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来势汹汹
这天一早，宁雨绣在府中，便听到了府人传回来的消息，正是与江成昨夜说的无异。正巧这时江成也起来了，将府人今天在城内的目睹细致的听了一遍。
“你看看，今天的事比昨天还要热闹。”宁雨绣对江成说道。
江成伸了个懒腰，道：“昨天就预料到了。”
随后，府人又将南箓司门前吊着自天裘尸体的事说了出来，虽然自天裘的尸体已经面目全非，大部分城内百姓都分辨不出是何人，但依旧有些人辨认出了自天裘的身份，宁府的府人便是其一。
江成听到自天裘的尸体被挂在南箓司前时，方才还惺忪的大脑顿即清醒，双眼一睁，问道：“你确定是东署院院抚自天裘的尸体？”
那府人点头答道：“少爷，确实是这样，那尸体虽然不易辨认，但我们还是依稀认得，穿着黑色箓袍，就是南箓司院抚才穿的官服。”
江成转过头去，思索了起来。
宁雨绣听状吩咐府人退下，随后朝江成问道：“成儿，这也是你们做的？”
江成摇摇头：“是另一个人做的。”江成想到了昨夜被赵辅发现而现身收尸的付龙青，除此之外，不会再有第二个人，所以此事只可能是付龙青所为。
“坏了……”宁雨绣忽然皱眉踌躇道，“我们如今与南箓司结仇，现在自大人死了不说，尸体挂在了南箓司门口，南箓司的人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谁知宁雨绣话音刚落，又是一个府人快速跑了过来，禀报道：“小姐，少爷，南箓司的韩大人和宋大人带兵过来了。”
江成和宁雨绣皆是一愣，两人相识对望了一眼，宁雨绣道：“坏了，真找上门了。”
“我可没把尸体挂在他南箓司门前。”江成说道。
“我知道不是你，但南箓司的人不相信，你看，出了这件事第一时间就往这来了。”宁雨绣急切说道。
江成先宁雨绣一步上前朝门口走去：“姑姑别担心，小事一件。”
说罢，江成便快步走到府门前，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南箓司，此时他也心想着昨晚处理尸体的付龙青，师父只说让他领了自己上司商存之的尸体，但付龙青却自作主张做了这件事，不管是有意或是无意为之，这个举动无疑是在给自己添麻烦。
“江州的这些人，都没安什么好心咯。”江成喃喃了一句，继续等待着南箓司的到来，但今日不同昨日，江成站的无聊，特意让府人端来一把靠椅，他便靠在府檐下的阴凉处，闲情逸致的躺了下来，只需微微侧头，便能观察到宁府前的一举一动。
然而，江成却迟迟没等到南箓司声势浩大的过来。
在率兵前来南箓司的路上，韩谋与宋袁志极为瞩目，昨日南箓司在江州城出尽了风头，事后也丢尽了洋相，虽然在场没有江州百姓围观，但这一事件还是被人们所知晓，一夜传遍江州城大大小小的角落，今日南箓司又是这般阵仗，使人看了难免不会多想。
而看着南箓司前往的方向，众人变明白了，他们又要去宁府。
显然在这次南箓司的队伍中，身为箓抚的韩谋还没有院抚宋袁志显眼，宋袁志的满腔杀意盖过了韩谋的怒意，与黑虎军形成一体。
韩谋本也心情复杂，一怒之下便率兵前往宁府，如今他们已经在路上了，而后，韩谋望着城内纷纷掠过的百姓，思绪逐渐冷静下来，他开始意识到自己的莽撞和不妥当，身为一司之长，怎么能在激烈的情绪下做出这种不理智的事呢！
更何况在还未查证拥有证据的情况下就率兵出动，很大程度上会使江州百姓改变对南箓司的认知，留下一个官威相逼的行事风格。
韩谋越想越觉得不妥，他的思绪比往常冷静的更为迅速，迅速恢复了理智之后，韩谋快步上前，将宋袁志一把拉住。
“宋大人，等一下。”韩谋说道。
宋袁志此时怒在心头，对谁也没有好脸色，但见到是箓抚拉住了自己讲话，便尽量克制了一番，脸色依旧充红，问道：“韩大人怎么了？”
韩谋随后道：“宋大人，我认为这样贸然率兵前去宁府的行为不太妥当，让他们都撤了吧。”
“什么？！”宋袁志又询问了一遍想确认自己没有听错，问道：“韩大人，你这是做什么，自大人就是江成杀的，我现在是去将他抓回来，这次总该是以法理办案了吧！”
“我知道，但你如何确定自大人是江成下的杀手？”韩谋提出疑问，“就因为昨日你们与他产生了矛盾？”
“这个矛盾足以解释今天这件事了。”宋袁志深愤了一口气，将藏不住恼火的脸朝一旁转去。
“纵使有矛盾……但……万一不是他所为呢？”韩谋接着说道，“不管真相如何，我们率兵去宁府，就已缺了道理，若自大人不是江成所为，那我们如何收场？”
宋袁志愣住了，他朝韩谋看了一眼，而这些事是他未曾思考过的，很显然，在行为处事上，身为箓抚的韩谋自然思虑的更为周全，这也是他能当箓抚的原因之一。
“我没想过……不过自大人的死和江成绝对脱不了干系。”宋袁志想了想，依旧强硬说道。
“我知道，所以我们更不能贸然率兵前去，否则南箓司在江州就没威信力了。”韩谋缓缓道。
宋袁志沉下心来，理智恢复了几分，开始仔细思索着韩谋的顾虑，随后抬头问：“韩大人，那依你看，怎么办？”
南箓司的军队停在江州大道中，将韩谋和宋袁志包裹在其中。
韩谋思考许久，接着道：“让他们都撤了，我与你亲自去一趟宁府，真相如何一问便知。”
这个对策自然不符合宋袁志的行事作风，但这次，他听了韩谋的建议，接着让官兵都回了南箓司。
于一刻钟之后，正当宁府前宁雨绣还再为南箓司又来找麻烦的事而忧虑，但江成却闲适享受时，南箓司的人便出现了，不过只有韩谋与宋袁志二人！
第一百九十六章 去势绵绵
“小姐，少爷，他们来了。”
江成与宁雨绣朝向前方望去，只见路上人来人往的中，仅走来了韩谋与宋袁志二人，甚至连一名箓员或黑虎军都未跟随。
江成见得好奇，从躺椅上坐起身来，眯着眼朝两人看着，微微一笑，说道：“姑姑，你说今日的南箓司奇不奇怪，一个贴身的官兵都没领。”
宁雨绣也点点头：“行事声势浩大向来是南箓司的作风，今日确实不同。”
但望着南箓司只来了两个人，宁雨绣稍稍悬挂的心便安稳了下来，不管怎么样，今日南箓司没有像昨日一样打算闹出大的动静，也能让宁府不似昨日那般成为话题的中心，这是宁雨绣所期望的。
不过江成与宁雨绣都知道，在前些时刻由府人传回来的话可以知道，南箓司出门是带集了大批官兵和箓员的，此时却仅有两人前来，这期间有什么转变，他们自然不知。
韩谋与宋袁志的脚步皆走得极快，虽然没有昨日的声势浩大，但作为南箓司身份出众多箓抚喝武将院抚，还是引起了不少百姓的注视。
待韩谋与宋袁志走近时，江成便缓缓站了起来，摆着笑脸似迎接等待着他们，先开口道：“韩大人，宋大人，我在此等候多时了。”
“此话怎讲？莫非江公子知道我们要来？”韩谋还是保持着官态，客套的打趣问着。
江成说道：“我一大早起床，就听到府上的人说你们南箓司又集体出动了，手持刀枪剑戟，还是奔着此处来的，我便早早的就出来等候你们了。”
韩谋一听，嘴上无奈一笑，心中想着今日确实是大动干戈，造成的影响都传到这边来了，随后笑道：“江公子说笑了，南箓司今日不是针对你。”
“我还听闻城中百姓说南箓司的人一个个杀意十足，就算是看上一眼都可能引刀上身……”江成望着韩谋缓缓道，“韩大人，南箓司如今搞得江州人人都怕，行事雷厉风行，往后如何在江州立足啊？”
“江公子言重了，南箓司在江州一心为民，绝不会栽赃枉法……今日我与宋大人冒昧前来，是有一桩事想求证一下。”韩谋不予理睬上一个话题，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我说了，正阳阁的查办令，由我处理，处理好了自会有交代。”江成缓缓道。
“哼！”宋袁志冷哼了一声，“若你处理，恐怕是没有结果了。”
江成朝宋袁志一笑，道：“宋大人知道就好，若是为了此事而来，我已将结果提前告知你们，所以就请回吧。”
宋袁志又是冷哼一声，侧着身子，满脸不屑。
韩谋尴尬的将视线望向一旁，虽然并不是为了此事而来，江成的身份显然让南箓司没有任何招架之力，光是这一番颇有底气和资质的回怼，就足以让南箓司吃上无数次闭门羹。
若是今日真为了此事而来，那将会更加毫无情面可言。
韩谋随后道：“江公子，我们这次来，也并非是为了查办令一事……”
这时宋袁志上前来，将韩谋打断，宋袁志的急性子使得他认为韩谋太过拖拉，因此直接开门见山道：“江成，我直接问你，你昨夜在哪里！”
江成笑着望了宋袁志一眼：“府中。”
“没出去过？”宋袁志又问，语气极为稳重，似质问一样。
江成不慌不急，沉稳的对答着每一句话：“你没必要知道。”
“你杀了自天裘！”宋袁志冷冷道。
“没有！”江成坚定答道。
“那你为何如此淡然，你似乎知晓此事。”
“当然知晓。”
“你为何不意外？”
“今日一大早，南箓司门前挂着自大人尸体的事就传遍了江州城，想必传到我耳中不是什么难事吧。”江成轻蔑一笑。
“那自天裘为何死在了城内？”
“恶人自有天收！”江成最后说了一句。
宋袁志身子朝前微斜，张嘴还要质问，却被江成这一句话硬生生顶了回去，顿时冲散了所有的问题和话语，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哼。”宋袁志又是一声冷哼，怒瞪了江成一眼，随即朝向一边转去，江成反之回了一个和煦灿烂的笑容，随即望向韩谋，问道：“韩大人还有什么问题吗？”
韩谋也是一愣，他此次也是为了自天裘的事而来，但如今江成已将所有的问题和回话说了出来，他也没有多余的问题要问了。
透过江成的话，韩谋一时间无法确定他是否是杀了自天裘的人，但不管他们相信与否，此时江成是否认的态度，他们没有证据。
韩谋随即朝江成身后的宁雨绣看了一眼，宁雨绣神情自若，听得他们的谈话从头至尾野没有表露过一丝异样，更没有说过一句话，但却极有属于宁老板威严的站在那里。
沉默了许久，韩谋只得道：“江公子，宁老板，打扰了勿怪。”
韩谋现在只得回南箓司，或者从自天裘的尸体上找到其他的线索。
“韩大人慢走。”宁雨绣未露笑意，而是客套的回了一句，昨日南箓司一司三院合谋图害宁家，箓抚韩谋也是默许此举，如今宁雨绣无需再与其有交好之势。
宋袁志对于今日前来的问讯结果显然不太满意，但他心中认定了自天裘是江成所杀，因此对江成的话是一万个不信。
“你等着，这笔账我会找你算的。”宋袁志转身时恶狠狠的留下一句。
江成也回道：“宋大人放心，我也有一笔账会找你算的。”
江成只对宋袁志说了“你”而不是“你们”，大概宋袁志听不出来这话中含义，他也不大可能知道除了自天裘之外，他在江州的另一个盟伙商存之也已在昨夜被诛杀。
宋袁志临转身前，眼神中依旧充满了杀意，便与韩谋各怀心事的返回南箓司。
“成儿，这宋大人可不比韩大人，此人心狠手辣性情暴戾，你得提防着他。”待南箓司的人走后，宁雨绣才算是松了一口气，接着朝江成叮嘱道。
“姑姑放心，很快就会去找他算账的！”
第一百九十七章 宵岩香
“你这几日还是收敛些吧，免得树大招风。”宁雨绣放心江成，但作为过来人，还是要将世事上的一些道理说与江成听。
“宁娘说得不全对，既然一鼓作气了，就要把气势扬到最大，扬到每个人都知晓与忌惮。”赵辅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走出府门，一边说道。
宁雨绣转身望去，无奈道：“赵先生，你这徒儿可是被你教的与你如出一辙。”
“这臭小子想与我如出一辙，还差得远呢。”赵辅忽然有些嫌弃道。
江成白了赵辅一眼，道：“师父，我就站在这儿你都能损我。”
“少废话了，去找一趟昨晚那个姓付的，问问他怎么回事，敢将南箓司的人的尸体挂在南箓司门前，成心给我们添麻烦不是。”赵辅随后道。
江成有些惊讶，师父看样子不过刚刚起床，便已知晓这城中的事，着实有几分足不出户知尽天下事的味道。
江成回道：“我正要去找他问个明白呢。”
“等等，你们说的是江州府的付主簿？”宁雨绣在一旁听得疑问，便问道。
江成与赵辅齐点了点头。
“你们昨夜办事的时候，他也在？”宁雨绣又问。
江成与赵辅又齐点了点头。
“你们不怕他将这事捅出去？”宁雨绣接着问。
江成与赵辅齐摇了摇头。
“好好说话。”宁雨绣见赵辅与江成两人像个小孩似的摇拨浪鼓，顿时没好气笑斥道。
“姑姑你就放心吧，付主簿不敢乱说的。”江成随后解释道。
“为何？”宁雨绣问。
“付龙青是商大人的手下，商大人又有门先生的身份，在江州私底下做了多少坏事，且都被我们一一破解了，如今还变成了魈，杀了南箓司的院抚，你觉得他付龙青敢将此事乱说吗？”江成说道。
宁雨绣这才了解其中道理，付龙青身为商存之身边的红人，商存之做过这么多坏事，他不可能没有沾过边，因此如今这件事是将付龙青也吊在这根烫脚的铁链上了，若非付龙青不想活了，否则他没必要也没能力说出实情承担责任。
“宁娘，去吃早茶，这件事交给江成去办吧。”赵辅朝宁雨绣说道。
宁雨绣一愣，笑着点了点头。
江成听状便说道：“那我也吃了早茶再去。”
刚要迈脚移步，便被赵辅伸出的一手拦下了，江成后退两步，只见一枚铜钱贴在了自己胸前的衣物上。
“师父，干啥呀？”江成问道。
“昨天回来路上在地上捡的一枚钱，你凑合凑合去街上吃吧。”赵辅随后道，说罢见江成脸色疑惑，还补充了一句，“先办正事要紧，快去吧。”
宁雨绣在一旁看着，不知道赵辅做的是哪一出，方才准备应下江成一起去吃早茶的话也没说出口。
“姑姑。”江成对赵辅满脸疑惑之后，又转头朝向宁雨绣喊了一声，满是委屈。
宁雨绣自然是心生怜意，但还是柔声安慰道：“听赵先生的话，家中的早茶随时都可以吃。”
说罢，宁雨绣便让丫鬟取过了钱，将一枚银锭递给江成，道：“我见你不曾去山庄账上取钱，你还有上万两银子存着呢。”
江成接过这一锭五十两的银子，着实开心了几分，得意的朝赵辅炫耀了一眼。
赵辅这才正经说道：“拿着这枚铜钱，去街东巷尾的瞎眼奶奶那里买一根宵岩香，带着香去找付龙青，记得要点燃。”
江成听之一愣，这才反应过来，道：“师父，这钱不是让我去吃面的？”
“你这有钱的姑姑给了你这么多钱，想吃什么都行，不过可得给我把正事办了。”赵辅朝宁雨绣看了一眼说道。
宁雨绣抿嘴一笑，随即侧头吩咐丫鬟让厨房去准备早饭。
江成知道赵辅肯定不是拿他寻开心，既有此用意，想必是有事。要说起做正事，江成便极为认真了，因此也不再和师父与姑姑说闲打趣，直接朝赵辅说出的地方寻了过去。
不多时，江成便来到了街东巷尾，这是一条不大的商品街巷，里面的人摆着各式各样的小摊，也卖着各式各样的东西，虽然是位于街东，但也照旧有许多人前来逛个稀奇新鲜，此处的东西花样繁多，价格便廉，买上几样也是无妨。
不过江成此时没有闲暇观赏这里的街巷玩意，他照着赵辅说的往巷尾走去，寻找着那位瞎眼奶奶。
很快，巷子便走到了头，江成看到了一个香摊，摊前坐着的便是一个披着麻衣灰袍的老妇。
那麻衣灰袍的帽子将老妇遮盖住，江成上前看着，只见衣帽之下的老妇双目紧闭，面相却淡然，看来此处便是赵辅所说的买香的瞎眼奶奶了。
摊前摆放着为数不多的燃香，有长有短，有粗有细，但数量又太过少了，各类燃香只是平摆在了摊子上，数量少到可以数清有多少根，摊子摆在这热闹的街巷中属实违和，来往的人没几个会上前询问购买的。不过摊子在巷尾，也倒显得那么几分超然。
江成站在摊前，将瞎眼奶奶和摊子仔细的打量了一番，这时瞎眼奶奶先开口道：“小伙子，你在我这站了半天了，可是要些什么？”
江成顿了顿，他知晓眼睛看不见的人，在感官上会比其他人强上许多，以代替眼睛都视觉，因此对于瞎眼奶奶的先声询问也并不意外，江成回答道：“老奶奶，我想买根香。”
“噢？”瞎眼奶奶身子依旧未动，仅是头微微侧了一下，“你要买什么香，钱带过来了没？”
“我要宵岩香。”江成说罢，便从口袋中摸出那一枚铜钱，但他拿出时，又朝瞎眼奶奶看了一眼，心中想着瞎眼奶奶可怜，不如做件好事，随后换上姑姑给的五十两银锭，放在桌上，“钱我带来了。”
瞎眼奶奶微微摇头，虽然看不见，却心有明镜，一手摸向摊子上的一堆香中的一根，道：“小伙子，这钱买不了宵岩香。”
“这钱还买不了。”江成有些意外，心想什么香会卖这么贵，却忽然明白过来，瞎眼奶奶的话似乎另有别意。
第一百九十八章 探香 问尸
江成随后拿出那枚铜钱，将其放在了摊子上，这时瞎眼奶奶脸上便露出一道祥和的微笑，道：“这才对了。”
说罢伸过手来，准确的避开那锭五十两银子，摸到了那枚铜钱，将其拿到后，掀开披着的衣袍，只见瞎眼奶奶另一只手握着一个花纹好看极为精细的钱袋，钱袋微微垂着，瞎眼奶奶将其打开，将这枚铜钱丢了进去，铜钱掉入袋中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可想而知里面还有着许多这样的铜钱。
瞎眼奶奶收好前后，又将抓着钱袋的手缩回了衣袍下，另一只手从摊子抓起一根香递给江成。
“拿去吧，这是宵岩香。”瞎眼奶奶说道。
瞎眼奶奶的声音有着一股岁月沉淀出的温和与磁性，听上去极为舒畅，让人产生一种莫名的亲切感，与瞎眼奶奶此时端坐不动像是古怪的形象颇有出入。
江成拿起宵岩香，朝香看了一眼，这只宵岩香不过拇指与食指摊开的长短，细细的一根，颜色呈微红色上面有着一道与香末融为一体的纹路，颜色要深上一些，闻上去有着一股清凉的药香。
江成看了看宵岩香，又朝瞎眼奶奶看了一眼，问道：“老奶奶，这香为什么叫宵岩香啊。”
瞎眼奶奶微微一笑，抬头面向江成，似望着他，说道：“怎么得名的不记得了，只知道它就是宵岩香。”
这世上还有不记得自己卖的东西的名字由来的人，江成心中想道，见着瞎眼奶奶年纪老迈，想必不记得也是再正常不过了。
既然师父让自己来买这柱香，想必也有他的道理，只是江成还不知道为何这瞎眼奶奶好端端的钱不收，而是收下了那一枚赵辅给的铜钱。对于瞎眼奶奶来说，想必无关聪明愚蠢的抉择，江成也大致能发现，这其中另有原因。
不过此时不是思索这个原因的时刻，买了宵岩香，江成便要去找付龙青，此时瞎眼奶奶已经坐回了原位，如之前一样一动不动，江成也没再逗留，便径直去找付龙青。
介于付龙青的主簿身份，加上如今代理左乾门的事务，在江州城内时常可见其踪迹，因此并不算难寻。
不过今日付龙青并未在城中办案处事，而是在江州府中，江成也因此直奔江州府左乾门而来，虽然如今没了江州御使的身份，但又多了个江州令的身份，江州府的人哪敢阻拦，这空虚了百年的江州令之位，如今还是落到前任江州府卿江正寻的儿子身上，这其中的复杂程度可并非人人都能想到的，也并非三两个巧合就能碰到一起的。
江成直进了左乾门，一路上无人敢拦，反而热情迎接，并一边通知付龙青。
付龙青此刻正在府中，得知江成前来急忙出现迎接，江成见今日之时的付龙青态度变化明显，这般姿态，与他初入江州时被付龙青百般明暗针对的情形大为不同。
“江大人，请。”付龙青客气的邀请道。
江成也不客套，应下了这个称呼，随即前往了楼中，不过让江成意外的是，付龙青带他来到的，是商存之办公的阁楼，上一次江成为试探商存之的手伤曾经来过，如今这屋内却已是换了一个风格。
商存之在时的室内布局已经大变了模样，变成了付龙青的风格，江成四周环顾了一圈，不言而喻的笑了笑。
方才在有人时，付龙青还有些主簿兼代左乾使的姿态，关上门后，付龙青也便不装了，如今两人都是知根知底的人，没必要客套摆谱，尤其是经历了昨晚的事后。
“江大人，你今天来找我，是有什么事？”付龙青招呼江成坐下，一边问道。
“昨晚的事……和今天的事。”江成缓缓道，“南箓司的事想必你已经知道了吧。”
说话间，江成将手背在身后，一手捏着宵岩香，另一手发劲催出内火，将宵岩香点燃起来。
付龙青一愣，端着茶壶倒茶的手停顿了一下，随后点点头。
“那就请付主簿说说吧，此举是为何？”江成问道。
付龙青并未立刻回答，倒完茶后缓缓坐下，但顿了顿，鼻子微微嗅了几下，不经意间皱了皱眉，这才说道：“说实话……事实上我确实不知是怎么回事……”
江成自然不信，微微坐直几分，接着问：“昨晚的商大人和自大人的尸体是你处理的，你会不知道？”
付龙青无辜道：“我知道你不会相信，但是我昨夜，确定亲手将商大人和自大人的尸体埋了，只是今日听到城中传言，不知为何自大人的尸体吊在了南箓司门口。”
“付大人还是拿出一点有力的证据吧，空口无凭我无法信你，难道自大人是自己跑到南箓司门前吊着的。”江成缓缓道。
“你若不信，我带你去我昨晚埋尸的地方，就在不远。”付龙青有些激动的站起身，如今的他不像之前与江成有着作对的语气，自从商存之出事之后，付龙青俨然没了靠山，也再跋扈不起来。
付龙青说话间，又嗅了嗅鼻子，皱着眉，自顾自的朝门口走去，做出引路的姿势。
江成也缓缓起身，他自然要跟着付龙青去验证一番虚实，方才烧出的像符香一样的香味，早已悄无声息的弥漫在了屋子里。
而付龙青已到了门口，将门一开，眉心舒展几分，轻松不已，扭头朝江成说道：“江大人，随我去一趟可好。”
江成自然是答好，手上的宵岩香才烧了不过三分之一，江成朝付龙青走了过来，此时却发现付龙青脸上布满汗珠，脸色有些窜红，但付龙青对自己的情况似乎毫不知情，疑惑的朝江成看了一眼。
两人各自对望了一番，随后避开眼神。
“付大人，你身体不舒服？”江成问道。
付龙青扭头朝屋内桌上飘着青烟的香炉指了指，道：“可能是香炉没清理干净，檀香混燃在一起了，味道有些古怪……先随我去吧。”
第一百九十九章 尸踪
“付大人带路。”江成说道。
接着，付龙青便带着江成来到了一处，竟是商存之那处荒废宅院，这个地方江成颇为熟悉，毕竟他来过太多次了。
“江大人，到了。”付龙青说道。
“你把尸体埋在这里了？”江成有些诧异的问道，这荒院与之前来时并无两样。
付龙青点了点头。
“你胆子可真大，埋在城中不说，还隔官府这么近。”江成随后道。
付龙青朝江成疑惑的看了一眼，照理说他带着江成过来此地，换做任何人都会惊讶一番，而江成却十分从容淡然，仿佛没有那股新鲜劲。
“江大人，你来过？”付龙青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江成没有任何迟钝和反应的工夫，直接摇头道：“没来过，尸体埋在哪？”
江成朝付龙青看过来，付龙青指了指一旁废弃的马厩，道：“那里。”
马厩里堆着许多料草，早已散得到处都是，这旧院中也是如此，但马厩下是一块土地，没有用砖石铺垫，江成朝马厩看去一眼，心想将尸体埋在这马厩下也不算稀奇。
接着两人一齐朝马厩走了过去，付龙青说他将商存之和自天裘的尸体皆埋在马厩中，并做了两个埋葬坑，如今自天裘的尸体出现在南箓司门口，那此处的埋葬坑十有八九被人挖开了。
当江成和付龙青走近一看时，马厩内的景象让付龙青更为震惊，江成也稍稍张嘴，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只见那马厩中堆着的料草都已经被翻的凌乱，在前方正是一个土坑，泥土往四周堆着，看土质的新鲜度不过四五个时辰罢了，这坑中早没了东西，埋着的便是自天裘的尸体。
对于这一景象，江成是早已做好了准备的，照此看来付龙青说的没错，他确实是在此处挖了坑，将尸体埋下。
不过让江成更感意外的，是在本应当埋了自天裘的土坑边的另一个土坑，第二个土坑也被挖开了，里面空空如也。
这第二个土坑便是埋了商存之的坑，但如今竟也被挖了，尸体不翼而飞。
在见到这一情形后，付龙青几乎是跳进马厩，朝向商存之所在的坑里探去，显得极为慌张和焦急，最后无奈且复杂的朝江成看了一眼，也不知是在询问还是在阐述：“怎么会这样……”
“你将商大人的尸体埋在这儿了？”江成指着付龙青所站的土坑问道。
付龙青连忙点头：“我昨夜将他们埋在这里，但现在……怎么都不见了……”
江成注视着付龙青，只见他神情忧虑，颇为不安，看不出伪装的情绪，若不是付龙青所为，那尸体是如何不翼而飞的呢，且其中一局还挂在了南箓司门前。
难不成是商存之没死，与付龙青暗自做了个这样的局？江成望着付龙青心中想道，但很快自我否定了这个想法，昨夜商存之被自己与师父二人合手诛杀，纵使是装死也逃不过钦天术，不可能存在还未死亡的情况，而现在付龙青对尸体不见一事也极为震惊，如此看来，此事又有了新的疑点。
对于自天裘的尸体出现在南箓司门前一事，付龙青与江州百姓一样自然是知晓了，不过在此之前付龙青曾向江成阐述，他刚得知这个消息，还未有机会前来旧院查看究竟时，江成便来了，这也是他今日第一次前来。
与江成一样，付龙青也做好了自天裘尸体不见的准备，但更没想到的是，就连商存之的尸体也不见了。
这又是一件怪事。
江成正心思疑虑着，对付龙青始终保持着半信半疑的态度，毕竟昨夜处理尸体一事是付龙青去办的，如今两具尸体都不见了，中途还发生了南箓司的事，换做是谁都避免不了将目光放在付龙青身上。
这时，江成手中的宵岩香已经烧尽了，若有若无的青烟却未散去，而是在周围盘踞着，也不太容易察觉，但符香依旧浓郁的弥漫在这周围，这时江成朝付龙青偏过头去，却发现这宵岩香烧出的青烟，竟在这马厩周围飘动着，最后若有若无的环绕上付龙青。
付龙青又微微皱了皱眉，不过显然没有发现宵岩香的存在，只觉得今日颇为古怪，江成将烧尽后只剩下木签的宵岩香随后扔在了地上，付龙青在马厩中也问到宵岩香的味道，似乎不大喜欢这支香味，接着走出了马厩。
随后无奈道：“江成，我知道你不信我，我也无话可说，你便将商大人的事报到江州府吧。”
付龙青此时俨然无可奈何，只得做好承担责任的准备。
江成无心说下文，也自然不可能将这件事的因果归咎于付龙青身上，不过事已至此，也便没什么好说的了，反正两人的死迟早要公布于江州，江成也不怕担这个责任，他与江州三人的恩仇众所周知，要杀这三人也是迟早的事，况且如今还是以伏魈人的身份诛杀了成为魈类的商存之，更是顺应天理，何惧之有。
情况已探完，江成便要打道回府，这期间他不适的观察着付龙青，来时赵辅让他在瞎眼奶奶那处买的宵岩香，点完之后也并未有什么发现，倒是付龙青隐隐约约对这宵岩香的气味反感，除此之外，江成便没有其他发现了。
江成随后转身出了旧院，付龙青也跟上，走到大道上时，江成发现这街上多出了许多四下奔走的人，且都是商存之府邸的下人。
付龙青也走上前，很快，人群中一名商府下人便瞧见了付龙青，快步走上前来，朝付龙青说道：“付大人，可算是找到你了，夫人让我们请你速速前往府上。”
“何事？”付龙青先是朝江成望了一眼，问道。
那下人眉头紧皱，神色紧张，似是什么也不敢说，只是道：“您去府上就知道了，夫人有事找您。”
见着商府的人如此焦急，江成迅速联想到商存之，难不成是关乎商存之的事。
付龙青听着是商府的事，也不敢迟疑，便要去商府，临行前，又停下来朝江成说道：
“江大人，商大人府中可能有事，你随我一同去看看。”
第二百章 八道县之魈
面对付龙青的主动邀请，江成是感到意外的，但他起先是想着回去与赵辅说说此行的问讯结果，但由于突然找上门的商府，或许事关商存之，江成便觉得有必要去上一趟。
“去看看吧。”江成说道。
付龙青连忙让商府下人带路，江成便跟在付龙青身后快步朝向商府走去，说也奇怪，这一路上几乎随处可见商府的下人走动寻找着付龙青，在遇到付龙青之后才停下来回去复命，如此大动干戈的在城中寻找，联想到付龙青在商府来去自如的地位，恐怕此事不小。
付龙青一路上紧皱着眉，看上去不太舒心，就连话也没多说一句，并时不时的捂一下胸口像是有些气闷，在来到商府后准备踏入商府大门之前，付龙青忽然脸色大变，顿即转身朝向府门旁的花丛扑去，狠狠的吐了一口血。
“付大人，你这是怎么了？”江成确实意外，上前问道。
“今日早上吃过猪油糕，胃里一直不舒服，可能是腥着了。”付龙青擦拭了嘴，吐过之后脸色好上许多，缓缓说道，“先进去看看吧。”
江成并未在意，而后点点头，跟随付龙青进了商府。
不过商家发生的事确实不小，否则也不会引得商夫人如此焦急的让全府上下去寻付龙青。
望着商府大院中躺放着的一张木床，上面盖着一张覆身的草席，一个躺着的人躯十分显眼，看到这里，江成算是明白了商府的大事。
眼前躺在这木床上盖着草席的人不用多想，正是商存之。
商夫人脸色煞白，眼神中惊魂未定，府中的人皆是如此，似乎经历过一桩恐怖的事情亦或是撞见了什么。
付龙青有些迟疑的朝木床前的尸体走过去，微微掀开草席，仅看了一眼便迅速撂下，转身望向江成。
付龙青的眼神确定了江成的判断，确实是商存之，经常也迅速上前看了一眼，那怪异的魈类模样，正是昨晚被他诛杀的付龙青。
不过在这种场合下，江成是不适合开口说话的，看完商存之的尸体后，江成站到了一旁。
“商大人……在哪里发现的？”付龙青仍有些不敢相信，愣然询问商府的人道。
商夫人此时伤心欲绝，无心说话，整个人似木头愣在那里了，被两名丫鬟搀扶着。
商府的管家指了指距木床旁边不远的院中大井说道：“在那口井中……发现的，发现时……老爷……老爷就吊在井中……”
管家话一说完，商夫人的情绪大崩，显然哭过一次已经浮肿的眼睛再次痛苦的闭了起来，大哭不止。
井？
商存之吊在井中！
江成这下疑惑了，若说之前自天裘的尸体吊在南箓司还有怀疑付龙青的理由，但如今商存之的尸体吊在了自家的院中井里，若这也是付龙青所为，那实在解释不通。
江成对付龙青的怀疑变为了对这件怪事的疑惑。
付龙青双手撑着井口，朝井中望去，朝江成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一时间也不知说些什么。
“怎么会这样……”付龙青还是喃喃了一句。
“确实古怪，难道有人挖尸？”江成说了一句，又掀开商存之的尸体打量着，这两具尸体的事由他确实想不明白，究竟是何人所为，要将商存之和自天裘的尸体各自吊起。
很显然，这不是探案，也没有线索，付龙青只得先安抚商夫人，将商府安定下来，不过很快，商存之死了的事就会传到江州府。
如今变成不人不鬼模样的商存之，对于别人来说又指不定会成为别样的死因。
江成不再考虑，毕竟人都已死了，江成不会再花费心思去查尸体为何会被挖走吊起。
告别付龙青，江成径直出了商府，临走时，江成无意间瞥到府门旁边的花丛，此时的花丛之中，几株花叶上沾着一些白色汁液，方才付龙青便是在这里呕吐了一次，江成扭头朝商府转了一眼，道：“早上喝豆浆了？”
说罢便往宁府回去。
回到宁府时，江成看到门前多出了两匹好马，马身高大伟岸，四肢健壮有力，鬃毛油亮放光，正是马中上乘。
“府中来客人了？”江成问牵马的府人道。
府人答：“上小姐让准备的。”
“姑姑让准备的……”江成思索了一下，随即朝府中走去，穿过院子一进大堂，便看见了姑姑和师父一左一右端坐在桌前，看上去在闲谈高论。
见着江成回来，宁雨绣与赵辅二人也便转过身来。
“事办完了？”赵辅问道。
江成点点头：“我先去找巷尾的瞎眼奶奶买了一柱宵岩香，不过说也奇怪，那奶奶只肯要你给我的那一枚铜钱。”
“自天裘的事呢？”赵辅又问。
“付龙青说不是他干的，他将尸体埋在了商存之以往用来转移尸体的一处旧院里，不过今天我和他过去的时候，发现埋在那里的商存之的尸体也不见了！”江成上前说道，将今日所遇的奇幻像讲故事一样说与赵辅和姑姑听，“更奇怪的是，商存之的尸体是吊在了他自家的井里，被府中的人发现的。”
宁雨绣自然是听得生奇，道：“这么古怪，莫非是见了鬼了。”
江成便是等着姑姑这个反应，而后望向赵辅，赵辅却脸色不变，让人猜不出思绪，只是淡淡又道：“那香点了吗？”
“点了。”江成点点头，“香味挺好闻的，不过付龙青似乎不喜欢问那个宵岩香的味道，进商府前来吐了一次。”
说罢，江成又问：“师父，你让我买宵岩香是做什么？”
“没什么。”赵辅缓缓说道，随即从桌上拿起一封信，递给江成，“八道县写给你的信，看完跟我去八道县。”
八道县？
江成歪了歪头，随即接过信，打开朝内容看去，忽然神色惊讶，脸色凝重起来，他抬头缓缓望向赵辅，顿时明白了赵辅方才的话和府门外的马。
“八道县又出现魈了？”
第二百零一章 尸魈又起
江成将这信上的内容从头至尾看上一遍，确认无误是八道县的县府陆邦民的亲笔信，信中正是说到在八道县境内又莫名其妙发现不少尸体，还出现一些起尸杀人的事件。
曾经经历过桓水村黑魈起尸一事的陆邦民很快就发现了这些尸体和案子的蹊跷，竟是与十多年前发生的事情一致，但与上次情况不同的是，这些被杀害的尸体是在境内随处发现的，没有固定的地点，几乎每一处村落镇子都有这种情况。
陆邦民察觉到这次的情况恐与十年前的桓水村一案不同，故想到了江成，写下了这封信托人给江成送来。
“江州境内一直安稳，怎么八道县又出现魈类事件了，难道是先前逃走的那只黑魈？”江成朝赵辅望去。
赵辅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很有可能，这只黑魈是从八道县出现的，现在八道县出了事，保不齐又跑回八道县了。”
“事情紧要，我们去八道县吧。”江成迅速道。
“快马已经准备好了，你们此时出发，今夜前可到八道县。”宁雨绣起身说道。
赵辅也迅速起身：“这只黑魈如今只有魈骨，看来是想要重塑肉身，将至少需要上百人的血肉精气，要快些诛杀才好。”
“姑姑，我与师父去一趟八道县，这几日你在府中小心些，若是南箓司的人再来找麻烦，你就去找褚卫将军。”江成准备动身，临行前叮嘱宁雨绣道。
宁雨绣摆摆手：“你们抓魈重要，我这边你们不要担心，南箓司的人想必也不会找麻烦了。”
“还是小心些好。”赵辅补充道，随即朝江成使了眼色，说罢，两人快步走出府门，一人骑上一马，一骑绝尘飞奔朝向城门跑去，直奔八道县。
这两匹快马乃是云季山庄中最上等的一批，是从西俞国高价购入的黄鬃烈云马，这种马体型高大四肢健壮高长，与其他马匹相比尤有过人之处，天生是日奔千里夜行八百的马类，是云季山庄专门用来进行山庄与分庄的消息沟通和重大事情传报。
且这黄鬃烈云马的品种只在西俞国才有，西俞国地型宽广，地势有起有伏有落有平，独特的地理位置造就了此地异于常马的黄鬃马类，且天下诸国内皆无这种马匹，因此价格也是非常高昂。
这黄鬃烈云马价格高昂自然，自然有他的过人之处，得益于他高出平常马类一大截的体型四肢，奔跑起来也是迅步如飞，于午时过后，江成与赵辅便已来到江州城边缘，不多时，眼前便是一眼望不尽的草地丘路，前方坐落着一座赫然的建筑，十分显眼。
江成指了指前方的建筑，道：“师父，那便是土神庙了。”
赵辅微眯着眼朝前看了过去，露出原来如此的神情，倒没没什么意外的，江成也知道，像师父这样见过世面的人，遇到过比土神庙更稀奇的建筑不在少数，而江成之所以兴奋，是因为上次在土神庙这里，曾被此处的土神搭救过两次，一次是让宅避雨，一次是借剑阻敌。
“这土神庙应该是来往必经之地吧，过去看看。”赵辅慢下马匹，朝江成说了一句，“顺便让马儿歇一下。”
“好嘞。”江成有些开心的点点头，这土神庙位于此处平川之地，十分显眼，自然不难看出其作用。
很快，他们便来到了土神庙，牵着马儿从侧院走了进去，将马儿拴住。
不过还未等江成带着赵辅进土神庙看个新鲜，一列停在院中的小商队的车马便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这商队的车马不过一车一马，规模不算大，货车上印着一个“明”字，想必是某家商会的名字。既然有商队的车马在此，土神庙中自然有人歇脚，这土神庙本就是给来往商队和过路人提供歇脚休息的地方，因此有人在此也不奇怪。
但事情并无江成和赵辅想的那么简单，当他们走进供有土神庙像的院中时，却惊奇的发现，院中几处倒地躺着几个人，穿着统一的商会服装，但皆已死了。
江成与赵辅对望了一眼，快步朝院中的死人走去，只见这些人皆变成了干尸一般的模样，身上仅留有一层干瘪衰黑的皮肤紧裹着骨架，而在眉心处却露出一个小拇指头大小的骨洞，显然是被凿开的，骨洞漆黑不已，贴近看也窥见不到其中，似看不清楚。
这骨洞很明显是被人用器具凿开，但究竟是哪一种器具能凿出这样古怪的洞，没人知道。
“这些人……怎么都没了血肉……”江成观察了几具干瘪的尸体，忽然发现一个情况，缓缓道，“会不会是那只黑魈？”
赵辅边检查着尸体，随后摇了摇头，道：“不是黑魈所为，那只黑魈实力不小，至少存在了几百年，怨形缠身，所过之处必然会留下魈灵气息，但这里没有察觉到。”
“和黑魈吸人血肉的方法一致却不是黑魈，那这些人死的可就太奇怪了。”江成听得赵辅的否定，又思索了起来。
赵辅似乎早已查明死因，淡淡说道：“是人所为，尸体的眉心被凿了一个骨洞，血肉被吸走，大概是用了什么特殊的方法将血肉从眉心的骨洞里吸走的。”
“人的眉心处是人灵天向的汇聚之处，是隐藏的第三只眼，修炼之人能借助这只隐藏眼洞悉事物，因此这里也是关乎全身气灵精魄的穴通，这杀人者能知晓第三眼的穴通，还有特殊的方法取人血肉，至少是个修炼之人。”赵辅接着分析道。
“太可恶了，连商队的人都不放过。”江成有些气愤的说道，见着这些人的姿势和依稀可辨的神情，可以看出这些人生前是经历了挣扎的，但还是被残忍的活生生在眉心凿开骨洞，吸走了血肉。
江成曾在土神庙遭遇过黑虎军围剿的困境，因此对今日所遇到的事极为气愤。
赵辅轻叹了一口气，缓缓起身：“人已死，将他们就近埋下，回头通知这家商会，抓紧去八道县吧。”
第二百零二章 再探桓水村
在土神庙发现一支商队离奇的死亡后，江成和赵辅心中隐约有些不好的预感，迅速安葬完尸体，便立即奔马赶往了八道县，最终于天初黑幕之际赶到了八道县的镇上，比本该到达的时间提前了一个时辰，但代价是这黄鬃烈云马累的不行，到了镇上后，江成迅速找了家马店，给这两匹马买上了最好的照料服务和最好的马料。
随后，他们来到了八道县府衙，这次来八道县和上次一样，也已经是天黑了，江成带着赵辅前往府衙，但没有人拦住问询了，八道县府衙的人都已认识江成，更大范围来说，八道县内的百姓都已认识江成，前段时间的下乡惠民便是在八道县做足了工夫。
“我找陆大人。”江成上前朝八道县府衙值门的衙役说了一句。
衙役见着江成自然认识，拱手行礼道：“江大人，大人正在府中，随我来吧。”
江成有些意外，这次居然没有让他在门口等着，事后江成才知道，原来在上一次来过之后，陆邦民便在府衙发下话，江成若是来到八道县，直接招待。
赵辅跟着踏步进了院中，嘴上笑说道：“你小子，在这县底下还有这么大名声呢。”
“或许是托了姑姑的名声吧。”江成说道，但被此处的人热情招待，江成心中自然欢喜。
不一会，衙役便带他们进了堂中，官堂灯火通明，大门并未关着，朝里望去，只见正前方的桌案前，陆邦民正伏身办案，十分认真。
“大人，江州城的江大人来了。”衙役上前禀报道。
陆邦民听觉迅速抬头朝向门口望来，看到江成时脸色大喜，手中的笔也来不及放下，人便从案台上小跑了过来。
“江成。”
“陆大人。”江成笑了笑，拱手行了个礼。
“你可算来了，几时收到的信？”陆邦民大喜过望，连忙问道。
“今日早上。”江成说罢，又冲着赵辅介绍道，“这是我师父，赵辅。”
陆邦民朝赵辅看去，显得有些惊讶，只觉得赵辅身上有着一股难言而喻的超凡之气，不似这世间的凡俗之人，换做任何人都能分辨出与常人的不同。
赵辅也同样礼貌的朝陆邦民拱手，说道：“陆大人。听闻你与正寻是昔日好友，以前听正寻提起过你，这次来到八道县，也算是见到了。”
陆邦民听到赵辅说出江正寻的字眼，十分触动，对于这个名字，他尤为敏感，不禁对赵辅产生了好奇，也同样回礼后问道：“赵先生，你也与江大哥认识？”
“很多年的朋友了……今日不说这个。”赵辅轻叹了口气，但好在赵辅向来知情审事，此次来不是怀旧会友的，接着道，“陆大人在信中说此地又有魈类踪迹，可否详细讲讲。”
江成也点点头，道：“陆大人，我与我师父都是专门处理魈类的。”
陆邦民听得一惊，此前倒未听江成提起过，且也未曾听说过魈类是何物，今日却听到江成和赵辅将这些尸体归纳为魈，他感到意外却也不意外，只因见了赵辅这个人后，陆邦民便觉得他不一般。
“屋里说吧。”陆邦民随后带着两人来到堂中，安置茶水后，讲起了这件事。
“这些事也是最近两日出现的，起先是县底下的村子发现死了人，但死相怪异，接着其他村镇也出现这种情况，中途还出现了这些死去的尸体又活过来的事件，并害死了两个人……我到场去看的时候，才发现这些尸体的死状和起尸的事件蹊跷，居然和十多年前在桓水村发生的事一模一样。”说到这里，陆邦民眉头已然皱到了一起。
“那桓水村呢！”江成很快想到了桓水村，当年起尸一事就是在桓水村兴起，如今八道县又出起尸怪案，桓水村想必也有动静。
当江成说到桓水村的时候，陆邦民连忙点头，一手不自觉锤了一下桌子，道：“我正要说这个事……我这几日也感觉不对劲，便派人去桓水村看下情况，谁知道回来的人说，他们在桓水村发现了有人出没的痕迹。”
“什么人？是村民还是起尸的尸体。”江成警觉凑过身来问道。
“不知道，探情报的人觉得桓水村诡异，没敢进去。”陆邦民随后道，“所以我才给你写信，希望你能来处理。”
江成随后朝赵辅看去，打算询问赵辅的意见。
赵辅在一旁虽未说话，但将整件事已听入耳中，待两人讲完，这才转过头来，开口道：“陆大人，那些被杀的尸体和起尸的尸体你如何处置了？”
“起尸的尸体被我们制服，而后才变回了死尸，我将这些尸体聚在一起烧了，因为那时江大哥也是这么处置的。”陆邦民说道。
赵辅微微点头：“确实该这么处置，这件事确实要查一下。”
“赵先生可是想到好办法了？”陆邦民眼神中露出欣喜。
赵辅缓缓起身，道：“陆大人放心，今夜我便和江成去一趟桓水村。”
“太好了，陆某实在不知如何感谢赵先生，请赵先生受我一拜。”陆邦民感恩戴德的拱手做谢，就快要跪了下去。
赵辅连忙上前拦住，道：“陆大人不必如此，我今日来此，见八道县民生安康，无灾无患，想必也是陆大人治理有方，如此为民为人的好官，是不应当跪于任何人的。”
“哎，谈何无灾无患……这起尸怪事又起，我却无能为力……”陆邦民有些叹息道。
“此事与陆大人无关，魈类逆天而生，造匿人间烟火之中，并非人能左右，但陆大人放心，此次过后，八道县魈患将斩草除根，永不生乱。”赵辅沉声道。
陆邦民一愣，“赵先生，真的吗？”
江成在一旁笑着告诉陆邦民：“陆大人，这世间能降服这些魈类的，我师父是第一人，你就放心吧。”
陆邦民心中顿时安稳万分，眼下江成都如此说了，赵辅的话更是一个十足的承诺，准确来说，是一个保证。
“赵先生，江公子，此事就拜托你们了……”
第二百零三章 食人间烟火
“陆大人客气了，这是我们分内之事。”赵辅说道。
“我现在去给你们安排住的地方。”陆邦民见着江成与赵辅二人如同见到了救星，此时更是连忙说道。
赵辅却摆摆手，道：“陆大人不必麻烦了，我们已安顿好了。”
“啊？在何处住下的？”陆邦民问。
“就在镇上。”赵辅说道，“我和江成先回去一趟，陆大人放心交给我们便是。”
陆邦民点点头，他自然没什么不放心的，现在见赵辅说已有安顿下来，便生出许些招待不周的愧疚，又接着道：“那我去酒楼给你们备一桌接风宴。”
“都已经吃过了。”赵辅笑着说道，“陆大人先忙，我们先告辞了。”
“好吧，招待不周，招待不周。”陆邦民露出难为情的笑容，送着江成和赵辅出了府衙。
离开八道县府衙后，江成才开始问向赵辅：“师父，你此举是何意啊？”
“陆大人是个真心为民的好官，上次你那八十万两商货，应该是他用官府的钱兜的底，然后再将其逐一转销到县下各村镇的店铺售卖给百姓，府衙已经没钱了，我又怎么忍心让陆大人掏钱为我们安排食宿。”赵辅缓缓说道。
江成听得一愣，这一番话是他未曾知晓的，也就是那八十万两的商货。
“师父，你是怎么知道的？”江成疑问道，这件事他还未来得及问，且也没想起来。
“我猜的，不过事实应该就是如此，你看这八道县民生安定，是东济国内少有的祥和之地，也难怪陆大人在这里做了几十年的官，这八道县是他毕生的心血泼洒之地。”
江成听后有些触动，现在一想，当时八十万两的商货，仅两日时间就售卖完了，这确实不妥，不是说此地的百姓购买欲望不强，而是这么多的商货，短短两天不可能就尽数卖完，如今才知竟然是陆大人兜的底，陆大人为此事也是尽心尽力，大抵也是为了完成江成当时托付的那些话。
“改日找个机会，好好报答陆大人一番。”江成缓缓道。
“先别谈报答了，宁娘在此处开设的产业在哪来着，饿得不行了。”赵辅忽然变了个语气，东张西望道。
江成无奈的朝赵辅看去，心想自己这师父真是古怪，在外面面前永远是那副清风高雅的姿态，而私底下保不齐什么时候会变得凡俗，从超凡脱俗之人到烟火凡人的转变，谁也猜不到一个具体的临界点。
正当江成啧啧的暗叹赵辅的不同面孔时，却发现赵辅不知何时已停下来盯着他，江成抬头一愣，赵辅一手拍了过来，“快点带路，吃完今晚还要抓魈呢，你是不犯愁是不是。”
“行啊，有你在那黑魈还跑的了？今晚我大概是不用出手了。”江成嘿嘿一笑，快步领路前往了云季山庄开设在八道县镇上的客栈，说实话，在路上奔波了一天，他确实饿了。
这间客栈他上次来住过，不过上次有山庄的老车夫，客栈老板自然知晓是自己人。这次江成与赵辅前来，那老板并未认出来，每天都接待那么多的客人，自然是记不得了。
江成一进客栈，便和赵辅寻了个位置坐下，喊道：“把招牌的菜品都上一边，记账，日后从云季山庄账房库拨下。”
那客栈老板倒是觉得新鲜，上前道：“这位公子，没见过这种赊账的啊，你吃的饭，干嘛让我从主家的账库里报账？”
“来的匆忙，没带现银。”江成接着说道，“不过我在自己家的产业下吃顿饭还主动掏钱算讲情理了吧。”
“自家产业……敢问公子大名？”那客栈老板听到江成说话自度，连忙询问道。
“我叫江成，不过我现在真没带现银，回头我找山庄报给你。”江成说道。
那客栈老板一听到江成二字，顿即明白了，原来这就是传闻中宁老板唯一的亲侄儿，上次下乡惠民活动在八道县的铺张，他也有幸参与过，客栈老板连忙道：“原来您就是江少爷，失敬了，我这就给你们安排。”
客栈老板说罢又朝赵辅看了一眼，更不用问，就凭着他看出的这一身不同于常人的气质，便知道随同江成一起来的赵辅定也不一般。
待客栈老板走后，江成舒展了下身子，笑道：“在自己家的产业下吃饭就是有面子。”
赵辅也随之一笑：“你就是故意卖这个关子的吧。”
“那不是。”江成顿即否决道，但心情却格外舒畅。
很快，客栈上上下下都活动开了，客栈老板和小二听闻主家老板的侄儿来了，更是兴奋不已，要知道这事实上江成虽说是宁雨绣的亲侄儿，但人人皆知，宁雨绣对江成就像亲儿子一样，甚至坊间还有传闻，以后江成是要继承宁家的产业的，因此对于这个极有可能成为未来主子的少年，他们哪能不殷勤。
头一批招牌菜品上桌后，客栈老板扬言还有一批，江成见菜品已够，便让客栈老板撤下了，江成与赵辅两人也确实是饿了一天，对客栈老板提出的移步包间也未理睬，就地在这一楼的堂中桌前吃了起来。
此时已是晚上，客栈里也少有人来，要住宿吃食的人都早已入住了。
吃饭期间，客栈的人倒也未曾打扰，而是在后台议论着，直到这时他们其中才有人想起来，前些日子接待过从江州城来的主家一辆马车和两个人中，其中一个人正是江成。
江成与赵辅酒足饭饱，闲适的靠在了椅子上，两人对望了一眼，江成先问：“师父，怎么说你也是个隐世高人般的存在，吃起我们人间烟火倒是丝毫不差。”
“那我修炼到这个境界，就活该吃风气喝露水呗，别老看那些神玄话本，哪有高人不食人间烟火的。”赵辅白了江成一眼，接着闭眼静坐了起来。
江成朝赵辅看了一眼，随后收回目光，心想着历来的古文记载、民间传闻、乡野口述中对这类高人的描述皆是不食人间烟火，但如今赵辅一个活生生的例子摆在江成眼前，江成便是求证了。
“那倒也是，反正以后我不信了。”
第二百零四章 紫天瞳
八道县出现的魈患一事虽然十年前已有之，但这次的情况和上一次相差不大，极有可能是那只黑魈所为，黑魈本是从桓水村出来，因此也极有可能回到桓水村。
饱食一顿后，江成与赵辅便又骑着马前往了桓水村，虽说桓水村距离八道县镇上不算太远，但也有着十里路，若是步行也要近一个时辰，因此还是骑马速去。
而这一次，赵辅前去桓水村，还有另一个目的，那便是看看布阵在桓水村中的天剑阵。
天剑阵是钦天术中规模极大耗力极强的伏魈阵法，对魈类有着极强的压制作用，桓水村出现的是黑魈，自然配得上这天剑阵。
然而此处的天剑阵还有高达百米长的陵石主剑，乃是取自北冥苍夜山中能悬浮凌空的山陵削山而成。
北冥苍夜山向来流传于传说之中，这天底下还未曾发现过有北冥苍夜山群的存在，传说中山陵浮越，聚灵冠天，正是描述苍夜山群的景象，被誉为聚集天阳地灵万物之地的苍夜山群，也是众多修行者向往的地方。
而如今在桓水村中出现了天剑阵不说，还有一把苍夜山陵制成的巨型石剑，纵使是赵辅，也十分好奇，究竟是以往的哪一位伏魈人在此设阵伏魈。
很快，两人两马便来到了桓水村，江成率先驭马一停，此处便是进入桓水村的地界了。
赵辅也停下马来，望着江成，道：“怎么了？”
江成翻身下马，朝河道边的岸口走去，指向地上的石剑碑，道：“师父，这就是我上次来发现的那石剑，应该就是你说的三方镇锁中的其中一个。”
赵辅也下马走来，颇有些好奇的蹲下看了起来，一手伸出朝向那石剑碑抹去，抹过之处，那石剑碑竟发出一道青绿色的光晕，石剑碑像是一块会发光的夜明石，且上面的纹路符文竟发出了明亮显眼的光符，清晰可见上面密密麻麻的符文纂刻。
赵辅微微一笑，道：“确实是天剑阵，这块是天剑阵三镇锁中的人铭锁，另外两块天驳锁和地焱锁应该就在周围，那天剑阵中心在哪？”
赵辅随后问道。
江成指了指石坑所在的方位，说了大致距离，赵辅站起身朝向四处打量了一番，指了指另外两处，皆是以石坑为中心。
“天驳锁和地焱锁应该就在这两个方位，三方呈天阳三势，剑阵为眼，三镇锁借天地人之力齐镇黑魈，促为阵法！”
赵辅说罢，推掌朝那人铭锁石剑震去，那石剑迅速一阵，亮光一显，忽然间，江成脚下的土地竟然微微晃动一番，震中正是从人铭锁石剑传出，那石剑微光一振后，不多时，从另外两处也传出低沉的山闷声，夜鸟仓皇扑飞夜空，而这两处，正是赵辅方才指向的方位。
“三镇锁还有感应，先去天剑阵中看看吧。”赵辅说罢上马，江成点点头，也上马前去带路，心中惊讶着这天剑阵的奇妙，赵辅以力催动，竟然能引发三者共鸣。
“有意思。”赵辅骑着马刚走两步，突然勒马停下，朝向前方望了一眼，微微笑道。
“什么？”江成不解。
“方才我催动天剑阵的镇锁后，察觉到了附近的魈灵气息。”赵辅缓缓道，“应该就在村中。”
江成一愣，问：“那只黑魈？”
“不好说，不过魈灵气息蛮重的，不是一般的小魈。”
“催动镇锁都能有意外收获，绝了。”江成惊叹道，本以为要花费些许时间才能找到魈，不成想这镇锁的反应，惊动了潜藏在村中的魈类。
“快过去吧，镇锁催动，那只魈大概也知道有人来了。”赵辅快马一鞭，江成也紧随其后。
在进入桓水村之前，江成与赵辅下马拴在了树林外，趁着黑夜悄无声息的进了桓水村。
夜晚的桓水村十分静谧恐怖，本就因为多年前发生过一起魈灵起尸的事件，导致桓水村成了一座死村，再无人敢居住，如今又莫名出现魈类和起尸事件，使桓水村再次出现会行走的死尸游窜，加之现在是黑夜，更是戚静不已，若是有活人来此，对这桓水村产生恐惧不说，身后随时可能出现一具活动的尸体，吓得一命呜呼。
不过赵辅与江成不同，两人皆是伏魈人，赵辅更是天下第一位伏魈人，钦天术已练的融会贯通、炉火纯青，自然不会惧怕此地。
江成起先对夜晚的桓水村颇有些惧意，此地的环境和阴森使他想起了小时候在尧王村与孙承阿周前往尧王古坟探秘时被困的一夜，那一夜的情形与今日的桓水村不相上下。
但如今江成已是伏魈人，胆识过人，加上前方有师父坐镇，自然将心兜到了肚子里，非但不怕，甚至十分轻松，毕竟以赵辅的能力，周围出现什么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感知，若是有死尸和魈类上前，往往还没等靠近，就会死于赵辅刃下，有这样一张护身符，江成何惧之有。
但话说回来，这一夜的桓水村，因为有了魈和起尸的尸体存在，确实是多了几分恐怖。
赵辅带着江成缓缓走入桓水村，这一夜的天色也异常的黑暗，纵使有月光，但像是照射不进这一方小小的村子，周围的高山环绕，将此处光暗分明。
然而身为伏魈人，还具备一种特殊眼法：紫天瞳。
紫天瞳是钦天术中用来透辨夜魈存在的法技，随着修炼钦天术之人一并开启，能在夜间透过黑光目睹夜景中的存在，眼中的事物会变成层次分明的紫色，若有魈类存在，便会呈现出大紫色的气息景象，修炼者的修为越高，紫天瞳的眼法越强。
江成这般的功底，眼前所见的景象如同开了灯光，眼前的事物像明亮度和滤光一并提升，因此在夜间放眼依旧可见呈现明亮的紫色景象。
而对于已经将紫天瞳修炼到极致的赵辅来说，这一门法技已经与他的双眼融为一体，纵使是夜间所见，也与白日无异。
第二百零五章 起尸众
江成借着紫天瞳看了看眼前，桓水村的景象一览无遗，呈现出淡紫色，简直是个夜视镜，他又朝赵辅看了一眼，好奇问道：“师父，你的紫天瞳坎周围是什么样子的？”
“和白天一样，就是没太阳。”赵辅头也没回的说道。
“没有紫色？”江成又问。
“像你这种初级的紫天瞳看到的才是紫色，真正的紫天瞳能窥天色光暗，和白日里无异。”赵辅接着说道。
很显然，江成感觉受到了来自师父的嘲讽，他回道：“那你到了晚上睡觉睁眼也跟白天一样咯？”
赵辅停下身，朝江成转头过来，脸上流露出一丝无奈，道：“你是不是傻了，你平日里也开着紫天瞳？”
“当我没说。”江成意识到自己这个问题确实没有智商，连忙摆手道。
“嘘。”赵辅忽然立住身子，眼睛朝一旁瞥了一眼，“有东西……”
江成也一愣，朝向赵辅望向的方位看去，只见那林中，隐约有着一个身影缓缓走动着。
“死尸！”赵辅话音一落，身影迅速消失，三息的工夫又转了回来，回来时多带了一具尸体扔在地上。
“是起尸过的尸体。”江成看了一眼说道，不过此时这具尸体已经被赵辅解决。
“附近应该还有，看来那只黑魈回来了。”赵辅朝向桓水村方向看了一眼，接着道。
“进村看看。”江成也瞥见了一只起尸，同样身法移步，一招斩下，速度自然是较赵辅慢上不少，但也是迅步身法中的佼佼者了。
进村一路上，他们确实发现不少起尸，斩下的足有七八只，而后一只起尸则是站在村口木庭前游荡着，随后被赵辅无声斩杀。
进了村中，赵辅微微皱眉，道：“魈灵气息更浓了。”
“在房屋里吗？”江成朝向四周破损不堪的房屋看了一遭，问道。
赵辅暂时还不知道具体方位，正准备摇头时，忽然眼前火光一亮，前方一座破烂的房屋中竟然亮起了灯火。
江成与赵辅皆是一惊，这可来的太巧，也太蹊跷，这荒废多年的桓水村中怎么可能还有人居住于此。
心中想罢，两人身形如风静谧，快步来到了这间亮着灯火的房屋，透过破窗朝里看去，却只见屋中的桌上立着半根破烛，火光便是由这破烛点燃的，但没有发现人的踪迹。
江成皱眉好奇，微微起身朝破窗凑了凑，但身后忽然出现什么东西碰了他一下，江成警觉回头，只见一张干瘪发黑的尸脸出现在自己面前，这具起尸的双眼已经空洞，没了眼珠，样子十分吓人。
“鬼啊！”江成下意识的大喊了一声，伴随着喊叫，身体也自发的踹出一脚，将这只起尸踢开五六米远，硬生生撞上山墙，那起尸全身的骨架尽数寸裂，倒地后直接趴成一团，全身上下的骨骼没有一处直的。
赵辅闻声迅速过来，问：“怎么了？”
江成指了指那具瘫在地上抽搐着但没有骨架支撑的起尸，道：“这畜生站在我身后，吓我一跳。”
赵辅随后笑道：“你这一脚硬是把它踢成了全身断骨。”
“没踢死它就是好的。”江成说道，不过那具起尸骨架皆碎，已经没了活动的能力，江成也就不再管了。
但很快，江成与赵辅意识到，村子里开始发出许许多多的声响，从四面八方走出来的，皆是起尸，朝向这边走来。
江成粗略扫视一圈，约莫有二十来具，道：“应该都出来了。”
赵辅皱眉道：“杀了这么多人，那具黑魈恐怕是恢复了三成的肉身。”
“先解决这些吧，黑魈等下再说。”江成说罢，身形一动，顷刻分出一道分心白影，朝向四周围来的起尸杀了过去，所过之处，自然是手起刀落，起尸踉跄倒地。
赵辅站在原地，不时的朝向四周探着，起尸这等小杂物自然不需要他动手，他要做的就是探知黑魈的踪迹，既然桓水村藏有这么多的起尸，那黑魈肯定也在不远处。
几十具起尸诛杀起来不算太难，在将这一圈围聚过来的起尸一一诛杀之后，江成却发现从黑暗中走出了起尸越来越多，呈现出了第二披围攻之势，这一次竟有不下三十具，且还有许多起尸在缓缓出现。
密密麻麻的起尸遮蔽了江成的望着周围的视线，他一时间窥看不到起尸从何而来，但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和赵辅的预感一致。
这么多的起尸，恐怕那黑魈早已重塑了肉身。
“你先应付着，我上面去看看。”赵辅冲江成说了一句，便径身飞起，于桓水村上空凌气，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江成心念一动，又分化出一道分心白影，真身与两道分心白影在起尸群中穿梭自如，每一个轮回都会使几具起尸倒下，对付这些起尸倒不是什么难事，只不过这起尸是越杀越多，江成也是感到十分疑惑，望着地上已经铺满了一层的起尸尸体，江成更是疑惑，这么多的尸体是从何而来，难不成又有哪一地方的百姓遭难。
赵辅立于上空，紫天瞳已洞察全开，透过山林尸群寻找着尸源，片刻后，他便发现了尸源气息的来源，是一处石坑，且那里还有着强烈的魈灵气息。
江成事先说过这一处就是石坑，也是天剑阵的阵中，当年江正寻便是在石坑中烧了所有的起尸，所以脚下出现的并不可能是当年那批尸体。
正当赵辅疑惑时，忽然从那尸源方向迅速涌来一道黑气，黑气有着一股极强的充斥力，赵辅伸手挥袖一挡，接着脚下凌空一踏，又飞身高出几分。
但这时，在地下的江成正杀完一具起尸，同样从林间涌出一阵黑风，肉眼可见的黑色风幕袭来，江成连连后退躲避，反手将手中的匕首甩进黑色风幕之中，但匕首戛然而止，黑风迅速一散，只见一只浑身散发着黑气游丝的人影现身，正一手抓着匕首的刀锋，咧嘴朝江成一笑，一掌喷向了江成……
第二百零六章 魈灵冢
江成顿即灌动内力于双脚，脚下迅猛发力，身子就势腾空几米，远跳到了一处屋顶站下来。
“师父，黑魈在这！”
江成朝赵辅喊了一句，顷刻间，赵辅的身影迅速出现在江成面前。
只见着地上出现的那只黑魈已经有了人形，身上已经化出了皮肉，不过却是炭黑色的肌肤，就像中毒坏死一样，但黑魈身上的不同，它身上的皮肉人形是因为自身魈气的存在导致，已经死过一次的魈类无法再像以前一样幻化与人无异的人形，尤其是这只黑魈，曾失去过一次皮囊，只剩下一具魈骨，如今虽重塑肉身，但一时间难以伪装的和常人一样，因此这身黑色皮囊，至少需要多年的修炼才可慢慢蜕变。
这黑魈虽然有了肉身，但头颅像是蒙着一张恐怖的面具，那张脸凶神恶煞，双目如灯，嘴裂如獠，活脱一个怪物，且身上披着一身破烂的衣物，也是黑色，若是普通人来看，定会觉得是一只山野魈怪，但实际上，这只黑魈的道行不浅。
赵辅挥袖落地，径直站在了黑魈面前，周围的起尸也因为黑魈的出现，皆慢慢退去，藏进了四周的山林之中。
“修行一百三十二年便达到了黑魈境地，想必你这百年间残害的生灵不在少数！”赵辅缓缓道，语气却比平日里浓厚威严上几分，听上去俨然是审判。
那黑魈才重塑肉身不久，还不会仿照人类说话，而是体型一张，不甘示弱的回应着，身上的黑气游丝似乎反应着它的心情，随之躁动。
赵辅接着一笑，似乎能读懂黑魈想表达的情绪，道：“被封印了五十年？那不是罪有应得吗！”
黑魈又是一怒，但显然有着与常人无异的灵智，如今正是在打探着赵辅的身份。
接着黑魈表示，你我井水不犯河水，速速离开，我可留你一条性命。
然而这些意思，站在一旁的江成都看明白了，那黑魈肢体和动作一并挥动着，虽只有三两幅度，但很明确的表达出了自己的意识，就似山野凶兽在同类间宣誓领土主权的模样。
江成噗的一笑，或许这也是人类与动物最早的交流方式了吧，不过这只黑魈并不会说话，江成看得没了耐心，身形迅速上前，朝黑魈说道：“你别说话了，乖乖受死吧。”
那黑魈转眼望向江成，忽然一愣，这才反应过来，眼前的江成竟就是多日前在江州城外的山丘与自己交过手的那名伏魈人。
当日黑魈尚才苏醒，且只有魈骨为身，实力不足，落了个下风，如今已修得肉身，黑魈境界已重返七成，自然是不怕着看上去年纪轻轻的江成。
话罢间，黑魈身上一道黑气一瀑，身形窜入黑气中，朝向江成冲来，招式不绝，皆是破气冲击之力，江成反应也算迅速，脚后跟朝前一蹬，身子后仰而下躲避退去。
黑魈的进攻未完，江成几乎贴近地面的身子就势抬脚转向，一手翻身撑地，一脚踢中了黑气中的黑魈，将其踢上空中几米，江成伏地而起。
那黑魈落地，惊起地上沙土尘石。
“徒儿，伏魈咯！”赵辅轻快的说了一句，身形顷刻现身空中，双指朝向眉心一竖一抹，眉心一道钦天符陡然亮起，然而赵辅的这枚钦天符却与江成有很大区别，钦天符只有寥寥几笔的符文，却显得十分苍劲雄浑，且与江成催动钦天符时的朱红光芒不同，赵辅眉心的钦天符几乎在催发时赤红亮起，十分威武。
“天生妖，地化妖，万世承妖今伏魈，伏魈之令，钦天符起！”
江成点头一声，迅速催动伏魈法技，双指一挥一抹，眉心钦天符朱红大显，接着腾脚而起，再次催动伏魈法技，“一指钦天上清符，一请三尺承妖令，御魈剑！”
咒语念罢间江成双手合拢，呈拔剑之势，手出，剑显，一把透着朱红光晕的御魈剑出现在江成手中，接着脱手而出，御魈剑如同一道流光，飞速的刺向黑魈。
然而这还未完，接着江成双手结印，手间又亮起一道印阵。
“地法乾坤乾天阵，天虬阴阳潜魈遁，伏魈人起三魈宝，疾令诸魈神鬼震。”
刹那间，天地凭空生出一道镇魈印，从天而将直压黑魈。
那黑魈先是窜出一道魈灵之气，化作一只黑手屏障抵挡着御魈剑的攻势，才将力道卸了三分，一道镇魈印从天而降，黑魈的黑气屏障从头顶立显化形，再次抵挡了下来。
江成落地收剑，拍了拍衣袖，在御魈剑解去力道时，趁着黑魈两方运气不一，镇魈印穿过黑气直拍在了黑魈身上，也陡然散去，不过黑魈只吐血一口，尚无其他大碍。
赵辅在空中看了许久，这时微微疑惑摆头望向江成：“就这点功力？这是你的实力吗？”
江成笑着摆了摆手，就地坐下道：“这不是有师父你在吗，我就不在您面前显摆了，这只黑魈交给你不是分分钟的事。”
那黑魈自然听得到他们的讲话，它也知道站在空中的那名伏魈人实力更强，但也不满这两人如此看轻自己，方才试探了江成的伏魈三阵，对自己并未造成伤害，也不足为惧，便趁江成与赵辅隔空谈话间隙，悄悄匿去身形融进黑暗，黑气一窜来到了赵辅身前，那一道黑气游丝迅速绽放，似喷薄出一道黑团，黑魈的身形从中现身，一手抓向了赵辅。
赵辅只微微一笑，身形后退左右避让着，丝毫不屑于还手，江成坐在地上看着这一幕，觉得颇为有趣，心想今日也能开开眼界看看师父如何伏魈。
周边亦有三两具起尸，凭借着原始的尸智望着江成，江成透过紫天瞳自然是看得到这些不敢上前的起尸，每侧头一瞪，那些起尸就会缩头后退，被江成的伏魈之灵气震慑住。
“臭小子。”赵辅闪避间，侧头朝向坐在地上闲逸自在的江成看了一眼。接着身形一转，两股气流生起，再出现时，赵辅便站在了江成所在的地面上，而江成的身形，却出现在了半空中，与赵辅对换了位置。
第二百零七章 钦天元符之力
江成正轻松闲逸的坐在地上准备观上一场好戏，谁知再一睁眼，只感觉身子一晃，竟出现在了空中，眼前就是那只不断发动着攻势的黑魈，而赵辅却出现在了自己方才坐着的地方。
“师父，你拿我的命在玩啊。”
江成连忙御气踏空闪避着，一手迅速凭空抽出御魈剑挥剑一挡，踏上一棵树后迅速落地。
“这只黑魈给你练练手。”赵辅笑了一下，就势枕手朝后靠去，身后迅速飞出配身明剑，明剑做枕，将赵辅斜靠了下来。
“练手，你见过谁开始就拿黑魈练手的。”江成无奈的喊道，手上的攻势也毫不示弱，与黑魈拼的你来我往。
“不要废话了，专心点。”赵辅说罢，伸出一手挥出一道气力朝江成冲去，气劲傍身，江成整个人就像被一股力量推向前来，又朝黑魈贴近了过去。
看来是偷不了懒了。
江成心想道，既然如此，那便拿出真本事来对付黑魈，想罢，江成手中的御魈剑更浓几分，挥斥上前，每一剑划入黑气中都随之斩出一道裂空。
魈类本就是天地间因故孕育而成，起先没有灵智，只有恶念，后百年间虽然匿去魈迹与人无异，但若是激发了魈灵的原始意念，便辉如猛兽洪荒一样争抢好斗，且意念澎湃，若是邪崇意念盖过了修炼出的灵智，便会成为无情的魈类，只知杀人，而此时这只黑魈，便是出来意念与神智相碰撞的区间中。
魈类对伏魈人生来具有惧怕之意，但如今修炼到这等境界的黑魈，自然是不会怕像江成这样的伏魈人，且在此之前还有过一名伏魈人镇压黑魈于桓水村地下，最终黑魈还是跑出来了，有过这些经历的黑魈，自然是多了几分从容，也多了几分杀意。
因此在与江成的交手之中，也是杀意浓浓，对于钦天术中的伏魈三件，虽然对黑魈有克制作用，但它的还击依旧凶狠。
江成手中的御魈剑从中传出，掠过黑气如入无人之境，每一次削动，会灼去黑气几分，那黑魈也是身形敏捷，善打会躲，然而让江成意外的是，他与黑魈的打斗中，竟逐渐开始得心应手。
忽然，黑魈身形一匿，身上的黑气迅速聚缩成一道游丝，如一丝细线化入黑暗中，整个身子竟不知所踪，场前顿时静谧。
黑魈的消失是由江成挥剑一开而起，在御魈剑划过的那一刻，黑魈便化成了一道黑丝。
江成以剑御姿，同时借助紫天瞳观察着四周，但凡有黑魈的魈灵气息存在，皆会呈现在眼前，只不过，偌大的一团魈气，却似凭空消失了一样。
江成朝赵辅转身去，眼睛却严谨的提防着四周，道：“师父，你能看得到黑魈在哪吗？”
赵辅斜靠在剑上闭目养神，听觉江成呼喊，睁眼而起，随即一手驱剑，身后的明剑银光乍显，发出清脆的嗡鸣声后飞速窜出，于场地之前绕了两圈，最终追踪到空中的一道黑气游丝，那明剑剑芒一闪，精准割过那道黑气游丝，黑气忽然大显，似一个破了气的气球一样，这下黑魈再藏不住身形，黑气逐渐冒出。
江成江成的身形飞速移动，出现在黑魈上方，隔着黑团发现那黑魈的身躯似有似无，凌驾而起后御魈剑朝下一插，在触碰到黑气时竟遇到了巨大的阻力，江成大吼一声，双手灌力，眉心的钦天符和手中的御魈剑光盛大显，发出强烈的朱红光晕，从江成身上爆发出的气劲陡然增强，瞬间挤压开周围的气流，肉眼可见的空气扭曲，形成一道气震波浪，最终卷过尘土落叶朝向四周扩散去，穿树则断纹，卷风则无痕。
那山林中还在游荡却不敢上前的起尸被从桓水村中席卷扩散出的冲击撞到，顷刻四分五裂，本就残破的尸躯顿时化为粉碎。
“给我破！”
江成又是大喝一声，灌入了浑身的力量，御魈剑已然从黑气中割出一道裂口，这黑气便是黑魈的随时之物，是随着黑魈幻化而来，也是黑魈的护身之气。
方才的匿气藏丝，就是黑魈的一门绝技，可带着身体藏匿于黑气中迅速穿梭，百试不厌，不过却被赵辅一剑破了技门，而后黑魈发现再无法聚气化一缕了。
此时从江成身上带过一道极强的剑气，这是钦天术中最正宗的伏魈法技，御魈剑斩身，除非神行聚灭，否则难以逃出江成这一剑，因此黑魈也是拼了命的阻挡。
然而江成的力量却源源不断的灌入御魈剑中，御魈剑越深一尺，黑气便越绽一寸，在此时的对抗中，伏魈人对魈类的天生克制便显露出了效果。
赵辅见着此景欣慰一笑，如今江成的气势已经盖过了黑魈大半，且让黑魈无心动身，否则便会破气，但随着江成的气势汹汹，黑魈也剧烈的反抗着，在御魈剑刺入三分之一后，便被黑气浓密的裹住，似一只黑手紧紧攥住，再刺入不得半分。
“师父，我斩不下去！”江成朝赵辅大喊道。
“借钦天符的元神之力！”赵辅望着上空僵持的江成说道。
江成心领神会，迅速抽出一手抹向眉心，接着嘴中默念着咒法，随即请下钦天符，双指间便多出了一枚拓印的钦天符印，接着朝御魈剑上甩去，御魈剑迅速光芒大显，剑身上陡然生出以钦天符印伸展的符文纹路，竟出现了实体之兆。
这时，江成手间的御魈剑剧烈的抖动着，双手清楚的感知到御魈剑的力量飞速增长着，那黑气更是剧烈的窜动，然而触碰到御魈剑时迅速被灼烧成虚无。
接着，御魈剑的力量似乎发展到了一个喷薄的状态，几乎失控，江成迅速集结心神，双手用力一压，顷刻间，那御魈剑便冲破了黑气屏障，黑气如水纹一般迅速平散开，黑魈的身形迅速显露出来，接着痛苦嘶吼一声，那御魈剑已穿过黑气刺入了黑魈的体内。
黑魈破体，又是一道黑气如喷气迅速从御魈剑刺中之伤喷薄而出。
第二百零八章 偷天筑甲
黑魈被刺破了肉身，撕裂出一道伤口，顿即由内而外爆发出一道超强度的冲击力，似一道黑色云雾晕转散开，但却十分凶狠，江成抽出御魈剑拔身而起，那黑魈忽然上蹿下跳，发了狂似的朝向江成抓去，几乎是爆发般的跳起，顷刻间弹射到了江成眼前，一只硕大的黑手朝向江成挥来。
当江成转身发觉时，已经来不及躲避了，纵使驱动全力挥剑阻挡，依旧会慢上半分，那黑手间凝聚着一道黑气化成的五指锋刃，竟已透露出实体的光泽，俨然像一把指虎，若是被伤中，必定开膛破肚。
这一霎那间，江成冷汗迅速渗出，但动作来不及反应，眼睁睁看着黑手抓来，忽然，一道迅猛的吸力将江成迅速朝后吸去，江成几乎是一眨眼，整个身子连同着周围的空气瞬移到了身后十来米远。
那黑魈利手一挥，却扑了个空，但将空气撕裂出一道黑印，过了一息才消散。
那黑魈暴怒不已，身上的伤口不断喷薄着黑气，由于是被御魈剑斩伤，伤口一时间无法愈合，也无法修补，这泄露的黑气便是黑魈的精元所在，与盘踞着千变万化的黑气游丝不同，这精元黑气一旦泄出体外，便收不回来了，同时也分泄着黑魈的修为。
被江成斩了这一剑后，黑魈恼怒万分，几乎要以命相搏，但这时候赵辅却出手了。
赵辅站在江成面前，一手御剑，双目如同制裁者般凝视向黑魈，眉心的钦天符红光一振，纵使江成都感知到了赵辅身上那股难言强劲的伏魈人威压，当威压渗透到黑魈身边时，黑魈便流露出了惧怕的反应。
黑魈向后退上两步，呈现出防御的姿态，紧张的盯向赵辅，它知道，眼前这个年长者的伏魈人，具备的实力比方才的江成更为恐怖。
江成站在赵辅身后，极为舒心，有这样一个师父护着，他此时简直可以高枕无忧。
随后江成笑问道：“师父，我刚才的表现怎么样？接下来我还要出手吗？”
“表现合格，伏魈之力运用的还不错。”赵辅夸赞了江成一番。
江成开心的笑了笑，接着说道：“师父，这黑魈此时破了元气，应该就不难对付了。”
“你错了，元气泄体会让魈类激发怒意，会使他们战意暴涨，方才那一击便是如此。”赵辅脸色郑重，并没有因为自己实力高人一等而忽视黑魈。
江成这时回想，忽然后背一凉，方才黑魈的那一击无论是爆发力和力量都达到了罕见的程度，在交手过程中并未有次见闻，江成还以为泄了黑气精元，那黑魈便会功力损伤，谁知此时才是它鼎盛之时，怪不得赵辅要出手，原来并非自己想的要收手，而是替江成摆平麻烦。
而此时的黑魈，精元黑气虽说仍在泄体而出，但怒值已登了顶，毕竟魈类不同于人，这种世间孕育而出的邪崇始终有着古怪的力量，此时的反其道而战之便是其中一则。
忽然间，江成察觉到黑魈所站的那一处地界上，被黑气精元充斥过的周围开始弥漫出黑色雾冥，犹如一盆清水中滴入了一泽黑墨后肆意散开，那周围的空气亦是如此，并迅速延伸到整个桓水村，不多时，桓水村这一处便逐渐黯淡了下来，被雾冥所笼罩。
“是鬼冥天幕。”
正当江成疑惑之时，赵辅开口了。
江成听之一愣，这鬼冥天幕他以前听赵辅讲解过，乃是黑魈以上修为大乘的魈类才有的本领，能创造鬼冥空间将人隔绝，在鬼冥空间下，魈类有着许多的增益，而被困的人则会举手无措，陷入被动之中。
“师父，这不是修炼大乘的黑魈才有的吗？”江成疑问道。
赵辅神色肃穆，手中的明剑握紧几分，缓缓道：“这周围有人给它提供精元提升实力，或者有一处庞大的葬尸精元坑。”
对于黑魈的实力暴涨，赵辅随后解释道，这鬼冥天幕是在不知不觉中散布完成，且周围可供黑魈吸食的元气莫名多了起来，只有可能是赵辅所说的那种情况。
“那怎么办？”黑魈的转变已然有些超出了江成的预料。
而接下来，只见在鬼冥天幕下，肉眼可见的黑气凝聚在一起，接着缓缓显化出实体，分别形成了一道道甲胄，赵辅眉头一抬，显露出些许意外，道：“它要偷天筑甲。”
偷天筑甲！
这是江成从未听说过的词汇，但看着缓缓成型的黑气甲胄，如今已筑造成了一副如黑铁打造的盔甲，盔甲全身散发着黑亮色的光泽，迅速贴附到黑魈身上，穿上了黑甲的黑魈，黑甲盖过之后，那伤口处的黑气便不再外泄，多了几分威武的戾气。
江成朝黑魈看了一眼，缓缓道：“师父，这黑魈现在看起来不是很好对付啊。”
赵辅却出乎江成意料的轻蔑一笑：“一副偷天黑甲而已，现在也不过九辰半的实力。”
“九辰半！不过九辰半？”江成惊讶的瞪眼朝赵辅望了一眼，随即淡定下来，“也是，九辰半而已，对你而言也是小喽啰。”
江成很快放下心来，这九辰半算什么，当年在江家府邸，赵辅一人独战众团，其中不乏九辰以上身手的人，还有那一名能操纵三名九辰以上身手的红衣鬼袍，照旧被赵辅打的不知西东，幸好当时江成亲眼目睹。
那黑魈穿了偷天黑甲，气焰更甚几分，且又是在鬼冥天幕之中，自然凶狠不少，并朝向赵辅挑衅了一番。
“徒儿，你师父要出手了，说点什么吧。”赵辅再一次和江成打趣起来。
“师父，这只黑魈，你多长时间能摆平？”江成便问道，心想：既然这么重要的场合你都能开玩笑，那我怕个什么。
赵辅一愣，疑惑的转头看来，道：“别眨眼。”
话罢间，江成眨了下眼，赵辅已不在眼前，而是化作了一道疾影穿过黑魈，肉眼可见飞速的疾影围绕着黑魈一通剑招，剑鸣之声不绝于耳，速度之快却看不清赵辅的身形。
仅十息之后，赵辅的疾影一动，握剑出现在了黑魈身后几米处。
第二百零九章 破天幕
赵辅这一招疾影千剑决，纵连黑魈都未曾反应过来，只见赵辅再出现后，它身上的偷天黑甲竟皴裂寸开，随之破碎落地。
江成在后方惊得瞪大了眼，方才的疾影，纵使自己都未曾看清，若是像这一招剑式的速度与人交手，天底下恐怕无人能挡。
那黑魈后知后觉，随着偷天黑甲破碎落地，身上但凡是赵辅的明剑割过之处都满是剑痕，剑痕有深有浅，深有三寸，浅亦有一寸，随后黑血流淌，黑气喷薄，眼前这只黑魈已然变成一只蒸笼，四处冒气，伴随着无数伤痕的还有剧烈的疼痛，明剑所过之处，魈者伤裂倍增。
那黑魈踉跄跪地，浑身颤抖着，竭力嘶吼出痛苦的叫喊，它迅速伸手一抓，在空中抓住两道黑气，黑气迅速显化为两条黑线，连接着鬼冥天幕，随着黑魈双手一拉，那鬼冥天幕顷刻间黯淡下来，似一口大锅盖了下来，随之而来的还有挤压的气流。
江成忽感觉身子一沉，似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住，且是一种无法反抗的压力，整个身子都快要被压垮，若是鬼冥天幕压下，恐怕自己连渣都不会剩下。
那黑魈将鬼冥天幕落下后，身形一窜，跳入了黑幕中，此时这方天地只留有江成赵辅二人。
赵辅扭头朝江成快步走来，一手搭上江成的肩，灌出一道内力支撑江成站起。
江成这才好受一些，随后道：“师父，这鬼冥天幕怎么破啊，我快要喘不过气了。”
赵辅仰头打量了一番，说道：“鬼冥天幕一旦启动，天幕下的万事万物皆会被碾作虚无。”
江成一听，脸色大变，连忙道：“那师父你快想办法啊，咱不能被这鬼东西活活压死吧。”
“这只黑魈不一般，周围定有外力在帮助它汇元增长修为。”赵辅接着说道。
有赵辅的内力支撑体内，江成倒是活泛不少，但这天幕下的气压已达到了诡异的程度，脚下的石块已被压的扁扁一块，却无法破裂，最终会压成虚无。
江成发现躺在地下比较轻松，便干脆趴了下去。
“你在干什么？”赵辅疑惑道。
“我撑不住了，躺着好受一点，师父你快破了这鬼天幕吧，我想呼吸一下新鲜无压缩的空气。”江成说道。
“嗯。”赵辅踢了江成一脚，“让开点，别占地方。”
江成愣地坐起，又被师父无形中嫌弃了一顿，干脆坐到一旁，等待着赵辅的表演。
只见赵辅微仰着头，在天幕中缓缓站开，一手挥剑朝上劈了一道，那明剑挥斥出一道银芒斩向鬼冥天幕，接着亮光一显，那鬼冥天幕上陡然被划出一道口子，接着裂口迅速扩大，那鬼冥天幕漏了阵形，黑气迅速回缩淡去，周围便又呈现出了桓水村的景象。
“好了。”赵辅摸了一把明剑，缓缓道。
江成坐在地上目瞪口呆，错愕的朝四周看了一圈，问道：“这就破了？”
“嗯。”赵辅点头。
“不是，你刚才说的那么恐怖那么吓人，说什么鬼冥天幕下万事万物会被碾成虚无……”江成双手不停的比划着重述赵辅方才说的利害。
赵辅却道：“我是说了天幕厉害，但我没说我破不了啊。”
“我没说你破不了，你就这么……一挥挥手的事，你搞的如临大敌一样。”江成起身走了过来。
“吓吓你。”赵辅得意一笑。
“还真是个好师父，拿徒弟的命来玩。”江成无奈的小声咧咧了一句。
赵辅忽然扭过头来，江成抬头双眼朝别处一瞥避开，先开口道：“我可什么怨言都没有啊。”
“这附近有一处魈灵之气的源头，那黑魈想必是躲到那里去了。”赵辅接着认真起来，朝向四处打量了一番，“你知道哪里可能存放这种源头吗？”
谈到正事，江成也认真思虑起来，很快就想到一处，回道：“天剑阵！天剑阵底下有一个深不见底的古渊，那柄封印过黑魈的苍夜山巨石剑就悬在那里。”
“哪个方位？”赵辅问道。
江成指了指石坑所在的方位。
“走吧。”赵辅随后动身说道。
眼下黑魈已经受了重伤躲了起来，桓水村里倒还残留着黑魈的气息，周围山林中那些低等的起尸更是不敢上前。
很快，两人来到石坑前，只见那石坑上布满着一层赤红的结晶，而此时，这石坑上有了一个大洞，底下漆黑一片。
赵辅已大致望见了把柄巨石剑的初容，随之一笑，道：“黑魈就在地下。”
“那我们下去？这附近有个斜门井可以下。”江成说道。
“就从此地下。”
“底下深不见底，掉下去了爬都爬不上来，我还是从斜门井下吧。”江成说道，地下漆黑一片，那一次差点踏空掉入深渊，至今心有余悸。
赵辅点了点头，迅速从洞口跳下，江成也快步朝向斜门井跑去，随即钻入洞中，接着转头朝斜门井洞口看了一眼，心生一计。
偷笑了一番，画出一道镇魈符挡在了斜门井洞口，这才快步朝向里面摸索去。
刚走起来没两步，就听见了从洞口远处传来的打斗声，剑鸣在空旷的地洞里层层回响，十分激烈。
江成又加快脚步赶去，绕过地洞一个转角时，忽然前方出现一道身影，迅速窜开，那道身影明显是跑开的，难不成此处有人？
江成迅速想起之前师父说周围有外力暗中相助黑魈，此时见到人影，他便快速追了上去，然而地洞漆黑，纵使有着紫天瞳，但当江成追来时，却未发现方才那道身影。
“先不管了，去看看师父那边怎么样了。”江成自喃一句，朝向巨石剑深渊那边跑去。
江成转角来到，只见眼前这方地洞里灯火通明，到处挂满了亮着的油灯蜡烛和火堆，硬生生将漆黑一片的地洞照的亮堂不已，而在眼下，剑鸣打斗之声连绵不绝，却未发现赵辅的踪迹。
正当江成疑惑上前之时，从深渊处冲煞而出一道黑冥煞气，一道黑影从深渊下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