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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宫回来了全文阅读

作者:迷路的龙     本宫回来了txt下载     本宫回来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章 行善不为人知

    足下这艘楼船便加快了速度,很快,就有一个管事媳妇登上船来,笑眯眯的解释道:“公主殿下说,老在船上也怪腻烦的,她叫人打了围屏,请各位姑娘移步,咱们就在围屏里,听着外面的才子们吟诗作画,岂不快哉?”

    众位姑娘面面相觑,却没有人拒绝。

    的确,坐着楼船,在湖心岛周围绕圈,还是看的不真切,若是打了围屏,却是可以听到才子们的声音,尤其其中还有小段状元!

    登时不少姑娘都怦然心动了。

    见众位姑娘都没有反对的意见,那管事媳妇欢喜的去传话了。

    很快,这艘楼船和另外一艘青竹船也齐齐的靠了岸,叶倾倚在窗边,向着岸上看去,见从码头开始,一条三尺宽的围屏已经搭建出来,用的全部是上等锦缎,月白色的料子,围了足足百丈的空地,壮观至极,叶倾不禁暗道,平阳公主真是好大的手笔。

    楼船上的众多贵女显然也被震撼到了,尤其是其中一位,身上的裙子料子,和那围屏用的料子一模一样,登时就又羞又窘,眼圈瞬间泛了红。

    这些贵女们来参加宴席,自然不会只带一件衣物,只是都被丫鬟掌管,这楼船不大,各人也都没带了丫鬟上来,一时之间,竟是没有换用的衣物,急的那姑娘泪珠子一颗接一颗的就落了下来,嘤嘤道:

    “我不去了,你们去耍吧,呜呜——”

    叶倾眉头皱起,思索片刻,伸手招了候在一旁的管事媳妇过来,低声耳语了几旬,那管事媳妇听了,连连点头,很快奔下了船。

    这帮子姑娘倒也有爱,一个个竟是不下船了,围在一起安慰那穿着月白色裙的少女。

    那管事媳妇下了楼船,直奔另外一艘青竹船而去,隔着竹帘子行了一礼,恭恭敬敬的道:“太太,叶大姑娘提议,何不在姑娘们下船前,让那些青年才俊们在这围屏上题上字画,如此姑娘们走过时,便可以点评一番,又风雅又有趣。”

    林夫人眉目一动,浅笑道:“啧啧,我这无缘的儿媳妇真是越来越讨我喜欢了——”

    她侧过头,对着身边的一个大丫鬟吩咐道:“红袖,你去平阳公主哪里打个招呼,对了,不要说是叶大姑娘说的,叶贵妃和平阳公主,可是不怎么对付。”

    唤作红袖的丫鬟甜甜一笑,应了下来,掀开帘子飞身而出,帘子掀开的功夫,林夫人见先前那管事媳妇还没有走,不由奇怪的问道:“你还有什么事?”

    那管事媳妇犹豫了一下,抬起头道:“叶大姑娘提议前,靳老尚书的孙女靳三姑娘的裙子,和那月白色的围屏撞色了。”

    林夫人沉默半晌,轻声问道:“叶大姑娘和你说话的时候,可有故意提高声音?”

    那管事媳妇慌忙摆手,连连道:“没有没有,叶大姑娘把奴婢叫了过去,悄悄耳语,绝没有第二个人听到!”

    林夫人轻笑一声:“没想到这叶大姑娘还是个菩萨心肠,我倒是对她越来越好奇了,真想快点见到她。”

    上一次,叶倾来林府大闹,刚巧赶上林夫人去城外避暑,却是没有碰上。

    平阳公主那边很快传了信来,大赞出主意的姑娘蕙质兰心,这法子真是妙极,她马上就吩咐下去,叫那些才子们一试身手!

    林夫人就传话,请两条楼船的姑娘都不要下船,且候上半刻。

    叶倾又喝了两盏茶,围屏终于安置妥当,姑娘们犹犹豫豫的看向了靳姑娘,靳姑娘登时急道:“我不下去是实在没脸见人,你们磨蹭什么,快去吧,小段状元也在呢!”

    姑娘们登时意动,原本坚定的态度也犹豫起来,叶倾好笑的摇了摇头,一牵叶茹的手腕,“走,我们先行!”

    刷刷刷,无数鄙视的目光看了过来,叶茹狠狠的瞪了回去,片刻后,叶茹揉着眼睛叫道:“她们人太多,我瞪不过来,眼睛好酸!”

    叶倾又好气又好笑,“你瞪她们做什么,跟我下船就是了!”

    这些姑娘的小心眼,叶倾根本不放在眼里,她帮了那姓靳的姑娘也不过是举手之劳,如同她昔日里处理皇宫内的无数杂事一般,身为皇后,总不能把自己做的每件事都张扬一番吧,那也太可笑了。

    叶茹亦步亦趋的跟着她,二人很快到了船舷旁,叶倾手里的折扇刷的打开,一步一摇的下了船。

    那帮子高门子弟此时刚刚题完了字,却寻了理由不肯走远,远远的见一个书生迈着四方步从楼船上下来,登时炸开了锅:

    “那是谁?怎么上船的?”

    “不管是谁,弄死再说!”

    “偶像啊,简直是吾辈楷模!”

    段修文站在二皇子身后,远远的看着那身材纤细的书生,自然一眼认出了叶倾,心道,表妹怕我认不出她来,还特意穿了这么一身标新立异的书生袍,真不愧是我家表妹。

    听到身后一帮鬼哭狼嚎,不由转过头去,轻咳两声道:“诸位仁兄,你们都没看出那其实是英台兄吗?”

    “英台兄?”

    众人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哈哈大笑道:

    “段老弟说话总是这么拐弯抹角!”

    “直说女扮男装不就完了!”

    “段兄这么一说,我倒是也看出来了,这腰身可真细啊。”

    二皇子突地回头,轻描淡写的看了那说话的青年男子一眼,淡淡的道:“事关闺誉,还请慎言。”

    众人一下子哑了下去,却在心里不约而同的腹诽道,一个专门勾搭别人媳妇的人,有什么资格说别人!

    道德败坏说的就是二皇子,二皇子就是道德败坏!

    林栋刚安置好几个弟弟,却落在了叶倾后方,搭乘小舟,匆匆来此,站在舟头,远远的望见岸上独自行走的窈窕身影,不知怎地,竞恍生隔世之感。

    一个眨眼的功夫,叶倾已经进入到了围屏之内,月白色的围屏此时被各色墨迹覆盖,倒是显不出原来的料子了。

第六十一章 矮几竹席附庸风雅

    叶倾放慢了脚步,饶有兴致的看起了围屏上的题字,都说字如其人,看这围屏上的字,倒是大部分都是狂生所留,字体豪放不羁,都说那林夫人喜欢风花雪月,果然不假。

    这些狂生像是生怕姑娘们看不到自己的字,都把字写的特别大,其中两幅字体正常的,反倒显眼起来。

    叶倾凑近了,仔细看去,却见其中之一写道:“闲来无事家中坐,顽童二三扰清悠,只道迷途不知路,未察护卫在左右。”

    叶倾顿时哑然失笑,这个一看就是段表哥的手笔,他也有趣,旁人都是借景抒情,或是壮志凌云,或是情深似海,他倒好,竞来了首促狭诗。

    叶倾总算知道林家的呆子们怎么把这位给请出来了,应是谎称迷路,段表哥也有趣,发现了几个孩子的护卫,居然还是来了。

    叶倾心里登时一暖,有这么个表哥护着,可真是不错。

    她心情大好的看向了另外一首,那字体十分清隽,一笔一勾,颇为用力:“梦里寻卿千百度,不知何处觅芳踪,少年夫妻同白首,执子之手唯有卿。”

    叶倾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这里面的题词虽然都没有名号,但是这语气,一看就是梁平帝留的!

    该死,他连笔迹都调整了,完全看不出梁平帝的字体了,若是她所料不错,这字体,当是二皇子的笔迹!

    她本还琢磨着,若是梁平帝露出马脚,被显庆帝直接当妖怪给烧了,那就简单了,现在看来,她心中最后一丝奢望也消失殆尽了——这厮真是滴水不漏!

    叶倾郁闷一番,又琢磨起这四句诗来,梦里寻卿千百度,不知何处觅芳踪,这话明显在说梁平帝对她恨意难消,恨到刻骨铭心,连做梦都不忘找她报仇,可惜却不知道仇人身在何处!

    少年夫妻老来伴,执子之手唯有卿,这分明是在讲述二人的前世,二人少年结发,中间梁平帝爱妃无数,到了最后,却只剩下她一个,其他人要么反目成仇,要么心如死灰,只剩下她笑到了最后。

    梁平帝这是提醒自己勿忘过去的耻辱!

    叶倾琢磨一番,越发觉得自己任重而道远,她不怕有仇人,但是若被仇人时时刻刻惦记着,那就不好了。

    不知不觉,叶倾已经走到了锦缎围屏圈起的草地之中,一眼望去,顺着草坪一周,摆放了数张矮几和竹席,竹席上还体贴的铺上了凉丝编制的软席。

    每张矮几上又都撑起了锦缎大伞,矮几上则摆放了各色蔬果点心,糖水,考虑不可谓不周。

    叶倾却是眉头一皱,早在显庆帝登基不久,因显庆帝素来节俭,权贵中便刮起了一股尚古之风。

    从前,梁平帝酷爱狩猎,衣袍都做的干练简单,紧袖扎腰。显庆帝不喜马球,贵族中就流行起了宽袍广袖的衣袍,鞋子也从靴子转向了木屐。

    其中,叶倾最讨厌的一点,就是这矮几竹席的流行。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京中高门出外郊游踏青,必带矮几竹席,道是如此方能纵情山水之乐,体悟自然之美。

    而矮几也分了许多种,按木质,主要分作柳木,桦木,旁的也有用松木的,像是花梨木,檀香木那等富贵木,却是鲜少人用。

    叶倾记得,当初就有一户人家,因为矮几的材质,生生闹了笑话出来。

    那户人家经商出身,家里的一个女儿入了宫,受了显庆帝两三次宠幸,也就摇身一变,跻身权贵世家之中了。

    见郊游时,各户各家都备了矮几,便也弄了几张出来,为了彰显家族底蕴,特意选的百年花梨木的材料,却惹了旁人笑话。

    踏青之时,坐于竹席之上,于矮几上取用糕点,要的就是这股子高风亮节不拘小节的劲儿,带个花梨木的矮几,富贵是有了,却过于沉重,就像是端着个金碗去讨饭,岂非可笑!

    花梨木那是府里用的家具摆设,不是外出游玩用的!那么爱显摆,怎么不干脆把家里的房子也一起搬来?!

    用柳木桦木,就是因为这两种树木随处可见,摆放在郊外,轻松融入自然之中,如此才是逍遥之道!

    材料都不选用太贵重的,一干权贵就在雕工上下足了功夫,谁家雕的图样新奇,漂亮,谁就有面子。

    须知每年有那么几天,譬如三月三,五月五,七月七,还有九月九,都是阖城的富贵人家集体出游的时日,也是斗富的好时机。

    叶倾一眼扫过面前的几张矮几,微微一怔,平阳公主的富贵和大手笔真是超乎了她的想象,也不知道当初梁平帝到底给了平阳公主多少好处。

    面前这十几张矮几的桌面上雕刻着同一个话本的场景,这也是贵族们常用的手法,问题是这话本不久前叶倾才刚刚看过!

    第一张矮几上,一个书生手举馒头,望月兴叹,俨然就是画里佳人的第一幕!

    顺着这些矮几看下去,书生仗义疏馒头,老丈赠画,画中美人莲步轻移,为书生取来华服与美食——

    一个不漏,刚巧就是那话本中的场景。

    问题是这话本子才演了多久?若是每一个新出的话本子,平阳公主都做上一套矮几,估计公主府现在都被矮几堆满了。

    叶倾心中登时升起几分不爽,任谁见了自己不喜欢的人过的特别好,都会不痛快。

    她压制住心里的不快,四下里瞄着,见锦屏之内被清理的十分干净,连一块大点的石头都不见,登时心里的不快又加深了几分。

    这矮几竹席虽然在权贵中颇为流行,因用料俭省,也得了显庆帝的夸赞,却不得叶倾的喜欢。

    那竹席平平的铺在地上,若是上席,就要脱掉鞋子,女子又不可以让人平白看到自己的脚,或是盘坐或是跪坐,让裙摆盖住双脚。

    这坐姿已经十分不舒服,全靠双腿撑住全身重量,腰背挺直,背后却连个倚靠都没有,坐的时候还不能乱动,甚至换个姿势都不行,动来动去的多不雅观!

第六十二章 富贵压人

    叶倾每次遇到这种情况,都会叫身边的女官给她准备几个三寸厚的锦垫,或坐或靠,怎么舒服怎么来,反正她是皇太后,她最大!

    现下却是没这个便利了,她也忘了这岔,林夫人这么个诗情画意的人,自然是要附庸风雅一番了。

    叶茹跟在叶倾身边,亦是抱怨不已:“我早说不要参加这劳什子七夕会,你看,这竹席坐起来最不舒服了!”

    叶倾挑眉看了叶茹一眼,心中的郁闷稍稍消散了些,不论什么事,若有人陪着自己一块倒霉,总会好过些。

    叶倾正踌躇着是站着参加宴会,还是叫人搬几把椅子上来,又或者转身就走,却见锦屏外来了一队人,当先两个丫鬟生的十分俏丽,一个身穿一身七彩绫罗裙,腕上一对水头极好的翠绿玉镯,一个穿着翠绿鹦哥洋褶裙,发上一支凤钗口里衔着一个拇指大的浑圆珍珠。

    这两个丫鬟往那儿一站,就四个字最是贴切——珠光宝气!

    叶倾心道,这平阳公主出手果然大方,连两个宫娥戴的首饰都比得上宫里的小主子们了。

    她视线落到两个丫鬟身后,瞳孔微微一缩,不对,平阳公主乃是皇亲,身边的宫娥太监等穿着打扮自有定例,这一队人马虽然个个穿戴富贵,却不是平阳公主手下的人!

    叶倾见两个丫鬟指挥着这一队人忙忙碌碌,叫人把几张竹席挪走,又塞了两张矮榻过来,登时大喜过望——这矮榻俨然就是小了一号的贵妃床,比平地高出那么一截,又有靠背,坐着可是舒服多了。

    当下她凑上前去,笑眯眯的和那穿着翠绿洋褶裙的丫鬟说道:“这位大姐,小生有礼了,敢问这是何人的坐席?”

    那丫鬟愣了下,看清楚叶倾的打扮后,掩唇轻笑:“你是哪家的姑娘,这么淘气,还弄了身书生的袍子来穿。”

    叶倾连咳两声,心里一动,想起了林栋手下的付校尉,不禁有意

    开个玩笑,她扇子一合,作了个揖道:“小生年方十八,尚未婚配,家有良田数亩,不知姑娘芳龄几何,仙居何处,家中还有何人?”

    那翠绿裙的丫鬟便和另外一个丫鬟凑到了一起,吃吃的笑了起来:“姑娘这副样子倒是有些像是我们认识的一个呆子,那呆子见到年轻姑娘就是这几句——”

    叶倾哈哈一笑,看来付校尉还真是臭名远扬,她故意又道:“当然,最最重要的,还是姑娘嫁妆几何——”

    那两个丫鬟登时笑作一团,连叶茹也忍俊不住,捧着肚子笑的前仰后合,“大,大姐,我今日才知道你如此之逗,咳咳,我不行了——”

    那翠绿衣衫的丫鬟笑够了,伸出手指轻点叶倾额头,戏谑的道:“姑娘倒是个促狭的,比那呆子强多了。”

    顿了下,她笑道:“不瞒姑娘,我们主人乃是这护国将军府的老太君,你唤作林老夫人即可,老夫人平日里不理事,今天来凑凑热闹,因为年纪大了,坐不来那竹席,所以搬了两张矮榻过来。”

    叶倾登时大喜过望,从这府里布局就看出来,林老太君和林夫人素来不合,这矮榻定然不是给林夫人准备的,林府又没有旁的女眷,林老夫人用掉一张,剩下的一张自然闲下来了。

    当下,叶倾笑眯眯的开口道:“小生素来不会盘腿,两位姐姐可否行个方便,让我也坐一张矮榻?”

    那翠绿衣衫的少女登时现出了犹豫之色,另外一个少女拉了拉她的袖子,两个姑娘嘀咕一番,叶倾侧耳倾听,什么孙少爷,什么孙少奶奶的,又有退亲,婚事难办之类。

    片刻后,两个丫鬟商议妥当,回转了来,那翠绿衣衫的丫鬟微微一曲膝,犹豫着道:“实不相瞒,这坐席,是我家老太君准备留给喜欢的姑娘的,姑娘若是坐了倒也无妨,只是勿要说是我们允的,只说姑娘自己擅自坐了,这样可好?”

    叶倾已经从二人的三言两语,以及这翠衫姑娘的说明里明白了事情原委——

    这矮榻一共两张,一张林老太君自己坐了,另外一张,想必是给她相中的孙媳妇留下的,若是有喜欢的姑娘,就叫她坐的近一点,再仔细的相看相看。

    只是林栋刚刚御前退亲,估计现在就找婚配对象,实在是不大可能,显庆帝那里就过不去,一不小心就是欺君之罪了,这两个丫鬟也是看穿了这一点,才擅自做了决定。

    叶倾闻弦歌而知雅意,立时笑道:“那就多谢两位姑娘了,其实这矮榻这么大,若是林老太君有喜欢的姑娘,请她同榻,岂非更是亲近?”

    翠衫少女和同伴对视一眼,眼底的担忧瞬间消失,她欢喜的道:“姑娘说的极是,其实我家老夫人十分喜欢姑娘这样的人物的,”

    声音一低,翠衫少女悄悄道:“姑娘不妨活泼一些,大方一些,哄得我家老夫人开心,少不得有你的好处!”

    叶倾别有深意的瞄了眼翠衫少女发上的凤口衔珠,笑道:“多谢姑娘提点,小生这厢有礼了。”

    顿了下,叶倾又道:“咳,姑娘的嫁妆就算少上一些也无妨。”

    翠衫少女和同伴登时再次笑成一团,见旁边下人们已经摆设妥当,对着叶倾挥了挥手,告辞离去,隐隐还听到二人的讨论声:“那姑娘真是有趣。”“若她被老太太和夫人同时看重,聘给孙少爷就好了。”“哎,老夫人就喜欢和夫人唱对台,你又不是不知道。”

    两个少女齐齐喟叹一声,讨论声渐渐飘远。

    叶倾摇着扇子,心道,若是林老夫人知道,坐在她旁边的,是她那被退亲的无缘孙媳妇,不知道又是何等表情,想想就觉得精彩。

    叶倾转头对叶茹笑道:“走吧,咱们先把地方占了。”

    叶茹也十分高兴,打从心眼里赞道:“大姐,你真厉害。”

    叶倾但笑不语,和叶茹两个在下首的矮榻上坐下了,未几,陆陆续续的有姑娘过来,看到叶芸出现,叶茹连忙招手,叫她一起坐过来。

    叶芸惊奇的看着二人身下的矮榻,开口道:“这是哪来的?”

    叶茹得意洋洋的炫耀道:“我和大姐来的早,就占上了。”

    周遭的姑娘们闻言,齐齐望了过来,眼底不屑之色更盛。

    叶芸轻哼一声,解释了一番,原来她们那只船也出现了和叶倾船上一样的问题,竟有两个姑娘穿的月白色衫子和外面的围屏撞色。

    本以为是今年时兴的料子,谁想的到平阳公主如此大手笔。

    为表义气,一干姑娘就都守在了那两个穿着月白色衫子的姑娘身旁,同仇敌忾的表示坚决不下船。

    说到这里,叶芸不以为然的扬了扬眉,道:“一个个明明都想下船,却还死撑着,要不是林夫人派人来提点了,怕是还要守着呢!”

    姐妹三人说话间,周遭的矮几上陆陆续续的坐满了人,外面又

    是一阵喧闹,却见两列人马同时抵达了,一队青衣小衫,衫上又绣了松竹梅,一队绫罗绸缎,满眼富贵。

    红袖微微弯下身子,对坐在轿子里的林夫人轻声道:“夫人,是老夫人的座驾。”

    林夫人一口银牙几乎咬碎,这老顽固,每次都这样,明明二人可以错开出行,非要和自己抢路,要不她何至于在府里又修上一条路!

    林夫人素手一掀轿帘,下了轿子,恭敬的走到了另外一支队旁,在那青蓝软轿旁立定,柔声道:“儿媳请婆母先行。”

    林老太君理都没有理她,旁边的管事媳妇手一挥,轿子直接起来,往围屏里抬去。

    林夫人见林老太君的轿子已经进到了围屏里,这才转过身,脚下生风,飞快的回到了自己的轿子上,红袖早有准备的捧上了一托盘折扇,林夫人随手抓起了一把,咬牙切齿的撕了起来,连续撕掉了五把扇子,她心里的那口气才算顺了下去。

    红袖一挥手,轿子重新抬了起来。

    林老夫人的座驾一进来,场上的众多闺秀们纷纷起身,叶倾亦是好奇的向前探看,这林老夫人嫁入林府几十年,她是一次都没见过,说心里不好奇,那是假的,可惜每次问林觉,后者都是笑而不语,似有难言之隐,引得叶倾越发好奇,最后甚至不惜动用皇太后懿旨宣林老夫人进宫,却再次被后者托病拒绝。

    很快,轿子落在了矮榻旁,方才叶倾搭话的翠衫少女上前,小心的打起了轿帘,一只绣鞋先出现在了众人眼中。

    绣鞋不大,却缀满了珍珠,一派奢华景象,随着这只绣鞋落地,

    鞋子的主人终于出现在了叶倾的视野里。

    那是一个有些微胖的老妇人,眉目端庄,穿着绣着福寿二字的外衫,福寿二字全用金银线织就,头上一个抹额,抹额中硕大的一颗鸡血石,脖子上一长串等大浑圆的珊瑚珠子,足足数百颗。

    这老妇人身上的首饰不算多,却样样都是罕见精品,通体看下来,只有四个字可以形容——富贵压人!

第六十三章 母仪天下皇后之相

    看到自己的矮榻被人占了一张,林老夫人登时有些不快,她手里的龙头拐杖朝前一指:“你们是谁家的姑娘?”

    叶芸叶茹忙行礼问好,叶倾亦是行了一礼,笑道:“家父是现任定国公,这两位是我的堂妹。”

    林老夫人脸色登时一变,叶倾之名,近来可谓如日中天,在林府,更是一个提都不能提的禁忌。

    林老夫人和儿媳有罅隙,和孙子可没矛盾,眼见长孙因为叶倾的关系,几年内都无法成亲,叫她怎么欢喜的起来!

    她阴晴不定的瞪着叶倾半晌,到底还是冷梆梆的开口斥道:“你走开,我讨厌你!”

    周遭瞬间一片安静,原本还小声交流的姑娘们彻底安静了下来,一双双眼睛在叶倾和林老夫人之间流转。

    好戏年年有,今天尤其多。

    叶倾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哪怕元妃那么霸道的一个人物,也从来不会如此直白的表达出自己的喜恶,当面给人难堪。

    见叶倾没有动弹,林老夫人手里的龙头拐杖往地上一敲,不耐烦的催促道:“怎地还留在这里讨人厌,还不走?!”

    被人当面如此轰赶,再厚脸皮的人也坐不下去了,叶茹叶芸脸上俱都青白交替的站了起来,叶倾亦是长身而起,目光投向了林老夫人的一边,见那翠衫丫鬟可怜巴巴的望着自己,便朝着她微微一笑。

    她活了这些年,还是第一次被人轰赶,昔年元妃何等嚣张跋扈,可宫中的大宴小宴,只要她不去,首位就一定给她空出来,更勿论被人轰赶了!

    只是她却不欲那翠衫少女为难,所谓阎王打架,小鬼遭殃,叶倾知道,上位者的一个念头,很可能就是下面数十人的劳碌奔走。

    林夫人撕了几把扇子,刚刚赶来,见到场上情景,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她心里又急又气,这个婆婆每次出现都要给她找点麻烦事!

    她视线一转,落到了和林老夫人对峙的女子身上,见对方一身书生袍,登时知道,这位怕就是自己那无缘的儿媳妇了。

    她见叶倾一派从容,面带浅笑,压根就不像是刚刚受了难堪的样子,不由在心里赞了一声。

    同时心里又忍不住疑惑,连林老夫人这等当面的羞辱都可以忍下来,为何当初会大闹林府?

    林夫人放下心中疑惑,趋步上前,和颜悦色的道:“我那边还有位置,几位姑娘若是不嫌,不妨和我共坐一榻。”

    这话却是有着补偿的意思了,叶芸眉目瞬间舒展开,谁不知道林夫人只邀请最有才气的姑娘共坐!和林夫人坐到一起,是极有面子的!

    叶倾却淡笑着婉拒了:“我们姐妹三人,随便坐坐就好。”

    她环视一圈左右,此时姑娘们基本都找好了位置就坐,剩下的两三榻无不位于偏远角落,视野极差。

    叶倾却不以为意,她看好其中一个位置,大步的向前走去,叶芸叶茹对视一眼,疑惑的跟在了她后面。

    旁的姑娘本想看场热闹,没想到叶大姑娘如此轻易的就屈服了,登时心里都涌起了淡淡的失望,只觉传说中彪悍无比的叶大姑娘,也不过如此。

    叶倾大步流星,很快走到了一张矮几前,又回头望了望,视线对上林夫人身旁的红袖,开口道:“你过来。”

    叶倾说话的口吻淡淡,也并未用上命令语气,红袖却觉得无可抵抗,在叶倾的注视下,她竟然身不由己的向前走去。

    到了叶倾身边,叶倾随手一指身旁的矮几,再次淡淡的开了口:“劳烦姐姐把这些东西挪走。”

    红袖一下回过神来,下意识的看了眼林夫人,林夫人眉头微皱,想到了叶大姑娘自从进入府中后种种特立独行之举——一个人在湖边行走,建议在围屏上写下诗画,不由也起了几分好奇心,这位叶大姑娘,这一次,又要做什么?

    林夫人对着红袖无声的点了点头。

    红袖立刻唤来人手,那矮几上堆得满满的水果点心,转眼间就被挪走,叶倾看了看光滑整洁的桌面,满意的点了点头,袖子一扬,从矮几面上轻轻拂过,她身子一转,众目睽睽之下,公然的在那矮几上坐了下去!

    叶倾跺了跺双脚,这矮几高度刚到膝盖,坐下去却刚刚好,很是舒服,和矮榻也相去无几。

    一干姑娘们的眼珠子都要瞪了出来,天,天啊,她竟然坐到了矮几上!

    在不远处的山头上,众多来参加七夕宴的男宾们汇聚一起,其中一身穿浅粉长衫的少年轻摇折扇,别有用意的笑道:“还是小段状元聪明,这山上果然视野极好。”

    说着,他的视线自然的挪向了山脚,下方被围屏围起来的草坪内的高门贵女们一览无余,他立刻出口咦了一声。

    余人被他的声音吸引,纷纷停止了交谈齐齐向下望去,又齐齐的发出了咦的一声。

    众人眼中,那名身穿杏色书生袍的女子端坐矮几之上,余下女子俱都矮了她一头,如此望去,那女子高高在上,坐北朝南,宛如君临天下,贵不可言!

    众多男子被震撼半晌,面面相觑,俱都无语。

    半晌,还是那粉色长衫的年轻男子轻声开了口:“这位英台兄真是了不得啊,不知道是哪一家的闺秀,一般人还真娶不了。”

    二皇子眼睛眯起,面上看不出喜怒。

    段修文心中极是得意,我家表妹果然不同凡响,这么一看,竟是有母仪天下的皇后之相!

    林栋眉头微微皱起,朝着身边一个小厮使了下眼色,那小厮会意的退了下去,自去打探不提。

    叶倾坐稳后,一拍左右位置,对着两个堂妹笑道:“怎么不坐下?”

    叶芸叶茹扭扭捏捏的对视一眼,别别扭扭的坐了下去,却塌肩含胸,低首望着脚下,下意识的向着叶倾靠去,越发显得坐在二人中间的叶倾光风霁月风轻云淡。

    林老夫人侧头看了半天,突然再次提起了龙头拐杖,一指叶倾,不容拒绝的命令道:“你过来,坐在我旁边的矮榻上。”

    众人正被叶倾的举动惊呆,一片安静中,林老夫人的声音格外响亮,叶倾眨了眨眼,又一次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她下意识的看向左右,心道,这林老夫人不会是和自己说话吧!

    林老夫人不耐烦的敲了敲手里的龙头拐杖,“说你呢,往哪儿看呢!”

    所有的大家闺秀都顾不得仪表,一个个半张嘴巴,震惊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林夫人伸手抚额,她家婆婆又任性上了,老太太虽然出身江南大族,却是家中排行最小的一个女儿,上面连续五个兄长,自幼就被父母捧若掌上明珠。

    嫁人以后,虽有公公,却无婆婆,林觉又长年在外,越发养成了这位骄纵跋扈说一不二的性子。

    林夫人正要上前,小声劝诫叶倾,莫要让她这婆婆不痛快,却见叶倾眉毛挑起,似笑非笑的看着林老夫人,镇定的反问道:“您这是,请我过去?”

    她有意加重了请字的读音。

    众多佳丽感觉自己的下巴都快掉了,刚才还觉得剧本不好看,现在是高潮迭起一波三折,当真出人意表。

    一个个小心肝扑通扑通的跳着,眼睛都不够使唤了。

    林老夫人被如此质问,不怒反笑,点头应道:“对,老婆子邀请你坐过来。”

    叶倾轻咳两声,站了起来,从容轻笑道:“长者令,怎敢不从?”

    说着,她踱步而行,众多贵女们看着她从面前走过,只觉动作潇洒无比,一个个又是嫉又是羡,均在心中忖道,若是做人做到叶大姑娘这般,那也真是死而无憾了。

    看这叶大姑娘翻手之间,就从阶下囚变成了座上客,怎不令人又羡又妒!

    叶芸叶茹更是满脸崇拜,往日里大姐性格高傲,虽也令众人敬畏,却不若今日来的这般痛快,二人立刻起身尾随而上,林老夫人却手一挥,“你们就不用过来了!”

    叶倾的脚步一顿,林老夫人瞥了她一眼,似看穿她心中所想,开口对着身边的翠衫少女吩咐道:“你再去抬一张矮榻来,请两位叶姑娘坐下。”

    那翠衫姑娘登时欢喜的应了下来,她忍不住瞥了叶倾一眼,心道,这位叶大姑娘果然了得,若她是个男子就好了。

    翠衫少女脸一红,低下头,匆匆奔了出去。

    这边一番变动看的山上众人颇为糊涂,众人下意识的看向了林栋,若论事态发展,没有人比这护国将军府的主人更清楚的了。

    那粉衫少年率先开口问道:“林兄,方才那英台兄坐下又站起,到底是何意?”

    林栋此时已经从小厮口中得了事情经过,只觉口中又苦又涩,这世界上竟然真的有人,可以同时摆平他的祖母和母亲!

    林栋略一犹豫,遮掩着把事情的经过说了,场上的贵女那么多,不少都是这些人的姐妹,表姐妹,就算是瞒,也瞒不了多久的。

第六十四章 瘦脸的秘诀

    只是他自然不能直接说祖母的无礼,故而婉转圆润了少许,比如林老夫人说“我不喜欢你,你走开!”,林栋就给说成了,“家祖母请她另寻座位。”

    如此一番描述下来,众人又想到了京城中关于林府两位女主人不和的传闻,此时也都看明白了,这位林老夫人实在是有些任性过了,更难得的是叶大姑娘竞投了她的青眼,只可惜,叶大姑娘注定是和林府无缘了,不由俱都同情的看着林栋。

    林栋心中苦涩,面上却丝毫不显,他负手而立,看向下方,突地开口道:“平阳公主到了。”

    众人立时收回了视线,一起向下看去。

    平阳公主身份尊贵,林夫人带头,众高门贵女一起站了起来,迎了上去,林老夫人却动也不动,看到林夫人望过来的头疼视线,往矮榻后一靠,理所当然的道:“老婆子身体不好,连孝贤皇后都知道,就不去迎接了。”

    叶倾看着她一脸的红光满面,心道,怪不得林觉从不带妻子进宫,就这脾气,真不知道要得罪多少人。

    叶倾却也不愿意去见平阳公主,她没有任何品阶,见了平阳公主,还要大礼参拜,便借口如厕,干脆遁了去。

    林老夫人看她的目光越发和蔼可亲,对身边的翠衫少女毫不犹豫的吩咐道:“等下叶大姑娘回来,就把她的坐席挪到我的榻上来。”

    林老夫人身边的几个丫鬟不由相互交换了下眼色,这位老夫人素来难以讨好,天生喜欢和人对着干,当初林夫人在她床边伺候了三个月的汤水,也没得了老太太半个好字,这叶大姑娘竟是如此入了老太太的眼。

    同时一个个又觉得有些好笑,刚和人家姑娘退了亲,这转眼又看上人家了,估计他家小将军娶公主都没娶这位叶大姑娘来的困难。

    平阳公主,元太妃,青阳县主被引到了首位就坐,林老夫人微微一欠身,就算打了招呼,平阳公主知道她的脾性,也不和她计较。

    这三位一来,场上登时安静下来,平阳公主眼见冷场,眉毛一挑,准备开口,她素来长袖善舞,不然也不会独得梁平帝欢心那么多年。

    平阳公主环视一圈左右,轻笑着开口道:“不知道是哪位姑娘提议的,让众才子于围屏上题字?站出来让我瞧瞧,这么聪明的姑娘长得俊不俊?”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

    众位姑娘先前还以为是林夫人的手笔,没想到竟然是她们中的一人提议的,这位姑娘可真了不起,把她们所有人都从撞衫的烦恼中解救出来,又不留姓名,真真是个菩萨心肠。

    不由左顾右盼,纷纷询问身边同伴:“是你么?”“这人是谁,好生可爱,竟瞒了这么久!”

    尤其是那三位用了月白料子做衫的姑娘,更是想知道是谁出了这么个好主意的。

    叶倾掐算着时间,估摸着众人都已经就座,正打算悄无声息的溜回去,却偏偏听到了平阳公主的发问,她不得不硬着头皮转了进来,踏前两步,站到了平阳公主面前,双手抱拳,坦荡荡的道:“是小生的主意,倒是让公主殿下见笑了。”

    周遭迅速的安静下来,一双双眼睛惊奇的看着中间的叶倾,众多贵女都没有想到,就是这个被她们嘲笑了半天的叶大姑娘,说她不够义气,抛下众人下船的叶大姑娘,竟是出了这绝妙主意的人!

    一时间,众人心中都是百般滋味,再想到方才她被羞辱却面不改色,坦然移驾,施施然坐在矮几上,又荣辱不惊的重新就座,只觉这叶大姑娘风姿无双,放荡不羁到了极点!

    平阳公主万万没想到,这姑娘居然穿了一身书生袍,虽然低头看不到脸,一身书生袍却熨帖无比,映的她长身玉立,风流倜傥,心中登时喜欢了三分。

    她的声音和缓下来,开口道:“你且抬起头来,让我瞧一瞧。”

    叶倾徐徐的抬起头来,心中亦是复杂难言,她记忆里,平阳公主还是个娇纵少女,元妃还是个华贵倨傲的一宫主位,多年不见,这两位故人又变成了何等模样。

    第一眼看到的是平阳公主,穿着一身孔雀纹锦衣,满头华翠,极是雍容华贵,她左手边的是元太妃,却是和当年相差无几的打扮,只是一张脸擦得粉白,唇又点的特别红,远远的看了,倒也看不出年纪。

    另外一边坐着的自然是青阳县主了,叶倾一眼看去,不由一怔,当年她看到青阳县主的时候,这位县主年纪还小,如今女大十八变,一张小脸已经完全长开,那五官却是和当年的萧白驸马颇为相像。

    平阳公主看清楚了叶倾的头脸,亦是一愣,她素手伸出,指着叶倾笑道:“奇怪,本宫怎么看你颇为眼熟——”

    一旁的元太妃突然幽幽的开了口:“自然眼熟,她是叶家人。”

    平阳公主脸色一变,元太妃一下站了起来,伸手一指不远处的叶芸叶茹,质问道:“你们姐妹穿着一样花色的衣裙,是谁的主意?!”

    叶倾面上带笑,手里的折扇却在掌心连敲两下,心中暗骂,该死,竟然忘了元妃也经历过这一茬了,且她那次大失了颜面,记忆自然深刻。

    电石光火间,叶倾心中已是转了无数个念头,她缓缓抬头,看着元太妃温和的笑道:“其实是家姑祖母的手札,被我偶然发现,觉得蛮有趣就记了下来,结果林夫人办这次宴席的时候,家里刚巧得了这么几匹好料子,我就吩咐裁缝,试着做了一下。”

    场上一片哗然,原本看叶家三姐妹不顺眼的姑娘们,心里的气也瞬间都顺了,难怪了,叶家三姐妹今天打扮的这么出彩,原来都是孝贤皇后的主意,那一切都说的通了。

    元太妃脸色一沉,冷声问道:“那你姑祖母的笔记上还记了些什么?”

    话罢,元妃死死的盯住叶倾,一脸的阴沉。

    叶倾一下就明白过来,她随口胡诌的皇后手札,在元妃看来,却不啻于一个炮仗,谁知道叶皇后有没有记录什么见不得人的宫中秘闻!

    叶倾哈哈一笑,打开折扇,摇了两下,半转身子,环视了一圈场上的姑娘们,笑眯眯的道:“也没记什么,无非是一些小秘诀,譬如说,如何让脸变的更白——”

    “如何让皮肤变的更光滑,水嫩——”

    “如何让头发乌黑如椴木——”

    叶倾有意放慢了语速,每说一句话就停顿片刻,从第一句话开始,满场的闺秀都被她牵动了心弦,她每说出一句,场上就传来了齐齐的惊叹声。

    都知道叶皇后有一本美人秘籍,可惜整册早已经散佚,当年还出了一件趣事。

    韩国公府的老夫人在皇宫里发了病,据说是叶皇后手下的女官护送不利的缘故,后来叶皇后为了表达歉意,特意送了本自己撰写的美人秘籍安抚韩老夫人。

    结果却险些让韩国公的小姐们和媳妇们反目成仇。

    姑娘们出嫁,都强烈要求带走这本叶皇后亲自撰写的美人秘籍当嫁妆,媳妇们自然不肯,僵持下,那韩小姐甚至拿起剪刀,要剪了头发当姑子去。

    最后韩老夫人没办法,就干脆的把秘籍给拆了,姑娘们出嫁,就陪送两张方子,一来二去的,也就散落了。

    现在没听谁家有完整的叶皇后的美人秘籍了,并且家里有方子的,也都藏着掖着,太太们防着姨娘,姨娘也怕太太们知道。

    好么,一听叶倾说,这定国公府居然还有本皇后手札,场上的姑娘们登时沸腾了。

    也顾不得什么尊卑了,叶倾话一说完,马上有人身体前倾,殷殷的问道:“那可有瘦脸的方子?”

    众人一起看了这姑娘一眼,见她浓眉大眼,高鼻梁,英气十足的搭配了张国字脸,俱都理解的点了点头。

    叶倾眉毛扬起,“有是有——”

    那国字脸姑娘越发兴奋,双手撑住了矮几,上身几乎探了出来,热切的问道:“可否请叶大姑娘为我抄录一份,必有重谢!”

    叶倾耸了下肩膀,遗憾的道:“虽然能瘦脸,却是针对脸上肉多之人,姑娘的脸型是骨头生长所致,怕是瘦不了了。”

    那姑娘登时发出一声长叹,失望之情溢于言表,身子也软了下去,几乎瘫坐在了竹席上。

    叶倾话锋又是一转:“不过,倒是有几个小窍门,可以让姑娘的脸,看上去瘦一些。”

    场上的众多姑娘的心随着叶倾的话七上八下,此时听了她大喘气一样的言论,一个个的表情变的颇为古怪,又是懊恼又是想笑。

    叶芸叶茹两个崇拜的看着叶倾,这位大姐以前也厉害,不过那是仗着国公府的势,今天却凭借自己一张嘴,说的这些姑娘们又愁又笑,俨然成了全场焦点,不禁也深觉与有荣焉。

    那国字脸的姑娘立刻又探出了半个身子,急急的追问道:“那请问叶大姑娘,要如何才能看上去显得瘦一些呢?”

    叶倾轻扇折扇,轻描淡写的道:“颊边多放些碎发下来,不就显瘦了?”

第六十五章 京城好闺蜜

    场上的众多姑娘顿时恍然,那国字脸的姑娘更是喜出望外,众姑娘立刻七嘴八舌的问了起来:

    “如何让腰更细些?”

    “眼睛怎样能更大些?”

    “皮肤不够细腻,何解?”

    叶倾耐着性子一个个的回答了去:“没事弄上一碗豆子,散落在地,弯腰去拾,一天拣上一次,自然就瘦了!”

    “眼睛么,用胭脂在眼窝周围晕上一圈,眼眶加深,眼睛就显得大了!”

    “每日里弄上些牛乳沐浴,多多按摩皮肤,天长日久,就会变的细腻许多!”

    众位姑娘听得目不转睛,不少人甚至要来了纸笔,速速记下,连叶芸叶茹都听得一眨不眨,叶茹悄悄的扯了扯叶芸的袖子:“姐姐,这姑祖母的手札,我怎么没听过?”

    叶芸食指立起,悄悄的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压低了声音道:“应是祖母偏爱,所以只给了大姐。”

    “祖母什么好东西都给大姐了!”叶茹脸上登时现出些不快来,叶芸伸手拧了一把她的脸蛋,轻笑道:“依照大姐如今的脾气,你说她会如何做?”

    叶茹歪着头想了片刻,不快瞬间消散,依照叶倾如今的脾气,自然是拿出来和她们分享!

    这就是叶倾几番主动示好的功效,如今两个妹妹,已经不会把她往坏处去想!

    眼见一个个千金贵女的提问没完没了,整个七夕会俨然成了叶倾一个人的专场,平阳公主几人脸上都现出不快来。

    元妃率先发难,她重重的咳了两声,不快的道:“孝贤皇后的手札里只有这些关于美容养颜的么?就没有一丝半毫的宫中秘事?”

    她的视线紧紧的盯住叶倾,宛如一条出洞的响尾蛇,但凡叶倾回答稍有不慎,就会被送入宫中秘法司发落。

    叶倾眉毛扬起,元妃也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还这么不消停,今天不给她点教训是不行了。

    她身体微微前倾,做了个揖,笑道:“回太妃的话,宫中秘事是真没有,不过却着重提到了几点。”

    场上众多女子登时都好奇起来,一个个追问了起来:“着重提了什么?可是让皮肤变的白皙之法?都说一白遮百丑,我看定是此法。”

    “照我看,应是让头发变的又黑又直的方子才对,听说孝贤皇后的头发,就是又黑又浓密!”

    在姑娘们的七嘴八舌中,叶倾缓缓的开了口,她的声音清澈,瞬间压制住了所有人的声音,准确的传递到了场上每一个人的耳朵中:“姑祖母记到,若是有女子天生足大,不妨把裙摆做的长一点,这样裙子一落下,也就把一双天足盖住了。”

    叶倾说完,似笑非笑的看着元妃,元妃死死的盯住叶倾,一双眼里瞪出了无尽的怒火,叶倾的意思很明确,元妃要是不怕撕破脸,那她天足的事儿可就不止是皇家秘辛了!

    元妃的脸铁青,到底还是坐下了。

    叶倾见好就收,转向了一旁的林夫人:“呵呵,还请夫人早点开席。”

    说完,她施施然的坐了下去,片刻之后,一个又一个俏丽的丫鬟从众多贵女身边走出,屈膝一礼:“叶大姑娘,这是我家姑娘的帖子,请您有空时过府一叙。”

    “叶姑娘,我家姑娘请您有空去坐坐。”

    叶茹拉着叶芸的袖口,激动无比的看着不远处的叶倾,小声的数着:“陈大学士的幼女,韩祭酒的次女,长安侯长女——”

    叶茹兴奋已极,因为叶倾上梁不正带歪了她们两个下梁的关系,定国公府的姑娘们在这帮子贵女里的名声可不那么好,几人一直游离在名门贵女们的社交圈之外。

    而现在,这些高傲的名门贵女居然会主动的来结交叶倾!

    转眼之间,叶倾面前的桌案上就摞起了厚厚的一摞子帖子,她抬起头,环视周遭,每一个贵女都对她微笑点头。

    就这么片刻功夫,叶倾赫然已经成了京城好闺蜜里的头把交椅,全京城贵女的手帕交!

    林夫人也在心里暗叹,她们林家真是看走眼了,叶家的大姑娘竟然是这样一个人物,这些贵女们,可都是未来的权贵夫人,一家主母,若是现在打好关系,将来各自入主权贵之家,对于府里的好处,不言而喻。

    估计这次宴会完了,叶大姑娘也就成了全京城最抢手的未婚姑娘了。

    林夫人面上却不动声色,抬起手里的三足酒杯,笑道:“今日里,我们玩个新颖的,等下我请众位公子们下来,就坐在咱们围屏之外,一布之隔,众位姑娘轮流献艺,外面的公子可以自行应和,谁得到的支持最多,谁就是今天的宴首!”

    姑娘们一怔,随即又兴奋起来,一个个的低声议论起来,有什么拿的出手的才艺。

    叶倾则是暗自感慨,林府的这位夫人还真是七窍玲珑心,这样的法子也想的到。

    时下虽然严禁青年男女之间私相授受,但是这等公共场合表达仰慕之情的,却被奉为一桩雅事,极受众人欢迎。

    山上的众多公子也都接到了信,一个个登时兴奋起来,摩拳擦掌,迫不及待的步下山来,围屏外早已经安置好了另外一圈矮几竹席,众人谦让着入座,二皇子高昱自然被迎上了首位。

    众人刚刚就座,锦屏内便传来了阵阵琴声,这游戏的有趣之处,就在于表演才艺的贵女是匿名的,众位公子完全凭借一双耳朵,来判评好坏。

    众位公子们面前的矮几上放有纸笔,亦有各种鲜花,若是喜欢这一曲,可以投花相赠,若是特别喜欢,还可以和诗一首。

    围屏内一曲既了,围屏外传来了阵阵鼓噪叫好之声,接着一个侍女手捧托盘,上面放着十几枝鲜花,喜不自禁的回到了围屏内,奉上托盘,笑道:“恭喜陈姑娘,得花十二支。”

    陈大学士老年才得了这么个宝贝女儿,真是细心调教,一手琴艺果然不凡,陈姑娘笑着从花里挑拣了下,最后选了朵七里香,别在了耳边。

    如是一个个姑娘上前表演,表演乐器的最多,其次是书和画,棋类最少,毕竟女子相对男子,思维上还是不够缜密。

    叶芸当场画了一副画,却是选的叶倾为主角,直接画了张她穿着书生袍的样子,身处荆棘花丛中,只露出了半张侧脸,似笑非笑,一派风流倜傥。

    她刚一画完,就有不少姑娘围了上来,凑趣的找她要,叶倾却最是喜欢,笑眯眯的捏着画卷两角:“这画我收了,我家妹妹特意给我画的,你们谁都不许抢!”

    众多贵女这才鼓噪着散了,却又暗自嘀咕,都说叶家几个姐妹不和,今天看来,感情相当深厚啊。

    按照惯例,这画还得送出去,让众多公子们观赏一番。

    叶倾把画递给了那负责传送的管事媳妇,嘱咐道:“小心些,可千万别弄坏了我的画。”

    那管事媳妇千万个答应了,小心的捧着画到了外面,前面那些贵女,有画梅兰竹菊的,有画喜鹊登枝的,也有画上一副黑白水墨山水的,这画了人物的,却还是第一幅。

    尤其画的还是一个书生!

    引得众多公子哥啧啧称奇,这落笔的不知道是哪一家的千金,可真是胆大妄为,如此直白的表达爱意,却不知道是哪一家的公子雀屏中选了。

    那穿着红衣的是长安侯世子,他眼神极好,看了两眼,便朝着段修文笑出了声:“修文兄,你来看,这可是方才的英台兄?”

    他这么一提示,众人才看出来,两相一对照,果然是方才那女扮男装旁若无人的英台兄!

    这执笔的女子完全捕捉到了她的神韵,竟是比真正的男子还洒脱三分。

    段修文立刻站起身,一眼扫过,确定是自家表妹无疑,心里盘算着,等下这画卷传到他手上时,就多看几眼,回去好生临摹出一副来。

    林栋亦是站起了身,远远的看着,二话不说,就往这边走来,等下他就收了这张画,反正这帮公子哥,没一个拳脚上打的过他!

    “英台兄?”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二皇子伸出手,从众人手里拿起了画,看了两眼,修长的手指轻轻折了两折,把折好的画纸随意的往袖子里一塞,一脸的泰然自若,仿佛他刚刚收起的,不是一个闺阁女子的画像,而是自己的一方帕子。

    众人:“……”

    众多公子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这厚脸皮的家伙还是无动于衷,反倒看向众人问道:“怎么,你们白看了人家的画,不表示一下么?”

    众人齐齐在心里比了下中指,果然是道德败坏的典型!简直不要脸到了极点!

    因画作遗失,众人便格外慷慨,等那管事娘子手捧着满满两大托盘的鲜花回来,叶芸简直难以置信,自己竟是这么才高八斗么!

    那管事娘子极是尴尬,半低着头,嗫嗫的道:“姑,姑娘的画,被一位公子收走了,说为了补偿姑娘,请姑娘去城里的玉善房,随便挑件姑娘喜欢的首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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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打脸就要啪啪啪

    叶芸脸色一变,登时不快起来,其他姑娘也都纷纷表示不满,“当我们是那些眼皮子浅的破落户不成,一件首饰就把人收买了?”

    “是谁这么无礼,以后就不要他来了!”

    那管事媳妇微微抬起头,看了下群情激昂的姑娘们,一脸为难的道:“是,是二皇子殿下。”

    场上一静,众位姑娘再次开口,口风已变:“下一个是谁了?”“是林家妹妹么,准备表演什么?”

    没办法,二皇子连旁人之妻也夺了几个了,今日只抢了一幅画,实在不算什么。

    叶倾却不高兴了,落在旁人手里也就罢了,落在梁平帝手里,定是把她的画像挂起,日日针扎火燎,说不定还写上生辰八字,行那巫魇之法。

    叶倾寻思着,等会想个什么法子,把自己的画像要回来才是。

    一旁的叶芸见她皱起眉头,忍不住拽着她的袖子,轻声道:“大姐,等回去我再给你画上一幅就是。”

    叶倾笑了,伸手拍了拍叶芸的手:“无妨,就这幅画了,等下我就给弄回来。”

    叶芸眨了眨眼睛,颇觉得神奇,眼前的叶倾仿佛换了个人般,似乎天上地下,就没有能难得住她的事儿!

    一个又一个姑娘上场献艺,终于轮到了叶倾,她毫不犹豫的一抖折扇,“小生不才,就下一盘棋吧。”

    姑娘们登时都来了兴致,一个个围了过来,打趣道:“叶大姑娘可有什么雅号?”

    叶倾笑了笑,手里的折扇轻摇两下,开口道:“昔日姑祖母孝贤皇后有个雅号,叫做半局棋圣,我就借个光,叫做半局棋客吧!”

    孝贤皇后的生平,早已经被编纂成册,早些年人手一册,那半局棋圣的雅号也广为人知,众位姑娘听了叶倾所言,见她把圣字改成了客字,不卑不亢,从容自若,对她好感又多了几分,一个个连声叫好。

    下棋自然是要有对弈的搭子,姑娘们这边摆出棋盘,一屏之隔的对面,也摆出同样的棋局,下棋的时候,双方各有一个唱子的,念着横几纵几,又有一人负责落下棋子,如此对弈,倒也有趣。

    前面也有两个姑娘选择下棋,却被杀的落花流水,知道对面不会放水后,就没人再选择下棋了。

    叶倾报了棋号,马上就有字写的好的姑娘提笔写了四个大字——半局棋客,高高的挂了起来,对面的众多公子一看,登时乐了。

    长安侯世子戏谑的道:“今天还真是有意思,出了个英台兄不说,竟然还出了个有雅号的棋中高手,这半局棋客,可是未落子先言败的意思?”

    段修文看到这四个字,想到在家里时,叶倾代父亲和自己对弈时的棋风,不由哑然失笑道:“世子有所不知,这半局棋客可是大有来头,当年孝贤皇后的棋号,可就是半局棋圣,号称半局之内无人可挡,半局之后弃子认输。”

    长安侯世子手里的折扇摇了摇,一身红衣映的他玉面如雪,轻笑道:“原来如此,那诸位兄台,你们谁来会一会这位半局棋客?”

    段修文心道,自己的棋风表妹知晓,若是下起来,下到最后,一条大龙被他生生绞杀,只怕表妹知道了会不高兴,可若是故意输掉,表妹大抵也不会很高兴,踌躇间,却见那椅子上已经坐下一人。

    看着二皇子四平八稳风吹不动的模样,众人面面相觑,光听说这位诱拐旁人娘子是一把好手,没听说还会下棋啊。

    显庆帝就最爱下棋,也有个别号叫棋痴,只是他两个儿子,太子和二皇子都不好此道,显庆帝不止一次和臣子们抱怨,导致太子和二皇子都不会下棋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了。

    二皇子施施然的拿起了一枚白子,吩咐道:“请姑娘先行。”

    那唱子的小子便扯着嗓子喊道:“请姑娘先行!”

    对面登时传来一阵嬉笑之声,“看来这一次终于出来个君子,竟然连姑娘先行都知道了。”

    “那叶家姐姐就好好陪他玩玩,杀他个落花流水。”

    众位公子一起调头,看向了人群中的段修文,方才众人谦让,两局都是段状元上场,结果这位不知怜香惜玉,害得众人的名声一起臭掉了。

    长安侯世子摇着扇子笑道:“若是叫里面的姑娘们知道了,她们最喜欢的小段状元辣手摧花,不知道会恼成什么模样。”

    便有人尖细着嗓子,模仿着女子声音凑趣道:“啊,竟然是小段状元,输给小段状元好高兴啊,不行,这棋盘我要带回家好生保存!”

    众人登时一阵哄笑,段修文摇头苦笑,提点道:“好了好了,对面已经开始了,大家还是专心看棋吧!”

    叶倾可不会客气,当先一子,稳稳的落在了棋盘中央,中元的位置上,君临天下,争夺的就是一口气!

    旁边唱子的管事媳妇立刻喊道:“棋落中元,君临天下!”

    二皇子不假思索的丢出了手里的白棋,紧紧的跟在了叶倾的棋子旁边,竟是同样的不顾四周蛮夷之地,一心抢夺中原沃土!

    二人下子俱都十分快捷,只听得两名唱子之人口中不断报数:“横九纵十!”“横八纵九!”

    众人先还是吃酒耍乐,只偶尔看一眼棋盘,随着两个人下的越来越快,渐渐的,玩笑的都住了嘴,吃酒的也放下了酒杯。

    隔着一帘围屏,只听到啪啪落子的声音,有趣的是,对面的姑娘和二皇子落子俱都凶狠无比,而那替子之人却手势轻柔,倒像是叶家姑娘和二皇子直接对弈了一般。

    棋至中局,只见一条大龙腾空而起,五爪搏击,摇头甩尾,生生把一盘棋搅的四分五裂。

    二皇子手里的棋子久久没有落下,众多公子沉默半晌,长安侯世子徐徐的吐出一口气,由衷赞道:“厉害!”

    他顿了下,仰头看向半空里迎风招展的旗子,扬眉道:“这半局棋客的名号,倒也应的上。”

    二皇子把手里的白子一抛,伸手搅乱了棋局,沉声道:“再来!”

    那唱子的便仰头喊道:“再战一局!”

    姑娘们顿时一片哗然,对面如此说,分明是已经认输了!

    一个个登时极为仰慕的看着叶倾——琴棋书画,下棋自然是人人都会两手,可下的好,甚至混出自己的棋号,那可就难了。

    林夫人年轻时就得了个棋仙的雅号,多年不用,这雅号也被旁人占去了,像是棋王,棋圣,棋帝,更是国手级别的才能占用。

    当年梁平帝得了棋帝的雅号,也不过是几个国手都让着他罢了,陪帝王下棋可不是人人都轮的到的,有限的那几个人,谁会多嘴说皇帝下棋很臭,那不是没事给自己招灾么!

    听到对面再战一局的要求,叶倾却没有即刻答应下来,她手里一枚黑子在掌心转来转去,方才一番对弈,她已经猜到了,对面和她下棋的,怕就是那死不要脸的。

    梁平帝下棋很有特点,他喜欢和人正面对抗,又不肯舍弃角落偏远之地,还喜欢做大龙,如此三心二意,下的好才怪!

    叶倾徐徐的开了口,带笑的声音越过围屏直接传到了众青年男子的一边:“何人对弈,可有雅号?不妨挂出来一瞻。”

    死不要脸的以前可是一直以他的棋号为荣,宫里专门用于下棋的地方就开辟了七八处——紫竹林里,专门开了块空地,放了石桌石椅;曲水回廊上特意修建的四面临水的雅筑;宫里那座最高的石砌假山,山顶也被他修了个下棋的亭子,等等不一而足。

    还都起了名字,什么棋帝听竹轩,棋帝望海阁,棋帝临风居,听听,这人得有多厚脸皮!才能全都加上棋帝二字!

    又专门做了大大小小的龙旗十余面,金黄为底,五爪金龙缠边,棋帝二字是请了书法大家特意写的,有古篆,有小隶,也有行楷,再叫了一等一的绣娘亲手绣上去,他下不下棋,都把这旗子弄到自己的仪仗队里,招摇至极。

    总而言之,梁平帝对于自己的棋帝的雅号,是非常自豪的。

    叶倾今天就要把他这个骄傲亲手打下来,打人什么的,当然还是打脸最疼了。

    二皇子已经先输一盘,叶倾倒是要看看,他还有没有脸称自己为棋帝!

    他挂出来的话,叶倾就再胜他一盘,他不挂出来,也是输了,旁人不知,天知地知,他们二人尽知!

    二皇子沉默半晌,薄唇轻启,“并无棋号。”

    叶倾的耳朵都竖起来了,当听到死不要脸的亲口承认,自己并无棋号,再想到往日种种,那诸多以棋帝为名的雅居,仪仗队里那显眼的旗子,仿佛听到了梁平帝的脸被啪啪啪的打了又打,登时乐不可支。

    她以扇掩面,自得其乐的偷笑半天,方道:“虽然兄台并无棋号,我们却依然可以小赌一物,以做怡情,兄台以为如何?”

    二皇子这次应的很快:“善!”

第六十七章 敢爱敢恨的青阳县主

    叶倾轻咳一声,正经道:“若是兄台输了,烦请把那画有书生的画卷还我。”

    对面不答反问:“若是本殿下赢了呢?”

    叶倾一怔,“你想要什么?”

    这二人你来我往,言语机锋,应答甚快,旁人都有些跟不上他们的思路,俱都安静的听着。

    二皇子一字一顿的道:“我要孝贤皇后的手札。”

    锦屏两边的公子们和姑娘们同时心道,夺了人家的东西去换人家的宝贝。

    二皇子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叶芸更是捉住了叶倾的袖子,连声劝道:“姐姐,算了,我回去再给你画上一副!”

    叶倾却不以为意,所谓的皇后手札本就是虚无之物,若是想要,她即刻下笔,要多少有多少,可以说是无本的买卖。

    那幅画却是堂妹叶芸为她亲手绘制,对她来说,才是真正的价值千金之物。

    叶倾当下就应了下来:“好,君子一诺!”

    二皇子紧随其后:“驷马难追!”

    再次开盘,两人用了猜先的模式,叶倾手气好,又得了黑棋,这一次她依然毫不犹豫的下在了中元的位置上,二皇子也如影随形的缠了上来。

    二人依然以快打快,稍有破绽也是转瞬即逝,看的众人目不转睛,生怕错过一步。

    棋至中局,两条大龙依稀成型,只是其一位于上方,龙爪抵住了下方大龙的要害之处,狰狞舒张,似要破开棋盘腾空而起。

    二皇子盯住棋盘半晌,终究无力回天,他缓缓的从袖子里抽出那一副书生画,毫不犹豫的交给了唱子的小厮,淡淡的道:“我输了。”

    话罢,他长身而起,对着众人拱手道:“我还有要事待办,就先行告辞一步了。”

    众人纷纷站起,拱手作别,二皇子转身离去,行走间,宽袍广袖随风飞舞,洒脱至极。

    长安侯世子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半晌,开口道:“今天二殿下和往日却是大有不同。”

    往日里虽也笑脸迎人,却总给人一种倨傲之感,今天真是彻底的平易近人,反倒能令人感受到他的贵不可及。

    就像是一身贵气都被收敛到了骨子里,倒是有了几分真龙之相了。

    叶倾把死不要脸的生生气走,心情大好,一得回了画,便喜滋滋的收了起来,另有众多公子赠送的鲜花两盘,她随手挑拣了一番,见其中一朵君子兰开的格外貌美,随手簪到了耳边。

    她簪完了花,见管事娘子还没有走,不由奇怪的问道:“还有什么事?”

    那管事娘子笑脸相迎的道:“姑娘的棋风很是讨人喜欢,众位公子说了,若是姑娘有空,他们都想和姑娘下上一盘呢。”

    叶倾哑然失笑,她的棋风说起来就是半局狂风暴雨,无论是和她对攻,还是采取缜密的守势,扛过半局胜负即分,以快打快,毫不拖泥带水,的确过瘾,她浅笑着应道:“今天已经有些累了,不妨改日,若是有机会,定当和众位公子手谈一局。”

    那管事媳妇回了叶倾的话,又得了不少鲜花回来,叶倾风头一时无两,众位姑娘却也并不嫉恨,一个个都觉面上有光,与有荣焉。

    叶倾展示完她那半局棋客的棋艺,能秀才艺的基本都秀完了,像是叶茹这样年纪还小,又偏爱玩耍的,就都不站出来丢人了。

    眼见没有什么姑娘再上场,林夫人站了起来,正要宣布今日的宴首,却见主席之上,一个青色窈窕身影徐徐飘下,青阳县主嗓音清脆的唤道:“且慢,我是不是也可以表演一番?”

    林夫人愣了下,显然没料到青阳县主也要下场,皇室贵女的婚姻不同旁人,大多都由长辈指定,不可胡乱婚配。

    看来平阳公主看上小段状元的传言,倒是有几分为真了,这青阳县主莫不是也想在心上人面前秀上一把?

    林夫人美目挪向了平阳公主,后者放下手里的酒杯,笑道:“青阳这孩子想玩玩,就让她玩吧。”

    林夫人无奈点头,青阳公主又道:“我却是要表演一段剑舞,还请诸位姐姐戴上帷帽,再把锦屏扯开一段口子。”

    林夫人心道,真是够麻烦的了,果然是要在心上人面前秀一秀,却也并不多言,吩咐了下去,很快有管事的送来了数十顶帷帽,姑娘们人手一顶的戴了。

    又叫人打开锦屏的一角,刚巧露出了马车通行的距离大小,一班公子围坐在外,亦是兴致勃勃的看了过来,彼此低声交谈:

    “陈大学士的小女儿,可是穿着鹅黄长裙那一位?”

    “世子,你家妹妹几年未见,又长高了许多啊。”

    “不知道方才弹那首霸王别姬的,是哪位姑娘?”

    青阳县主转身去换了套利落的骑马装,她与旁人不同,没有戴帷帽,只是带了半截面纱,大红的颜色,映的她肌肤胜雪,一双美目流转,婉转风流,到底年纪小,无需打扮,就已经足够出彩。

    林夫人正要问她想配什么曲子,好叫请来的乐班演奏一番,就见平阳公主身后那班伺候的人里一下站出了五六人,个个手持乐器,有捧琴的,有持箫的,俨然是个小曲乐班子。

    众人都愣了一愣,心道,都说平阳公主肆意取乐,果然如此,连出行都不忘记带着曲乐班子。

    公子们再看场中身段曼妙的青阳县主,脸上都不由变了一变,心情微妙起来——有这样一个母亲,青阳县主纵然美若天仙,只怕也是一尊大佛,看着就好,还是别请回家供养了。

    鼓乐响起,青阳县主素手拔剑,凭空跃起,若鸥鹭划过湖面,姿势曼妙动人,她足尖轻点,身体舒展,手中宝剑寒光凛凛,一时间美人如画,让人顿生美不胜收之感。

    叶倾率先鼓起掌来,叫了个好。

    她素来如此,以往逢上宫中大宴小宴,也有嫔妃自荐,下席表演,叶倾一向不吝惜赞美,美人儿们无论做什么都赏心悦目,若是忘掉死不要脸的,倒真是心旷神怡。

    宫里呆的久的嫔妃都知道,皇后娘娘打赏可比皇上大方多了,一到了叶倾寿诞,都使劲浑身解数来取悦于她,连梁平帝都嫉妒不已,连说以后只过万寿节就好,千秋节还是省了吧!

    叶倾没搭理他,个死不要脸的,哪凉快哪里呆着去吧!

    其实梁平帝的小金库肯定比叶倾的银子多,只不过他那里的好处大部分被四大宫妃给分润了,轮到低位妃嫔的就少了很多。

    叶倾恰好相反,她和四大宫妃肯定不对付,手里随便露出点东西就够那些小美人儿们乐上半天。

    所以很多时候,她这个皇后娘娘,比皇帝过的快活多了。

    鼓声越来越急促,青阳县主转动的也越来越快,宝剑清锋在空中画出一道又一道白匹,宛如晴天霹雳轰然炸开,看的人惊心动魄魂为之夺!

    众人都屏住了呼吸,忘记了叫好,待青阳县主终于停了下来,以单足支撑,一手高高扬起,做振翅欲飞状,不由齐齐的爆了一声好,掌声鸣动。

    平阳公主显然十分开心,视线在对面的公子们中一扫,最后定格在了段修文身上,笑道:“段状元,你看我女儿这段剑舞如何?”

    一时间鸦雀无声,平阳公主招婿之心,昭然若揭!

    众姑娘们忿忿的瞪着犹自在平息呼吸的青阳县主,若是手里有臭鸡蛋烂番茄之类,怕是早早就丢了出去。

    段修文坦然自若的站了起来,从容道:“曲子好,县主舞的也好,自然极好。”

    他的回答中规中矩,平阳公主也挑不出毛病来,却让人觉得宛如隔靴搔痒,差了点什么,平阳公主眼珠一转,又笑道:“早听闻段状元诗画双绝,不妨今日就以县主方才的剑舞为题,做上一副画如何?”

    叶倾周遭的贵女们已经义愤填膺了,就差没一口吐沫喷在平阳公主脸上,骂上一句不要脸了!

    谁不知道小段状元做诗做画都是率性而为,随意而发,如此才得了一件件传世精品,连当今显庆帝也大爱其才,从未逼迫过,只说若是有做的好的,不妨送他两幅。

    平阳公主算哪根葱!

    叶倾心道,这死不要脸的生出来的,果然是臭不要脸的,当年强嫁给萧探花,现在又要把自己女儿强塞给段表哥。

    她的目光落在了场中的青阳县主身上,脑海中自然的浮现了青阳县主那张清秀的脸,她心中一动,想起了当年的一些传闻,说不得,也只好曝出来让平阳公主知难而退了。

    叶倾正要开口,青阳县主手提利剑,对准剑鞘,啪的一声合上了宝剑,又双手持剑,施施然的向着众多公子的方向行去。

    公子们一愣,随即似笑非笑的看着段修文,人群自动的让出了一条路给青阳县主。

    平阳公主含笑看着青阳县主,对着林夫人开口道:“青阳这孩子就是像我,敢爱敢恨,却是让夫人见笑了。”

    她口中话语自谦,面上却满是骄傲,显然对这个女儿满意至极。

    林夫人淡笑着应道:“县主才艺双绝,也不知道将来花落谁家——”

    林夫人话音未落,就见青阳县主越过了一脸淡笑的段修文,直奔人群末尾的林栋而去!

第六十八章 抢手的林栋(二更)

    林夫人当即色变,若不是她的儿子,她还真要大笑三声,说上一句,好一个敢爱敢恨!

    众人的脸色都微妙起来,俨然又是一场好戏登台!

    明摆着平阳公主属意段修文段状元,林小将军却不知为何得了青阳县主的青眼。

    青阳县主手捧宝剑,到了林栋身前,扬起头,美目流转,开口声音清脆悦耳:“林将军,宝剑送英雄,这把寒霜,还是要在林将军手上才能发挥它的作用!”

    话罢,青阳县主手捧宝剑,一双眼亮晶晶的看着林栋。

    林栋眉头皱起,下意识的向着叶倾的方向看来,叶倾一手摇扇,一手端着酒杯,笑容盛开,说不出的快活,自己讨厌的家伙跑去祸害仇人了,还有比这更高兴的么!

    林栋收回视线,却看向了远方,淡淡的道:“县主好意,林某愧领了,宝剑来之不易,还请县主好生保管。”

    青阳县主手一紧,欢喜的叫了起来:“这么说,你是收下了,叫我先替你保管对么?太好了,这把剑我也喜欢得紧!”

    众人俱都同情的看向了林栋,林夫人一口银牙几孚碗碎,青阳县主是缺心眼么,她儿子明明拒绝了!明说了不要了好吧!

    平阳公主亦是满脸不快,她伸手召唤道:“青阳,来母亲这里坐。”

    青阳县主应了声,欢喜的转身,正要往平阳公主那里走去,一声抽噎声猛然响起,众人齐齐看去,见不远处的老树后转过了两名女子。

    其中一个一身素衣,弱不禁风,双眼含泪,对着众人一拜,哀怨的道:“林大哥,你多保重,我,我去当姑子了!”

    话罢,转身飞奔而去。

    剩下一个五官姣好的少女亦是默默的一拜,幽幽的轻叹一声,恋恋不舍的看了林栋一眼,转身追着先前那少女而去。

    叶倾就差没拍手叫好了,这一位宁姑娘,一位秋姑娘,表现的都相当棒!

    一个语焉不详,一个更是一眼道出万般情深,任谁看了,也道是林栋辜负了这两位女儿家,真是把林栋的名声给抹的黑黑的。

    果然,转眼之间,众多贵女就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安慰起了叶倾:

    “叶姐姐,先前听了那传闻,还以为姐姐真是个彪悍的人呢,今天见了,才知道,可恨之人果然没有半点可怜之处!”

    “那两个小蹄子,连我看了都想撕烂她们的脸,姐姐明显是手下留情了,真真心善!”

    是非公道自在人心,叶倾真想仰天大笑三声,她今日的名声算是彻底洗白了。

    平阳公主气的浑身哆嗦,她看中的段状元,女儿没看中不说,那姓林的拒绝了她家女儿,竟然还和旁的女子牵扯不清,真真可恶!

    平阳公主刷的一下站起,伸手叫道:“青阳,我们回家!”

    青阳公主看了看平阳公主,又看了看林栋,恋恋不舍的朝着母亲跑去。

    平阳公主还有些恼怒,冷冷的对林夫人道:“本宫还有事,先行一步了!”

    元妃心疼的拉着青阳县主,丝毫不避讳林夫人,哄着她道:“那林栋一名武夫,有什么好的,你看小段状元,文质彬彬,生的清俊,文采又好,待人也温柔亲切,这样的男人当相公才好!”

    青阳公主撇了下嘴巴:“你和娘就喜欢那种小白脸,算了算了,我也懒得和你们争,两个都纳入府中好了,林栋给我,姓段的给你们!”

    她声音并不小,周遭的姑娘们都听到了,瞬间一片哗然,众人齐齐的往后退了一步,倒像是给平阳公主让路一般。

    看着这三位远去,众人齐齐的松了口气,林夫人却单手抚胸,只觉得心口都在疼。

    林老太君望着平阳公主一行远去的方向,啐了一口,抬起手,脱下手腕上一个晶莹剔透的玉镯,不由分说的给叶倾戴上,不容拒绝的道:“哼,什么狗屁县主,老婆子就认准你了,你才是我们林家的正牌孙媳妇!”

    话罢,不待叶倾拒绝,林老太君撑起拐杖,带着一干下人奴婢,浩浩荡荡的去了。

    林夫人气的脸色煞白,这个婆婆,还真会添乱!

    叶倾哭笑不得的从手腕上褪下了手镯,递到了林夫人面前,“这镯子您还是好生收起来吧!”

    林夫人抬头看着叶倾温润带笑的脸,想到那两个吃里扒外的小蹄子,再加上一个惯坏了的青阳县主,突然觉得这叶大姑娘简直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媳妇,她手一推,疲惫的道:“长者赐,你就收下吧,老太太也是好意,喜欢就戴着,不喜欢就留着赏人!”

    叶倾哭笑不得的看着手上的镯子,晶莹剔透一点杂质都没有,水头绿的跟春天刚发芽的嫩草似的,这镯子,绝对是传家宝级别的,怎可能随便拿来送人!

    眼见林夫人坚不肯收,叶倾也就不再坚持,这玩意虽然珍贵,她却也不看在眼里,回家随便挑点价值相当的首饰,回送过来也就完了。

    林夫人也没了心思宴客,安排管事媳妇把客人们都送了出去,林夫人也回房休息去了,她得和相公好好商量下长子的婚事了。

    叶倾却没有走,姑娘们走之前又来和她寒暄一番,一个个看了眼她手腕上的镯子,东西虽好,却是强买强卖,俱都同情万分,悄悄的道:“这林家可真是不讲理的人家,那青阳县主又霸道,你可千万别应下什么!”

    叶倾好笑的逐一答应着,又千万个保证,会带着孝贤皇后的手札去登门拜访,姑娘们才心满意足的登上自家车子。

    叶倾又把叶芸和叶茹送走,嘱咐道:“我寻了安卓,安丰就走,你们先行一步。”

    待客人走的差不多了,叶倾唤来一名管事媳妇:“你家长公子在哪里?我有事寻他。”

    这些管事的眼睛可毒辣着呢,心里都跟明镜似的,老太太那是多中意这叶大姑娘啊,林家祖传的镯子,愣是没传给媳妇,直接丢给孙媳妇了!

    夫人的态度也很鲜明,不然这位退回镯子的时候,夫人直接就收了,夫人可不是个会顾及老太太颜面的人,她明显也很中意这一位。

    眼下这叶大姑娘虽然还没什么名分。却得了老夫人和夫人的双重青眼,这可多不容易啊。

    林家这两位女主子,就没一个爱好相同,连吃个炒鸡蛋,都是一个加葱一个不加葱,年夜饭那都没法在一起吃,必然席开两桌,各自坐一桌。

    叶倾的吩咐自然很快就得到了满足,林栋走的也不远,就在前面的竹林里,叶倾照着管事媳妇的交代,一路寻了过去。一眼看到了林栋双手背在身后,望着青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叶倾开口唤道:“林世兄!”

    林栋刷的一下转过身来,一双眼亮的吓人的盯着她,叶倾呼吸一窒,愣了下,随后坦然自若的道:“林世兄,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你能答应。”

    林栋眉毛扬起,不动声色:“哦?”

    叶倾轻笑道:“是这样,家弟对学习武艺十分感兴趣,可惜国公府里没什么好的教头,不知道能否在贵府搭个班,束脩什么的,我们都会准备好,另有重礼备上,还请行个方便。”

    不待林栋回应,叶倾又轻声道:“我有一法,可令府上那两位姑娘不再纠缠于你。”

    林栋目光深沉的看着她:“此话当真?”

    叶倾伸出右掌,大大方方的道:“可击掌为誓!”

    林栋见她这般磊落模样,只觉好感又多了几分,想到宁,秋两位姑娘,再想到青阳县主,只觉得叶倾如今是怎么看怎么顺眼。

    林栋神情柔和下来,伸出手掌,和她对击了三掌。

    叶倾把手里提着的食盒往桌子上一放,掀开盖子,端出了里面的酒菜,给林栋斟上了一满杯:“喝干。”

    林栋眉头皱起,很早以前他就察觉,自己喝醉以后,有点不大对劲,所以他一直避免喝酒,有限的几次,都是被人暗算,醒来后却全无记忆,导致他越来越谨慎,醉酒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

    叶倾见林栋犹豫,不由笑道:“若要再无烦恼,就喝了这杯。”

    林栋狐疑的看了过来,叶倾坦荡荡的回视过去,叶倾不怕他知道这是个陷阱,她行的是阳谋之道,所有图谋都摆在了明面上,让对方明知道是陷阱,却还得跳进来!

    林栋一咬牙,“好,我喝!”

    他端起酒杯,一干而净,酒杯落下时,看着对面的叶倾,已经换了一种表情,严肃的脸上忽如阳光绽放,林栋咧开嘴,朝着叶倾亲亲热热的喊道:“大姐,你来啦!”

    叶倾摸了摸鼻子,看来这家伙酒醉后的记忆也是连贯的,还真是有趣。

    她轻咳一声,瞄了眼左右,方才她来寻林栋的时候,顺便吩咐了那管事媳妇,去把宁姑娘和秋姑娘一起请出来。

    刚才她得了暗号,知道这两位已经到了。

    叶倾声音轻柔的开口问道:“你觉得宁姑娘为人如何?”

第六十九章 哼哼哼哼哼

    林栋的笑脸一收,下巴微微绷起,毫不客气的讥讽道:“一天到晚只会哭哭啼啼,惹人生厌,还当自己是只金凤凰,非梧桐不栖,明明就是只草鸡,怎么扑棱也飞不上墙!嫌弃我的兵将都是粗人,也不看看自己,腰细屁股小,怕是人家还嫌她生不出儿子!”

    顿了下,林栋下了总结陈词:“不过是个没有自知之明的蠢女人罢了。”

    叶倾听得目瞪口呆,早知道林栋醉酒以后嘴巴毒辣无比,却没想到会毒到这种地步!简直是杀人于无形!任谁听了被心仪的男子如此评价,都会上吊的心都有了吧!

    叶倾方这么想,就听到耳边一声压抑的呜咽和急促跑掉的脚步声,不由苦笑,得了,解决一个了。

    她轻咳两声,再次循循问道:“那你觉得秋姑娘如何?”

    林栋嗤笑一声:“你见过哪一家的大家闺秀成日里抛头露面,老是往前院男人堆里钻的?还打着送点心汤水的名义,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些分明是厨房做出来的,她还非说自己做的,脸皮真是够厚。”

    林栋打了个酒嗝,惯例又来了个总结陈词:“心眼太多,当个管事媳妇么还马马虎虎,嫁到小门小户,估计会搅的一家鸡犬不宁,嫁到高门大户,只会被嫌弃至死。”

    叶倾耳边又是一声压抑的悲鸣,急促的脚步声匆匆远去。她心道,好么,这下世界清净了,估计等林栋清醒过来,那两位宁愿出家当姑子也不会缠着他了。

    她担心出事,又唤来管事娘子,叮嘱一番,叫人好生盯着那两位倒霉催的姑娘才罢。

    回过头来,叶倾见林栋醉眼朦胧,自行拿起酒杯一杯接一杯的喝下去,不由好笑,心里又起了捉弄他的心思,她试探着开口问道:“那你觉得,青阳县主如何?”

    林栋立刻瞪了她一眼,同时冷哼一声,抖手一杯酒下了肚。

    叶倾眨了眨眼,这是什么意思?

    她催促道:“你倒是说啊,青阳县主如何?”

    林栋又是冷哼一声,这次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为人臣子,莫论天家是非!”

    说完这句,却又是哼了一声,又是一杯酒进去。

    叶倾有些恍然,似有些明白了,为了验证心中所想,尝试着再次开口:“青阳县主——”

    林栋:“哼!”

    叶倾:“青阳县——”

    林栋:“哼!”

    叶倾:“青阳——”

    林栋:“哼哼哼哼哼——”

    行了,明白了,哼的够多了,闲谈莫论天家是非,哼就够了。

    叶倾如愿以偿,看到天色不早,伸手招了个管事媳妇,叫她唤人来把林栋送回房,自己则去和两个堂弟会合,准备回府。

    叶倾走了不久,林夫人在几个大丫鬟的簇拥下过了来,远远闻到一股酒味,眉头皱起,示意红袖添香几人在原地候着,她独自过了去。

    坐在林栋对面,林夫人看着眼睛越喝越亮的儿子,心中一动,开口问道:“你觉得,国公府的叶大姑娘如何?”

    林栋眨了眨眼,嘴巴一咧,呵呵傻笑起来,笑了片刻,酒劲上来,一头栽倒桌上,口中呢喃:“倾倾,倾倾——”

    林夫人瞪着他,长叹一声:“哎,我的傻儿子呦~”

    叶倾上了马车,见叶安卓格外老实的缩在车厢一角,而叶安丰一脸趾高气昂的霸占了两个座位,大马金刀的一坐,俨然一排功臣的模样。

    叶倾眉毛挑起,在另外一边坐稳了以后,看向了叶安丰:“你们是如何把小段状元请回来的?”

    叶安丰嘿嘿一乐,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我们开始的时候,打算用美人计来着,听林家那几个小子说,他们母亲身边的红袖添香和祖母身边的珠光宝气,可都是一等一的美人!”

    “不过我们一琢磨,若是叫了她们去,怕是就让长辈们知道了,不行不行,还是得另外想招。”

    叶倾瞥到一旁的叶安卓两只眼睛亮亮的盯着堂弟,不由好笑,追问道:“后来呢?”

    叶安丰越发得意:“后来还是我想的法子,叫林家六毛,就是下面挂着鼻涕那个,装作迷路,在段大学士府门口假哭,他穿的一身富贵,那些守门的小子们不敢怠慢,通传以后,小段状元就出来了,然后我一露头,他就明白了,我们就往林府来了。”

    叶倾听的啧啧称奇,没想到中间还有这许多曲折,叶安丰也让她刮目相看,竟是动了这么多心思,她由衷夸赞道:“做的好!”

    她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拍叶安丰的头,叶安丰立时傻笑起来,一旁的叶安卓却突然插话道:“何必绕了这许多弯子,你直接上门不就完了。”

    叶倾一愣,叶安丰瞬间满脸涨红,憋了半天,犹自嘴硬道:“如此才显得出我们的本事,直接上门多简单,哪个不会!”

    叶安卓轻哼一声,面无表情的斥道:“舍近求远——”

    叶安丰瞪着自己的哥哥,突然掉头看向了叶倾,两只眼睛红红的,小兔子一样,委委屈屈的叫道:“姐姐,二哥又欺负我!”

    叶倾哑然失笑,看了眼叶安卓道:“他小,你就让着他点吧。”

    叶安卓登时闭了口,只狠狠瞪了叶安丰一眼。

    叶安丰却格外得意起来,掐腰大笑道:“看吧,我略施小计,你就拿我没办法了!我这招舍近求远用的如何啊,哈哈哈哈哈~’

    叶倾:“……”

    谁家的熊孩子,速速弄死!

    她重重的咳了两声开口问道:“丰哥儿,你觉得林家的几个兄弟如何?”

    叶安丰歪着头想了片刻,叹了口气道:“呆,特别呆,比二哥还呆,真的。”

    叶倾眼神示意一旁的叶安卓——你快揍他,我不拦你,真的!

    被叶安卓教训一通后,叶安丰终于老实许多,叶倾这才道:“我已经同林小将军说好了,以后你们两个就在林府搭伴学武。”

    叶安卓眼睛一亮,格外期待的看向了叶倾,叶倾含笑点了点头,叶安丰惨叫一声,哀叫连连:“不要啊,林家的呆子们卯时就要起床了!我还笑话他们来着!”

    一路上,叶安丰使泼耍赖,到底没能说动叶倾,马车到了叶府后,叶倾把两个堂弟打发了,叫他们收拾好行装,等她回禀了祖母,明日就往林府去。

    叶倾回到自己的屋子,刚换上一身半旧翡翠撒花裙,叶老太君身边的大丫鬟端砚就来请她了,不过十五六的年纪,见到叶倾未语先笑,屈膝一礼:“大姑娘好,奴婢给大姑娘请安了,老太太早早就打发人瞧着了,说姑娘一回来,就请姑娘过去。”

    不用叶倾吩咐,珍珠已拿了个荷包塞到了端砚手里:“姐姐拿去买糖吃,不知道老太太找我们姑娘什么事?”

    端砚坚辞不受,笑道:“还不是姑娘今天在护国将军府出尽了风头,连宫里贵人都惊动了,贵妃娘娘传话,要姑娘进宫去呢!”

    顿了下,又把手里的荷包使劲塞给了翡翠,笑道:“也别给我什么银子了,若是大姑娘能教我个方子,我就谢天谢地了。”

    叶倾对镜整了下妆,闻言瞥了端砚一眼,笑道:“方子是有,就不知道你想要什么方子了。”

    端砚大喜过望,摸了摸自己的脸,连声道:“也不要许多,只要那能使脸白的,皮肤细腻些的,眼睛再大些,鼻子再高些,下巴再尖些——”

    一旁的翡翠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低声嘟囔道:“干脆换张脸算了!”

    外面有人真的笑了出来,还没进门,声音先飘了进来:“端砚妹妹真是好大的脸,这是准备嫁出去当太太了不成!”

    进来的却是二太太张氏身边得力的管事媳妇,叶泰家的,她先对叶倾恭敬的一礼,方道:“前几日太太那里新得了阿胶,今天刚熬好,请姑娘去尝一尝,若是中意就拿些回来。”

    叶泰家的声音未落,又有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传来,一阵香风袭来,却是继母徐氏身边的陪嫁丫鬟菊蕊,她把手里的食盒往桌子上一放,笑道:“我们太太怕姑娘在宴席上没吃好,早早就吩咐我们熬上了银耳莲子羹,等姑娘一回来,就打发我送来了。”

    三个人,六只眼睛,齐刷刷的看着叶倾,心思都写在了脸上,图的什么一清二楚。

    叶倾笑了,先对叶泰家的笑道:“替我谢谢婶娘了,只是那阿胶乃是大补之物,我吃了却是有些不合适,两位妹妹也还是少吃为妙。”

    又看向了菊蕊,“替我谢谢太太,劳她费心了。”

    最后,叶倾看向了端砚,声音温和,几个下人却不由自主的收敛的笑容,再不敢有半点放肆:“我看姐姐现在的脸就挺好的,若是祖母不喜欢,自然会换成那肤白眼大,瓜子脸高鼻子的丫鬟上来,姐姐就无需担心了。”

    叶泰家的看叶倾一脸笑意盈盈,再看一旁噤若寒蝉吓得满脸惨白的端砚,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她们这些人,似乎都忘了叶大姑娘是个怎样的角色了!

第七十章 调教丫鬟

    那可是未出嫁就敢上婆家大闹的主儿!

    不敢再说其他,叶泰家的和菊蕊双双告辞,叶倾瞥了眼端砚,淡淡的道:“我们也该走了,祖母当等的急了。”

    端砚收敛了许多,连笑都不敢了,低头在前面引路,翡翠和珍珠亦是小心翼翼的跟在后面,方才叶倾的样子,把她们都吓坏了。

    明明脸上带笑,看着也和蔼可亲,却让人情不自禁的跟她保持距离,生怕被她瞥上一眼,就要瞬间冻死。

    叶倾心中却是一阵厌烦,做人最重要的就是知道自己的位置,最烦这种在老太太身边伺候几天就把自己当主子看的下人了。

    本来那帮子千金贵女,人就不少了,听到信后,估计还有不少夫人太太也推拒不得,若是连府里的丫鬟也一个个的赶来凑趣,叶倾真是要被烦死。

    没看翡翠和珍珠都没开口么!

    现在这些方子很新鲜,很稀奇,是因为这些方子都是孝贤皇后留下来的,若是连个下人手里都有几张方子,叫那些夫人小姐们还怎么用!

    只是到底是祖母身边的丫鬟,叶倾也不好管教太多,敲打一番也就罢了。

    几人沉默前行,一路上,遇到的下人仆妇无不屏声静气,低头侯在道路一旁。

    传了几代的国公府就是这样,阖府几乎都是家生子,彼此连着亲带着故,消息传的特别快,尤其是同时被张氏和徐氏的人听到了,所有人都知道了刚才大姑娘屋里发生的事,现在的大姑娘就和老虎一样,哪个敢惹!

    转眼到了老太太房里,叶老太君听到动静,立刻从榻上坐了起来,连声唤道:“囡囡,可回来了,我听说你弟弟怎么也去了,这两个淘气鬼,净给你添乱!”

    叶倾心中一暖,这就是长辈,第一时间关注的,永远是孩子!而不是劳什子美容秘籍,皇后手札!

    她任由翡翠解下身后的披肩,上前坐到了叶老太君身边,摸着老太太的手,感受了下温度,不是很凉,方笑道:“弟弟们都挺好的,没惹什么麻烦,我还叫他们帮我跑腿,去请段表哥过来呢。”

    顿了下,叶倾又笑道:“他们和林家的几个兄弟也都玩的挺好的,丰哥儿说,林家的几个兄弟,和他二哥特别像,他觉得特别亲切!”

    这就是说话的艺术了,和老人家说话,一切都得往好了说。

    叶老太君登时欢喜起来,“那就好,那就好,其实从前,你曾祖父还在的时候,咱们和林府的关系就特别好。只是你祖父身体不好,关系才淡了,就算这样,每年逢年过节,那边府上也有节礼送来。”

    叶倾笑着点了点头,又道:“我和那边府上说好了,叫弟弟们去他们那边学武,您看如何?”

    叶老太君犹豫了:“这,卓哥儿和丰哥儿都还在读书,我得问下你父亲——”

    叶倾自然的点了点头:“应该的,不过林府也有教书先生,读书却是耽搁不了。”

    反正就算没有,她请一个大儒聘过去,也就是了,叶安卓习武上颇有天分,他又爱好这个,她这个做姐姐的,一定会成全他!

    叶老太君也是个急性子,当下就叫人去传了信给叶盛广,侯了片刻,那传信的丫鬟回来,未语先笑,笑道:“国公爷听说了极是高兴,当下就把两位哥儿都叫了去,连二老爷也被召了去,几人正演武呢。”

    祖孙二人面面相觑,叶老太君嗤笑一声:“演的哪门子武,怕是他弟弟和侄子又要被他揍上一顿了。”

    叶倾听出来叶老太君口里责怪,声音里却满是高兴之意,家和万事兴,叶家兄弟凑在一起,总归是好事。

    叶倾摸了摸掌心里老太太的手有些凉了,拽过了金丝凉被给老太太盖上了,笑道:“听说宫里娘娘要见我?”

    老太太一拍脑袋,哎呦叫了一声:“瞧我这老糊涂,贵妃娘娘听说了你那什么方子,叫你明日进宫,拿你姑祖母的手札给她瞧一瞧,说不得又叫你小住几日,等下你就回去收拾行李吧!”

    老太太说完,将信将疑的看向叶倾:“咱们家真有那个手札么,我怎么没见过?”

    叶倾面不改色的道:“就在上次您给我的那些姑祖母的旧物里,我整理了一番才发现的。”

    老太太点点头:“那你好好保管,孝贤皇后的东西,可都是宝贝。”

    叶倾一边应着,一边扶着叶老太君缓缓躺下,笑道:“不急,我等您睡了再走。”

    她给叶老太君盖好被子,又伸出食指拇指,在叶老太君的太阳穴处轻轻揉按,一直到叶老太君发出了轻微的鼾声,才小心的退了出去。

    到了门外,叶倾看向了一排四个大丫鬟,端砚因为刚在她这里摔了个大跟头,低着头,老老实实的站在了最后。

    叶倾的视线在四人脸上逐一扫过,开口问道:“方才我的手法,你们谁看清楚了?”

    方才她顺着叶老太君的太阳穴一路轻揉到发顶,又顺着发顶按压到了颈部,中间停顿了几次,一路着重按压了几个重穴,这一套手法,是她当初特意跟太医学来的。

    当年,婆母惠安皇后睡眠不好,叶倾就学了这么一套按摩手法,每日里给她按摩一番,又佐以热水泡脚,再加上中药调理,慢慢的,颇有成效,惠安皇后对她赞不绝口。

    要知道,惠安皇后可不止梁平帝一个亲儿子,最后梁平帝能坐稳太子之位,叶倾可以说功不可没。

    也就是梁平帝登基后,惠安皇太后把自己的侄女嫁了过来,婆媳二人的关系才疏远了的。

    从那以后,叶倾就悟了,婆媳之间就算再亲如母女,在做婆婆的心中,媳妇也是远远比不上儿子孙子的。

    就算婆媳关系疏远后,惠安皇太后卧床那两年,叶倾也是亲奉汤药,伺候周到,这才得了个孝字的评价,后来又阴差阳错的得了个贤字,所以才被称为孝贤皇后。

    做人,尤其是做皇后,就是要这样,心里怎么想没关系,表面上,就得让人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

    叶倾的视线让几个丫鬟很有压力,半晌,其中年纪最小的青瓷才怯生生的举起手来,小声道:“我,我看会了大概八成。”

    叶倾点点头,老人家的休息通常都不太好,这套手法有安眠的作用,她方才没有特意提点,也是想看看,这几个丫鬟里有没有靠的住的,伺候老太太到底用了几分心。

    “好,以后你再得半份月例,银子就从我这里出,每天都要按照我的手法给祖母按上一遍,听到了没?”

    那唤作青瓷的丫鬟登时大喜过望,她们几个老太太身边伺候的,本就比别人月例高,叶倾又多给了半份,简直幸福的要晕过去了。

    叶倾又手把手的教了一遍,眼角余光注意到另外三个丫鬟也在偷偷学习,尤其是端砚,学的格外认真,不由一笑,她就是要这样,有竞争,做起事来才会更有效率。

    叫她们都争着抢着伺候老太太,才能把老太太伺候的更好!

    当年她身边四大女官,每个人的俸禄也都是不一样。

    其中最得力的白露,拿的就是双倍俸禄,其中一份,是特意从皇后的小金库里出的银子,一到逢到年节,又另有打赏,首饰布料什么的一件不少,穿的戴的比一些低位分的小主还强上几分。

    有时候她就忍不住打趣,“什么时候叫我伺候你们一天,也给我打赏打赏。”

    白露伸出一双手,露出了上面的镂空滚珠金镯子,又歪着头,露出了拇指大的珍珠耳坠,最后指着发上一对翡翠雕的并蒂莲,“娘娘喜欢哪个,我就打赏给您好了!”

    叶倾就一抖帕子,笑道:“谢白娘娘赏!”

    想到这里,叶倾不禁有些怀念,掐指算算年纪,当初最后一批伺候她的那些宫人如今应该还在宫中才是,也不知道这次去宫里,能不能碰上,一时间,叶倾对皇宫之行,有些期待起来。

    叶倾教会了几个丫鬟,吩咐她们好好伺候老太太,翡翠给她重新戴上披风,小丫鬟在前面打着灯笼,珍珠翡翠拱卫在她前后,一行人又往芙蓉居去了。

    回到芙蓉居,叶倾洗漱一番,随意抽了本书,歪在床上,看着珍珠翡翠给她收拾行李。

    也不是头一次进宫了,两个丫鬟收拾起行装来都很麻利。

    翡翠一边收拾一边习惯性的碎碎念起来:“姑娘这次自己进宫,可要照顾好自己,晚上盖好被子,分来的小宫女也不知道会不会照顾人,要是能让我和珍珠进宫就好了——”

    一旁的珍珠扑哧一笑:“你可真能操心,贵妃娘娘疼咱们姑娘就跟自己亲闺女似的,还能照顾不好姑娘?!”

    翡翠瞪了珍珠一眼,继续念叨:“我就怕贵妃娘娘太疼咱们姑娘了。上次去了,姑娘爱吃冰,贵妃娘娘就可着她吃,结果贪凉吃坏了肚子,你都不记得了?!”

第七十一章 又见太子

    顿了下,翡翠把手里的大红缕金灯笼裙给折好,放进包袱里,笑道:“不过贵妃娘娘确实疼咱们姑娘,姑娘的衣服每次带过去了,基本都不穿,每次都带满满的新衣服回来。”

    珍珠也把手里的水粉纹莲罩衫给收起来,笑道:“可不是么,有一次姑娘顽皮,没带衣服就去了,两手空空转了个圈,还说是化缘来了,娘娘也没生气,直接叫尚衣监的人过来量尺寸——”

    翡翠又拿起一件明绿绡纱汗衫,笑着接话道:“结果尚衣监的人直接拿了成服过来,说知道叶大姑娘要进宫,早就准备好了几身衣服!”

    叶倾心不在焉的听她们说着,看来叶贵妃真的很疼爱这个侄女,也难怪叶芸叶茹成日里喊着偏心,对她这个姐姐看不顺眼。

    其实也可以理解,叶贵妃当初进宫的时候,叶倾已经识人了,估计叶贵妃这个做姑姑的没少抱她,姑侄二人已经有感情了,

    叶芸叶茹都是后来才出生的,情分上自然差了一层。

    想到这里,叶倾也不禁觉得有趣,叶欢歌原本是她侄女,如今却又成了她的姑姑。

    当初她也是很疼爱叶欢歌的,只是到底不是日日得见,再怎么赏赐东西,情分上也差了些。

    叶倾眼角余光瞥到了翡翠珍珠二人叠好的一摞衣服上,惊的她一下坐了起来,指着那堆宛如彩虹般耀眼的衣衫问道:“不是说了以后不要穿颜色这么重的衣服了么,刚做好的褂子呢?”

    当初她刚醒来,就对叶倾的一堆颜色过于明艳的衣服嫌弃了一番,最后勉强挑拣出两件先穿了,紧接着就量了尺寸选了料子,叫针线房的人赶工,如今也得了五六套的样子,都是鸭蛋青,素蓝,浅黄之类比较柔和的颜色。

    翡翠和珍珠面面相觑,最后珍珠站起身,柔声劝慰道:“姑娘,不是我们不给你带素色的衣服,贵妃娘娘就喜欢你穿这些颜色艳的衣服,说小姑娘家就是要打扮的亮一点才好看。”

    叶倾眉头皱起,手一挥,压根不听,“都收起来,给我换上新做好的几身。”

    十岁以下的小女孩,粉团一样,自然是穿明艳一些好看,她如今已经抽条成了少女,再不挑拣些适合自己的颜色,可真是越扮越丑了。

    珍珠翡翠不敢违逆她的意思,忙重新收拾了起来,叶倾坐在床边,看着那一堆堆要么大红要么艳粉的衣衫实在碍眼,又开口道:“这些衣服,还有衣橱的那一堆,你们看看,能穿的就挑拣了去,不能穿的就压了箱底,不要叫我见到!”

    有些料子和制式不是丫鬟能穿的,穿出去要笑掉旁人的大牙,有一些却是不妨给她们,翡翠和珍珠对望一眼,连忙应了。

    两个人都察觉到叶倾似有些心情不好,不敢再多言,闷头打理行装,如此反倒快了三分,待月上中天时,已经打包出整整两大包的行李,包括新做的几身里外全新的衣裙,惯常戴的耳环发钗,还有平时用的胭脂水粉,以及一套精致的小茶壶,用惯了的玉靠枕等。

    叶倾的确有些心烦,明日就要进宫,今晚还需伪造一份孝贤皇后的手札出来,笔迹她倒是不担心,只是这新纸旧纸大不一样,还得做旧一番,又不能让旁人知晓,全要她亲手操持,对于一个习惯了只下达口头命令的人来说,真是相当劳神劳力。

    待两个丫鬟退下后,叶倾叹了口气,从榻上挪到了书桌前,提笔开始先列提纲。

    美白篇,修身篇,秀发篇,妆容篇,选衣篇,仪态篇,其中美自篇下又列出诸多小项——如何让脸部又白又细腻,炎炎夏日被晒黑后如何补救,如何让十指变的白皙细腻,身上的皮肤要如何保养,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那修身篇更是繁琐,什么如何练就一副纤细腰肢,如何使大腿变细,如何让上臂不那么粗壮,如何让臀部紧翘可爱——

    单是各个篇幅小项,就足足列了三大页纸张,若是填充进去,怕是抵得上一套四书了!

    叶倾看着密密麻麻的提纲纪要,眉头立时皱了起来,这样不行,首先时间不够,估计写上三天三夜她也写不完!其次她也实在腻歪,写这么多想想都烦,咬着笔杆想了想,看到桌上的茶水和旁边的烛火,叶倾眼前一亮,想到了一个法子。

    叶倾落笔如飞,打着呵欠终于写完了美白篇,看着一摞纸张,也颇有成就感。

    她又寻来些白纸,裁成了一般大小,和写好的部分钉在了一起,然后拿起烛火,小心的把后面引燃,接着拿起茶水一泼,看着手里剩下的半本残卷,叶倾大是满意。

    她随手翻了翻,见残存的页面被火燎的发黄,再经过茶水一泡,字迹都模糊起来,便像是陈年旧书,任谁也看不出这是新写的手札。

    叶倾把手里的残卷翻开,摊在桌子上,等明天自然风干就可以拿出去了,等到叶贵妃问起,她就说,昨天拿出来翻阅,一不小心引到了火烛,慌忙问又拿起茶水去灭火,结果就成了这副模样!

    她也很郁卒,她也很可惜,可是事实就是如此!

    叶倾打着呵欠上了床,依稀觉得自己这无赖法子似乎不是首创,待要细想,脑子却困成了一坨浆糊,一时却也想不出曾经出自何人手笔了。

    牛吃草,吃完了,牛跑了——

    ……

    叶倾昨天折腾的有些晚,珍珠翡翠来唤她起床的时候,她迷迷糊糊的看到外面天还是暗的,便赖在床上不肯动。

    说起来都是当皇太后那会养成的坏毛病,想睡懒觉就说身体不适,诸位娘娘请回吧,今儿个不用请安了,若是有人坚持要伺奉汤药,就叫人在小佛堂里候着,抄佛经吧。

    等抄完了一本佛经,她也起身了,就叫宫女传话说,睡了一觉发了一身汗,如今大好了,佛经留下,人就回去吧。

    如此抄上十本八本,一个个大小主子的也都学乖了,知道太后娘娘不过是睡个懒觉而已。

    当然,当皇后那会她还是挺勤勉的,每天准时起床,在死不要脸的开朝会的时候,准时会见死不要脸的大小老婆,处理宫务,所谓在其位谋其政,堪称尽职尽责。

    后来她从皇后的位置上退下来了,自然也就松快松快。

    现在看来,是松快过头了。

    翡翠珍珠好不容易哄得她穿好了衣服,又洗了把脸,总算清醒了,看着她心情还不错,翡翠指着桌子上明显惨遭蹂躏的半本册子,小心翼翼的问道:“姑娘,那就是孝贤皇后娘娘的手札么?”

    叶倾瞥了一眼被火撩的如狗啃过的半本册子,心情甚好的答道:“是啊!”

    话音未落,就见两个丫鬟同时露出了痛心疾首的表情,忿忿道:“姑娘有什么事情就喊我们啊,怎么会搞成这副样子!”

    “就是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伺候不周!”

    叶倾:“……”

    两个人朝着叶倾咆哮一通后,转过身去商量着如何补救,彻底的不搭理叶倾了。

    叶倾哭笑不得,看着她们寻了个锦盒,先把那半本破书仔细的用棉布包好,外面又裹上一层白色丝绸,再小心的放到锦盒里,盖上盖子,还以为是什么稀世珍宝,顿时无语。

    叶倾打扮妥当,就被两个丫鬟送上了马车——需得在宫里开门时到宫门口,然后自有宫人引她去贵妃娘娘居住的朝凤宫里,彼时贵妃娘娘还没起身,她就侯在外面,如此方算尽到礼数。

    叶倾颇有些哭笑不得,以前都是旁人等她,今天也轮到她等人了,还真是风水轮流转。

    只是她一个人早起总有些不甘心,一时恶从胆边生,叶倾直接叫来一队仆妇,吩咐她们去把两个堂弟唤起,打包送到林府去,应是还赶得上晨练!

    叶倾坐在马车里,又有些犯困,情不自禁的连打了几个呵欠,一直到了宫门前,宫门还没开,她便依靠在车厢上,昏昏的又睡了过去。

    没睡多久,似乎刚一入梦就被惊醒,外面一阵喧闹声传来,便听到一个青年男子不耐烦的问道:“这是谁的马车,叫他赶紧滚开!”

    又朝着宫门里喊道:“快点开门,本太子要回去睡觉!”

    彼时叶倾还未完全清醒,迷迷糊糊的想着,这是哪一家的太子,竟然在外面过夜,实在是有损天颜。

    就有内侍过来打听,这是谁家的马车,驾车的家人一五一十的答了:“还叫大人知晓,车上的是我们定国公府的大姑娘,领了贵妃娘娘懿旨,进宫拜见。”

    那内侍回去禀报了一番,叶倾眉头皱起,正准备叫家人把车子驾远点,车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接着一个青年男子迎面扑了进来,他身体摇晃,重心不稳,却是一下扑在了她身上。

    两个人都是一愣,叶倾鼻端一股酒气扑来,难得的是没有什么花粉香气,很纯正的果酒味道,还有淡淡的皂荚气息,很是清爽。

第七十二章 太子的华丽出场

    那男子亦是一愣,直到车下方内侍大呼小叫的声音传来,两个人下意识的都往后退了一步。

    叶倾看清楚男子脸面,顿时怒从心来,又是他,这位太子殿下已经是第二次闯进她的车厢了!

    他就不考虑一下,她还是个没出阁的姑娘么!

    叶倾身体往后仰去,仗着地利,飞起一脚,狠狠的踏在太子胸前,太子一个趔趄,跌下了马车。

    外面的内侍和护卫们看到太子胸口一个小巧的足印,一时间都惊呆了,太子本人亦是半晌方才反应过来,他揉了揉惺忪的醉眼,看了看胸口的脚印,突然叫道:“又是你!该死的臭丫头,你踹了我两次了!”

    说着,太子再次向着叶倾的马车扑来,几位内侍赶紧拦住了他,抱胳膊的抱胳膊,抱腿的抱腿,动作极为熟练,太子犹自喊道:“别拦着我,我也要在她胸口踹上一脚!”

    叶倾:“……”

    一个清清爽爽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皇兄,你吵嚷什么,小心惊动了谏官,又要累的父皇替你收拾烂摊子了。”

    太子一下老实下来,微微侧过头,看向了旁边的一道影子,“二弟,你怎么来了?”

    他又抬头望了望天空,迷迷糊糊的道:“天还没黑呢。”

    说完这句话,却不待二皇子回答,他丢出腰牌,宫门里七八个小太监一起用力,宫门总算打开了。

    太子歪歪斜斜的往里走去,二皇子高昱站到了叶倾的马车旁,叶倾微低下头,就能看到他英俊的眉眼,微笑着看着不远处的太子,口里温和却坚定的对叶倾道:“卿卿,你且看着,这江山,还是朕的。”

    话音未落,便见已经走进宫门的太子忽然转过身来,大步的走了回来,仿佛是听到了高昱的话才回头一般,叶倾清楚的看到高昱脸上一闪而过的惊愕,不由笑出了声。

    笑声刚起,一只大手突然伸了进来,一把将她拽下马车,叶倾一个趔趄,再次跌入了同一个怀抱,熟悉的酒味和清爽的皂荚味扑鼻而来,叶倾第一时间想到的,竟是这两种矛盾的味道怎么能出自一个人身上!

    太子把她死死箍在胸口,抽动鼻子,在她脸颊颈旁使劲嗅了嗅,随即大笑出声:“叶家的大姑娘,好,好!”

    笑罢,太子手一松,再次朝着宫门歪歪斜斜的行去,此番变故兔起鹘落,从太子强拽她下车,揽她入怀,不过短短几个刹那,叶倾和高昱都来不及反应。

    待太子转身离去,高昱的脚步下意识的踏前两步,叶倾清楚的看到他绷起的俊脸上阴沉的怒意。

    叶倾重新坐上了马车,高昱跟在车边,紧走两步,淡淡的道:“当今圣上正在为太子选妃,你最好不要被选上。”

    他的声音带着一股说不出的狠劲,叶倾下意识的低头看去,两个人的视线撞上,高昱朝着她温和的一笑,“你懂的,卿卿。”

    他的眼睛如同漩涡,深不见底,叶倾下意识的反驳道:“男女有别,殿下请勿叫的如此亲密!”

    高昱终于停住了脚步,叶倾感到他灼热的视线从后方探来,如锋芒在背,她身体顿时僵硬起来,连头都不敢回,心里已经一连串的骂了起来——疯子疯子疯子,这个疯子!

    高昱嘴角微微勾起,目送马车载着叶倾进了宫,调转脚步,往另一个方向行去。

    一个早上惊吓太多,叶倾精神疲惫,脑子里一忽出现太子埋首在她颈间的场景,一忽出现高昱仿如漩涡般深不可测的双眼凝视着自己,脑子里彻底乱成了一坨浆糊。

    也没注意那引路的宫人如何走的,当她回过神来,发现已经坐在了朝凤宫的起居间里,手边一杯冒着热气的玫瑰花茶,还摆放了一碟子蜜饯,一碟子千层桂花糕,都是叶大姑娘素来喜爱的口味。

    可惜,却不是她的口味。

    叶倾做了皇后多年,什么山珍海味也都吃过了,最后却更喜欢清淡些的家常小菜,素来打发饥荒的点心,也都是些新鲜水果,杏仁核桃奶羹,乌鸡猪手炖盅之类,偏甜的东西,她是不大喜欢的。

    只是想到梁平帝连自己惯用的字体都舍弃了,彻底的变成了二皇子的字体,叶倾就不寒而栗,若不是高昱亲口承认,谁会看出他是前朝那个雄才大略又风流无双的梁平帝呢!

    再加上参加七夕宴时,叶倾根据前世经验,随便出了个主意,三姐妹穿着一样料子裁制的新衫,风头确实一时无两,却先后被梁平帝和元妃看穿,叶倾决定还是小心谨慎为上,切莫再露出什么马脚了,这里毕竟是皇宫,无论何处,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

    她一边催眠自己,我就是叶倾,叶倾就是我,一边喝了一口玫瑰花茶,却险些没一口喷出来——好甜,真不知道放了多少蜜糖进去!

    她又掰了块千层桂花糕,这个稍微好点,只是还是很甜,叶倾吃了半块,就放下了。

    便听到起居间外传来了低声的询问:“可给姑娘上了茶水点心?”

    “姑娘喜欢的玫瑰花茶早就泡好了,干层糕也是看好了点刚出锅的,不过姑娘似乎胃口不大好,只用了半块点心。”

    叶倾眉头皱起,随即又舒展开来,皇宫里就是这样,成日里一堆宫女内侍围着,连一天出几次恭都知道,就甭想有什么秘密了!

    接着屋子的帘子被人从外打开,一个穿着素缕淡蓝长裙的女子走了进来,她已经有了些年纪,淡峨眉,细长眼,鼻梁高挺,肤色白皙,却是那端砚梦寐以求的模样,五官这般组合下来,果然是个难得的美人儿。

    叶倾却惊的险些打翻手边的茶盏,白露的名字几乎脱口而出。

    叶倾做了三十年的皇后,又做了七八年的太后,身边的女官并不是一成不变的,这些女官大都以二十四节气为名,叶倾惯用的不过三四个,谷雨,芒种,白露,霜降。

    女官们到了二十四五,叶倾就问过她们,或是嫁人,或是分到其他宫中当个管事嬷嬷,再提拔新的女官上来。

    新提的女官无论原来叫什么,都会被改成二十四节气里的名字,不然每隔几年就要去记一批新人的名字,实在麻烦。

    眼前的这位白露,就是最后一任跟在叶倾身边的女官,也是开玩笑被她唤作白娘娘的那位,伺候的颇为精心,吩咐她办的事情也无一不妥当,深得叶倾欢心。

    掐指算来,这位白娘娘应是已经过了四十,只是保养得宜,看过去不过三十许人,和叶倾最后一次见她,变化不大,所以叶倾才会一眼认出。

    从最初见到白露的惊愕中恢复过来,叶倾打从入宫以来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当年她用过的女官都是她一手调教出来的,白露更是其中翘楚,对宫中的规矩,还有见不得人的阴私事儿,都了解的一清二楚。

    有白露照看,叶欢歌在宫里怎地也不会混的太差。

    今非昔比,叶倾自然知道白露这般高等女官在宫中的地位,当下她站起来招呼道:“怎劳烦姑姑亲自过来了,娘娘可起了么?”

    白露嘴角挑起一个小小的弧度,客气的道:“娘娘近来睡眠不大好,难得今日睡的香,我就嘱咐她们不要叫娘娘起床,怕是姑娘还要多等一会儿了。”

    叶倾愣了下,下意识的就往惊惶失眠心悸的方向想去了,也怨不得她想多,在这处处是陷阱里的皇宫,一切皆有可能。

    当下叶倾着急的问道:“娘娘可是身体欠安,可是唤了太医?”

    白露惊讶的看了她一眼,解释道:“请了,太医说只是有些思虑过多,将养将养就好了。”

    叶倾悬着的心微微放下,白露又陪着她坐了会,劝着她吃了些茶水点心,就有小宫女跑来叫她,“白姑姑,娘娘已经起身了,您去看看吧!”

    白露对叶倾点头笑道:“姑娘且先坐会,我去伺候了娘娘洗漱,姑娘再拜见娘娘。”

    叶倾忙站起身,笑道:“姑姑快去忙,我候着就是了。”

    看着白露远去的身影,叶倾脸上的笑容一点点的收了起来。

    若是不熟的人在此,看到白露一番表现,自会赞她一声礼貌周到,可叶倾和她多年相处,对她知之甚深,却立刻觉出白露变化颇大来。

    就拿她面前的茶水点心来说,茶水她只略沾了唇就不肯碰了,点心也掰碎了,白露劝的殷勤她才小小的吃上一口。

    若是昔日的白露,怕是早就看出她不喜欢这茶水点心,定然会不动声色的叫来人,重新换上一种茶点。

    可白露今日非但没看出来,反倒不住殷勤的劝她享用茶点,若白露是主人她是客人,倒也无话可说,可若是作为宫中女官,白露现在的表现,那就是不及格了。

    这样的女官在一宫主位身边,还被依赖为左膀右臂,叶倾隐隐觉得,也许白露在姑姑叶欢歌身边,并没有她想的那么相得益彰。

    原本并不迫切的心情一下急切起来,叶倾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见一见叶家的这位叶贵妃,自己名义上的嫡亲姑姑了!

第七十三章 好姑姑

    这一等,就是一上午。

    幸好白露极会做人,准备了糕点吃食,又备下了游记杂书,还打发了个老嬷嬷给她讲古,时间倒是不难打发。

    一直等到中午快饭口,才有个小宫女来通知叶倾,贵妃娘娘已经起身,召她去见。

    叶倾站起身,略整理了下衣裙,施施然的跟在了那小宫女的身后,论起这宫里规矩,当真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想当年做太子妃,做皇后那会,可真是跟标杆一样,无数双眼睛盯着,是一步也不能错。

    她低头敛目,并不东张西望,一直到了正殿之中,立刻有宫女在她面前备好了垫子,叶倾双膝一曲,徐徐下拜,喊了声“贵妃娘娘千秋!”,便听到头上一个略带了疲惫的女声轻唤道:“倾倾,快过来,让姑母看看。”

    叶倾徐徐的抬起头,看清楚叶欢歌的模样,却不由一僵,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来之前,她想过了无数次,叶欢歌会是什么模样,贵气十足,还是妩媚万千?无论怎样,都符合她贵妃的身份。

    却万万没想到,叶欢歌会是这般模样!

    叶欢歌今年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却打扮的极为老气,身上一件暗紫色的松鹤暗纹家常袍子,头发简单挽起,发上只别了一支玉簪,脖子上一串南海珍珠项链,绕了足足两圈。

    猛地一看,叶倾还以为见到了自己!

    没错,这袍子,玉簪,还有南海珍珠,就是她当年成为皇太后以后最常打扮的模样!叶欢歌本就和她生的有几分相像,若不是叶欢歌瘦上一些,活脱脱就是另外一个她!

    叶倾一生,从太子妃到皇后,不知道攒了多少稀有珍贵的首饰,乃至一直到了皇太后,显庆帝每年进献给她的首饰也不少,说句不好听的,宫里有了什么好玩意,都是可着她先挑,然后才轮到显庆的嫔妃们。

    只是她成了皇太后以后,怎么舒服怎么来,一只簪子就能把头发挽起来,还戴什么钗子步摇,没事弄的脑袋沉沉的,怪不舒服的。

    那串南海珍珠,因是满了一百零八的佛数,又请了高僧开光,加上她一身装扮实在沉闷,才戴上提亮的。

    叶倾愣了半晌,心中游疑不定,按理说,她去以后,她生前喜欢的玩物,首饰,甚至日常用具,全部都要陪葬的,这是惯例。

    可现在,她最常用的两件首饰却出现在了叶欢歌身上,这实在太不正常了!

    叶倾发愣间,叶欢歌却是等的有些不耐烦,她催促道:“卿卿,怎么了,好久没见姑姑,生疏了么?”

    叶倾回过神来,听着叶欢歌声音里的担心,勉强笑了笑,道:“猛地一见姑姑消瘦成这般模样,心里难过——”

    她适时的低下头去,把最后一丝怔忪彻底的隐藏起来。

    叶欢歌登时十分开心,看着左右的宫女笑道:“我这个侄女就是孝顺,不旺我平时疼她一场,好孩子,快过来给姑姑看看——”

    叶倾不再犹豫,一步步的走了过去,到了叶欢歌身边,叶欢歌已经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催促道:“卿卿,快把头抬起来,让姑姑看看你的脸可好了没有!”

    叶倾慢慢抬起头,眼睛下意识的瞥向了叶欢歌发上的簪子,只一眼,她便认出来,这簪子虽然和她当初用的极为相像,却并不是她常戴的那一只,她那只通体碧绿,娇艳欲滴,乃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上品。

    叶欢歌这只虽然也颇为不凡,中间却带了一小圈莹白,先前被她头发挡住,所以没看到。

    叶倾的心登时放了一半,她又顺势看向了叶欢歌的胸口,见那串南海珍珠虽然也个个圆润无比,莹白剔透,却没有她当年那串的个头大。

    叶倾登时放了心,看来和她想的一样,当年她喜欢的那两样首饰,应该是做了陪葬。

    但同时,她心中又升起另外一个疑问,当年她做了皇太后才做这般打扮,叶欢歌年纪轻轻,为什么要如此打扮?

    叶倾的视线落到了叶欢歌的脸上,这一看,却又吓了她一跳。

    方才离的远还看不大出来,近看才发现,叶欢歌脸色苍白,眼圈下方泛着黛青,一看就是休息不好所致。

    叶欢歌已经打量完了叶倾,“还好脸上没有留下什么疤,不然我非要林家好看!林扬养的好儿子,哼!”

    叶倾眉头皱起,没有接下叶欢歌的话,反问道:“姑姑怎地看上去如此疲劳,可请太医看了?”

    叶欢歌惊奇的看了叶倾一眼,对着左右笑道:“瞧瞧,我这大侄女都会心疼人了,都说女大十八变,看来是留不住了!”

    周遭的宫女们齐齐的笑了起来,叶倾不为所动,坚持问道:“姑姑,太医怎么说?”

    叶欢歌笑了起来:“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最近休息不大好,太医说好生休息也就是了。”

    叶倾依然觉得不妥,却也知道不好再追问下去,当年死不要脸的嫔妃中,有几个就是忧思过度,抑郁成结,结果年纪轻轻就早逝了的。

    照叶倾的说法,这都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东想西想想多了结果把自己累死了。

    叶欢歌果然十分疼爱叶倾,拉着她直接就在自己身边坐下了,姑侄二人共坐一榻,闲话了些家常,家中诸人,叶欢歌都有问到。

    “老太太身体好着呢,前儿个还吃了小半碗米饭,又喝了一碗汤——”

    叶欢歌听得十分认真,闻言点了点头:“母亲这般年纪,吃这些却是刚好,只是晚上还是要少吃,省的积食。”

    又转头看向了身边的宫女:“把我昨个新得的腌梅干给老太太送两坛去。”

    那宫女应了,立刻吩咐人去办了。

    叶倾又笑着说起了家里几个兄弟姐妹的趣事,当听到叶安卓把叶安丰揍的半死,逼的叶安丰不得不改口时,叶欢歌吃吃的笑了起来,看着叶倾的目光越发柔和:“你这次来,倒真是变了许多呢,你原本和几个弟弟妹妹处的不大好,来姑姑这里从来不说——”

    叶倾一惊,吓了一跳,她没想到这对姑侄的感情这么好,她在叶家的时候,叶老太君,两个堂妹虽然也都察觉她有所变化,却没什么疑问的接受了。

    叶欢歌居然一下就看了出来!

    看到叶倾受惊,叶欢歌忙捉住她的手,安抚她道:“别怕别怕,你现在这样很好,姑姑很喜欢。”

    叶倾不由看向了叶欢歌,见叶欢歌一双眼真挚无比,满是浓浓关爱,不由真心实意的唤了句:“姑姑~”

    叶欢歌欢喜的应了声,催促道:“卿卿,再给姑姑讲讲安丰安卓他们的事情,姑姑喜欢听。”

    话音未落,一旁的白露柔声劝道:“娘娘,您该休息了,您不记得太医的吩咐了么?”

    顿了下,她又轻声道:“叶姑娘这次来宫里又不是马上就走,说话的功夫多的是。”

    叶倾颇为意外的看了白露一眼,若是她以前不认识白露,白露这般说话,劝诫主子,做为一个女官,真是无可挑剔。

    只是她从前身边四大女官里,白露最讨她喜欢,却是因为白露从不对她进行任何劝诫,并且她有了什么淘气的想法,白露总是她的同谋。

    不是有句话叫老小孩么,叶倾当了皇太后以后,常常有些淘气的举动,惹得旁人哭笑不得。

    比如晚上起夜觉得肚饿,就摸到厨房,给自己下碗清汤面吃,又或者看书看的入迷,便偷偷摸摸的抱了宫灯在被子里继续看。

    若是旁的女官发现了,少不得劝诫责备一番,只有白露,会帮她掩饰,给她放风。

    所以白露这般劝诫叶欢歌,让叶倾觉得十分新奇,待看了白露一眼,见她眼角已经有了细纹,不由暗叹,岁月不饶人,当年风华正茂的少女如今也人到中年了。

    叶欢歌恋恋不舍的放开叶倾的手,嘱咐道:“那我休息一下,等下中午,咱们一起吃饭。”

    叶倾点了点头,看着叶欢歌一身打扮,到底忍不住问了出来:“姑姑,你这么年轻,为什么穿的这么老气?”

    叶欢歌一怔,随即板着脸教训道:“小孩子家家,休要乱说。”

    顿了下,她摸了摸发上的玉簪,脸上露出一抹笑意道:“你可知道,当年孝贤皇后,我的姑母,就是这般打扮的!”

    叶欢歌说这番话的时候,下巴微扬,苍白的脸也微微泛红,瞬间绽放出了光彩,显是十分骄傲。

    叶倾倒是不忍打击她了,只在心中腹诽道,这可不是孝贤皇后的打扮,这是孝贤皇太后的打扮!

    到底忍住了没说,她看出来了,孝贤皇后在叶欢歌心里十分的有地位,她若是贸然顶撞,说不得要吃一顿排头,只是琢磨着,住在皇宫的日子里,怎么潜移默化一番,把这明显走错路了的姑姑再引导到正路上来。

    叶欢歌又摸了摸脖子上的南海珍珠,一脸惋惜的道:”当年孝贤皇后戴的那串珍珠,据说有拇指般大小,可惜——”

第七十四章 打死都不喜欢

    待叶欢歌进了内殿,叶倾退了下去,到了侧殿之中,因她常常来住,倒是有专门布置好的闺房,虽然比不上公主的位阶,却也相差无几。

    一共三间大房,中间是起居待客的地方,东边那间做了卧室,西边的则是书房,叶倾也有些累了,直接进了卧室里。

    一眼望去,花梨木的梳妆台,雕花大床,石榴花的床帐,连窗纱用的都是软烟罗,布置的真是用了心,两个十四五的宫女候在房里,见叶倾进来,忙迎了上来,屈膝一福,齐声唤道:“姑娘好,奴婢是分来伺候姑娘的。”

    叶倾微微一怔,按理说,她经常进宫,伺候她的宫女应该是固定的,所谓用生不如用熟,主仆之间也是需要磨合的。

    比如这最简单的泡茶功夫,有的人喜欢喝烫的,有的人喜欢喝温的,有人喜欢绿茶,又有人喜欢花茶,刚来的下人肯定不清楚主子的习惯。

    所以贵女们身边伺候的,通常是两个大丫鬟,带着几个小丫鬟,把小丫鬟们带熟了,大丫鬟若是嫁人,或者是身契到期,也不会有什么生活上的不便。

    看这两个宫女的架势,却明显是第一次来伺候她。

    叶倾愣了下后,便恢复了正常,宫里仆役轮换,也是正常,说不准原来伺候她的去了旁的地方,又或者年纪过大,放出宫去了。

    左边一个圆脸,笑起来两个酒窝,右边那个则是瓜子脸,柳叶眉,都长得清秀可人,看着并不讨厌,

    叶倾自然的张开双臂,由着她们给自己换了衣服,一边换,一边随意问道:“你们都叫什么名字?”

    那脸上两个酒窝的笑道:“奴婢唤作式微。”

    另外一个也跟着轻声道:“奴婢是南乔。”

    叶倾正穿袖子的手就是一僵,下意识的向着两个宫女看去,式微胆子比较大,笑意吟吟的与她对视,南乔则是恭敬的垂下了眼帘。

    叶倾的脸色瞬间铁青,式微,南乔!

    这两个名字如雷贯耳,在记忆的深处一跃而出。

    那还是她和梁平帝新婚的时候,梁平帝高勋还是太子,二人很是过了一段浓情蜜意的日子,之后高勋开始忙于朝政,早出晚归,经常几天不见人影。

    叶倾便把身边的侍女改了名字,取诗经式微为名——式微,式微,胡不归?天黑啦,天黑啦,为何还不回家?

    这也和叶倾的性格有关系,叫她对梁平帝直叙相思,还不如叫她去死,所以选了这么个委婉折中的法子。

    结果梁平帝几天都没有反应,害的她日日希望,日日失望,正当她要彻底放弃时,有一天晚上,梁平帝提前回来了!

    两个人一起用了晚餐,梁平帝轻咳一声,唤道:“南乔,上茶!”

    在叶倾又惊又喜的眼神中,她身边一个侍女恭敬的应了一声,为二人端来了泡好的茶水!

    南乔,亦是取自诗经!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南有高大漂亮的乔木,树荫却稀少,难以让行人休憩,汉江有女出游,让人渴慕却接触不到!

    叶倾当时真是特别高兴,有一种两情相悦的小甜蜜,就觉得和高勋特别默契——对方不但读懂了自己的相思,还回应了!

    后来这成了她和高勋之间的小游戏,给身边的宫女们改名字,用以倾诉自己想说的话。

    什么桃夭,燕燕,子衿,换来换去,记忆最深刻的,却还是最初的式微和南乔。

    要说这两个宫女和二皇子没关系,打死叶倾都不相信。

    叶倾的脸一下就沉了下来,根据她对梁平帝的了解,以及二皇子的风评,那死不要脸的一定是上次二皇子落水的时候才过来的,梁平帝虽然花心,却极重规矩,对他人之妇绝对不会多看一眼。

    这么短的时间,他的手就伸到了贵妃娘娘身边,还神通广大的把两个宫女安排到了她身边,不愧是一代雄才大略的帝王。

    叶倾心情十分不好,越看两个宫女就越是不顺眼,她手一挥:“你们先下去吧,无事不要过来!”

    二人双膝一曲,脆脆的道了声“是”,并肩向外走去。

    叶倾阴晴不定的看着她们即将踏出房门,决定再试验一把,她开口唤住二人:“慢着,给我泡壶茶上来!”

    式微柔柔的应了一声,出去后随手带好了房门。

    叶倾猛地起身,在寝室之内兜起了圈子,脑子里一片纷乱芜杂,这混蛋到底要做什么,难道他想让她心神不定,最后衰弱而亡么!

    叶倾冷哼一声,她的命大的很,没那么容易死掉,两个宫女而已,以前元妃几人又不是没往她的坤宁宫里插过人手!

    她的视线下意识的落到了房门上,等下就能见分晓了,这个叫做式微和南乔的,到底是偶然还是出自高勋的有意安排!

    她喝茶不是很挑剔,但是很讲究,春夏喝绿茶去燥火,秋天喝花茶滋补,冬天喝红茶养胃。

    这个时候是喝花茶的时候,选那色泽漂亮将开未开的玫瑰花蕾晒**制而成,这样一泡到水里,玫瑰就会绽放开,十分漂亮。

    因她不喜过甜的汤水,她喝的玫瑰花茶不是放冰糖,而是放蜂蜜,用琉璃盏装了,水温要稍热,但是不能烫口。

    这些说起来简单,不是熟悉她的人,还真泡不出来。

    门口终于有了动静,式微十分懂规矩,先敲了门,轻声报了名字,待叶倾喊了进来,才小心的推开了门。

    叶倾一眼看到了她手上的托盘里那一套琉璃茶具,琉璃壶里起起伏伏的玫瑰花已经绽放,红的甚至有些刺眼。

    叶倾深呼吸一口气,坐到了圆桌旁,待式微给她倒了一杯茶,她举起茶杯,轻轻抿了一目,清香而不浓郁,入口清甜,喉咙里一股热流灌下,却不会觉得过烫。

    叶倾心一沉,果然是按照她的习惯来泡的茶。

    叶倾沉默半晌,式微站在她身边一言不发,屋子里安静的可怕,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叶倾终于有了决定,不管怎样,她现在不是太子妃,不是皇后,只是一个客人。

    她可以去找叶贵妃换掉这两个宫女,却难免给人留下骄纵的印象,且谁又能保证,再换两个,会不会又是二皇子安排的人手!

    叶倾当下放下手里茶杯,抬头看着式微道:“我给你们两个改下名字,现在的名字,我很不喜欢。”

    式微点点头,轻笑道:“姑娘起的名字,一定是极好的。”

    叶倾瞥了她一眼,淡淡的道:“以后你就叫阿苹,她叫阿桃!”

    叶倾也懒得想名字,二人一个圆脸,一个尖脸,不正是苹果和桃子么!

    式微微微低下头,显示出了顺从的模样,恭敬的道:“是,阿苹知道了,谢姑娘赐名。”

    叶倾点了点头,只觉心口的一口闷气终于出去了点,挥手道:“我乏了,你先出去吧!”

    说完,她径直转身,向着雕花大床走去。

    身后却传来了阿苹的轻声细语:“姑娘,我们主子说了,若是姑娘没有改名字也就罢了,若是姑娘改了名字,就叫我替他传一句话。”

    叶倾身体一僵,右脚沉重如山,怎么都抬不起来了。

    该死!该死的梁平帝!该死的二皇子!

    事到如今,她又如何不知,高勋这是又一次试探,并且成功的探得了她的身份!

    若她是真的叶倾,如何会在意两个宫女的名字!

    叶倾缓缓的转过身,脸上面无表情,定定的看着阿苹:“你们主子?你们主子难道不是贵妃娘娘吗?我倒是不知道,这朝凤宫里,何时有了两个主子!”

    说到最后一句话,叶倾目光如电,锐利的看向了阿苹。

    阿苹毫不惊慌,跪伏于地,依然细声细语的道:“我们主子说了,若是姑娘把奴婢们的名字改了,想吃什么,想玩什么,尽可以跟奴婢们说,主子一定会为姑娘送来。”

    阿苹见叶倾没有出声,大着胆子继续道:“我们主子说,姑娘见过的宝贝太多,他也就不拿俗物来污了姑娘的眼了,只是那状元楼的及第羹,街头第三家的酥肉馅饼,南城王老五的烤鹌鹑,姑娘想吃的话,只管吩咐奴婢。”

    叶倾已经彻底的说不出话来,惊疑不定的看着阿苹,这几家店别看名字不起眼,却都是传了至少三代的老店,她虽然爱吃,一年之中,却统共不过买上两三回,都是叫白露悄悄出宫,从不惊动旁人!

    二皇子又怎会知道!

    叶倾疲惫的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吧。”

    阿苹垂着头,倒行着退了出去,叶倾转身跌倒床上,心中一片混乱,这魂淡到底想做什么!

    难道他想叫自己再一次喜欢上他,喜欢到不可自拔,再怀抱美人嘲笑她的蠢不可及?

    叶倾想来想去,觉得唯有这个答案才能解释二皇子的奇怪举动,便如同她曾经对他做的那般,被信任的人背叛,被喜欢的人伤害,让他痛彻心扉,生不如死。

    叶倾猛地啐了一口,做梦!

    打死她都不会喜欢上他!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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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宫回来了介绍:
叶卿上辈子过的挺爽的,作为皇后,和渣皇帝斗智斗勇几十年,
结果一不小心把渣皇帝玩死了。再次睁开眼,她成了叶倾,一大群渣男正在快速接近中,你们这群蛇精病,都给本宫滚!本宫分分钟弄死泥萌!本宫回来了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本宫回来了,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本宫回来了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