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天上掉下个大馅饼
田边不远处有条小河,有个妇人在洗菜,边上还有两娃儿在玩,都才四五岁。
“特娘的,是顾兴国,哈哈哈。”朱高煦心中狂喜。
周虎他们不认识顾兴国,但听朱高煦的声音,应该是熟人。
朱高煦左右看清楚,现场就他们一家,当下一挥手,示意亲兵拿了张弓给他,又递了支箭。
然后便大摇大摆走出去。
草丛里突然出现人影,对面的顾兴国大吃一惊,回头看到朱高煦,他脸上的表情极为震惊,但很快反应过来,转头看向屋后。
他在屋后有个石灰坑,里面堆积着大量的干草,一旦有情况,马上点火,就能示警。
朱高煦笑道:“顾兄弟,别来无恙。”
顾兴国一言不发,起身就跑。
“扑哧”朱高煦一箭射在顾兴国脚下:“你再跑,不为你自己,也要为你儿女妻儿。”
顾兴国不管还是往前跑,但朱高煦身后的周虎杨河他们也在跑。
顾兴国跑到坑边,伸手到屋角下摸索什么。
周虎还以为他在摸刀,没料到他摸出个火石和一小堆干草。
叭叭叭,顾兴国拼命打着,好不容易点燃了,往石坑里一扔。
扑通,杨河整个人扑进去,身体死死压在干草上,接着又见一个亲兵也跳了进去,两人瞬息把刚起来的小火苗给扑灭了。
顾兴国闭眼长叹:“高阳郡王,汉王殿下,伱,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此时朱高煦的亲兵已经一涌而上,把顾兴国全家控制住。
那妇人当场哭了起来,只能紧紧抱着两孩儿。
“你们爷孙两真行,一个帮俺父皇,一个帮俺堂兄。”
原来这顾兴国正是左军都督顾成之孙。
靖难成功后,顾成也算立下大功,被朱棣委以重任,现在是贵州都指挥使,以重兵保持对云南的压制。
原历史朱棣是用他来对付沐晟的,现在则是对付朱高煦。
但朱高煦没想到,顾成的孙子顾兴国全家,居然在这里。
京师被破后,京城里少了很多人,像何碌全家立马被检举弹劾了,但顾兴国却没人弹劾。
这下抓到顾兴国就有机会挟持顾成,真是意外之喜。
“汉王殿下何必赶尽杀绝?”顾兴国怒道。
朱高煦想了想:“你先等着,也不用着急,咱们未必是敌人,或许可以是朋友。”
说罢招呼周虎带人看着他们,又带着典盛、杨河往前去。
顾兴国听着朱高煦的话,表情若有所思。
等朱高煦走后,他问周虎:“汉王殿下什么意思?”
周虎也想了下,大声道:“俺也不明白啊,不过俺知道,敌人的敌人,可能就是朋友,大概这个意思吧。”
顾兴国脸色微变,还有谁是汉王的敌人?
朱高煦越过这个山坡,更加小心的往前。
顾兴国叫他汉王,证明有人来过。
顾兴国出京师的时候,燕王还没进京呢,他咋知道朱高煦被封汉王了?
往前又走了一里左右,“前面。”杨河眼尖,一眼看到前面有马。
朱高煦这会身边只有十五人,他压低身子,看到前面不远处有座高山,山前几乎无路,一般人也不可能走到这边。
但明显有人为踩出的痕迹,再远处是片丛林,就在山脚下。
典勇说那屋子就在这丛林里,是新建的,里面的路都是新伐出来的,外面的林木没伐,所以外面看不到有路,普通百姓打死也不会进来。
现在他们却看到有五匹马正在外面系着,有两个甲士在看着。
有人正好来看何碌了?朱高煦又惊又喜,若是正好遇到沐晟,那就撞大奖了。
但他看那两个甲士,好像是京营的衣甲,不像是云南的兵马。
“大王,怎么办?”杨河这时问。
朱高煦左右看看,心思着对方人马应该没自己多,也不用掩藏了。
“直接上,不要杀人,活捉。”
“走。”
说着一挥手,带着十几个亲兵和典盛等一涌而去。
对面两甲士大惊失色,其中一个转身就往里跑。
扑哧,朱高煦一箭射在他小腿上,啊,他应声惨叫倒地,嘶声咧吼的大叫起来。
另一人拔刀迎上,被杨河他们几下就踢翻控制。
朱高煦带着兵马往里冲。
里面进去五十米不到,就隐约看到有几幢房子。
里面的人大概也听到外面的叫声,正纷纷出来。
等朱高煦冲出丛林,眼前霍然开朗,一个巨大的院子围着四幢房子,好些人冲出房外,很多人手上还拿着兵器,人数还不少,但有些年幼,有些还是妇人。
“高阳郡王?”有人惊叫。
“汉王殿下。”也有人改口。
“何碌,果然是你。”朱高煦哈哈大笑。
然后他看到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一身锦袍正死死盯着他,表情很是难看。
朱高煦看向他,片刻之后,笑道:“西平侯?”
对面正是西平侯沐晟。
这下朱高煦简直是狂喜,他到云南后,沐晟根本不想见他,明显对他有很大的成见,朱高煦还想着怎么和沐晟拉近关系,没想到意外撞到沐晟和建文系的文武们在一起,简直是天上掉下个馅饼。
“和他们拼了。”沐晟身后有个武将叫了起来。
他们人也挺多的,有十几个,不过有妇人和儿童在里面。
何碌脸色苍白,大声道:“把刀都放下,汉王不会乱杀无辜的。”
他人是挺多,但都是家属居多,那是百战百胜的汉王对手,何碌有自知之明,果断下令放下兵器。
“我堂兄在不在?”朱高煦大急,要往里面闯。
众人都静静看着他,也不阻拦。
结果朱高煦找了几个房间,并没看到小皇帝。
“汉王在找什么?我们退仕在这里,养养老,种种田也不行吗?”何碌这时道。
朱高煦直接道:“何将军,你说我这么告诉父皇,父皇他会信吗?”
“还有西平侯,你私藏着他们想干什么?”
西平侯沐晟终于说话了:“拜见汉王,汉王真是厉害,居然能找到这里?你们跟我们来的?”
沐晟显然也是刚到没多久,没想到朱高煦会突然出现。
朱高煦当然不会告诉他,老子去年就派人过来了。
他先回头挥手示意部下收起刀枪,除了杨河,其余的人都远离。
等众人远离,然后道:“大伙坐吧,箭拨弩张的也没意义。”
“我想说,你们或许,不用把我当成敌人。”
对面几人脸色稍缓,但明显还是不相信他,朱棣的儿子,谁会信任。
朱高煦见他们不信,干脆的道:“靖难之役,本王立下赫赫功劳,朱棣亲口对我说,勉之,世子多疾。”
“但他现在一脚把我踢到云南,四周安排诸将,皆有压制之意,全天下人都看在眼里,西平侯,换成是你,你会怎么想?”
沐晟瞪着朱高煦,片刻之后,突然哑然而笑。
“汉王里面请。”何碌则赶紧道。
众人进屋,何碌向他介绍。
何碌一家几乎都在,他婆娘戚氏,儿子魁二、魁五
还有个大汉是千户齐兴,他们所有人的家眷也在,所以有十几口人。
另一个年轻公子哥更让人意外,居然是耿炳文的幼子耿琦。(这家伙刚从京师跑云南来,外面就是他的人,沐晟专门送他过来与何碌汇合,没想到被朱高煦一锅端)
介绍到耿琦时,耿琦当头拜道:“多谢汉王殿下。”
接着对西平侯道,真定之战,汉王殿下护佑了耿炳文的尸体,让他得到了尊严,之后好心提醒自己的兄长耿瓛,让他们尽快跑路。
但耿瓛没有听,朱高煦这才知道,耿炳文的三个儿子前军都督佥事耿璇、后军都督佥事耿瓛、尚宝司卿耿瑄皆被朱棣杀了。
今年四月,就在朱高煦离京后,又是陈瑛弹劾耿璇衣服、器皿上有龙凤的图饰,用红革呈做玉带,逾越制度,他的这些行为是大逆不道。
耿璇很害怕,更自杀了,朱棣也没客气,立马又把他另两个弟弟也给杀了。
好在耿琦当时在京师外面,得到消息连夜带着妻儿跑路,一路跑到云南。
今天就是沐晟送他们到这里来与何碌汇合的,没想到正好被朱高煦捉个正着。
耿琦往这跑,是因为沐晟的母亲,居然是耿炳文的妹妹,有了这层关系,沐晟听到朱高煦尊重耿炳文还劝过耿家兄弟跑路,所以脸色好看了很多。
同样,耿琦也知道二哥耿瓛向他提过,朱高煦好心提醒他们跑路,后来没跑,被杀,肯定是后悔不及。
所以耿琦很感谢朱高煦。
当然,现在这种情况下,他不感谢都得说感谢。
朱高煦听完后,突然道:“何福小儿子何魁六呢?”
何碌脸色大变。
何魁六和他们一同进云南的,现在却不在。
建文帝也不在。
“他和我堂兄在一起?”
众人当然不肯承认。
“汉王在说什么?哪位堂兄?”何碌矢口否认:“岷王吗?”
朱高煦见他们死不承认,只好道:“何魁六是不是和建文帝在一起?如果被我父皇的人找到,你们何家上下,都要问斩。”
何碌他们表情不好看,却还是不承认:“我们只是想避战乱,汉王可不要裁赃嫁祸。”
“你们还是不信我?”朱高煦叹道:“我若是真对你们有敌意,把你们都抓起来,一个个施以酷刑如剐如凌迟,总有人会忍受不住,说出来的。”
众人再次脸色大变,特别一些年轻的妇人和家属们,脸露惊惧之色。
何碌脸涨的通红,依然嘴硬:“汉王可以试试。”那表情很是决裂,看这样子,朱高煦想用强,他可能宁愿一死。
屋子里气氛突然有点不一样,有家属已经在左右观看,估计是看什么地方可以撞墙自杀之类,省的被施以酷刑。
“既然如此,我们也不想掩瞒。”西平侯突然道:“其实汉王来晚了,他路上水土不服,染了痢疾,数日前己经殡天。”
“啥?”朱高煦瞪着沐晟,你们都把我当地主家傻儿子是吧?
第211章 汉王起兵的理由?
约半个时辰左右,西平侯等人带着朱高煦翻山越岭,来到他们屋后北侧一处峡谷的竹林里。
这边有两个无名墓地。
沐晟他们说这是皇帝和何福小儿子何魁六的墓。
两人都是水土不服,死在云南。
朱高煦一脸怀疑的看着坟墓,典盛说他还看到一个宦官,现在宦官不在,又没有坟墓,明显是假的,但他并不打算当众揭穿。
沐晟这时悄悄打量着朱高煦,沉声道:“汉王看这墓地,刚刚修建,可不是我们随便找来糊弄你的,若是还不相信,咱们可以开棺验看。”
“不可。”何碌脸色通红:“岂能如此羞辱圣上。”
朱高煦转身看了何碌一眼,心想,要是朱棣在这里,他脸皮这么厚,肯定要开棺验尸。
西平侯是料到我不会这么干了?
古代挖人家坟是非常不敬的,更何况这还是皇帝的名义,朱高煦要是真这么干,何碌和沐晟都要鄙视他。
其实朱高煦并不在意皇帝是真死假死,他在意的是如何拉拢到西平侯的帮忙。
朱棣在云南四周和云南内部都是一连串的布置,全力防范朱高煦,但他如果能得到西平侯的帮助,那他在云南的全局,就都活了。
现在好不容易抓到西平侯的把柄,还不落井下石?
“哎,终究我来晚了一步。”朱高煦这时跺脚悲痛状,装模作样,扑通,跪在建文帝的墓前,磕了几个头。
众人面面相觑,西平侯似乎不敢相信,朱高煦这么容易就信了?
等朱高煦磕完头起身,回头看看耿琦,缓缓道:“当初我劝你二哥逃离,你二哥不相信朱棣会杀他们,还好伱安全逃到云南,总算替耿家留了个后。”
“非常感谢汉王。”耿琦赶紧道。
但大伙不明觉厉的看着朱高煦,不明白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朱高煦又转头看抽西平侯:“听说西平侯的亲母,是长兴侯的亲姐姐。”
西平侯脸色微红,显然知道朱高煦什么意思:“我大明勋贵之间,多有联姻,这是正常不过的事情,你父亲,已经准备下旨,让我弟弟沐昕娶你妹妹常宁公主。”
沐晟知道朱高煦想挑拨离间,所以他告诉朱高煦,朱棣为了拉拢他,已下嫁女儿常宁公主给沐昕。
“不过是拖延时间罢了。”朱高煦淡淡的道:“他杀了你母亲的弟弟,杀了你的三个表兄弟,又把云南都指挥使司级以上官员换了个遍,西平侯不会觉的,朱棣真心想和你搞好关系。”
“我父皇的为人,西平侯应该很清楚,向来都是过河拆桥,睚眦必报,现在的布置,不过是为了挺延时间,朝廷刚刚经历靖难之役,百万大军需要休整,等他缓过气来,你看他敢不敢杀进云南。”
唰,沐晟脸色顿时涨的更红了。
何碌见朱高煦突然不问建文帝的事,反而在挑拨西平侯,想到朱棣干的事,不由怒道:“西平侯可别被朱棣糊弄了,耿氏兄弟,前车之鉴啊。”
耿琦果然也道:“我二哥举山海关数万精锐投降,他说杀就杀了,我离开南方时,还听说他常常派锦衣卫查看驸马梅殷,梅殷在淮安坐拥几十万大兵,不战而降,朱棣都没念着他的功劳,处处针对。”
这两人突然帮朱高煦说话,实在是大伙都痛恨朱棣,这下西平侯听的脸色更是难看。
朱高煦这时又道:“其实西平侯也有个安全的办法,把你母亲和耿琦交出去以证清白,我想朱棣可能饶你一命。”
“汉王不要激我。”西平侯大怒:“我沐晟岂是这种人。”
嘿嘿,朱高煦干笑。
此时西平侯沐晟他们已经知道,朱高煦在意的,并不是建文帝的生或死。
“汉王到底想干嘛?”沐晟瞪着朱高煦。
“起兵讨逆干朱棣。”朱高煦直接道。
四周哗然,所有人目瞪口呆。
虽然刚刚朱高煦已经说了对朱棣的不满,但大伙以为他可能在骗西平侯他们交出建文帝,接着朱高煦挑拔朱棣和西平侯,大伙也以为朱高煦只是在表达自己封地云南的不满。
谁也没想到,朱高煦居然又想造朱棣的反。
所有人都被朱高煦的话给惊呆了。
亦不知过了多久,还是西平侯率先反应过来,他表情似笑非笑的看着朱高煦,明显在嘲笑朱棣父子这关系。
“就因为朱棣把你封地云南,没有让你为太子,你要起兵反他?”沐晟语气有嘲笑之意:“汉王用啥理由起兵?”
“其实我想起兵,并不是为自己。”朱高煦却道:“当初我和朱棣起兵造反,是因为朱棣说如果不反,朝廷要杀我们。”
“我们当时也是为了活下去。”
众人不置可否。
西平侯欲言又止,还是静静的听朱高煦说。
“可没想到,朱棣一旦大权在握,变的毫无人性。”
“他纵兵扫北,动则屠城,凶残暴虐,灭人十族。”
“你问我用什么名义起兵?”
朱高煦突然大声道:“君不正,臣投他国,父不慈,儿走他乡。”
“我用三纲五常,天地真理。”朱高煦的声音越来越洪亮,说到最后,简直是字字有声,震憾天地。
“朱棣无视高祖传位起兵靖难,是为不孝,身为人臣,谋朝篡位是为不忠,纵兵扫北,动则屠城,是为不义,灭人十族,妇幼连坐是为不仁。”
“朱棣为君不正,为父不慈,这种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父亲,我为何不反他?”
“天下百姓,谁不反他?”
轰,朱高煦的话简直直入众的灵魂深处,让现场所有人听的心潮澎湃,激动不已。
古人干啥事都要站在道德的至高点,朱高煦也可以。
虽然他心中认为没啥用,因为只要用武力夺取天下,就可以随意的改变史书,指鹿为马,巅倒黑白。
朱棣就是这么干的,他登上了皇位,推翻了建文帝的一切合法性,把建文帝的所有治国政策定性违法,认其祸国殃民之术。
说什么造反要师出有名,道德理法都是假的。
枪杆子里出政权才是至高名理,只要有兵有实力就能坐皇帝,这才是恒古不变的真理。
谁能掌握天下至高无上的话语权,谁就是道德理法。
历史上所有改朝换代,有多少是师出有名,站在道德理法上的?
郭威上位师出有名吗?朱棣造反有道德理法吗?
赵大兵变师出有名吗?李二夺位有道德理法吗?
做为一个穿越者,朱高煦从来不信道德理法,他只信手中的实力和兵力。
他不需要任何人的支持,只要有军队支持就可以。
什么读书人,什么地主阶层,什么官员,朱棣造反得到这些人支持了吗?
连河北的老百姓都不支持朱棣,逼的朱棣屠城泻愤,他还不是成功了。
却听朱高煦继续道:“自从朱棣上位之后,本性暴露,大开杀戒,动则诛杀前朝学士文臣,要么诛杀满门,要么屠灭九族,更派兵扫北,屠杀河北百姓。”
“在他的残酷的暴政之下,千万大明百姓横遭屠戮,其凶残本性,惨无人道的行为,已经天怒人怨,举国愤慨——”
“我朱高煦,身为皇高祖亲孙,愿遵三纲五常,大义灭亲。”
“父不慈,儿举兵讨逆,为正国风,为民请愿,天下黎民,当共迎之。”
“说的好。”何碌这时激动的大叫,差点是鼓掌而欢。
朱高煦明明就是贪图皇位,却不要脸的说的如此冠冕堂皇,大义凛然,何碌是真心佩服。
这父子真是一个德性,都能面若常色的把不要脸的话,说的如此大义凛然。
西平侯也被朱高煦这番话给深深震憾道。
更没想到朱高煦连造反的借口都找好了。
而且朱高煦这借口比朱棣的起兵靖难要高明太多。
他可以想像到,一旦朱高煦起兵,很多前朝的文臣后代,还有被屠百姓的北方都会支持朱高煦。
天下的百姓也会观望,毕竟朱高煦的借口更加大义凛然。
但西平侯不会就这么被忽悠。
他知道朱高煦是为了得到他们的支持。
更想骗出建文帝。
西平侯沉默了片刻,缓缓道:“你现在起兵,有多少胜算?”
“最多两成。”朱高煦道。
四周哗然,何碌欲言又止。
“但是给我三年时间,我有十成。”朱高煦马上道:“不过,我需要西平侯和诸位的全力支持。”
他现在学朱棣,有什么好话,都说满。
其实再给他三年时间,他也未必有五成机会,但必须要说十成。
这是朱棣的套路,骗别人先要连自己都骗,这样才能骗成功。
何碌这时沉声道:“三年时间朱棣的统治都差不多稳固了,你现在不起兵,以后就没机会。”
何碌居然巴不得朱高煦立马起兵才好。
朱高煦马上摇头:“统治稳固没啥用,最终还要战场上见高低。”
“三年时间我练兵养马,足以训练出一支无敌精兵。”
“朱棣起兵初,只有八百亲兵,拿下北平,也才一两万人。”
“我只要有十万精兵,就有信心横扫天下。”
建文帝统治不稳吗?朱棣还不是打败他了。
朱高煦觉的自己起兵条件和面对的困难,比朱棣小多了。
这要不成功,那也不配当穿越者。
第212章 越乱越好
朱棣有的他都有,朱棣是皇高祖之子,他是皇高祖之亲孙。
朱棣没有的他也有,朱棣残暴,他大义灭亲,绝对站在礼法道德的高度上。
朱高煦这番话是说的何碌、耿琦他们热血澎湃,但西平侯反应不大,估计是在评估这事的成功性和他能得到的好处。
现在他们沐家就是永镇云南,说实话,真没必要跟着朱高煦起来搞事,就算成功了,朱高煦还能给他多少更高的好处?
但问题的关键是,他现在被朱高煦当众抓包,一旦不答应,朱高煦指不定会干出什么事。
朱高煦知道在云南一定要得到沐晟的支持,不然一切都是假的。
“西平侯是知道的,整个靖难之战,大小战役,所有的硬战,都是我朱高煦打赢的,没有我朱高煦,朱棣能坐的上这张皇位?”
“论打仗,我从来没有输过,西平侯一定要相信我,朱棣部下,大部份将领都是支持我当太子的。”
“所以我们只要起兵,三年之内,胜算极大。”
“事成之后,西平侯将为镇西王,世代永镇云南。”
朱高煦跟着朱棣,学到很多,如比画大饼啥的。
不料西平侯笑了:“燕王当初还和宁王说平分天下呢。”
“刚刚汉王不是说了,燕王还和你说世子多疾,让你勉之呢。”
哈哈哈,房屋里诸人都脸带笑意,隐隐在嘲笑他们父子。
不料朱高煦却板着脸问:“西平侯有没有听过我朱高煦,言而无信的事情?”
“。。”现场诸人顿时愣住。
“当初我去京师找李景隆,正是黄子澄的女儿黄樱帮了我。”
“大军进京师后,我满城寻找,至今不知所踪,我怀疑已经被我父王杀了,这才是我愤而起兵的另一个原因。”
“对高煦有恩的人,高煦永远都不会忘记,无论他是什么人,高煦一定会报答他。”
耿琦马上道:“京师都在说汉王这件事,汉王情深义重,当天差点砍了谭清。”
何碌等人逃的早,不知道这件事,现在耿琦这一说,大伙不由刮目相看,没想到汉王这么重情义。
西平侯脸色微正,朱高煦满城找黄樱的事,的确搞的天下皆知。
据说还和朱棣的亲信部下起了冲突。
在信用上面,朱高煦似乎真的比朱棣强多了。
“人无信不立,这个简单的道理,高煦还是懂的。”朱高煦极尽的诱惑西平侯。
但西平侯可不是这么容易被忽悠的,因为他支持朱高煦的获得和付出,完全不能成正比。
他和何碌对视几眼,更沉声道:“若是我不支持汉王呢?”
朱高煦面不改色,淡淡的道:“那俺只能把何碌他们先抓起来,然后一个个严刑拷问,必然能查出我想要的东西?”
“汉王对我们所说的话,不怕我们说给朱棣听?”西平侯道。
“我先一刀把你砍了,再上报父王,伱带兵反坑,意图包庇建文帝。”
西平侯苦笑:“看来我不得不支持汉王。”
“来人。”朱高煦大喜:“摆案上香,我要与西平侯,结为异性兄弟,天地为鉴,同生共死,不离不弃。”
“。。”西平侯。
“西平侯怕我和朱棣一样,以后说话不算说,今天咱们就当天发誓,诸位可为见证。”朱高煦套路比他父皇朱棣还多,这翻操作下来,现场不但有他自己部下见证,还有何碌他们,果然很信服。
西平侯这时想后悔都不能,不合作朱高煦就要一刀砍了他,他绝对相信朱高煦敢这么干。
当下,很快香案摆好,朱高煦的部下周虎、典盛都在,西平侯外面两个跟班也被叫了进来做见证,加上何碌他们,现场人十几人,场面十分隆重,也很信服。
何碌他们表情都有点兴奋,他们当然不想一辈子藏在这种山沟沟里,只要朱高煦起兵造反成功,他们都能重新回到繁华的京师。
现场要说支持朱高煦起兵的,就何碌齐兴他们是举双手双脚的。
“皇天在上,诸位见证,今天我朱高煦与西平侯沐晟结为异性兄弟,从今天起团结一心,共抗燕逆-——”
“他日如有违背,背信弃约之誓,让我朱高煦受万箭穿心,五马分尸之苦,全家不得好死,断子绝孙,天打雷劈-——”
古人肯定比较受发誓这招,所以朱高煦说的极重,尽理体现自己的真心诚意。
朱高煦这盟誓,彻底把他们震惊了。
西平侯听的也只能苦笑,跟着朱高煦读了一遍。
现场院子里还有养的山鸡,直接切鸡头,喝血酒,两人当众结为兄弟。
“大哥在上,请受小弟一拜。”朱高煦结拜完,立马下拜。
“高煦快起来。”西平侯沐晟那受的起,赶紧扶起他。
他很聪明,马上道:“事情未成之时,咱们还是以官面上的话相称,以免让人怀疑。”
“但凭大哥吩咐。”朱高煦笑道。
西平侯一愣。
朱高煦又改口:“听西平侯的。”
西平侯这才笑了。
能得到西平侯的支持,朱高煦瞬间感觉自己成功率大增。
沐家在云南经营多年,从地方官到各卫所大将,绝大部份都是沐家心腹所在。
朱棣虽然在登基之后做了些事情,但换的都是最高层的大将,即郑祥和四位都指挥同知。
而在都指挥同知以下,有都指挥佥事,各卫所指挥使,指挥同知,指挥佥事,千户,副千户等,基本全是沐家心腹居多。
很快,西平侯,何碌,朱高煦三人来到另一间僻屋,三人围坐一团。
“我们该如何做?”沐晟问朱高煦。
其实他刚才听朱高煦说,三年左右起兵,就感觉有点靠谱。
朱高煦如果急着起兵争位置,他反而要怀疑可不可靠。
“我们要云南附近打仗,越乱越乱,比如,打安南。”朱高煦知道朱棣几年后会打安南,但他现在就想提前打。
“为何要打安南?”西平侯问。
“安南的红河平原,是产粮重地,那边四季如春,水稻一年能种两季甚至三季,产量比中原还高。”
“安南以南的沿海可建海港和船厂。”
“我要有自己的船厂和战船。”
“退一万步,就算打输了,咱们还可以避之海外。”
“还可以在安南练兵,征召当地山民,以利训之,可为强援。”
“最重要的是,只要打仗,就有兵权。”
有了兵权,就可以做很多事。
“安南现在啥情况?”何碌问西平侯。
西平侯果然还是比较了解,毕竟是隔壁邻居。
他缓缓道:“安南王室原本是陈朝——”
1225年,越南李朝女皇帝李昭皇禅位于陈煚,陈朝建立。陈朝对内沿用李朝国号“大越”,对外国号“安南”。因君主姓陈,史称陈朝,都城位于升龙(今越南河内)。
但在建文年间,即1400年,陈朝外戚胡季犛篡夺了皇位,改国号为大虞,陈朝灭亡,次年又让位给次子胡汉苍,以太上皇的身份仍掌朝政。
所以现在安南已经是大虞朝,除陈少帝陈安还被软禁在升龙,陈朝王室成员,仍然有在四处避难的,其中还有到云南来避难,寻求大明帮助的。
当时建文帝正和朱棣打的难分难解,朝廷也无人理他们,到现在,陈朝流亡王室,还在云南未归。
西平侯道:“现在的确是个好机会,陈朝灭亡,向宗主国求援,这是个出兵的好借口。”
“对外,想办法让朝廷起兵打安南。”朱高煦道:“对内,逐步控制所有当地文武。”
“总之云南这边,现在越乱越好。”
永乐元年六月,明成祖把女儿常宁公主下嫁给西平侯沐晟弟弟沐昕为妻。
八月,云南大量高级将领被更换。
九月,朱高煦到云南,九月中旬,沐晟请奏把儿子沐斌送往京师求学(实则为人质),朱棣表示了嘉奖,赏赐了大量的珍宝给沐晟。
九月中旬的一天,云南统兵官府。
郑祥以前在云南当过十年大理卫指挥使,也算是云南老干部。
这十年里他和沐晟的关系非常不错,毕竟在云南,大部份中高层将领都算是沐晟的人。
因为在云南军界,除了都指挥使这个级别的官员任命由朝廷决定,其余卫指挥以下,基本都由沐家推荐,或要得到沐家认同。
这是为了保证云南在沐家的统治力,可以有效的起兵应对一切局面。
毕竟云南和其他省份不一样,云南麓川多次起兵作乱,大明皇朝对云南多次用兵,如果不能有效的使用自己人,沐家的命令无法得到彻底的执行。
郑祥当初能当大理卫指挥使,也是因为跟过沐英,与沐家关系不错。
当然了,他也跟过燕王,和燕王关系也不错。
所以郑祥是个八面玲珑的人。
自从回到云南任统兵官后,郑祥就感觉最近有点头痛,心情不好。
云南以前有总兵官这职位,基本都是在打仗时,由沐家的人担任。
这次朱棣任他为统兵官,感觉很奇怪。
但他的任务就是统领汉王三护卫。
可郑祥心里是有比数的,汉王三护卫全是汉王亲信,他统个毛啊。
不过没办法,皇帝下了命令,他只能硬着头皮来云南任职。
在见过汉王之后,郑祥心里更加认定,汉王和皇帝没有表面上那么融洽。
第213章 郑祥的烦恼(今天三更求票)
皇帝派他来统领汉王三护卫,并指定了三护卫的驻地,实在有防着汉王的一幕。
想到这里,郑祥心里还是有点替汉王不公。
汉王在靖难中立下多少汗马功劳,远在福建的他都知道。
而且朝廷当时三次在福建征兵,郑祥前后三次派了三卫兵马支援南军,可最终还是败给燕军。
战后,从福建回来的同僚也和他说过,高阳郡王勇猛无敌,百战百胜,要不是有高阳郡王,燕王早就完蛋了。
现在皇帝这么对汉王,的确有点过河拆桥的难堪。
当然,站在皇帝的立场,郑祥想着,如果自己是朱棣,也得防着这么厉害的儿子,你不怕他成为第二个李二吗?
所以思来想去,皇帝没错,汉王也没错,但我也没错啊,凭啥派我来云南?我在福建待着挺好的。
郑祥觉的自己被架在皇帝和汉王两人中间。
虽然皇帝更大,但是,万一汉王不爽,把他一锤砸死,皇帝远在京师,也救不了自己。
全国这么多都指挥使,你派谁不好,派我来?
再想想皇帝的亲信,薛禄、谭清都在广西、贵州,这就安全多啦。
这么想想,郑祥突然有点不爽皇帝。
“老爷在想什么?好像生着闷气?”妻子许氏,看到郑祥这两天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便问道。
郑祥想了想,不动声色问:“夫人喜欢福建还是云南?”
许氏道:“当然是福建好。”
“为何?”
“妾身和苤儿一样,喜欢大海呀。”原来许氏和她的小女儿郑苤都喜欢大海。
郑祥苦笑,心中更不爽皇帝,从福建到云南,全家人都不高兴。
关键是,他还得担心以后这日子怎么过。
“苤儿也到了该嫁的年龄了。你这做父亲的,尽快替她物色个人家呗。”许氏这时道。
郑苤已经十三岁,在大明朝算是适婚年龄,但郑苤说实话,从小在大理卫长大,然后又到沿海福建地区,长的不漂亮也算,连皮肤都有点小麦色,这与一般的大明小娘有明显的区别,原本在福建时,有个当地卫指挥同知的儿子也不错,郑祥都准备和那部下聊聊,没想到突然一纸调令,把他调到云南。
这下郑祥就不好意思开口了,那指挥同知是福建当地人,郑祥如果还在福建,人家肯定要看上官一面,就算不满意郑苤外表,都可能会同意这婚事。
现在郑祥要调走,人家就得考虑考虑,万一拒绝,郑祥哪还有面子。
郑祥听到夫人这话,不由陷入沉思。
女儿不小了,关键长的还不算太漂亮,如果不早点确定人家,将来真不好办。
但官做到他这位置,亲家对象还是很讲究的。
首先文官一般很少考虑,明初文武的地位还没明中后期那么明显高低,但文官们也基本不愿意和军将们成亲家,除非是开国的勋贵会考虑。
因为这会大明识字的军将真的很少,文官们心里还是看不起些大老粗和文盲。
郑祥之前是福建都指挥使,承宣布政司三司长官之一。
现在是云南统兵官,地位还在都指挥使之上,几乎和西平侯地位相当。
至少明面上,云南所有兵马的指挥调动,都要经过他。
这样郑祥亲家的对象,几乎就是云南附近的卫指挥使级以上的军将们。
当然,如果有特别优秀的,放到千户级,郑祥也是愿意的。
再低的话肯定不行,太丢份了。
郑祥在云南干过十年大理卫指挥使,所以现在云南很多卫的指挥使级他大部份都认识。
最近回来后,思来想去,想了几圈,也就找到二个。
其余的,要么大部份已经成亲,要么有的还小。
此时云南共有十九个卫,儿子们适合成亲和没有成亲的,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原陆凉卫指挥使孙霖的儿子。
一个是云南景东卫指挥使汪博的儿子。
汪博是他旧部,当年他在大理任指挥使时,汪博是他卫所千户。
汪博有两个儿子,小儿子今年十六岁,也未成亲,是可以考虑的对象,他们家和郑祥关系也不错,算是老相熟。
但郑祥也见过汪博儿子小时侯的样子,虎头大脑的,外形和汪博一样,真不算好看,就怕自己女儿也会嫌弃。
而陆凉卫指挥使孙霖在靖难中原是盛庸先锋,他的陆凉卫在靖难中奉命驻守滑口,燕王当时派朱荣和刘江领三千精兵夜袭,一战打崩了孙霖的陆凉卫,孙霖最后单人单骑逃了出去。
孙霖这次和郑祥一起被调过来,任命为洱海卫指挥使。
洱海卫就属于大理府,那边郑祥的熟人较多,郑祥来的路上是和孙霖一起过来的,孙霖有三个儿子,他见过其三子,一表人才。
按说郑祥和郑苤都是比较满意的,孙霖指挥使级别也够。
但郑祥知道孙霖参与了靖难之战,还和燕王大战,是燕王手下败将。
从陆凉卫平调到洱海卫,孙霖等于是被贬了,且当年在盛庸领兵时,他成为盛庸心腹爱将,以朱棣的德性,孙霖这辈子不可能再高升,肯定要在指挥使位上置仕。
郑祥要是和孙霖成为亲家,会不会被朱棣忌恨上?
郑祥思来想去,难以选择,于是借着今天和夫人的谈心,便说出来:“以夫人看,这两家何人可嫁?”
许夫人听完郑祥的疑惑和不解,更问:“老爷还想封侯拜相?”
“怎么可能。”郑祥苦笑:“我又没参与靖难,不是圣上的功臣,这辈子是没希望了。”
“即然不指望封侯拜相,那与孙霖成为亲家,陛下可会为难老爷?”
“。。”郑祥。
“老爷从福建调到云南,是好事还是坏事?”许夫人又问。
“这——”这就不好说了,当然不是好事,郑祥苦笑。
但许夫人说到这里,郑祥霍然开朗。
他即没可能封侯拜相,皇帝也不可能特别关照他,那和孙霖成为亲家,又有什么关系?
“我懂了,我懂了。”郑祥笑道:“孙霖那娃儿我看过,还识字,又有礼貌,的确是个不错的年轻人。”
“妾身也觉的不错。”许氏笑道。
他们全家是和孙霖全家一起坐船,然后经贵州,走的和朱高煦进滇路线一模一样。
所以一路过来两家相互熟悉,郑祥和孙霖也成为了朋友。
但郑祥是女儿,通常提亲的事由男方进行,所以一时半会,郑祥也没法开口,他得制造机会,让孙霖感觉到自己的心意,如果对方有心,就会主动上门提亲。
郑祥顿时又头痛起来,思来想去,他决定宴请汉王和西平侯,然后把孙霖也叫上,到时酒席上可以提醒下,虽然好像有点没面子,但为了女儿的幸福,也只能这么干。
原本郑祥不想和汉王走太近,但最近想想朱棣有点坑他,把他丢在两父子中间,像是火山口,郑祥也决定明哲保身,和汉王拉好关系,同时干好皇帝指派的任务。
当然,若是汉王起兵,俺还是得第一时间投降。
朱棣肯定想不到,郑祥这会心里已经想着保全自己,这都是他北平诸将起的广告效应。
燕王北平起兵,反对的,不投降的,要么被杀,要么事后被追究。
所以郑祥心里已经打定注意,先要保全全家要紧,谁让伱朱棣派我过来的。
就郑祥想着如何开口宴请汉王和西平侯时。
朱高煦在汉王府上,突然听到有钟显密报。
“殿下,原陆凉卫指挥使孙霖求见。”
朱高煦当然知道孙霖,初是郭英部下,后来成为盛庸先锋,但滑口之役被刘江偷袭而惨败。
这家伙是和郑祥一起调来云南的,但因为级别低,只是指挥使级,所以之前郑祥他们都指挥使级过来拜访,他没来。
没想到这次单独上门。
朱高煦没和他打过,也没啥交情,但孙霖突然上门,他当然要见见。
“让他进来。”朱高煦随口道,想了想后,又马上道:“等会,俺出去。”
指挥使级别好像低了点,但统领一卫,有五千六百兵马,也不可小瞧。
朱高煦决定亲自迎接,同时下令,放他们先进来。
到了汉王府大院,院内正站着一个青年武将,身后跟着两个亲兵。
两亲兵很奇怪,都戴着明军的宽檐头盔,其中一个低着头看着下面,让人看起来有点鬼鬼祟祟的样子。
朱高煦刚出现,孙霖立马上前拜跪:“末将孙霖,拜见汉王。”
“孙将军快请起,里面请,里面请,哈哈哈。”朱高煦大笑,转身往僻殿而去。
那孙霖赶紧跟上,同时看了下身后,身后有个亲兵也跟了过来。
朱高煦这时已经感觉到那亲兵的与众不同,但没有吱声,带着两人默默走到僻殿。
等三人进入殿内,那亲兵猛的抬头,跪下:“汉王,末将走投无路啦,只能来投汉王殿下。”
朱高煦定睛一看。
“盛都督。”朱高煦喜出望外。
孙霖亲兵居然就是盛庸。
当初朱高煦在京师就劝盛庸逃命,盛庸当时就深以为然,并面见了平安,也劝平安逃命。
平安和盛庸两人平时很难聊到一块,但对朱棣的评价都是一样,此人睚眦必报,定然不会放过他们。
第214章 拨云见日
原本盛庸被朱棣派往淮安,他还想先看看情况再说。
不料耿炳文三个个儿子前军都督佥事耿璇、后军都督佥事耿瓛、尚宝司卿耿瑄先后被朱棣所杀。
盛庸顿时知道大事不妙,接着,盛庸听到消息,朱棣经常派人潜入驸马梅殷府上,被梅殷觉察,私底下多次大骂朱棣,盛庸就知道,梅殷将来恐怕也不妙。
于是,盛庸更联系平安,两人决定,赶紧一起跑路。
盛庸先安排全家往南,逃向朱高煦给的地址福建长沙村,然后自己乔装打扮以孙霖亲兵身份,跟随孙霖来到云南,直接投靠朱高煦。
据他所说,平安比较小心,他先和家人一起往南方福建逃,然后从福建再到云南来。
“好,好,我得将军,如虎添翼也。”朱高煦喜不自胜,连连称好。
当下盛庸又向朱高煦介绍孙霖,原郭英部下,后为盛庸先锋。
孙霖跪倒,提到靳荣,声称,当年耿炳文战死,燕军只有高阳郡王最尊重老将军,郭英郭老将军,不只一次在我们诸将提到这事。
他与靳荣也是老相识,早就有意投向汉王,上次汉王在京师募三护卫时,就想投靠,但为了掩护盛庸,所以没有参与,当然,那会盛庸也没决定逃,他肯定是说客气话,但这不重要,朱高煦很佩服盛庸,盛庸这人很聪明,即便来投靠,也带着孙霖,果然比平安麻利多了。
很好,很好,朱高煦高兴道,盛庸和平安来了之后,对西平侯,和何碌这些人来说,更有说服力。
特别是盛庸,在靖难屡败屡战,最后关头还在浦子口江上血战北军,的确算是南军最忠诚将领。
刚来云南时,朱高煦听到郑祥为统兵官,统领汉王三护卫,又见朱棣派了几个新的指挥同知到云南,沐晟又不肯见自己,立马感觉头顶四周好像有无数大山,压抑的他心里很难受。
自从撞破西平侯与何碌见面,又遇到盛庸和李霖相投,朱高煦又突然感觉到有种拨云见日,霍然开朗的欣喜,似乎所有的一切困难,都能迎刃而解。
盛庸到后的第二天,西平侯沐晟终于带着云南的一堆文官到汉王府拜见汉王。
云南承宣布政使司前任左布政使在燕军进京后,投河而死,朱棣登基后在永乐元年大量更换了当地的主要文官。
现任左布政使为原北平右布政使曹昱。
原刺史曹昱被改任为山东右布政使,这次朱棣直接把他派到云南来。
升刑科都给事中周璟,为云南右布政使。
原历史周璟升任山西右布政使。
另有通政司左参议苗微,升为云南按察使。姜涤、周乐为按察使副使。
原刑部主事茹琪为云南按察司佥事。
朱高煦在大殿里接见了这些文官,发现云南四品以上的文武官员,基本都被朱棣换了,今天很多来的官员都是今年刚上升的。
有些人还是燕王府的老相识。
朱棣这是多么不放心朱高煦,换了这么多文武官将到云南。
可惜现在朱高煦搭上了西平侯,只要再把郑祥拉下水,加上各卫所指挥使级以下的中层军将,那么朱高煦就有信心控制住整个云南。
西平侯来了之后很冷淡,当着众文官的面,也没和朱高煦聊几句,好像只是为了表面功夫,拜见完汉王后,就借口离开,其他文官有的也赶紧离开,只有北平呆过的曹昱和朱高煦较熟,坐了片刻之后,才离开。
官员们陆续离开,第二天有消息传到云南府各处,说是西平侯和众文官昨天不给朱高煦面子,进去打了个招呼就走,汉王在府上大怒,砸了很多器物。
其实西平侯前脚从前门离开,后脚又从后门进府。
进府之后,西平侯见到盛庸,甚为震惊。
更让他震惊的是,盛庸是直接从淮安举家逃到云南。
一见面的第一句话,盛庸就把西平侯拉下水。
“燕王的德性末将太了解了,现在不杀我和平安是为了做做样子,等他坐稳了天下,我们这些人,都要被清算。”
盛庸说我们这些人时,明显把西平侯也计算在内。
你云南在靖难时,也是派了兵的,虽然只派了一卫兵马,但也那是派啊。
西平侯嘴角一抽,想到朱棣登基后,立刻把云南都司、布政使司、按察司三司重要官员换了个遍,明显是针对他的。
这么想想,好像也有道理,以朱棣的德性,等他坐稳了屁鼓,肯定也要找我麻烦。
西平侯都已经和朱高煦结为兄弟,歃血为盟,盛庸的话只会让他更加铁了心和朱高煦走在一起。
“盛都督你点子比较多,大伙合计合计,我要朝廷攻打安南。”朱高煦这时道。
盛庸则立刻问西平侯道:“安南现在怎么情况?”
西平侯把安南的情况和盛庸说了下,还说现在有个叫阮康的人,是陈朝宗室的家奴,在虞朝建立后,曾起兵叛乱,想恢复陈朝,失败后逃到云南。
“陈朝还有宗室在不?”盛庸问。
“陈朝宗室已经被胡季犛杀光了,只有陈少帝还被关在升龙。”
其实西平侯的消息还慢了点,因为就在朱高煦到云南的前两个月,七月份,胡季犛知道明朝换了皇帝,已下令把陈少帝处死,然后派使者去大明京师,陈朝皇室绝灭,自己儿子胡汉苍以外甥的身份被群臣推戴为皇帝,请求册封。
朱高煦他们现在在商量安南的时候,胡汉苍的特使已经到了大明京师。
盛庸听闻之后,沉默了片刻,想出一个妙计。
“让阮康自称陈朝宗室,请求大明宗主国出兵相助复国,指责胡汉苍阴谋夺位。”
“朱棣自己就夺位来的,肯定不能容忍别人也这么干。”
“他需要站大义和道德的立场,来证明他的皇位有合法性,所以不合法的胡汉苍,一定是他的打击对象。”
原历史阮康就是这么干的,没想到盛庸居然和阮康的想法不谋而合。
不过原历史阮康到明年才向大明京师逃亡。
朱高煦当然不会记得这些历史,不然他早就提出来了,现在盛庸提出来后,他想了想,觉的可以试试。
因为盛庸对朱棣的分析很到位,朱棣这种不合法得到皇位的人,为了证明自己合法,一定会打击其他不合法谋夺皇位的事。
“我觉的还可以加一条,朱棣肯定会对安南动兵。”朱高煦这时道。
西平侯和盛庸都看向他。
“在外面散布谣言,建文帝自贵州逃入安南。”
西平侯神色微变,但没有说什么。
盛庸眼睛一亮,点头道:“可以这么干。”
九月下旬,云南统兵官郑祥在府上宴请汉王,西平侯,云南左右布政使、按察使、都指挥使等云南的重要文武官员。
他宴请的级别都比较高,只有孙霖级别低了点,但孙霖是和他一起从京师过来的,还没有去洱海卫任职。
洱海卫距离昆明还是挺远的,孙霖到了之后,一直拖着没走,说是想拜见西平侯,郑祥也有心结交西平侯和汉王,于是便找了个时间,宴请汉王等人,并带上了孙霖。
席间,汉王坐首位,大伙推杯换盏,气氛看起来挺融洽,因在座的除了汉王和西平侯,几乎全是朱棣在登基之后换到云南的新官儿。
左布政使曹昱更是个玲珑人儿,席间专门吹捧汉王,说他靖难的不世大功,大伙也跟着附合。
这会文官们对朱高煦的待遇还一知半解,不算明白,可武将们心里门儿清呢。
曹隆和郑祥都知道,陛下都在暗暗防着汉王,汉王肯定不想听这些事。
不过没办法,曹昱专挑这个说,他们也只能勉强陪着,又不能点破。
席间西平侯很少说话,有人敬酒他才回应,他好像和汉王不和,两人相互间除了各敬了一次酒,都不说话。
要不是有曹昱和郑祥比较能说会道,现场的气氛估计挺尴尬的。
酒宴到一半,西平侯突然道:“按祖制,咱们这些文武官员,是不能聚在一起这么喝酒的。”
刷,郑祥脸色通红,汉王脸色也不好看。
西平侯又道:“不过郑都督重返云南,汉王又落藩在此,今天算是为两位接风洗尘,以后咱们可不能这样干,不然言官弹劾起来,可就不好交待。”
大伙纷纷点头,说西平侯说的有道理。
眼看着酒宴要结束了,郑祥多次抬头看曹隆。
他已经找了中间人,请云南都指挥使曹隆开口试探。
曹隆也酝酿了很久,见郑祥不停暗示,便再次起身,敬孙霖。
他笑吟吟的道:“孙指挥使驻镇洱海,那边条件比较辛苦,以后有劳孙指挥使了。”
“不敢不敢,这是末将的本份。”孙霖赶紧道。
曹隆和他喝了一杯,又问:“孙指挥使家属都跟随来了吗?”
“都来了。”孙霖笑道:“习惯带着内人,不然一个人,睡不好觉啊。”
大伙哈哈大笑。
“孙指挥使儿女多大了?”曹隆随口聊着。
孙霖道,长子二十一,次子十九,三子十六。
居然有三个儿子。
曹隆叫道,乖乖孙指挥使厉害啊,三个全是儿子,俺有两个都是女儿呢。
不料孙霖马上话由一转,笑道,我那不肖的三子孙城又蠢又笨,至今未娶,还请在座的诸位上官们多多帮忙,若有合适的,可以介绍一下,必然重谢。
曹隆和郑祥一听大喜,曹隆立马道:“这么巧,那我就不客气作个媒了。”
“郑都督的爱女郑苤也未嫁,这不是现成的吗?”
众人轰然叫好,一起附合。
第215章 被拉下水了
孙霖脸色通红,瞪着郑祥,说话也结结巴巴:“这,这,这怎么高攀的上?”
郑祥也装模作样,抹了抹嘴巴下面几乎看不到的胡子,乐道:“这事我也做不了主啊,得问问我家夫人才是。”
曹隆立马道:“下官去问,今个就把这事办了。”
布政使曹昱也笑道:“打铁要趁热,就这么干。”
朱高煦微笑不语,冷眼旁观现场。
云南文武官员表面看起来一片和谐,现场气氛融洽,倒是出于他的意外。
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这些文武都是朱棣登基后调派来的,算是一个派系。
而且大家初来乍到,还没有发生什么冲突。
但时间一长,地方文武之间,必然会有摩擦出现。
于是在当晚的宴会上,郑祥与孙霖成为亲家,确定了郑苤嫁给孙城的事情。
两家人好像也挺着急的,说办就办。
九月下旬就把两人的婚事给办掉,然后孙霖到洱海卫任职,孙城和郑苤就住昆明城里。
在成亲前,孙城连官职都没有,因为靖难的时候他年纪还小。
然后靖难时孙霖是战败的一方,所以郑祥和曹隆打算为孙城谋个总旗先干干。
不料,孙城前脚成亲,后脚私底下告诉郑祥,想去广南府当个文官,去帮汉王屯田种甘蔗。
但表面上,算是帮布政使派去的人。
郑祥当时听到后,脑子里嗡的一声,整个人凌乱了。
我去他娘的,孙霖是汉王的人?
郑祥对孙城很满意,孙城不但年轻有为,人还挺聪明,长的也不错,又识字知礼。
没想到孙霖居然是汉王的人。
他又爱又恨的瞪着孙诚片刻,终于苦笑长叹:“你特娘都把我女儿睡了,我还能怎么样?”
“你安心去呗,好好待苤儿。”
“岳父大人放心,我定好好待苤儿。”孙城恭恭敬敬的道。
这时郑祥就知道上了汉王的贼船,如果朱棣知道他女儿嫁给汉王部下的儿子,那肯定得把他调走。
事已至此,再想想朱棣对他不够仗义,他只能站到汉王这边,因为无论他愿不愿意,他女儿嫁给孙城的事,已经成为事实。
没几日,有汉王部下过来,要把三护卫人马大量调动,郑祥只能装不知道。
他按朝廷要求,每月往京师汇报一次密信,言,汉王三护卫按朝廷要求各守一方,囤田种粮。
阮康三十出头,还很年轻。
他的妹妹嫁给了陈朝的一位宗室,所以严格意义来说,他即是陈朝宗室的家奴,又沾亲带故,算是皇亲。
陈朝灭亡后,阮康更以皇亲的名义,改名陈天平,组织反抗。
他也不想这么干的,如果能投降的话,他也宁愿投降胡汉苍。
但他妹妹嫁的陈朝宗室,妹妹全家被杀,胡汉苍也不打算放过他,所以阮康只有拼死反抗。
在安南时,他组织了一部份当地人的起义,结果失败,然后逃向云南。
他来了云南将近一年,原本刚来时就向大明朝求救。
可那时建文帝自身难保,正在和燕王靖难大战。
当时的布政使和西平侯一直让阮康再等等。
这一等就等了近一年。
如今终于等到永乐元年,大明新皇帝上位,阮康觉的,不能再等了。
云南这边,知道他原名叫阮康的只有西平侯。
因为只有西平侯驻守云南多年,对安南的情况比较了解。
那些地方官员,一两年就换,谁认识他阮康还是陈天平。
阮康知道,如果想用陈朝皇亲的名义得到大明帮助,一定要得到西平侯的支持。
这天阮康在会馆里召集部下和亲信。
看着身边仅余的十几个人,阮康心里其实也很没底,但没办法,要么起来反抗,要么就一辈子在云南混吃混喝,可大明朝也不可能养他们一辈子。
“今日召集大伙来,是商量一下我们后面何去何从?”阮康不动声色的对诸人道:“咱们来大明朝已经快一年了,大明朝内部也是刚刚结束叛乱,现在摆在咱们面前的有两条道。”
“一是去大明京师,求大明皇帝帮忙复国,如果成功了,大伙都能封侯拜相,福泽后代。”
刷,现场十几人眼睛都亮了,谁不想复国成为开国功臣?
“二是放弃这个想法,就在云南苟且安命,渡过余生-——当然,还得防着胡汉苍派人来追杀。”
阮康也是很有套路的人,历史上能假扮陈天平骗到朱棣,让朱棣为他动兵,当然是有本事。
他这两条道一说出来,部下们想都不用想,肯定要走第一条。
“阮将军,听说明皇也是叛乱夺到的皇位,他们,会支持我们复国吗?”阮康一个家将阮威这时问道。
其余的人也纷纷以询的目光看向阮康。
明皇帝朱棣和胡汉苍父子一样是夺位的,会支持他们吗?
阮康想了想,笑道:“以我对汉人的了解,越是受过苦难的人,一旦得势,会比普通人更加的凶狠和残暴,比如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据说小时侯很清苦,还要过饭,做过乞丐,所以他当皇帝后,杀人如麻,对官员和百姓都非常残酷,还发明了各种剥皮点灯的酷刑。”
“明皇帝朱棣得位不正,这种人为了标榜自己的大义,一定会站在道德的立场,支持我们,强烈谴责胡汉苍这种谋朝篡位的奸臣。”
“阮将军说的好,当借助大明的力量,为我们复国。”有部下惊喜道。
“但我们需要一个合法的身份,而这个身份,一定要得到西平侯的支持。”
“我们送了这么多珍宝给西平侯,他定会支持我们吧?”
原来他们从安南逃到云南,曾带出来很多陈朝王室珍宝,送了好多给西平侯,从而得到西平侯的庇护。
“这可不一定。”阮康长叹:“我再去找西平侯看看。”
阮康话音刚落,外面有人敲门。
阮康等打开屋门,只见亲信郑求峰神色严肃的道:“阮将军,西平侯府有人来了。”
十月的广南府有点热闹。
广南府地处云南最东面,也算是个要冲,东部与广西相邻,南部与安南相接。
大明朝在这里设了个广南驿站和宝月关,两个卡口,驻兵不到两百。
因为这边算是土司地盘,当地土司为侬氏。
从大理国到宋、元,一直由侬氏世袭。
明洪武十七年(1384),侬贞佑纳土归附,明改广南西道宣慰司为广南府土同知,属云南省布政司,授贞佑子侬郎金为土同知,正五品。洪武二十九年(1396),都指挥同知王俊奉命率领后卫官军至广南筑城建卫,侬贞佑不自安,乃集众据山寨抗拒,被王俊打败就擒,解送京师处理,同时降侬郎金为广南府土通判,由正五品降到正六品。
为了维护和当地土司的关系,明廷在广南府采取的还是滇人治滇的方式,毕竟广南府在云南的偏角疙瘩,也没什么好处,人家土司在当地经营了几百年,不好硬占。
所以明军最后放弃在广南建卫,只是筑了个宝月关,驻兵一百多,由百户童江统领,加上军户的家属,当地大概有三四百汉人。
此时广南府的土司人口大概有一两万人,土司们用的还是奴隶制,所以当地土族大部份都是侬氏的奴隶家仆。
侬氏以通判身份管理广南府,知府是汉人宋承文,却没啥权力,只负责调解当地和汉人的关系。
侬氏现任土司为侬郎金,当年任命为土同知时,朝廷要求每年侬氏按成年男性人口数上缴粮税,七千五百石。(一丁一石)
侬郎金不肯,直接跑了。
后来明军来建卫城,侬贞佑不满,认为对他们有威胁,并与明军打了一仗,被打败后,抓到京师,侬氏无人做主。
侬郎金只好又回来,但官被降了一级。
经过与明军的协商,明军后来没有在这里建卫,只是筑了个宝月关,在西洋江边上,并且粮税不再按丁口计,而按户征。
这广南府其实是个好地方,因为南面是西洋江,江两边有成片成片的平原,适合屯田种粮。
侬郎金部族一共有四千多户。
开始明军按人丁口人头来收税,后来侬贞佑打了一仗,于是改为户收。
所以侬氏每年要上交明廷约四千多石粮。
广南府这边天气不错,种植水稻一年可两熟,但土司们实在种植技术不行,明廷也没人教管他们,所以粮食产量是非常低的,平均每年亩产也就两石出头,明军只按户收,其实税赋并不重,只要每户种的田亩数多就行。
可当地土人们对种田不是很感兴趣,技术又差,更多的以当地特产为主,所以每年的粮税也是个难题。
十月中旬,侬郎金正和知府宋承文在府衙里喝茶谈事,突然有其部下来报,外面来了大量的人马,连绵不断,好多人马啊。
侬郎金和宋承文都吓了一跳。
两人赶紧出去,站在土城墙上,只见远处黑压压的人群,像蚂蚁一样,连绵到更远的地方,大量的人和马还有各种车,正往广南府来。
知府宋承文也呆住,这是发生什么事了?连他这知府也不知道?
不多时,有快马率先从对面冲过来,很快把消息传到他们面前。
汉王府部下指挥同知洪铮,奉命到这里屯田种甘蔗。
接着传令兵还带来了西平侯府和云南布政使司要求地方官员配合的信令。
第216章 联姻之妙(今天还是三更)
宋承文第一时间反问,汉王三护卫不是都有驻地了?为何到我广南府来?
传令兵道:“这些都是汉王殿下的佃户,不是护卫兵马。”
宋承文这下没话说了。
洪铮原本是南军吴杰部下,最早一批投降跟了朱高煦。
靖难后,成为朱高煦三护卫之一的指挥佥事。
洪铮在打仗时就很有一套,要不然朱高煦也不会看中他。
朱高煦只在广南、新平、云州三个地方屯田种甘蔗,先用了洪铮,证明是非常看中他的能力。
随洪铮一起过来的,还有指挥佥事赵青(原朱高煦亲兵)。
两人带了一千户汉王三护卫,然后在云南府附近,招募了三千多户汉王府佃户。
云南人口原本就不多,在这里屯田数年的汉人,都明初洪武年间从大明其他省份移民来的,绝大部份为军户,也有少部份民屯。
洪铮在征召时,因为条件很好,既有军户参加,也有民户参加。
现在汉王府征佃户,屯田三年后即为终生持有,并且是不用交赋的永业田。
汉王有一百万亩田的指标,其实绝大部份是朱棣的空头支票,因为要朱高煦自己在云南屯出来。
现在朱高煦就用这指标来招揽佃户,仅免税永业田这个好处,就很吸引人。
汉王府还下了公告,各户以佃户名义为汉王府屯田,五年后立据为其所有,世代免税,同样立据为证。
其实就是这田永远在汉王府名下,但由佃户们来种,世代免税,所得全部归佃户们。
因为佃户们是不能免税的,只有汉王能免。
所以到明朝中后期和清朝时,很多老百姓因为赋税重,活不下去,自己把田卖给地主士绅,然后帮地主士绅种田,同样可以得到地主士绅免税的资格。
这也是明朝中后期及清朝很多百姓用来避税的方法。
现在朱高煦只是提前用了。
对军户和老百姓来说,最难担负的就是他们的田税。
现在汉王以藩王的名义,替他们免税,他们只需要帮汉王种五年田,这种好事,从哪找?
于是洪铮的三千多户屯田百姓军户用了不到一个月就招募齐了。
随同洪铮过来广南府的,还有孙霖的儿子孙城,他将负责屯民的管理,挂职于广南府吏员,其实帮洪铮做事。
另有原汉王府护卫一千户多军户,正是从郑祥手中调出来的。
这四千多户差不多有两万人左右,浩浩荡荡来到广南府。
因为有布政司的政令,广南知府衙门也得全力配合。
宋承文派人跟着洪铮和孙城,在西洋江东西线上跑了几个来回,最后圈了三十多万亩地,其中夹有大量的山地,没办法,云南这边还是山区比较多,且都是没开发过的地方。
但这已经是云南比较好的地区,有天然的西洋江在侧,且有很多平原。
洪铮把四千多户分为四十组,每一百十五户左右择一地建一个屯堡,以百户统领,但对外称堡长,以证明是民屯,不是军屯。
各堡抽一百户壮丁成军,以训练为主,其余的壮丁和家属俱屯田和种甘蔗。
平原用来屯田,山地之间的旱地用来种甘蔗。
普通的甘蔗种水田比较好,但用来制糖的话,就需要旱地种甘蔗。
甘庶还是很适合云南这里的天气,特别广南府靠近安南这带,很适合种甘蔗。
但朱高煦种甘蔗、屯田种粮都只不过表面功夫,真正的原因还是练兵。
半年时间,他在广南府、新平县、云州各招募四五千户,加起来数万人。
每个地方都有四十个堡,每个堡一百多户。
其中会有一百户出壮丁成军。
只要打起仗来,每个地方随时可以组建四千兵马。
三个地方就能组一万两千兵马。
但这么多汉人突然来到广南府,让侬郎金大为震惊。
大明在云南的现状,主要分三块。
一个是以汉族为主的地区,制度和中原的一样。这是明朝统治最为牢固的地方,这些地方很少,也就是云南府昆明县附近,辅射周围武定府、徵江府、楚雄府、云南府、曲靖军民府、寻甸军民府等,算是明朝核心区域,仅占当地云南全省面积十分之一左右。
另一个是土流混合区域,族群有汉族,也有少数民族。这里既有府州县,也有土司,属于混合区,包括大理府,广南府,永宁府,丽江,元江府等等,这些地方是混合区。
最后有一个是以少数民族为主的地区,也称羁縻地区。这里只有土司制度,属于自治州,权力比较大,也是明朝控制力比较弱的地方,比如车里、木邦、孟养、八百大甸等等,这些都是明朝的羁縻地区,土司制度比较强,明朝的控制力非常弱,甚至几乎没有,而这片地区,是云南现在最大的区域。
广南府原本属于混合区,汉族人数还少,侬氏的族人较多。
不料洪铮突然带来近两万人马,让汉人数和当地土人相差无几,侬郎金顿时就有点慌了,他不知道明人想干嘛,但不管干嘛,他不希望自己的地面上,有这么多汉人。
历史上侬氏继续世袭统治当地,经历清朝,民国,到民国之后,才慢慢消弱。
现在明军突然大张旗鼓的进入,这让侬氏产生了强烈的危机感。
但他一时半会也没办法,总不能和侬贞佑一样起兵反抗?
人家明人也没干嘛,就过来屯田,你没理由起兵的。
侬郎金只能先静观其变。
只见明人到了之后,就开始大兴土木,选各种重要的地方,兴建屯堡,扼守要害。
广南府是通向广西和安南的要点之一,往广西和安南都只有两条路可以走,其余的都是山路,大军难以通行,少数人马可以勉强通过。
洪铮到后,先在四条大路上,选了位置各建了两个屯堡,一下子把通往广西和安南的路先给堵上了。
接着侬郎金听到消息,有自己族中的奴隶,被明军重金收买,全家收为佃户,然后带着明人到处跑,在所有的山上,能行走的小道,都一个告知明人,明人居然开始在山上修建小型屯堡关卡。
事后侬郎金还专门看过,明人以木和石,堵住了一些不能修建的地方,可以修建的地方,都建造了小型的屯堡,通常居高临下,安排十户佃户屯守,立马变成万夫莫开之势。
洪铮了到一个月,侬氏族中有上百户投靠了明人,这在以前是没有发生过的事。
侬郎金又惊又怒,并陆续得到消息。
明人到后,先以重金请当地人帮忙筑城,族人们还挺愿意的。
接着明人开始到处宣传,可以和明人一起屯田,明人提供种子,器具,传授技术,明人还提供粮和盐,这是他们族中土人最喜欢的东西。
五年之后,就开始免税,且世代免税。
更要命的是,很多明人壮汉,勾答他们族中的小娘,这才一个月不到,新来的明人,有六个人娶了侬氏的族中女子,且似乎都是明人的小官将。
据说那些族人回来后,说明人对她们很好,家里的生活条件也好了,所以一传十十传百,侬氏族中已经人心惶惶,很多小娘,开始想着嫁给明人。
十一月的时候,侬郎金实在忍不住,去找宋承文,质问他为何洪铮的明人,抢走他这么多奴隶,且连招呼都不打一声?
知府宋承文苦笑,我也没办法啊,他是汉王府指挥使级的军将,不归我管。
再说,好像是你的奴隶自己跑过去的?
侬郎金顿时无语。
他还想去质问洪铮的,但洪铮那边两万多人,进出都有大量兵马,他那敢啊。
眼看着洪铮在广南府四周到处筑城,连山路也开始封锁,侬郎金心想,再不出声,就要把他侬氏包围在广南府里,到时他想再逃出去,都逃不掉。
这天侬郎金在家里与族人商量后决定,正式通知族人,不准帮明人干活,同时问洪铮几个意思?
洪铮如果不能很好的解释,说不得要起兵反抗再说。
但侬郎金心里隐隐觉的不好办,因为这股明人和以前的不一样。
他们先以高薪筑城利诱族人,然后用粮、盐、糖、甚至婚嫁来和他族人搭上关系,现在他想和十年前一样,振臂一呼,召集全族起来反抗,恐怕愿意的人真不多。
最主要是,联姻那招太坏了。
之前明人很看不起他们云南土人,几乎从来没有明人过来后,愿意娶土人小娘。
但这股明人来后,一个月就娶了他们六个土人,瞬息改变了整个族中对汉人的印象。
这当然是朱高煦想的办法。
历史上终明一朝,都未能真正统治云南全境,因为汉人们以文明自居,看不起云南土人,从来不肯联姻。
满清入主后,就把这招用的炉火纯清。
满清用联姻的方式,得到蒙古人的支持,打进了中原,然后在各地同样用这种方式,很快征服了各地。
联姻这招其实很好用的,你看朱棣就用的很好,为了得到朵颜三部的全力支持,也同样娶了蒙古王妃。
朱高煦专门下令,让诸将多多宣传,支持联姻,每娶当地一个土人小娘,汉王奖励五亩免税田,加二十两银子,如果和土人们关系处理的好,算立有大功,将来还要提拔重用。
此政令一出,军户们踊跃参与,纷纷想娶土人小娘。
第217章 你为啥不跑?
土人小娘们其实很多长的不差,就是皮肤难看点,黑了些,性子大部份都很温驯,因为毕竟大部份土人都是奴隶出身。
朱高煦这招极快的打开了局面,洪铮到后,明军不停和当地土人联姻,越来越多的土人也投入到朱高煦这边,为他屯田种甘蔗。
因为同一个族中的土人,亲戚们都很多,有时娶了一个土人小娘,这小娘家里,能带过来十几户亲戚。
侬郎金终于忍不住,决定找洪铮摊牌。
就在他准备出门的时候,外面却人跑进来报告:“大人,赵郎中来了。”
赵郎中是广南府唯一的汉人郎中,侬氏族人中很多人受过他的救治,与侬郎金关系也不错。
侬郎金大为意外,赶紧出去迎接。
赵郎中进来后,二话不说,直入主题。
“汉王左护卫指挥同知洪铮,想娶大人的妹妹侬阿妹,派我来提亲。”
“啥?”侬郎金一脸不可思议。
侬郎金脸色通红,又羞又怒,他知道这是汉人拉拢人心之举,不由怒道:“这洪铮连我妹妹都没见过,开口就来提亲,不就是想拉拢人心,我妹妹不会嫁给明人的。”
赵郎中劝道:“洪将军年轻有为,是汉王心腹,有心交好同知大人,双方如果联姻,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同知大人三思啊。”
“我有啥好处?”侬郎金怒道,坏处到一堆,我的族人都快被明人拉光了。
“每年给同知大人一千斤盐,一千斤糖,布十匹,另侬氏的粮税,由汉王交一半。”赵郎中直接开价。
侬郎金一愣,表情有点呆滞。
汉王这条件对他来说太妙了,首先他的税粮由四千多石降到两千多石,由汉王交了一半,另外每年最需要的盐和糖得到大量的补充。
但汉王为啥对我们这么好?
“汉王他到底要什么?”侬郎金皱眉问。
赵郎中笑道:“汉王能图大人什么?汉王身为皇族,享锦衣玉食,要啥没有?”
“汉王说只想和云南各族交好,大伙都有吃有喝,不要惹事,他这亲王就能待的舒舒服服,高高兴兴。”
侬郎金信他才怪,但他仔细想想,汉王也的确不缺啥,更没有必要图他什么。
于是十一月下旬,侬郎金妹妹侬阿妹,嫁给明军洪铮。
消息很快传遍云南各土司,震惊所有人。
这是大明朝进云南后,汉人中娶土人里,官阶最高的。
也是土人里嫁的小娘中,第一位土司妹妹。
双方首领联姻之后,后面的事就好办了。
越来越多的广南府土人加入到明人的筑城和屯田中,明人传授他们种田知识,让产量大增,并教他们种甘蔗,同时回收吃不完的糖。
然后明人自广西和安南,把多余的糖又卖出去赚钱。
更多的土人小娘嫁给明人,汉王的佃户也越来越多,屯田越来越多。
永乐元年和二年,广南府、新平县、云州三地先后展开。
“轰隆”乾清宫内,朱棣狠狠的掀翻了面前的案桌,脖子上暴怒的青筋根根呈现。
新任锦衣卫指挥使纪纲惊恐的趴伏在地,身体瑟瑟发抖。
“他们怕什么,他们怕什么,俺难道会杀了他们不成,俺岂会这么做,把俺当成什么了?”朱棣暴怒不止,因为刚刚锦衣卫指挥使传来消息,领兵驻守淮安的盛庸,已经失踪了十天,前往北平任都指挥使的平安,也没有到达北平,且两人全家,俱同时消失不见。
盛庸先被发现消失,然后北平那边一直没见到平安报倒,锦衣卫综合两人的情况,很快查明,两人应该带全家跑路了。
这特么的太打朱棣的脸了。
原本朱棣刚刚登基,地位不稳,还想做做样子,先稳住这些统兵大将,给天下人看看。
原历史上,靖难中抵抗朱棣最激烈的盛庸死在一年后,平安死在七年后。
可见朱棣对两人的恨是截然不同,盛庸抵抗最激烈,所以一年左右就把盛庸弄死了。
现在朱棣还没动手,两人率先跑路,这直接等于扇了朱棣一个耳光。
这也是在告诉天下人,他们害怕被朱棣清算,所以跑路了。
这同样是在告诉天下人,他朱棣心狠手辣,不会放过这些建文大将。
可以说,这两人带头跑路的影响很不好,并且容易给其他建文降将们带去心理阴影。
朱棣越想越生气,狠不能诛两人九族,可现在当然不能这么干。
他还得一口一个在纪纲面前说,俺岂是这种人,俺还想重用他们。
但震怒之后,他还是很快冷静下来。
“锦衣卫有什么消息?”
纪纲赶紧道:“盛庸当天从淮安南门出城,最后见到他是在宝应县,应该是往南去了。”
“平安最后出现的位置在凤阳府,过了凤阳后就消失不见,可能——往西去了--”
凤阳有水道往西,宝应有水道往南,纪纲看来,他们应该乘船走了。
“我已经让锦衣卫看守码头,南来北往的每艘船都会询问,看看能不能问到他们在哪下的船-——”
这大明每天南来北往的船不要太多,这么问根本问不出什么名堂,就算知道他们在哪下船也没有用,下船后人家可以坐马车,或骑马跑,天下皆可去。
但纪纲明知道没用,也要做点什么,不然皇帝会说他啥也没干。
朱棣当然明白这个道理,闻言之后,只好装模作样道:“人各有志,你们也不要勉强,即然他们不肯为俺效力,证明俺还是有些地方没有做好。”
纪纲马上伏地,大声道:“陛下千古贤君,宽宏大量,是他们没有福气为陛下效力,这是微臣的荣幸。”
“你起来吧。”朱棣表情严肃的想了想:“虽然俺不想计较,但这事影响不好,其他军将们难免会胡思乱想。”
“微臣已经加派人手。”纪纲道。
他的意思是,我已经派人盯着其他人,保证谁也跑不掉。
朱棣赶紧道:“可不要引起误会,都是俺大明的将士啊。”
“微臣遵旨。”
这会朱高煦要在现场,就会发现,现在朱棣那说话的表情,语气,完全和世子一模一样。
朱棣每次说高煦像俺,像俺,像个屁的。
世子才真正像他。
第二天一大早,盛庸和平安逃走的消息已经传的整个京师都是。
在家准备启程的何福顿时心里一个激棱。
朱棣进京后,先是让三子朱高燧迎娶了何福的侄女徐氏,成为赵王妃。
然后最近又安排何福佩征虏将军印,担任总兵官,镇守宁夏,管制山西、陕西、河南等兵马。
他这总兵官的权还是极大的,节制三省兵马。
皇帝的心腹薛禄也不过节制贵州和四川两省兵马。
但何福在历史上也没几年就被弹劾,吓的自杀死了。
何福总兵官的命令是五天前下的,皇帝让他七日内动身,何福在家里打点了下,又拜见了京师里的一些故人,今天就准备启身的。
但大清早就听到这消息,顿时感觉到隐隐不妙。
“老爷,夫人问什么时候走?”就在这时,家中有仆人上前询问,他们所有人都已经准备好马车,物具,等他下令启身。
何福站原地想了想:“先等等,晚两天再走。”
与其路上被追回,不如再等等,何福有种预感,皇帝恐怕要改变主意。
果不其然,才过了半个时辰不到,外面就有人叫了起来,圣旨到。
何福赶紧摆案接旨。
朱棣果然改变注意,何福仍然佩征虏将军印,担任总兵官,镇守宁夏,管制陕西兵马。
这次山西河南被去掉了,三省变成一省,何福老老实实接过圣旨。
传旨的是侯显,更是朱棣心腹宦官。
侯显假意和何福聊了几句,又言宁夏路途遥远,不好走,何大将军家里人都安排好了吗?
何福马上道,宁夏清苦,怕家里的夫人儿女们吃不消,我就带长子过去。
侯显微笑,赞道:“大将军有心了。”
等侯显走后,何福苦着脸,心中大骂平安和盛庸,你两跑路也不带我?现在还连累了我。
但当时朱棣三子要娶何福侄女,他圣眷正隆,平安和盛庸叫他,恐怕他也不会理会。
这事其实很好的提醒了他。
毕竟原历史上,他在几年后还是被朱棣弄死了。
何福接到圣旨的同时,魏国公徐辉祖也得到了这些消息。
其实朱棣心中最痛恨的人,应该是徐辉祖才是,两家明明都是亲戚,徐辉祖却拼命帮皇帝,灵壁之战前,差点大败燕军,让他功亏一篑。
不过现在徐王妃在活着,朱棣也没动他,进京之后,就让徐辉祖在家里面壁思过,其实就是软禁在家。
但京师中,还有人会经常去看望他,比如驸马梅殷。
今天就是梅殷跑到他府上,告诉他这个消息。
梅殷还道,盛庸接任他驻守淮安时,让我也跑的,我以为他说着玩玩,没想到他居然真的跑了。
徐辉祖则反问:“伱为啥不跑?”
“。。”梅殷一愣,然后道:“我身为当朝驸马——”
“驸马个屁的。”徐辉祖冷笑:“朱棣谁不敢杀?你看着,俺姐姐要是去世,第一时间就要弄死俺。”
第218章 朱高煦更不是东西
徐辉祖明显也早看穿了朱棣,要说对朱棣的了解,他比盛庸平安还甚,朱棣是什么德性,徐辉祖可是清清楚楚。
梅殷在历史上也死的很惨,知道他不会游水,被锦衣卫推进水里活活淹死。
但他也不知道自己的下场啊,反而一副不置可否的表情,很显然觉的朱棣不可能杀他。
因为他妻子宁国公主和朱棣可是兄妹。
因为朱棣生母有疑,现在当然也无人敢提,所以大伙从来把朱棣生母和宁国公主生母当成一人,也就是亲兄妹。
梅殷仗着这层关系,觉的朱棣不可能动自己。
“魏国公也说,徐王妃只要在,朱棣就不敢动你,我还怕什么。”
梅殷的意思,你姐姐在,朱棣不敢杀你,我老婆在,朱棣也不敢杀我。
徐辉祖欲言又止,最后只好长叹。
历史上朱棣是不敢杀他,只是让锦衣卫推他下河,说他落水而亡而已。
但这朱棣真不是东西,转过头,又把推梅殷下河的两个锦衣卫全家诛杀了,还和妹妹宁国公主说,已经帮她夫君报了仇。
所以在古代帮皇帝办事真得小心,办砸了要砍头,办好了也可能被灭全家。
梅殷这时道:“依魏国公看,平安和盛庸会逃向哪里?”
徐辉祖低头沉思了片刻,缓缓道:“天下皆是我大明国土,两人能跑的地方只有两个。”
“其一逃亡海外,其二-——云南。”
梅殷大为意外:“为何是云南?”
徐辉祖没好气道:“因为我那好外甥高煦在啊。”
“朱棣不是东西,朱高煦更不是东西,伱看着,将来朱高煦必要反他朱棣,到时儿子打老子可好玩呐,哈哈哈。”徐辉祖幸灾乐祸。
梅殷心中一震,想到朱高煦曾私下让自己跑路,不过这事,他当然不会和别人说。
“魏国公为何这么说?高煦又为何要反?”
徐辉祖冷笑:“朱棣大逆不道,谋朝篡位,朱高煦肯定要有样学样,他老爹能坐这皇位,他就不想坐?”
梅殷一脸不可置信的神色,下意识喃喃道:“高煦,不可能这么干吧?”
“肯定会这么干。”徐辉祖道:“到时候俺们可以看他们父子狗咬狗。”
梅殷便问:“以魏国公看,谁会赢?”
“朱高煦还是嫩了点,燕逆的兵马又都是朱棣心腹,他要么老老实实呆在云南,一旦造反,必然死的很惨。”
“哎。”梅殷长叹:“这天下,何时才能安生。”
梅殷心事重重的从徐辉祖府里出来,刚到外面就看到两个锦衣卫,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锦衣卫看到他赶紧躲起来,但已经来不及。
梅殷看的暗暗咬牙,心想早知如此,不如当初也跑了。
但他知道,现在平安和盛庸跑在前面,他再想跑已经不可能。
不过他心里还在想,平安和盛庸,到底是不是跑到云南去了?
十二月的广东日夜温差比较大,白天可能穿着单衣,晚上却需要棉衣。
刚到广东的平安有点不习惯这里的天气,差点着凉了,呆了一个多月后,终于慢慢习惯,也突然感觉这里天气挺好,比京师和北方舒服多了。
平安的脑袋有点大,所以这会他正戴着一个大大的斗笠,遮住自己的大脸盘子,然后站在高处,目瞪口呆看着前面的海边。
这边是新会县地界,对面就是后世的中山市(现在叫香山县),然后再往东就是澳港所在,现在他所在的位置叫长沙村,长沙村南面有个很有名的地方,叫崖山,宋末的崖山海战就是发生在这里。
崖门,东有崖山,西有汤瓶山,两山夹一海,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进可出海御敌、逃亡,退可据守内陆,可谓粤西海域之咽喉。
这里已经算是南方尽头,平安也不担心朝廷会追到这里。
这一个多月他都住在长沙村,他所在的长沙村全村大概有一百多户人家,平时都以打渔种田为生,家家户户都能出海,也有小船。
在长沙村西侧,有一个较大的船厂,长沙村里的人都在船厂工作,船厂里仅工匠有上百人,有船木工、艌工、箬篷工、橹工等各种工匠,非常齐全,平安呆了一个多月,感觉比官办船厂还要全面,人还要多。
但让他震惊的是,这船厂居然是汉王朱高煦的。
汉王朱高煦几个月前还在和朝廷打仗,但他却偷偷摸摸在福建办了这个船厂,平安刚听到时,简直不敢想像。
朱高煦就知道靖难一定会赢吗?就算赢了,你一个藩王,搞这么大船厂干什么?
此时前面船厂有人向他走过来。
平安赶紧从高处跳下去,迎向对方。
这两人叫杨立山和沈俊,杨立山是这里的总负责人,沈俊是船厂厂长。
平安也不知道厂长是啥官,反正都是朱高煦的人,且被朱高煦派过来好几年了。
“平将军,一切都准备好,明天可以带家人前往云南。”
杨立山上前抱拳道:“将军要不要上去看看。”
“走。”平安果断道,然后跟着两人到海边去。
海边这时停着三艘五百料商船,据说都是这船厂造出来的。
“汉王啥时办的这个厂?”平安终于忍不住问。
沈俊道:“应该是建文二年(1400年)。”
平安想想,那时靖难已经打起来了,朱高煦就派人过来搞船厂。
“这边原本就有个民办的小船厂,主要是帮当地渔民修修补补渔船用的。”杨立山道:“咱们过来之后,花钱买了下来,然后聘请了长沙村所有的村民。”
“又从附近州府挖来船匠,花了一年时间才把船厂弄起来。”
他们从去年才正式开始造五百料大船,自己造了一船,外面买了两船,现在只有三艘五百料商船,还有几艘小船。
“原本也没一百多工匠,当今圣上登基后,在长乐建新船厂,到处征诏工匠,我们借这机会,又拉了一批过来。”
这边就是朱高煦在南方的基地,当年景姝就是跑这里来养胎的。
真正的天高皇帝远。
靖难时双方打的火热,谁也管不了他,现在朱棣刚登基,朝廷在南方的控制力也没建文朝时强,更无人管他。
且这时民间都有正规的船厂,只是明初民间的船厂都只能造小船,官办的才能造千料大船。
平安越听越震惊,更没想到朱高煦几年前,在靖难初已经布局南方。
现在连船厂都造好了。
但沈俊这时道:“这边船厂还是暂时的,朝廷严禁民间船厂造大船,以后咱们还是会搬走。”
沈俊的意思也很清楚,朱棣登基后,朝廷对这块管控会越来越严,永乐二年开始禁海,他们将来肯定还是要搬走。
“搬到哪去?”平安惊道:“这么大船厂。”搬迁也不容易啊。
“往安南搬。”杨立山道:“殿下最终的目标是在安南建造比大明还大的大船厂。”
嘶,平安倒吸口冷气,朱高煦他到底想干嘛?
说话间,几人已经来到其中的一艘五百料船上面。
这是一艘五百料平底广船,上面已经堆满了货物,有人正在整理,堆放有序,看起来已经养不多全部装好。
“这都是什么?”平安震惊道。
“盐,糖,铁料。”杨立山道:“都是云南需要的东西。”
“盐是我们在附近百姓手中购买的,这边沿海很多百姓都会晒盐,但我们最终还是要自己建盐场。”
“云南那边的盐价、糖价都很高,将来咱们如果能自己晒,自己运过去,就能替殿下节省一大笔钱。”
平安越听越心惊,朱高煦连盐场都找好了,就在雷州附近。
雷州是朱高煦大将李远镇守的地盘,雷州东边有个双鱼所,原本就是个盐场,李远把亲信都移驻双鱼所,杨立山会在当地征召人手,和李远的人一起晒盐,然后沿海路运到这里,再从水道,送往云南。
双鱼所距离长沙村三百多里路,陆路要走好多天,但是走水路就快多了。
“这边坐船到双鱼所不到一天时间,来回非常方便。”
杨立山其实也只和平安说了一半,另外在福建任都指挥使的徐安也会在福建配合他们,于沿海找了处地方建盐场,到时福建和广东的盐能源源不断运往云南。
接着杨立山跟平安讲怎么进云南。
他们船从长沙村出发,从江门直接进入大明官方水驿道,因为李远是广东都指挥使,所以一路非常畅通。
广东这时的水驿道也是非常发达,从江门往北到三水县,然后往西经肇庆府、德庆州,最后到封川县。
全程一天不到,就能到过。
接着从封川县进入广西梧州府,广西东面也是水道发达。
从梧州府一路往东,经藤县、浔州府、责县、横州、永淳县、南宁府、隆安县。
五百料左右的船,一直可以走到广西思恩州的田东县。
到田东县后,就没有水路了,所有货物要下船。
但此时距离云南广南府,大概还有六百多里。
前面的水道横跨两个省,上千里长,却只要走四五天。
但后面的陆路就不怎么好走,这六百多里路,靠人力和马力要走二十几天,甚至一个月。
“广西思州是土司知州,岑氏家族世袭,朝廷在当地管控力很低。”杨立山道。
历史上在永乐后,当地连续起义,最后由镇远侯顾成的后人去剿灭。
“我们两年前就拜见过土知州岑瑛,并送上大礼,每年约定送盐两千斤,糖两千斤,每次到货后,另付工钱盐糖各五百斤,请他们的人和马,帮咱们运货到云南境内,进入云南后,广南府会有人来接应。”
“整个过程大概一个月不到。”杨立山说到最后,语气已经非常骄傲。
在朱高煦的授意下,他在靖难几年,几乎都呆在南面,凭一已之力,把整条线给铺了起来。
当然,朱高煦的指导和银子起了主要的作用,但他也是立下汗马功劳的。
平安越听越震憾,脑子里也渐渐勾勒出一副从长沙村到云南广南府的路线图。
横跨两省水陆上千里,中间还要经过朝廷都管理不到的土司地盘,和难走的山路,普通商人想都不想敢的事,朱高煦硬是生生办成了。
而且其效率比朝廷办事还要更高无数倍,一个月不到的时间,福建和广东的盐和糖,就能送到云南。
这在朝廷方面,都是不可想像的。
换个方向想,只要有足够的船,朱高煦将来,一个月左右也能把大量的兵马,从云南投放到福建和广东沿海。
此时平安知道,自己投靠朱高煦是绝对没有错的。
第219章 广积粮,缓称王
平安又问,你们这样每两个月可以跑一趟来回,一年要往云南送六次货?
杨立山道,也不是每个月都跑,汉王采购这些都是要花钱的,汉王也不是大财主,所以他们的三条五百料船,平时还要做生意。
主要是往日本、朝鲜,和江南等地跑,看风季,这边跑日本太远,只有顺风才去日本朝鲜,不然更多的是跑江南和福广。
具体跑什么,卖什么,杨立山也没向平安交代,毕竟说了他也不懂。
杨立山只说去年就跑了一趟日本,其余的时间都在大明境内,然后屯结货物,准备运往云南。
平安听到这里又是心中一动,汉王早知道自己要被封地云南了?去年汉王可没被封呢。
当天,平安全家上了其中一条五百料船,同时上船的,还有五六户工匠。
杨立山说这些都是铁匠和火器匠,将随平安一起,被送到云南,是他们在福广两地重金请来的。
三条大船带五条小船从长沙村出发,沿着官方水驿道一路往西。
路上畅通无阻,因为西南风,三天就到了广西南宁府。
南宁府是大明在广西的重要据点,这里的南宁卫也是参加了靖难大战,战后很多南宁卫所的兵士又回到南宁。
南宁卫上任都指挥使靳荣就在靖难后投靠了汉王朱高煦。
这天船队直接在南宁卫边上的建武驿停下,平安略有点紧张的看着岸边,岸边能清晰看到连锦的军营,大量南宁卫兵马就在左右两边。
建武驿对岸就是八尺寨司,还在盘查过往的商船。
“平将军下来吗?”他身边的严琛突然问。
严琛是汉王心腹,一路随行,极为照顾和尊重平安。
平安很意外的道:“这里就下船?”
“我去拜见南宁卫指挥使杨四儿,顺便送点礼物。”
平安道,你们认识?
“家兄严强,以前是这里的副千户,靖难中随南宁卫战败,降了汉王。”
原来严琛是严强的弟弟,严琛跟着兄长严强在靖难中的真定之战降了朱高煦。
战后,很多南宁卫的兵马回到这里,严琛每次经过,都来要拜会杨四儿。
杨四儿当年是千户,和严强兄弟交好,是过命的交情。
严强真定战败时,就是掩护杨四儿先逃回真定城的。
平安再次动容,只感觉朱高煦好像无所不能,整个大明都是他到处安排的人。
果然,严琛还没下船,岸边有几个南宁卫的军将们纷纷挥手大叫,看起来很熟。
“我就不去了,在船上等你们。”平安这级别远远超过指挥使,而且和杨四儿也不熟,况且他正在跑路,当然不愿意下去。
严琛估计也是随便问问,见他不愿去,便带着两亲兵拿了些礼物下了船。
大概等了两刻钟不到,严琛就回来了。
回来后严琛对平安道,南军卫很多兄弟都在骂皇帝。
原来南宁卫前前任指挥使安陆侯吴杰在靖难之后,一直闲置在家,也没被任用,吴杰估计也心灰意冷,想提前退仕,并向朝廷申请,让儿子吴璟乞嗣,朱棣不准。
南宁卫很多兄弟都是吴杰部下,吴杰在南宁卫是对大伙也极为照顾,所以兄弟们都为吴杰不忿。
原历史上,一直到弘治十八年才录复子孙世职千户。
吴杰的子孙世袭千户,比指挥使少低了好几级。
平安听着也不动声色,只是在想,朱高煦选的这条路,路上全是自己人,广东境内是李远,到了广西也有南宁卫,绝对是精心谋划过的。
以前他在战场上还有点瞧不起朱高煦,现在想想,感觉这朱高煦,比朱棣还可怕。
接着他们的船继续往西,很快来到田东县的平马驿。
这里是广西西面官方水驿道的最后一个点。
之后全是大山险路,只能靠马和人力。
这边还属于土司岑瑛管理,明军都没有人在这。
船还没到岸边,平安看到岸上聚集着好多马,骡和土人男女。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这么多土人,足足有数千人。
这边的马比较矮小,脚很短,也是利于行走山路,用来驼货。
严琛带着平安下船,对面有个黑乎乎的土人走过来,身边还跟着个汉人,应该是翻译。
严琛道:“这次我们给岑大人带来一千五百斤糖,一千五百斤盐,这样今年的盐糖和这次的费用都结了,另外,我家主人听闻岑大人又纳了小妾,再送十匹布,十匹绸,白银一千两。”
那土人应该能听懂部分,听到一半已经脸露喜色,汉人又翻译了一遍,土人大喜,咧着嘴道:“替我兄长多谢伱们主人。”他居然能说大明官话,但听起来怪怪的,要仔细听才能听懂。
严琛又道:“我们下次来,应该是在明年四月份左右,如果有提前或变动,会派人来通知。”
“行。”
双方言语不通,所以说话也不多,这土人最后双手一挥,立马四周的土人都动了起来,纷纷开始上船,帮他们卸货,然后装到马和驴背上。
平安还看到有很多女性土人,背上背着一个大大的娄框,她们把一些轻便的布绸直接往里一扔,背着就能走。
在岸边足足忙了近一个多时辰,所有物资被卸下后,他们有序的排成长队,开始往云南方向走去。
一路过去数百里,很多地方山路崎岖,大军不便通行,但在土人脚下,他们背着重物,也能如履平地。
严琛带着平安走最前面,跟着向导,还各自分到一匹土人的短脚马。
平安发现严琛身边有人一边走一边在画图,立马知道他们在记下行经的路线和山川地形。
此时他已经快对汉王五体投地。
永乐二年一月。
朱高煦来到广南府。
他是悄悄的过来,所以并没惊动当地知府和土官。
洪铮和孙城迎接了他,然后带着朱高煦一行,前往宝月关南岸二十里处。
这边是西洋江南侧最大的一片平原,中间有几座低山,原本当地土司会在这边平原里养马,朱高煦的人到了后,先霸占了,然后分出一片区域用来屯田,又准备在西南面的种甘蔗。
朱高煦到后,已经能看到江边现场多了很多建筑,治糖工厂已经盖的差不多。
沈济的徒弟王栎就在这里负责种甘蔗的事。
他已经娶妻生子,看起来也极为成熟,不再是当初被燕军灭门屠城的可怜少年。
王栎带着他们先看了看治糖工厂,然后一边向朱高煦解释他们的甘蔗地。
跟着朱高煦的盛庸奇怪的问:“乍没看到有甘蔗?”
王栎道:“现在大明有三种甘蔗,一种在二月份种,两种在四月份种,咱们用的是四月份种的,所以现在是整地,做沟,在做准备功夫。”
王栎说他们种的叫‘竹蔗’又名‘荻蔗’,因为皮坚节短难以食用,惟以榨糖,故又名糖蔗。
这也是其他地方专用榨糖的甘蔗。
盛庸听说过他的来历,更问:“都是梦溪笔谈上面的?”
“是的呢。”王栎说完,又赶紧加了一句:“我和老师,都实地查验过,广东人就是这么种的,这里也有好多我们请自广东的师傅们。”
朱高煦笑道:“这叫理论知识与实际操作相结合。”
盛庸和王栎也不知有没有听懂,但都是笑了。
这时一阵微风吹来,空中有些恶臭,朱高煦发现他们已经来到甘蔗地前。
原来佃户们正在下菜饼。
这是宋朝就传下来的技术,朱高煦也不懂,王栎说了下,还挺麻烦的,因为现在没有发酵剂,用的也是梦溪笔谈上的技术,好像要蒸煮,在云南这边的天气下,三个月才能发酵成功,冬天时间则更长。
盛庸虽然不懂农业,但见远处稻田长势不错,也不由道:“大王重视农事很好,将来必然不会缺军粮。”
云南这边有两季稻和三季稻,但这会普遍是一季和两季。
一季集中在云南府附近各府,广南府是可以两季的。
他们早稻于十二月份播种,晚稻于七月份播种。
现在正是刚刚播下去的早稻。
朱高煦在这边圈了三十多万亩田地,大部份是种水稻,那怕亩产一石,一年也有几十万石。
身为穿越者,他当然知道粮食的重要性。
靖难后期,燕军也缺粮,这使燕王陆续放走了几万被抓的南军,因为实在养不起,他也不能杀这么多人。
如果燕王后期粮食足够,他的兵马还能更多。
朱高煦更知道当时朝廷对北平控制不严,压制不够,所以朱棣到后期才开始缺粮。
朱棣如果对上朱高煦,肯定会全面压制,优先要断朱高煦的粮盐糖。
这也是为什么朱高煦现在就要囤积的原因。
云南地处偏远,绝大部份的盐和糖全靠中原供应,到时一旦朱棣截断通行,他就只能靠自己。
“粮和盐,这是军中必不可少的东西。”朱高煦沉声道:“咱们一定要多多囤积。”
“广结粮,缓称王嘛。”盛庸笑道。
朱高煦这时问王栎:“我们能制白糖吗?”
王栎愣了下,摇摇头。
第220章 意外的发现
明初还是只能制红糖(黑糖),还有脱色的有点白的糖,类似后世的冰糖,而晶莹如雪的棉白糖似的,还得到明朝中期,福建人偶而发现的黄泥水淋糖法,也正因为这个发明,使当时的白糖成为与丝贯,瓷器并列的三大出口商品。
“还有白糖?”盛庸也奇怪的问。
“多试试,找人想想办法,可以把红糖变成白糖,像雪一样,可以卖高价。”朱高煦拍拍脑袋,可惜老子也想不起来。
王栎道:“殿下放心,我会想办法的。”表情极为认真。
朱高煦又道:“通知所有人,无论是谁,只要想到办法,把红糖转白,或者其他方面,包括种田,种甘蔗,能让技术飞进,增加产量的各种方法,都有重赏。”
“千两白银或同价的物品起步,良田珠宝,要啥有啥。”
朱高煦这一说,连盛庸也动容,毕竟明朝时的工匠和农夫们谁会看的起,哪有这么重奖的。
几人在外面转了几圈,中午在其中一个屯堡里随意吃了一点,又到附近转了转,在下午时,便回到宝月关南岸。
这边有个市场,主要是当地的土人,把各种山里的珍物,和特产,拿出来卖换,和当地的明人交易。
因为在朱高煦来之前,这边明人就三四百人,其中广南府有少数官员,绝大部份明军都在宝月关驻守,也就是明军在这边是最多的,所以土人们把市场弄在这里。
朱高煦数万人马到了后,除了在山上和各路口的,大部份营房和驻地也是以西洋江为主,土人见状,把市场弄的更大,每天都有上百个摊位在这里。
朱高煦他们下午到这里,也是因为这个时候的人最多。
月宝关原驻军已经全部被调走,换成了汉王三护卫的亲信。
当地四十个屯堡,每屯一百人每天都要训练,通常下午四点左右就休息。
这时,大量的人就会到现场来看看,有什么好玩好吃的东西可以更换。
土人们不收宝钞,但大明的铜钱和银子都收,更喜欢大明的盐,糖、布等物。
屯户没啥钱,但月宝关的驻军每月有军饷,是土人们眼中的富人。
朱高煦不但发钱,还发盐和糖,把三护卫好好的的拱着,这可是他的底子和最大的靠山。
好在朝廷分担了绝大部份军饷,朱高煦只是在朝廷支饷的前提上,又多派一点,所以一年总支出大概在十万两白银左右。
要不是前期靖难他赚了钱,这会可真干不起这么多的事情,养不了这么多兵马。
朱棣靖难时,完全靠燕王府多年积累,加上打仗破城时的抢掠,这才支撑起靖难军的饷银和用度。
朱高煦这才开府几年,能存多少银子,所以必须得自己做生意。
此时的市场上人声鼎沸,到处都是吆喝声,但大部份土人的话,明军都听不懂。
好在现场到处都有翻译,也有土人汉话说的比较溜,毕竟从大理王朝到宋和元,一直有汉人在这边。
朱高煦听了会,感觉像粤语,考虑到广南府和广西极近,距离昆明极远,这边处于两省交界处,他们的话像粤语也算正常。
云南这边现在傣族多点,而侬氏其实就是壮族,声音是偏粤语一点,只是比粤语更加难听懂。
如果他们一字一字慢慢说,朱高煦估计还能听懂部分。
但是只要说快点,朱高煦完全听不懂。
朱高煦带着盛庸、洪铮、孙城、王栎,还有宦官钟显,就这么几个人走在市场上,不远处的身后跟着一队亲兵。
听着四周吵闹的声音,看着土人和明人在讨价还价,甚至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盛庸他们更是听的一脸蒙,完全不知道四周的人在说什么。
他们几个衣服穿的不错,像是大官,所以土人们看到他们都会挥手,示意他们来看看货物。
很多人都会说:“便宜,便宜,看看,看看。”
这几个汉字他们都会说,但大多次翻来翻去就是这几个字。
朱高煦很有兴趣的看着摊位上的东西,发现大部份都是药材,应该是土人们自己种的,或者从山里挖出来的。
也有一些菌类,兽皮,还有当地人特有的织品,用各种布料混合织成,看起来花花绿绿,奇奇怪怪。
还有野山茶和花茶,朱高煦还专门问了问,那家伙正好汉话很溜,一顿猛说,说采自绝壁山崖,真宗野山茶。
朱高煦心想,不是说山人都纯朴吗?这牛皮吹的比朱棣还厉害?
看朱高煦没兴趣的样子,这人又看看朱高煦几人,像是军中大将。
他眼珠转了转,从摊子里拿起一株草药似的:“将军,这个可以,你们可以用,山中行军,能避瘴气,我们上山打猎,都用呢。”
王栎拿在手上看了看,小声道:“像是中药。”又闻了闻,摇头:“不像中药,有股烟味。”
朱高煦心中一动,拿过来鼻子下闻了闻,立马有种熟悉的感觉。
他不动声色的问:“这叫啥?种的还是野生的?”
“野生的,咱们叫避瘴草。”
“。。”朱高煦。
他想了想,问:“还有啥作用?”
“可以吸,让人精神振奋。”
土人说罢,从腰后摸出一个大管子,朱高煦一看就乐了,这不就是大烟枪吗?
原本到明朝中后期,烟草才从吕宋传到大明,没想到朱高煦现在就在这山里看到。
“你吸给我看看。”朱高煦笑道。
这人拿了一点在手上,先用刀切碎,然后直接放到那烟枪里面,然后拿出火石,几下点燃。
顿时,现场一阵白烟徐徐升起,好久都没抽过烟的朱高煦微闭双眼,深深吸了下。
特娘的,就是这个味。
居然真是很像后世的烟草。
但这味道肯定没有后世的好,咳咳咳,对面那土人才吸了几口就咳了起来,四周诸将都笑了。
“这啥破玩意。”盛庸笑骂。
“好东西。”朱高煦则笑道,这真是意外的发现。
“。。”盛庸。
“这玩意能种植起来吗?”朱高煦直接问那土人。
土人愣了下,摇头:“没试过,山上只有野生的,也不是很多,价格-——”
还想说价格比较高。
“我不要你这里的,伱要能帮我种出来,我每年给你一百两银子,一百斤盐,五十斤糖,全家都可以跟着我,再给你十亩良田,要是不想种田,全家的口粮,我出了。”
朱高煦话说出来,盛庸他们也惊呆了,这啥玩意啊,要这么多钱?
比普通一个千户的待遇都好。
刷,土人瞬息满脸通红,瞪着眼睛:“将军此言当真。”
“我们汉王府的人,从来不骗人。”朱高煦不动声色的道。
洪铮他们来到广南府后,最常用的一句话就是:“我们汉王府的人,从来不骗人。”
日夜都在说,洗脑似的在云南传开来,从而打下朱高煦在云南的良好形象。
土人也知道广南这边很多土人都嫁给明人,似乎口碑都不错。
“我叫侬必玛,将军给我点时间。”
“行。”朱高煦转身,钟显马上递上来一锭十两银子。
叭,朱高煦重重放在他摊子上:“这是定金,事成之后,另有重赏。”
“我去哪找将军?”侬必玛赶紧问。
“你去宝月关,报你自己名字即可。”
朱高煦又在广南府呆了几天,那侬必玛又数次找到宝月关,要地要人。
他想在旱地上种,因为只有旱地适合大面积种植,朱高煦一一答应,还给了他一大块地做试验。
数天后,平安和广东的物货,从南盘江北岸,源源不断的进入云南,来到广南府。
三人首次相会。
平安这人向来桀骜不驯,以前李景隆领军也好,盛庸指挥也好,都是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这次看到朱高煦,赫然拜倒,叩见汉王殿下,态度无比恭敬。
除了他全家以后要靠汉王保护外,他一路跟着严琛,所见所闻,已经明显感觉到朱高煦在过去几年的暗中经营,实在是让人惊叹。
盛庸大为意外,因为在他的印象里,除了太祖外,平安从来没有尊重过其他人,即便当年跟着朱棣在北方行军,也没有这么般谦逊过。
朱高煦看到平安到来非常高兴,当晚宴请了他们全家,第二天先带他看了看广南府的情况,然后问道,高将军看看,我这里,还需要干点啥?
盛庸到后,朱高煦平时在大众面前叫他陈将军,平安来后,改称平安为高将军。
燕王三护卫中的低级兵士和将领们大部份不认识他们,而盛庸和平安不到其他地方,常常跟着朱高煦,如需要外出,必换衣打扮,带斗笠扮农民,所以除了朱高煦几个心腹诸将,无人知道他们到了这里。
像王栎,沈济他们也不认识平安和盛庸,都只知道陈将军,高将军。
平安闻言,想了想,缓缓道:“汉王这里看起来挺好,但还缺点东西。”
盛庸不动声色看了他一眼,这平安说话就是老直接,不讨人喜欢,换成盛庸,肯定不会这么说。
但汉王就喜欢这种直接人,盛庸和朱高煦呆了一段时间,发现朱高煦挺有人格魅力的,比朱棣强了不知多少,汉王很愿意听众部下的建议,如果自己说错了,还愿意诚认错误,立马更改。
这是很多大人物都不具备的品性,有些人宁愿将错就错,也不能有损自己的威信。
“你说,还缺什么?”果然,朱高煦不但没有不高兴,反而挺兴奋。
第221章 土人不好惹
“其一,云南太僻,位于大明中枢之外,汉人人口太少,整个承宣布政使加起来,和燕王北平一个府差不多。”
“其二,耕地太少,良田不多,虽然我大明这几年不断的迁移百姓,调进屯兵,开发了上百万亩良田,但产量有限,所以战争潜力不高,最多也就能动员和养五六万兵马左右。”
“其三,缺少战马,需要有养马场,我观汉王极善用骑兵,应该知道骑兵的益处。”
“如果我军全是骑兵,就算一两次的战败,也能全身而退,不会伤筋动骨。”
“靖难中,燕军多次吃败仗,也能保全实力,就是这个原因。”
“如果骑兵不够,一旦战败,可能再无翻身的机会。”
看的出来平安很用心,也很认真的帮朱高煦找问题。
他本身就喜欢用骑兵,更加明白靖难之战的痛苦。
整个靖难期间,平安统领的骑兵最多一次也就两三万骑。
南军受限于骑兵太少,每次大败,都要损失十几万余人。
可南军有整个大明帝国做后盾,可以源源不断的补充兵力,而朱高煦仅凭云南一地,是不可能有这么多补充,一旦步兵惨败,可能就没有翻身之日了。
所以平安希望朱高煦这边,骑兵要多多益善。
盛庸听完,马上道:“汉王这边,应该有一两万骑了。”
朱高煦的三护卫过来时,人人皆有马,加上运输的马匹等物,一万多骑兵是有的。
“不够,最少得有五万骑。”平安道:“汉王是要有五万骑兵,十万步营,必能席卷天下,打败燕王。”
盛庸点点头,也估计最少要有这个数。
两人也算是极为大胆,这会朱棣那边能动员全国兵马,他两人有信心,十五万兵马就能横扫天下。
当然,打仗也不是谁人多谁就厉害,朱棣也不可能集中一百万大军一起来打。
只要打胜几次,就能和朱棣一样,把自己的兵马越滚越多。
朱高煦笑道:“这边汉人是不多,但是本地土人可不少,土人不好惹,这些人如果用的好,都是是强援,甚至可以说,不在明军之下。”
历史上终明一朝,没有完全征服云南境内土司,永乐前洪武时代打麓川是以和谈结束,永乐后,明朝又三征麓川无功,最后还是以盟约谈和找了个台阶下。
所以说,除了麓川山河险要,这边的土司兵马也很强悍。
平安和盛庸没参与洪武期打麓川,闻言有点不信,他们这几天看到的当地土人黑黑瘦瘦,个子小小的,哪能打仗。
朱高煦又道:“现在不是两国交战,要不了这么多兵马,只要能打胜仗,兵马就能越滚越多,朱棣不就是这样起家的。”
大伙都是明军,帮谁打仗不是打?燕王起兵的套路朱高煦全程看在眼里,学都学会了。
“只要有五万精兵,我就敢起兵,然后必然越打越多,打到京师,老子也能有二十万兵马。”朱高煦自信的道。
众人一听,好像也是这个道理。
“休息两天,我带你们去另一个地方。”朱高煦最后神神秘秘的道。
盛庸和平安也是一脸希望,和朱高煦呆的时间越长,越觉的朱高煦比燕王还厉害,他似乎早有谋划,看起来也比燕王更有信心。
永乐二年一月中旬。
朱高煦、盛庸、平安来到新平县。
朱高煦在广南府、新平县、云州三地屯田种粮搞甘蔗,广南府是洪铮负责。
新平县这里是指挥佥事杨平赞负责。
杨平赞是韩王寨出生,在韩王寨时还负责寨子里的种田,所以对种田很有经验。
这边也是好地方,都是朱高煦在咨询了杨武之后精挑细选的。
杨武是杨平赞的儿子,杨立山和杨平赞又是兄弟,所以杨武和杨河是堂兄弟,杨武娶了朱高煦部下大将盛坚的女儿,常年跟着杨立山在南边做生意。
朱高煦把部下联姻这招,用的炉火纯青,比朱棣还厉害,现在仔细算算,几乎他部下所有大将们,都沾亲带故,所以一旦朱高煦倒霉,部下们一个都逃不掉。
杨武十六岁跟杨立山到南方,走遍了云南,最后为朱高煦选了这三个地方。
新平县西边是礼社江,东面是平甸河,南边是元江,可谓山水宝地。
但明军没有好好经营,主要是这里距离土司地盘极近,元江以南,现在皆是土司地盘,属于羁縻地区,明朝廷也管不了这里。
去年杨平赞带了三千余户佃户到这里,随行的同样有一千户汉王三护卫的精锐,然后和广南府一样,每百户建一堡,沿河沿江开始屯田。
平安和盛庸一到这边,就发现这里地形很好,还有成片的牧场能看到。
“这里能养马?”平安震惊道。
“哈哈哈,不然选这里干嘛。”朱高煦得意道:“不过这边养马有限,最多一两千匹,咱们的目标是元江以南,那片的牧场才是大。”
众将不置可否,因为都知道对面是土司地盘。
“来人。”朱高煦这时大手一挥,进来一个青年,看起来也就二十岁左右,正是杨平赞的儿子杨武。
“拜见诸位将军。”杨武一一拜见诸人。
众将面不改色,应该知道朱高煦有话要说。
果然,朱高煦让杨武先给大家科普下这边的情况。
杨武在靖难初就跟随伯父杨立山往这边跑,并且常年在这边,已经对这里了如指掌。
过了元江,就进入巅峰期麓川的地盘(现在已经不是了),明朝初和中期,数次对麓川用兵,损耗不计其数,也没有得到有效的统治。
盛庸和平安果然很有兴趣的模样,如果是何福,对这里用过兵,可能会了解一点,但他两真是一无所知,所以很感兴趣。
杨武道:“麓川国起源于麓川路,当时隶属于元朝金齿都元帅府。至大三年(1310年),麓川土司自立为王,更名“思翰法”,意为“至高无上的虎天王”,中国史书则称其为思可法(或死可伐)。思可法称王之后,与元军多次交锋,双方对峙了四十多年,谁也奈何不了对方。元顺帝至正十五年(1355年),双方最终息兵,思可法接受元朝册封,称平缅宣慰司世袭宣慰使。”
杨武的第一段话就让两人动容。
麓川一地,当年就和元朝打了四十多年难分胜负,要知道麓川全盛时期的地盘,也就大概半个云南这么大。
这么想想,汉王说这边的土人不好惹,还真是的。
明军收复云南之时,思可法早已去世,此时的宣慰使是其次子思伦发(也有人认为思伦发乃思可法之侄)。思伦发慑于明军的战斗力,于洪武十七年八月遣使入朝,上故元所授宣慰司印。于是朱元璋下令改平缅宣慰使司为麓川平缅宣慰使司,仍以思伦发为宣慰使。
当时的情况,其实是大伙都是不服对方,但又忌惮对方。
明军知道麓川很强,但他们刚刚得到天下,得缓缓积累力量,了解麓川后,才决定动兵。
麓川也知道明军早晚会来攻,所以也拖延下时间。
此时的麓川正处于巅盛之时,势力范围除了今陇川(云南省德宏州)、猛卯(今云南省瑞丽市勐卯三角地)、遮放(位于今云南省芒市西南部,与缅甸接壤)三地外,在怒江以西有干崖、盏达、南甸、腾冲、潞江、芒市、户撒、腊撒,潞江以东澜沧江以西有孟定、耿马、孟琏、大候、湾甸、镇康,澜沧江以东有威远、镇沅、者乐,甚至木邦(辖境相当于今缅甸掸邦东北部地区)、孟养(今缅甸西北克钦邦境内),总面积占据大半个云南。
明朝廷当然不愿意让麓川就这么独立下去,老朱很快用起手段,先把远干、威远二府划给楚雄,又把麓川境内的镇康单独建府,镇康这位置,等于把麓川的地盘一分为二,分隔成南北两片,这让思伦法如何受的了。
于是洪武十八年,思伦法愤而起兵十万,拉开了明军征伐麓川的序幕。
当时明军从胡广调来五万多兵马,陕西和山西调来五万多,加上云南本地来自四川和陕西的屯兵五六万,又征调了心向明廷的五万土司兵马,共计二十余万,与思伦法十万土兵开始大战。
杨武这时道:“当时的通政使司经历杨大用作为皇帝特使前往云南,在各地土司之间来回斡旋,为朝廷筹集了五万人的土兵助阵,战争中,这些土兵作用也挺大的。”
盛庸和平安听到,俱是眼睛一亮,若有所思。
据说最后思伦法得到明军大举征兵的消息时,也随后动员了几乎所有能战的兵马,达到三十万之众。
杨武道:“麓川土司几乎人人皆能成兵,所以动员潜力巨大。”
“这是前任思汉法打下的基础,当年在元朝时,思汉法一面向元王朝进贡,求得“麓川路军民总管府总管”之职,为发展赢得了一个良好的环境,一面积极筹划统一大业,利用“麓川路军民总管府总管”的身份,以缔结联盟的“非武力征服”策略,兼并了附近各路,很快建立起一支强大的军队。
第222章 元江那氏
思汉法在军事上实行三丁抽一或五丁抽二的征兵办法,同时提倡尚武精神,鼓励人民舞枪弄棒,练习武术,并每年举行一次操练比武,奖励勇士,基本实现全民皆兵。
勐卯傣族“散则为民,聚则为军”,为民能耕田种地,进行生产;为军能上阵杀敌,攻城掠地,故思家军一时名声大振,归附者时有之。
简单来说,麓川这边,只要是成年,基本都能打仗,必要的时候,连妇女都能上阵,一样可以射箭持枪。
所以在和明军的对抗中,巅峰期,他们动员了三十多万人马。
当时镇守云南的沐英,带领三万精锐于定边一战,大败思伦法,沐英用火器惊扰了思伦法的大象兵,大象受到惊吓,回头冲乱了思伦法的兵马,明军因此大胜。
此战思伦法的兵马被斩首三万余,被活捉一万多。
思伦法吃了败仗后,更遣使求和,同时表示愿意向朝廷交税。
而明廷看到了思伦法强大的动员能力,知道要想完全打败思伦法,几乎不可能。
土司们吃了败仗后,往山里一缩,朝廷大军很难再攻进去。
这也是元朝为什么和麓川对峙了四十多年难分胜负的原因。
且当时云南全省汉人也没有三十万人,而思伦法能动员三十万土人,所以明廷也顺势就坡下驴,并对麓川提出了高额的战争赔偿:包括战马一万五千匹、象五百只、牛三万头、象奴三百人。一面要求将刀厮郎、刀厮养等一百三十七名罪人交由朝廷处置。思伦发乖乖听命。
说到这里,朱高煦道:“元江境内有南溪河、养马河、置曼章那等天然牧场,盛产象、马,每年向朝廷进贡象和马。”
想想思伦法当年向明朝廷赔偿战马一万五千,象五百只,牛三万头,就知道这地方有多好了。
而且现在朱高煦来的正是时候,这会明朝在这里只有元江府,没有升格为元江军民府。
如果他晚来一年,到了明年,原历史上,当地土司首领那荣赴京朝贡后,朱棣也感觉这地方挺好的,并把“元江知府”,晋升为元江军民府。
史称:“那荣肯万里来朝,赐宴于奉天门,特加虎符一道,嘉尔忠顺,赐尔虎符,传之子孙,永守藩土。”
之后,元江那氏土司,皆忠于明朝,明朝之后屡次征讨麓川,都出兵出力支持明朝廷,到明朝中期时,仅元江军民府东路军,就有战象八十头,兵马五万人。
即便到了清初,清顺治十六年(公元1659年),那氏第十六任知府那嵩还坚持抗清,并在很短的时间内传檄号召诸土司30多万人马并联合石屏总兵许铭臣等人大规模进行抗清活动。
平安和盛庸之前还觉的云南人口不多,又没战马,条件不算好,现在听杨武这么一说,就明白这边土司极众,且还有养马的地方。
“有马就好,有马就好,哈哈,这里的牧场不错。”平安最喜骑兵,听闻这里能养大量的战马,不由喜出望外。
朱高煦这时笑道:“现在的麓川傣族首领叫思行法。”
思行法的父亲在1399年去世,思行法于去年继承父职,为麓川平缅军民宣慰使司,宣慰使。
因为麓川是傣语中勐卯的汉语译称,所以他们内部自称为勐卯果占璧王国,因为其父去世,加上洪武三十年的刀干猛之乱,勐卯国势日微,境内大小土司也各有异志,这也是为什么,原历史上,明年元江土司那氏会千里奔赴南京,向明朝廷进贡的原因。
朱高煦又道:“思行法现在日子不好过,他隔壁的木邦、勐养(都是缅甸国)数次攻打他的地盘,内部各土司首领不服他,外面还有外敌,思行法,现在也需要支持。”
“建文时思行法已经遣使使向明朝廷求救过一次,此次的新使者刀氏刀门赖,刚刚经过昆明,又去京师求救了。”
原历史上,思行法接着又在永乐五年、六年、七年、九年,相继遣使贡献,同时报告木邦、勐养侵占边境等事,希望明王朝出面解决,但明政府多以“边境土官相互攻夺是平常之事,况且是非不明,不能随意责罚”为由不予过问,或让其自行解决。思行法最终都没从明王朝得到一个明确的答复。相反,木邦、勐养却在明王朝的扶持下,或者说是纵容下,不断侵占勐卯边境地带,日渐强盛起来。
所以刀门赖最终会在南京城被无视和敷衍。
但朱高煦不知道刀门赖在南京的待遇,所以他道:“咱们现在要做的事。”
“一是让南京的人让刀门赖产生厌恶,二是拉拢思行法,刀氏,那氏等当地强大的土司。”
其中刀氏土司,包括后来云南孟琏宣抚司、车里军民宣慰司、镇沅御夷府等几大地盘,仅这些面积接近四分之一云南大小。
“有了这三家土司支持,最少能得到五到十万土司兵马,而且粮食会无忧。”
“如何拉拢?”平安问。
盛庸则道:“汉王是否已经早就盘算。”
“走,让杨武带你们去拜见下那荣。”朱高煦道:“要得到云南最大的牧场和最好的战马,必须要过那荣这关。”
元江古属西南夷地,蜀汉、西晋时名罗盘甸,属兴古郡地,元至元元年(1264)名罗盘部,属元江路治地,至元二年(1265)改为元江府,现在还叫元江府,一直到明年,朱棣见到那荣之后,才把元江府升为元江军民府。
云南那氏世袭当地,现知府叫那荣,境内有数大牧场,是麓川附近所有土司战马的供应地,商业和农业也非常发达。
自从刀干孟叛乱及思伦法去世后,经过这两件事的重挫,麓川一带的土司凝聚力就没有以前强了,以前逢年过节,和当地重要节日,各地首领都要汇聚一堂,现在思行法声望不够,每次召会,去的人越来越少。
所以当木邦、勐养两部攻打思行法时,麓川附近的各土司,都找各种借口,不再出兵帮忙。
那荣这两年虽然都去了,但眼看着来的人越来越少,也起了别样的心思。
思行法不行,完全没有其父的声望,更重要的是思行法能力也不够,做事优柔寡断,不够大胆,恨辣,众人看到他不够厉害,自然不愿支持他。
那荣思来想去,打算亲自去趟明朝,因为他听说明朝皇帝已经换了,他想见见新皇帝。
那荣这个决定一出来,立马遭到全族反对。
儿子那邦更是强烈反对,主要是云南距离中原皇朝太远,而且这种遣使,不需要你首领出马,那邦更说,你真要去,儿子替伱去。
隔壁思行法就自己没去,派了刀门赖。
估计原历史上,朱棣没理会思行法,可能就是思行法没亲自去,而那荣亲自去的原因。
但那荣还是坚持要亲自去中原皇朝,拜见朱棣。
“我已约了刀门赖,让他在昆明等我,我意已决,你们不要再说了,给我准备好进贡的礼物,三天后就出发。”当天那荣一口决定,三天后出发,与刀门赖汇合。
不料,第二天一大早,有人上门汇报,明商杨武来了。
这几年杨武以盐和糖,多次与那氏交易,用来换那氏的战马,但让那荣奇怪的是,杨武从来不拿马,都让他记在帐上,说是有一天,会一起来拿。
“快请。”那荣对杨武印象极好,而且女儿那柔好像和杨武关系也不错,这杨武每次过来,都会带点东西送给女儿那柔,只是听说,杨武已经成亲,而且明人向来看不上他们土人,所以那荣一直没敢开口。
外面有人去请杨武,杨武他们还没到,后面有人已经跑了进来:“阿爹阿爹,杨武来了吗?”
却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傣族小娘,看起来皮肤略黑,但脸型比较精致好看,正是他的宝贝女儿那柔。
那柔也是傣族爽朗的性格,敢爱敢恨,已经不下几次暗暗表态喜欢杨武。
但杨武像个木头似的,一直没啥反应,那柔每次气的半死,但杨武过来,每次又会贴心的给她带点小玩意,又会让她开心很久。
“来了来了,你快进去,像什么样,明人不喜欢这样的小娘。”那荣急道。
“我不,杨武不是普通的明人。”那柔道。
“。。”那荣。
那荣身后站着儿子那邦,那邦最疼爱这个妹妹,也很支持妹妹,此时他低声道:“杨武一年半载才来一次,阿爹有机会,一定要开口,不能耽误了阿妹的终身大事。”
那柔也不像明朝小娘那么害羞,闻言拼命点头,甚至道:“阿爹再不开口,我让阿哥提了。”
“你——你们——还要不要脸-——”那荣气的脸上通红。
那荣这人很向往明人的生活,也处处都在学习明人文化,自从当了知府后,更在府中专门找人教授汉学,连妻女儿子们,都能说的一口汉语。
这也是后来那氏一直忠于明朝的根源。
其实元朝统治这里时,元人还愿意和他们联姻,和他们保持很好的关系,到了明人进入云南,汉人自以为中原正统,骨子里瞧不起他们当地土司,从来不肯与他们联姻。
即便是当年的沐英和现在的沐晟,思家曾多次提议与其联姻,都被婉拒。
第223章 大手笔
此时云南境内其他文官和武将就更不用说,俱以娶土人为耻。
只有少数屯民汉人,可能会聚土人,通常也会受到耻笑。
这也是那荣一直不敢和杨武提亲的原因之一。
万一被拒,他丢不起这个脸。
看到父亲气成这样,那邦赶紧道:“现在形势不一样了,我听说广南府那边,有汉王的佃户屯守,许多人都娶了族人,听说汉王比较开明,并且言而有信,还鼓励汉傣通婚,有军将兵士娶族人者,俱赏田赏银。”
那荣还没听过这事,不由愣道:“真的假的?”
“我骗阿爹干嘛。”那邦又道:“新平县也是如此,阿爹不信我的话,可以派人去问问,易氏、禄氏好多族人,都嫁给明人了。”
新平县附近的土司首领有易氏和禄氏,现在据说好多人都和明人通婚,关系进一步加强了。
那荣却没有在意这些事,他若有所思道:“汉王刚到云南,便让部下到处和咱们族人联姻?”
汉王想干什么?
那邦马上道:“汉王为人开明,在北平时便把自己的永业田赐给佃户,只收极少的税,为了追求黄子澄的女儿,差点和明国皇帝翻脸,有情有义,很有信用。”
那荣惊讶的转头看着儿子。
什么黄子澄什么永业田,他完全没听过,儿子是怎么知道的。
他瞪着那邦:“这些事,都是谁和你说的?”
“那要人和我说,天下都在传闻,阿爹去云南府,茶楼里就有人说书。”那邦道。
接着又加了句:“临安府街上也有,陶盛和我说的。”
临安府就在元江府边上,也是距离他们最近的明人控制区,但那边属于混合区域,土人多数,明人较少,当地临安卫有守备级官员,也是个陶氏土司世袭。
陶盛就是当地土司陶氏首领,临安卫守备陶链的儿子。
那荣冷笑:“陶氏和明人关系极好,当然帮明人说话。”
那邦反驳:“阿爹要去明人京师,不也是想得到明人的支持,和明人打好关系。”
“。。”那荣愣了下,居然无言以对。
父子俩在讨论时,平安、盛庸、杨武几人带着二十多骑兵,还有一批盐和糖,正跟着一队土兵接近那府。
几人都已经下马前行,正新奇的看着元江府街内,因为今天街上的人特别多。
平安在广南府也是呆过的,现在看看,这边比广南府繁华多了,毕竟广南府侬氏的族人也就一两万,那氏据说接近二十万往上,可谓非常兴旺发达,当地的小娘们还很大胆,看到有明人来,都在盯着他们指指点点,不时还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街上更是到处都是市场,摆卖着各种东西。
“看起来这里的人,比广南府多很多。”平安惊讶道。
杨武笑道:“广南府侬氏是个小土司,全族也就一两万人。”
“元江那氏是大土氏,云南三大土司之一,打起仗来,估计能起兵五万以上。”
云南历来有三大土司,人口最众。
分别是丽江木氏,元江那氏,蒙化左氏,反而统治着麓川的思氏,却不在这三大土司之列。
这也是思伦法雄才伟略善于治理的原因,可惜他生前晚年干了两件错事,引的众叛亲离,所以死后,三大土司都不听思行法的话了。
“还有,今天是交易日,所以街上人看起来比较多。”
杨武道,思伦法在时,制定了麓川的交易日规则,“交易或五日一市,或十日一市,旦则女人为市,日则男子为市,凡贸易必用银,杂以铜,铸若半卵状,流通商贾间”。
元江因为接近明人领地,所以五日一市,清晨和上午,现场会很多女人,中午和下午,则大部份都是男人。
今天正好是五日一市的时间,所以街上人满为患,他们来时又正好是清晨,所以街很多土人小娘。
盛庸这时道:“以你和那邦的关系,能不能说动那荣?”
杨武想了想:“那邦和陶盛常年和我交易盐、糖,我也按大王的意思,和他们结为兄弟,傣人重义,肯定会全力帮我们。”
盛庸和平安在边上不由对视一眼,心里都在想,这汉王真是可怕,应该是几年就就在经营云南的事,他怎么能肯定,靖难一定会成功,成功了,又一定能到云南来?
却听盛庸这时又道:“那荣女儿那柔如何?”
杨武脸色微红,略有羞涩:“那姑娘极为爽朗,也很活泼。”
“不过大王和我说过,不能用我们明人的眼光看她们-——土人敢爱敢恨,开朗大方,很好相处的,大王还说他将来,也一定要娶个土人小娘。”
朱高煦知道大部份明人都不喜欢土人小娘,所以他得以身作则,进入云南之后,已经在到处打听,看看三大土司和思氏,这四家里,那个小娘可以娶过来,如果为了得到他们的支持,那怕朱高煦再娶四个,他都愿意。
盛庸会心一笑,看来汉王为了拉拢人心是不择手段,跟燕王朱棣太像了。
“那就按大王所说,咱们这次就把这事给定了。”盛庸这次过来,主要就是为了办这件事,因为他做事老成,又有谋略,所以朱高煦让他来主持,同时交好那荣。
“但凭将军-——义父吩咐。”杨武赶紧道。
说话之间,众人看到那氏的府门,府门前这会站了一排人,好多人在门口等着。
杨武有点意外,还没说话,前面有人惊喜道:“杨阿哥。”
却是有个小娘飞奔而来。
杨武表情有点不好意思,边上平高却是马上道:“还不快去。”
杨武这才赶紧上前几步。
扑通,那那柔几乎是直接撞进杨武怀里,一把将其搂住,哈哈笑道:“杨阿哥,你终于来啦。”又蹦又跳,表情欢喜。
盛庸和平安这两土包子,那见过这么热情的小娘,都是目瞪口呆看着杨武,平安看着那柔搂着杨武又蹦又跳,脸上居然露出羡慕的表情。
他的性格本来就不拘小节,现在发现这些土人小娘,很对自己胃口。
两人搂了会后,那邦才笑眯眯的过来:“好了好了,快请客人进去,阿爹在等着呢。”
那柔这才放开:“伱待会来后院找我。”主动邀请杨武去后院。
“好的。”杨武说罢:“等等。”
转身从身后的的马上,拿了几个盒子递给那柔。
那柔也不客气,欢天喜地的接过来,抱在怀里转身而去,和明人小娘截然不同。
等他们进到屋子时,那荣已经接到消息,杨武这次带了他的老板,和义父陈掌柜过来。
杨武之前就说过,自家老板姓陈,他们父子都跟着陈掌柜干。
陈掌柜对他如儿子一般,认为他义子。
众人分主宾坐好,那荣也介绍了几个重要人物给盛庸。
有其子那邦,其弟那江,那川,族中兄弟若干,差不多有近十人,都姓那的。
但据说这也只是他族中兄弟的一小半,还一大半(包括他几个儿子)在外面,今天晚宴宴盛庸一行时,都可以叫来。
这么多人,盛庸一时半会也不可能全记住名字,他只记住了最重要的几个。
那荣的长子那邦,也是历史上的下任那氏首领。
还有他的亲兄弟那江,那川,那华。
其中那江、那川、那华三人,根据杨武的情报,就分管元江三大牧场,养着上万匹战马。
每年靠出售战马,那氏赚的盆满钵满。
盛庸开场道,我义子杨武与那氏通商多年,说你们诚商守信,公平公道,正好我这次有事到麓川去,顺路专门拜访下诸位。
随行带来一万斤盐,五千斤糖,两百匹布。
我们人马先到,大部份货物还在后面缓行,请那知府,派人去接应一下才是。
那荣大喜,赶紧派人去接应。
盛庸又道,其中一半是按照原来的价钱,与你们交易战马。
另一半。
对面诸人中听的懂汉语的都有点紧张,那荣也以为盛庸要涨价,不由老脸通红瞪着他。
“另一半,算是聘礼,我替武儿,厚脸皮向那知府求亲。”
“啥。”那荣先是一愣,接着大喜。
盛庸道,杨武父亲现在在有事在身,没时间过来,我身为义父,想替他办了这件婚事。
后面盛庸说什么,那荣都没听清楚,反正就是很喜欢,很高兴。
女儿的婚事,一直是他的心头大事,因为明人看不起土人,所以他也一直没敢提,没想到这次盛庸亲自提了出来,他赶紧一口答应,并道,按我们族中的规矩,我们将回礼一千匹战马,一千头牛。
这数字一说出来,现场轰然,对面的那氏各人都是脸色大变,有人都想冲出来阻止,老大这太夸张了吧?
普通土人出嫁,给陪一匹马,或一头牛的,就算了不得的大户人家。
那荣这真是算大手笔,也把平安和盛庸等人吓了一跳。
盛庸不由暗喜,要是麓川到处都有这种好事,把汉王部下亲兵卖个遍,每人换一千匹战马,一千头牛,不就发达了。
可惜麓川最大的富户地主就是那氏,以后估计不会有这种好事了。
这些土人办事十分干脆,当天就和盛庸商量好了婚事,并决定三天后举办。
盛庸他们要在这里多住几天。
第224章 先去找汉王
朱高煦派盛庸来办这事真是非常英明,盛庸为将多年,为人圆滑又老成,还善于和人打好关系,仅晚宴的功夫,就和那荣等那氏众多族人打的火热,而平安只会喝闷酒,也不喜欢与人聊天。
盛庸是一晚上功夫就和大伙拉近了关系,得到很多那氏族人的认同。
此时盛庸和平安才知道,过去两年,杨武与杨立山不停往这边运盐和糖,已经和那氏置换了五千多匹战马,到现在一匹都没有拿。
但从今年起,朱高煦每年要三千匹,两年拿完。
另因为朱高煦要大量屯田,所以盛庸提议向那荣买牛。
那荣一口答应支持。
当年麓川战败,思伦法向明朝廷赔偿了三万头牛,有一大半是那氏出的,所以那氏这边的牧场很发达,几千头还是拿的出的。
散会之后,盛庸他们被安排住到他处。
那荣回到自己的房间,兄弟那川、那江、那华等都在,儿子那邦也在。
那川急道:“大哥为何要答应给牛他们,这些明商要牛干嘛?”
那江那华也纷纷点头。
那荣不动声色看他们几眼,缓缓道:“你觉的他们就是普通明商?”
“。。”几人面面相觑。
“你们没注意看那陈掌柜身边的几人都像是军伍出身,还有陈掌柜的部下亲随,明显都是军中精锐,行进有术,令行禁止。”
“啊。”几人恍然大悟。
“定是汉王的部下。”那荣沉声道。
“那邦说汉王来后,鼓励汉傣通婚,这陈掌柜一到,就让杨武娶我那邓柔,身边又皆是武将官兵,肯定是汉王部下。”
“听说汉王在新平县屯田,所以我故意送牛,也为资助,当时陈掌柜果然很兴奋,我更加确定,他就是汉王部下。”
“他们藏着身份干嘛?明人就知道用阴谋诡计。”那华道。
那邦赶紧道:“汉王鼓劲通婚,也是表态支持和接拢咱们族人,他发出的善意是好事。”
“那柔和杨武两情相悦,我们没理由拒绝啊,这对我们,没有任何不利的地方。”
汉王现在就藩在云南,他们和汉王府军将打好关系,没啥毛病。
“咱们嫁个那柔送一千匹马,一千头,就是血亏。”那川喃喃道。
“不能这么想,要反过来想。”那荣笑道:“陈掌柜说还要去麓川,肯定要见思氏,如果也要联姻,我想知道,思氏能给什么?”
众人顿时若有所思,那荣出了这大手笔,后面思氏和其他土司和汉王联姻,出手小了,可就落了下乘,出手更大,恐怕会心痛。
无论如何,那氏在汉王府眼中,必然地位与众不同。
那邦这时道:“阿爹还去京师吗?”
那荣想了想:“等那柔成婚后再说。”
婚事就在这几天,那荣肯定要等喝完喜酒再走。
说来也巧,盛庸他们到后的第二天,西平侯府上文官赵宝也来了。
赵宝每年都是一月份过来,他到那氏这里主要有三件事,一是商讨那氏每年进贡给西平侯府的礼单,一是商讨那氏每年给大明皇帝进贡的礼单,第三件事则是核定元江府每年供征调的各项义务。
其中征调义务包括:出兵、出粮、出银两、出武器,出运输(马骡牛)
随同赵宝一起来的,还有承宣布政使司的左参议潘敬和。
明朝的参议分管粮储、屯田、清军、驿传、水利等事,也是极为重要的官员。
那荣和他们也是老相识了,见到他们非常高兴,还请他们在这里喝了喜酒再走。
两人也受宠若惊,声称自己来的匆忙也没带什么礼品,一人拿下腰间玉佩,一人拿了五十两银以为礼。
那荣当时也没觉的,后来想想,这么多白银,你怎么带来的?还说没准备。
当天下午,双方就正式面商,和往年的规矩一样,先拿出去年的礼单,然后看看有没有要变动的。
一般情况下,明朝那边很少变动,除非那荣自己提出来。
西平侯府的礼单很少,沐晟啥也不缺,只是为了表面功夫,所以收的礼很少,这也是沐氏在明初云南立身的根本,尽力的和各土司搞好关系。
不料赵宝一开口,就说西平侯觉的这些年和那知府相处的极为融洽,每年收这么多礼也不合适,所以决定从明年开始,所有礼单减半。
那荣一听顿时满脸通红,他本来给西平侯就没多少东西,加起来都不值一百两银子。
这还要减半,看不起我?
但赵宝说,西平侯也是一片好意,那知府不要推辞才是。
那荣争论了一番,只好接受。
原本是接着要谈给皇帝的礼单,但潘敬和却先说那氏的义务。
按明朝廷给那氏的核实,建文期时,每年只征秋粮4200石4斗3升6合,另地亩银为651两2钱5分,附额差花斑竹、差发两项1214两3钱3分,还有商税银125两多,分解司道68两。
原历史在明年晋升元江军民府后,因为军民府有了自主权,包括境内的政权和军队调动权,所以大幅下降。
每年只征秋粮1930石,地亩银为218两,其他银都有下降,总共加起来几乎减了一半。
但这次潘敬和到了之后,却道:“那知府也知道我朝刚刚改立新皇,因为靖难大战,国内民不聊生,大明百姓受到重大的伤害。”
“所以今年起,朝廷需元江府每年秋粮征一万石,地亩银、附额差等各种税银,合计三千两。”
“啥”那荣当时听的就是目瞪口呆,接下来就是勃然大怒。
伱们大明朝自己打内仗,战后的损失要我来赔?难怪西平侯要减少一半了,估计也是不好意思开口。
这下的收征,比以前建文朝是翻了一倍有余,那荣虽然富有,但也受不了这个气啊。
你大明换个皇帝就翻一倍,下次再换个皇帝,我岂不是要拿两万石出来?
“潘大人。”那荣沉声道:“我们元江府近二十万族人要养,这么多银粮,恕下官无能为力,还请大人念在我们多年相交的份上,替下官向朝廷和皇帝求求情,帮帮忙才是。”
那荣也明显带着威胁之意,特意提到我的族人有二十万,能打仗的有四五万,你们可别逼我。
思伦法巅峰期动员三十万兵马,三大土司可是出兵出多的。
那荣得提醒他们,元江那氏,可不好惹。
“那知府,这是朝廷也旨意,也不是本官的意思啊,本官也知道你们比较清苦,哎,这样吧,你说个数,我回去好交待,看能不能再商量。”
那荣道:“还和去年一样。”
“这,这相差太多了啊。”
那荣便不再说话。
赵宝一看,连忙道:“那知府若有意见,不妨去问问汉王。”
“汉王?”
“汉王殿下开朗明理,其实来之前,西平侯和汉王也提到这事,汉王是坚决反向各土司收取重税的,汉王在皇帝面前能说上话,那知府找找汉王,说不定能和朝廷好好协商下。”
“汉王殿下说,无论汉人土司,都是我大明臣民,当把各族视为一体,兄弟同心。”
“我大明往前推五千年,可能也是蛮荒之地呢,所以千万要和土司们搞好关系,不能以苛捐杂税压迫他们。”
那荣问道:“汉王真这么说。”
“当然。”赵宝一本正经的道:“本官当时就在边上呢,再说咱们认识这么多年,啥时骗过你?”
那荣沉默了下,心中已经打定注意,回头先不去京师,先去找汉王。
云南布政使司衙门。
左布政使曹昱正在招待来自京城的特使,通政使司左通政杨大用。
杨大用刚刚到昆明,他算是故地重游。
洪武二十一年(1388年)思伦法起兵三十万,对明军控制的定边发动进攻,杨大用身为通政使正七品经历,到处游说去南各地土司,最终为明朝廷募集了五万土兵,立下了大功。
这次他再次被朱棣派为特使,出使麓川思氏,十几年过去了,当年的七品小官杨大用,现在已经是通政使正四品左通政。
曹昱和杨大用是同年和同乡,也算老相好,这次杨大用过来,曹昱也很高兴。
白天他在衙门里接待了杨大用,晚上更叫杨大用到家里用餐,这是极为亲近的朋友才会这么干。
但当晚用餐也就曹昱和他两人,曹昱又叫儿子曹祥相陪。
席间曹昱问,陪你一起过来的武将,怎么不叫过来一起吃个便饭?
杨大用淡淡的道:“那是锦衣卫的人,不用管他们。”
曹昱顿时没敢出声,洪武时期的锦衣卫可是臭名昭著啊,好不容易建文帝上台,裁决闲置了锦衣卫,朱棣一上台又起用了。
杨大用这时反问:“老潘(潘敬和)呢,怎么不在城里?”
他当年在云南时,潘敬和也是个七品小官,两人关系极来不错。
“潘参议去那氏了,商讨今年的赋税,哎,我——”曹昱接着说了个事,有点后悔上次多喝了酒。
因为郑祥请过云南文武要员吃过饭,前几天西平侯反请,也是叫了同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