江成也同样无奈道。

    “此人在城任部担任区划司,应该是负责了此事,拆完就是大功一件,到时候也就有机会提拔上层了,这京都大臣家的子弟,升官可比其他人容易。”陈师理接着说道。

    “陈大人,我今日去北城坊,见那里不过荒僻了些,完全没有必要拆啊?”江成又问道。

    “不拆,如何立功,如何升官呢。”陈师理对这官场上的道理看得十分清楚,“无非是为提拔找了件事做罢了。”

    “陈大人,有没有什么办法能不拆?”唐沁观察到了许久未说话的棋女,她也知道棋女在想些什么,便问道。

    “此事是用来提拔周尚书家的公子所为,想要阻止,恐怕没什么希望,不过拆城坊一事与你们联系不大,为何如此上心呢?”陈师理有些疑问道。

    这时,棋女便扭头离开了,她回到了那间院子,又带着孩子们玩耍了一会,江成和唐沁也已明白,此处是棋女未这些孩子留下的一个家。

    与此同时,愤愤不平的周有文找到了五殿下,向他说了今日遭遇的事,言语之中尽是阐明自己被如何如何欺负,五殿下帮他做个主争口气,周有文是投向五殿下的人,而五殿下也想借此拉拢其父户部尚书,虽然周家父子阵营不同,但不妨碍五殿下与周有文的互相利益。

    只不过,五殿下自然不会去找江成和唐沁的麻烦,且周有文也有自知之明,只说了要找机会惩治一下那个不知名的女子,此后也好顺利进行拆城坊一事。

    对于那女子,五殿下倒觉得有些小题大做了,也并未有所上心,只派出自己手下的护卫长功一人去办。

    不过得知江成与唐沁今日在一同游玩时,五殿下的脸色也不怎么好。

    棋女今日的心情不佳,从北城坊的院子离开后便消失了踪迹,天色已晚,江成也便送着唐沁回家,在路上,江成才开始问起自己的疑惑:“这棋女的身份不一般,你是如何认识的?”

    唐沁却透露道:“星姐姐是皇室的人,不过具体是什么身份我不知道。”

    “皇室?”江成有些意外,这倒与他此前的猜想不谋而合,“我看她也觉得不一般,若她真是皇室的人,怎么会不待在宫里,反而在市井中生活,宫里没人找她吗?”

    “此事我也是听爹爹说的,这是宫里的传闻,所以我猜想大概就是星姐姐了,不过星姐姐不愿意说,我也就不问她。”唐沁接着说道。

    “嗯,到家了。”江成指了指前方说道。

    两人谈话间,已不知不觉走到了唐府门前。

    两人沉默了一会,互相注视着对方,这时,唐沁微咬朱唇,说道:“明日还见吗?”

    江成一愣,转即点头道:“只要你愿意。”

    “那明日我带你去万花城。”唐沁有些高兴的说道。

    “明日见。”

    江成点了点头。唐沁有些心喜的走入唐府,离开江成的视线后,便高兴的跳了起来,不过接下来,当她回到屋中时,一个人的出现,使得她有些意外的愣了下来。

    唐敬贤和唐夫人都坐在大堂之上,在旁边坐着一模样风韵的中年女子,穿着星紫道袍,身旁跟着两名同样穿星紫袍的使女,这三人,似已等候多时了。

    唐沁先是有些错愕的朝爹娘看了一眼,而后转向那穿着星紫袍的女人,愣然道:“楚星司……”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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