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一章降职(下)
说话的功夫,已经到了安可期家门口,陆遇轻轻放下她,宠溺温柔地说:“看来你是真的很讨厌我上夜班啊!其实我也讨厌夜班,我会想办法的。”说完陆遇准备吻她,安可期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她说:“喝酒了,臭!”
陆遇强硬地挪开她的手,深深地吻了上去。良久,他说:“你臭我也不会嫌弃你的啊。”
安可期说:“那你也臭!”
陆遇说:“对!臭味相投!”
把安可期平安送回家,陆遇自己准备打车回家,一抬胳膊发现居然有些酸痛,他苦笑道:“还真是肉肉的家伙!快背不动了!”
第二天,男领导第三次请安可期到他的办公室,安可期心想:还有完没完!
一进门,她就被领导问“酒醒了?”
安可期答:“嗯嗯醒了没事。”
男领导说:“你这酒量啊,真是一言难尽啊!还指望你陪好总部领导和甲方呢,你可好,一杯就倒了!这照李情川可是差太多了啊!”
安可期说:“额……领导说的对,我喝酒方面的确没天赋。”
男领导说:“不过还好你脑子可以啊,你注会都过了,是吧?”
安可期说:“是啊,都过了。”
男领导说:“那你能出审计报告吧,正好胡总朋友新开个公司投标要用审计报告,你帮忙出一下得了。”
安可期说:“领导,我不是不肯帮忙,我没在会计师事务所工作,不是执业注册会计师,非执业注册会计师是没有资格出具审计报告的。”
男领导说:“什么执业非执业?你连审计报告都出不了考证干嘛?”
安可期说:“领导,我考证主要是让自己有个全面系统的学习,通过专业知识帮企业规避风险,在税收筹划方面降低企……”
男领导说:“停!审计报告,你确定出不了,是吗?”
安可期说:“按照有关规定,我现在是没有资格出具的。”
男领导说:“也不需要你实际审计,套模板出一个就行。”
安可期说:“不经审计?那更不能出具无保留意见审计报告了!”
男领导说:“你回吧。”
安可期走出办公室,从心底往外感觉窝火。她不由得问自己,劳神费力考这个证干嘛!竟给自己添堵了。
不久后的年终互评,在男领导的淫威下,她的评分中下,以此为由,安可期又降职回到了原来的职位,那两句很官方的评语安可期倒是感觉其中意味深长。
男领导在评价中写:理论与实际严重脱节,领会不了领导意图。
降了职,安可期感觉很安心,因为晋升本身也不是因为她突出的表现、能力的提升或额外的贡献。不光降回到了原来的职位,男领导还莫名其妙给她安排了一向谁都不爱干的新活,施工现场材料盘点。没办法,在离职之前,接受是唯一的办法。另外,能有个机会逃离气氛沉闷的办公室,安可期也是愿意的,她不像穿着小裙子和高跟鞋的女生那样抵触去施工现场盘点。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满是残渣和灰尘的施工现场,说不定是另一片广阔天地呢!
第二七二章规矩(上)
如果不做小学数学老师,安可期认为陆妈妈应该是个好演员。慈母严母随意切换,精明憨傻无缝接连,莲花绿茶真假难辨,可悲可喜千人千面!
这个春节,陆妈妈一改前些天慈悲的面孔,化身为一位立规矩的家族长辈。陆遇的小姨,演技可是差了不止一条街,只会扮演帮腔搞事的暴发户,哦,不是扮演,她是本色出演。
一切从团坐在饭桌前开始。
陆妈妈说:“来,咱们干杯,先恭喜安可期注会考试顺利通过。”
此时,气氛还算融洽。
陆妈妈又说:“咱们第二杯,恭喜安可期升职加薪。”
安可期惊讶地看了一眼陆遇,陆遇低声说:“又降回去了我还没来得及说。”
安可期说:“阿姨,不好意思,我又降职了,没来得及和您说。”
陆妈妈略显尴尬,问:“为什么啊?”
安可期答:“领导让我违反规定帮忙出具审计报告,我拒绝了。”
陆遇小姨忙说:“你可真行,领导你都敢拒绝。”
安可期说:“我是有职业操守的财务。”
陆妈妈说:“那考了注会对你的工作发展帮助也不大啊。”
安可期说:“目前来看,薪资待遇方面没什么实质帮助。”
陆妈妈脸一沉,说:“不如花这个时间考公务员了。”
安可期没有说话,她又因为实话实说把气氛降到了冰点。她和长辈们喜欢的那种乖巧懂事的女生,实在是大相径庭。
陆遇小姨说:“唉,公务员虽然挣的不算多,但真的能照顾家,我楼上张姐的儿媳就是公务员,做什么税务专管员,不到下午三点就回家买菜做饭带孩子,把家里收拾的干干净净紧紧有条。”
陆妈妈说:“是吗?真好,我家陆遇我是了解的,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家务我是从来不让他做。”
陆遇小姨忙说:“哪有男孩子做家务的啊,工作那么辛苦,哪有功夫干活啊!”
安可期只是微笑,不去接茬,因为她心里的话她清楚,说出去就不止是尴尬了。
陆遇小姨却很不识趣地点名问她:“安可期,家务什么的,你都会做吧?”
安可期笑盈盈地伸出自己白白净净的双手,说:“您看,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
陆遇小姨说:“那你俩以后可怎么办啊?”
陆遇说:“我们早研究过,洗衣服有洗衣机,扫地有扫地机器人,吃饭有外卖,安可期说过想学烹饪,她做饭我就刷碗。”
陆妈妈说:“人啊,不能太依赖机器。”
陆遇和安可期闷头吃饭不吱声。
陆妈妈说:“我再多说两句,装修的事,我也不用你俩操心,作为长辈,我已经做的够多了。我们家呢,也有我们家的规矩,我这个人喜欢丑话说在前面,今天难得人全,就简单说说。”
陆遇小姨附和着:“对,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无规矩不成方圆。”
安可期心想:反正以后也不住在同一屋檐下,她喜欢说我就听,做不做的再说吧!
第二七三章规矩(中)
陆妈妈抑扬顿挫不缓不急的立着规矩,安可期总结出来一个字:乖!到底是小学老师,到什么时候都喜欢乖的。归根结底就是那首周杰伦十多年前的歌《听妈妈的话》。长辈总是习惯以孝之名约束晚辈,以爱之名美化自己。但安可期可不吃这一套,她除了工作有原则,做人更有原则。此时此刻,面带微笑不反驳是安可期给予陆遇最大的包容和尊重。
这一餐过后,吃了没几口,却特别的饱,陆遇张罗着拉安可期出门放烟花,烟花不过是个幌子,出门才是真正目的。
陆遇说:“我妈可能是更年期,情绪不稳定,还絮絮叨叨,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安可期说:“你妈可不是什么更年期,她是在立规矩,给我立规矩!不过……你大可放心,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陆遇说:“那就好那就好,我们就按我们的计划过,什么规矩不规矩,我们永远在一起,就是规矩!”
安可期说:“对!我们永远在一起,我们的生活我们自己安排!”
陆遇说:“我的余生你安排!”
安可期说:“谁要给你安排,怪累的,你自己安排吧!”
陆遇说:“不行!就得你安排!你不安排我用摔炮炸你!”
安可期说:“你还敢炸我!我的二踢脚呢!”
陆遇说:“哎呦喂!又嘚瑟!我的穿天猴呢!”
安可期说:“这都买的啥啊?怎么都是大呲花!”
说说笑笑,打打闹闹,是这两个奔三的大龄青年的日常写照。可是迫于各种压力,说说笑笑,打打闹闹的时间被压缩的屈指可数。现在才明白,比学习更耽误谈恋爱的事情太多了,例如陆遇无穷无尽的夜班。
其实,同样喜欢立规矩的人不止陆妈妈,还有裴菲菲。
她挺着孕妇,脑子里却始终在思考,自己为什么开心不起来。
喜庆的春联,绚烂的烟花,火红的灯笼,丰盛的菜肴,慈爱的父母,健康的宝宝。阖家团圆,温馨和睦。无春运一票难求之困扰,无婆媳关系难处之烦忧,无房贷经济拮据之压力,无工作被迫加班之无奈。究竟哪里不对?没有缘由的不开心,才是她最大的担心。
会是抑郁症吗?她在无数个失眠的深夜问自己。然后她狠狠地给出来否定的答案。
不应该!不会的!不可能!
她需要找到不开心的真正理由、确凿证据和根本原因。无中生有,自然而然,郭玎珰成了她的靶子。她给郭玎珰立了各种规矩,有的的确合理,有的则一言难尽。破坏规矩,她就有了不开心的最合理解释。有了这个解释,她可以安心的抑郁下去,不必担心自己是否患有抑郁症。
郭玎珰也无数次想慢慢改变,活成裴菲菲要求的样子,同时遇见更优秀的自己。可改变比起逃避来,真的是太难了。逃避的最佳方式莫过于工作忙,就这样,他把一份轻轻松松的工作,干成了马云号召的九九六。
第二七四章规矩(下)
那么郭玎珰把多余的时间花在哪里了呢?答案就是莫律的出租屋。他需要一个空间和一件事打发时间,她需要钱。
正月里,莫律问:“落地台灯我已经还清了,你还来请我当陪玩,这不是白给我送钱吗?”
郭玎珰说:“所以你不想挣这份钱呗?”
莫律说:“当然想,可你不用来我这啊!我是线上陪玩!”
郭玎珰说:“线下这样沟通方便!你不能提供线下空间,那我就不请你当陪玩了!”
莫律说:“你是甲方你说了算,喜欢来你就来。只不过每次你来,我还得收拾屋子,你如果不介意的话,我不收拾屋子了行吗?”
郭玎珰问:“你这屋现在收拾完了?怎么看着像没收拾过!你不收拾什么样啊?”
莫律说:“就是客厅里餐厅里会多几条我的裙子。”
郭玎珰说:“其实我也这样,衣服堆在客厅,穿起来比较方便。”
莫律说:“同道中人啊!我这直播总换衣服,难免堆在客厅,既然你也这样,我也不把你当外人,以后我就不藏衣柜里了,特麻烦。再说衣柜也没地方。”
郭玎珰说:“谁和你同道中人,我已经被迫收拾衣服好久了。”
莫律说:“你是说菲菲姐啊?”
郭玎珰说:“有时真希望她可以活的随意一点,活的那么精致,不累吗?”
莫律说:“我以为她也是表面精致,原来她是真精致!”
郭玎珰说:“她可和你不一样,你就出去打扮的漂漂亮亮像个人,你看你这屋!你是不是又好几天没刷碗啊!她是绝对不会这样的!”
莫律说:“观察的挺细致啊!周一勤快煮了火鸡面,后来一直叫的外卖,没用碗,那装火鸡面的碗就一直没刷。一会我搞定它!”
郭玎珰说:“服了。你这过年怎么没在家多呆几天?这么快回来!”
莫律说:“再在那个家呆下去我就疯了!成天墨迹我相亲!不是开钩机的就是杀猪的!我躲回来了!”
郭玎珰笑笑摇摇头说:“开钩机和杀猪都比你这直播收入稳定!”说着他拿出手机准备打游戏。
莫律说:“我只是还没红!”说着开始陪他打游戏。
同样不愿意待在家里的人还有秦方圆,欧阳晓晓家亲朋好友拜年时的那一句句“晓晓对你太好了!”“以后你可得孝顺啊!”“晓晓爸妈就是你再生父母啊!”“三年!女孩子的三年多宝贵啊!”“你可得知道感恩啊!”每一句都像利刃刺痛他的内心。他的心已经千疮百孔几尽干涸。曾经那么优秀的他、曾经那么高傲的他、曾经那么阳光的他,他做错了什么呢?他问自己,然后无解。他决定年后逃离这里,他在单位隔壁的家属楼里租了一个单间,谎称是单位为入职一年以上的员工分配的免费宿舍。就这样,他躲出去了,开始一个人静静的疗伤,他在等待心伤的痊愈,他要努力找回曾经的自己,那个优秀的、高傲的、阳光的大男孩。
第二七五章盘点(上)
二月的最后一天,人们似乎还沉浸在春节错乱的生物钟里。安可期却要面对男领导安排的破活,月末盘点。
她带着财务软件中导出的期末库存余额盘点表,跟着项目专用车来到了施工现场。这还是她第一次深入施工现场。虽然她到的很早,可工人们更早,施工现场早已忙碌起来。准备盘点的这个项目是个不大的工程,一处地上三层地下两层的独栋别墅,土建已基本完成,他们公司只负责内部装修,工期很紧,甲方要把装修好的别墅当作样板间,赶在315前对外开放。别墅采纳了新中式的装修风格,虽然没有竣工,但古香古色古韵已可见一斑。
来到所谓的仓库,安可期翻开盘点表,准备和那个胖胖的库管员开始盘点。
安可期说:“我们按表内顺序开始盘?还是你看到什么盘什么,我在表里现找?”
胖胖的库管员说:“都行都行,你是领导你说了算。”
安可期忙说:“我就是一财务,不是什么领导,您别这么客气。”
盘点开展的很顺利,主材大差不差的,不到十一点就盘点好了。
库管员乐呵呵地说:“差不多了吧,你不累啊?走,吃火锅去吧!”
安可期说:“吃火锅?那太浪费时间了吧?这后面可还有七页材料没盘点呢!”
库管员说:“后面七页都是辅材了,不急不急,项目经理交代了,午餐必须吃好!”
安可期说:“来的路上看见园区门口有米线,吃碗米线就行,火锅就算了吧。”
库管员说:“虽然我带你去吃,但项目经理请客,你客气啥!”
安可期说:“真的不用请,外出盘点公司已经多给了餐补,真的不用他破费了。”
库管员拧不过安可期,只好去吃米线,热腾腾的米线一上桌,胖胖的库管员就出去打电话,也不知道打给谁,能有十分钟才回来。安可期正好趁着这个时间把账结了,她不想因为一碗米线,一会闹出抢着买单的尴尬局面。
库管员吃着米线,开始聊天。
库管员说:“你是第一次来盘点吧?以前不是你。”
安可期说:“是啊,负责盘点的财务年前离职了,没来新人前,月末盘点的活可能都是我来做。”
库管员说:“离职那个小姑娘我有印象,特别犟。”
安可期说:“哦?她有吗?我接触的少,不了解。”
库管员说:“要不是她可丁可卯,斤斤计较,项目经理也不会气的找领导告状。”
安可期抬头看看他,那个当初迫切想要留下却无故离开公司的财务,会不会就是因为项目经理找领导而离开的呢?
库管员接着说:“她之前那个,叫李情川吧,就懂事,合作特别愉快,但听说人家调部门了,升职了,不管盘点了。”
安可期说:“都是正常工作,正常盘点,没有那么多说道。”
库管员说:“就这么跟你说吧,那辅料,也没多少钱,而且那么多那么杂,天天都在用,点不点都行。”
第二七六章盘点(下)
安可期问:“那李情川当时是怎么盘点辅料呢?”
库管员说:“她啊,辅料基本上不点的啊。”
安可期说:“那不盘点如何确认盘盈盘亏呢?”
库管员说:“唉,实盘就照着库存数抄一抄呗。辅料真的没必要盘点的,消耗快,点也没用。”
安可期说:“先吃饭先吃饭,吃饭不谈工作。”
下午一点,安可期拿出盘点表,丝毫没有放弃盘点辅料的意思。
库管员说:“以前都不点,你是打算盘点辅料吗?”
安可期说:“点啊,抓紧吧,不然你得陪我加班点完。”
库管员又去打电话。
不一会儿,他回来说:“项目经理说了,辅料不用点,我下午得做新到材料验收入库。你没什么事可以先下班,歇半天,多好。”
安可期说:“等我一会儿,我给项目经理的领导打个电话。”
安可期走到库管员看得见却听不见的地方,洋装打电话。
不一会儿,她回来说:“大领导说了,年前另一个工程的辅料出问题了,今年辅料必须严查,是不是项目经理信息不同步啊?要不你让项目经理和大领导沟通一下,大领导发话这个项目破例辅料不盘点,那我就直接回公司。不然,还得辛苦你,先配合我盘点吧。”
一番折腾过后,库管员乖乖盘点起辅料来,辅料的确混乱,名称不统一、产地有差异、规格不一致、包装有破损。尽管有那么多对不上的地方,可还是存在大量盘盈。安可期只是不动声色地记录着。
忙活到晚上八点,才算盘点结束。安可期说:“辛苦了,这里这里确认签字,盘点差异我明天整理。”
库管员犹犹豫豫还是签了字,然后他就扔安可期在施工现场,自己转身离开了。
安可期忙碌了一天,身在别墅中却无暇仔细端详别墅的美。这会儿,她终于闲下来了。
别墅的大厅举架超高,设计师牺牲了实用性,把一到三层都留给了大厅。虽然没有竣工,可安可期能想象到,这里以后会是垂钻吊灯与巨幅壁画交相辉映,推开厚重的铜门映入眼帘的大厅定是气派雍容。
边看边想,边看边想,突然一个声音由上而来。
“嘿!那小姑娘!忙活了一天还不走,干嘛呢?”
安可期抬头,一个人正一手执笔一手握图,坐在高高的梯子上,低头看着她。
安可期说:“参观参观,马上就走!”
那人说:“这离市区可是很远呢,我看你把库管员得罪的差不多了,他是不会送你出去了吧。”
安可期说:“一会我用滴滴叫辆车走,多大点事儿。”
那人说:“这么有底气啊,难怪不怕得罪人。本想着捎你一段路,看来大可不必了。”
安可期说:“你正好要走吗?”
“是啊,今天没心情,不干了!我去中街,吃火锅,你顺道不?”
安可期说:“太顺道了,谢谢师父!”
“这会儿倒挺客气!”
安可期说:“那是,想占便宜就得嘴甜嘛!”
“你怎么还把心里话直接说出来了!”
那人笑。
安可期也笑。
第二七七章浮雕
那人三步并两步娴熟地从梯子上爬下来,站在地面上,安可期才发现他这么高,清瘦修长,脸有些脏。
“我去换身衣服,然后取车。”
安可期等在原地,庆幸自己又遇到了好人。
一会儿,一个一身休闲运动服,干干净净的男人走出来:“走吧!”
安可期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短短几分钟,眼前这个人和刚刚从梯子上爬下来的人,判若两人。
“怎么了?不走吗?”
安可期紧忙跟上,她可不想独自在这个郊区未完工的别墅里呆更久。
车上,那人问:“你是财务?”
安可期答:“啊,是。”
“多大了?刚毕业啊?”
安可期说:“毕业好多年了。”
“看你也就二十出头啊!怎么高中毕业就不读了?”
安可期哭笑不得地说:“我看着就这么年轻且无知吗?”
“嗯!”
安可期有点无语,可她又没有喊停车然后潇洒下车的勇气,因为这里真的离市区很远很远。
“我叫杜墨初,你呢?”
安可期重复:“杜墨初?”这个名字她是熟悉的,在劳务工资表里,这个名字下的工资金额特别高,财务部内部安排款项支付时还经常自嘲,自己辛苦一月的工资居然还没有这个泥瓦匠一周的工资高。
杜墨初说:“怎么了?我们之前认识啊?”
安可期说:“没有,你名字很好听,我叫安可期。”
杜墨初说:“哦,安可期。”
又是短暂的空气突然的安静,安可期扫了一眼方向盘,居然是辆宝马。她又扫了一眼握方向盘的左手,居然戴着块积家。香车、腕表,看来工资表里的工资一点都不假。
杜墨初又问:“你到底多大?”
安可期说:“八八年属龙。”
杜墨初说:“三十了啊?看着真不像!”
安可期说:“二九二九!”
杜墨初说:“好好好,二九。还财务呢!年龄都不会算!”
安可期说:“我生日十二月的,没过生日呢!就是二十九!”
杜墨初说:“你开心就好!”
安可期又仔细看看他,居然还有那么一丝丝阳光和朝气,她问:“你不会还没我大呢吧?”
杜墨初说:“我看着这么年轻吗?我七八年属马。”
安可期说:“呦!四十了啊!”
安可期突然有点幸灾乐祸。
杜墨初说:“三九三九!我也没过生日呢!按你的算法三十九!”
安可期其实听到他是杜墨初时就很好奇,他凭什么拿这么高的工资,于是她问:“你刚刚爬那么高是在做什么呢?”
杜墨初说:“画龙!”
安可期说:“画龙?那面墙都要画吗?”
杜墨初说:“是啊!要画九条龙呢!”
安可期说:“你是……画家?”
杜墨初哈哈大笑,说:“我是个六画家啊!我是个泥瓦匠!”
安可期说:“那你为何画龙?”
杜墨初说:“画完底稿糊泥巴,浮雕你知道吗?浮雕!”
安可期说:“浮雕?还真的不太了解哦。好看吗?”
杜墨初说:“好看!必须好看!等你下次盘点,就能看出效果了!”
浮雕,会是什么效果呢?这令安可期对下次盘点有了一些期待。
第二七八章拆改
杏月过,桃月至。陆妈妈的理财产品终于到期了,河景房的装修也终于提上日程。
在出效果图之前,关于拆改,就存在不小争议,安可期坚持那间放不下床的屋子做书房,可陆妈妈却要刨墙扩建改卧室。
安可期问:“要那么多卧室干嘛呢?”
陆妈妈说:“万一亲戚朋友窜门来住呢?”
安可期说:“房子的装修,千万不要因为万一发生的事情改变日常刚需,天天都能被用到,这才是人和空间最好的关系!”
关于卫生间,安可期坚持主卧卫生间改衣帽间。陆妈妈则主张保留两个卫生间。
安可期说:“目前来看这个房子的储物空间很有限,主卧卫生间完全可以利用起来,我是分类控!储物空间必须足够大!”
陆妈妈说:“万一亲戚朋友窜门来住呢?如果就一个卫生间,多不方便。”
安可期说:“哪那么多亲戚!”
陆妈妈又说:“即便亲戚不来,卫生间改衣帽间,那也潮啊!衣服不会长毛吗?”
安可期说:“水电改的时候下水管道就直接处理了,也不存在潮这个问题啊!”
关于干湿分离,安可期主张必须做到干湿分离,可以手盆单独一个空间,陆妈妈则表示听不懂。
安可期拿着事先准备好的图片,说:“就这样!实用又好看!”
陆妈妈说:“没见过谁家这样设计啊?按照常规的中规中矩得了!”
安可期说:“时代在进步,以前不够科学的格局我们不能延续了!”
关于阳台,安可期想全封窗,阳台与客厅融为一体,而陆妈妈想保留阳台原本的样子。
安可期说:“封窗,这样可以在那放休闲躺椅,不封怎么放?下雨时躺雨里休闲啊!”
陆妈妈说:“不封晾衣服干的快,另外有吸烟的也可以在那。”
安可期说:“吸烟?谁吸烟?为什么要留个吸烟室?”
当然以上对话可不是安可期与陆妈妈的直接对话,这两个固执己见的女人都把自己的意见给到了陆遇,陆遇一时间无法调和,夹在中间左右为难,陆遇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他果断把这份压力抛给了设计师。
拆改意见不统一,设计师表示这样没办法给出准确报价。毕竟砌墙也好,封窗也罢,都是按平米收费的。
陆妈妈说:“那就出两份报价吧!顺便出两份效果图!”
设计师说:“出两份?”
陆妈妈说:“对我们对比下。”
唉,真是个难搞的活!
设计师说:“那我先出两份报价吧,效果图等你们参考报价确定拆改方案后我再出。”
安可期对陆遇说:“不是说好了装修全听我的吗?”
陆遇说:“是啊!听你的啊!”
安可期说:“那现在是什么情况?”
陆遇说:“现在啊!集思广益嘛,人多力量大!”
安可期说:“你少和稀泥!这是集思广益的时候嘛!你立场坚定一点好不好!”
陆遇说:“我的立场?我的立场就是你啊!”
第二七九章设计
设计师为了签单也真的很拼,量尺后的第二天就按照两套方案分别出了报价。
也不知道陆遇和陆妈妈具体听设计师谈了些什么,稀里糊涂,河景房装修承包合同签好了。
晚上下班后,安可期问:“今天签了?”
陆遇答:“是啊,签了!定金都交了!”
安可期问:“最后定的哪套方案啊?怎么这么快就签了?”
陆遇说:“你妈不是着急吗!赶紧签赶紧装赶紧结啊!”
安可期说:“十年都过去了,什么时候急过?急也不差这几天啊?到底定的哪套方案?我的衣帽间还在不在?”
陆遇说:“在在在,定的都是你喜欢的!放心吧!今天活动最后一天,所以赶紧定了。”
安可期说:“真的假的?”
陆遇说:“真的啊!”
安可期说:“效果图发给我see一see!”
陆遇说:“效果图还没出,时间太赶了,过几天出了发你。今天跑装修公司好累啊!我们好好吃点饭聊点开心的呗!”
安可期说:“效果图都不出就交钱,服了你俩了。好吧,你辛苦了!我请你,你说吃什么?”
陆遇说:“你请我我可得好好宰你一顿,我们……吃涮串吧!”
安可期说:“唉,每次我请你你都这么省钱,涮串吃了那么久不会腻吗?今天我定!”
安可期请陆遇去了一个看起来特别重庆的重庆火锅,一推门麻辣香扑面而来,九宫格很有感觉,可青菜一上桌,安可期和陆遇都乐了,这家火锅店的青菜都是串成串的,服务员微笑着把菜品放入九宫格,然后礼貌的离开,眼前的景象怎么看怎么像高中校门口的涮串。
陆遇说:“大姐……这不还是涮串吗?”
安可期说:“大哥,形似而已,味道一定不一样,再说,涮串哪有毛肚和羊肉!锅开了吗?”
陆遇说:“差不多了。”他拿起一个海带扣认真品尝,频频点头,却说:“嗯的确还没有涮串好吃呢!”
安可期说:“哎呀忘记给你拌调料了,等我一会。”
她走到调料区,挑挑选选,调调拌拌,端着两碗调料回来。
安可期说:“来尝尝!”
陆遇尝了一口,说:“你拌的调料简直就是给火锅注入了灵魂!”
安可期说:“这么高的盛赞啊,万一分手了我把这套传女不传男的独家秘方传给你!”
陆遇说:“分个屁!怎么滴?万一分手我还得变性别啊?”
安可期说:“不用不用,姐姐我没有分手只有丧偶。”
陆遇说:“一提这事我又想起来你买那块墓。”
安可期说:“你说要不要再买一块?”
陆遇说:“买它干嘛?升值?”
安可期说:“这不装修吗?买块墓顺便一起装了,也装成个港式轻奢风格!”
陆遇说:“竟闹,对了,我妈,哦不,设计师说浅色家具只是上镜,实际住进去,还是深色实木家具耐用耐看。”
安可期说:“不管是设计师说的还是你妈说的,都先出效果图再定吧,有图有真相嘛。”
第二八O章效果图
收了定金的设计师果真就硬气多了,效果图那是千呼万唤始出来,那深棕色的整体定制实木鞋柜,那深棕色的组合柜电视背景墙,还有那深棕色的真皮沙发和餐椅,就连窗框也是深棕色的木塑铝。
安可期直勾勾看着那深棕色的效果图,问陆遇:“这是啥?”
陆遇说:“啊……设计师是这么说的,我们这个是半包合同,主材都是自己买,他就按我妈的说法随便出一下大厅的效果图,不喜欢回头不买这样的家具就好了。”
安可期说:“那我要这效果图有何用?”
陆遇说:“额……好像是没什么用。”
安可期说:“那平面图呢?”
陆遇说:“平面图?”
安可期说:“对啊!平面图,最后怎么定的拆改方案?效果图没有定稿,平面图总有吧?”
陆遇说:“这个应该有,我回头问问设计师。”
安可期说:“我感觉我再不插手,就要失控了!你们怎么谈的,能不能我和设计师直接联系?”
陆遇说:“不能失控,我会转达的,设计师说单线和一人联系,要不怕出现多人联系意见不统一他无法安排工头施工的情况。”
安可期说:“那单线联系我。”
陆遇说:“你白天还得上班,需要配合买材料的时候你也过不去,不能陪同选主材,还是和我妈联系吧,她退休了,平时也没事。”
安可期说:“我真的很担心好好一个房子,被装残了!”
陆遇说:“不能不能,现在刚开始砌墙和水电改,等隐蔽工程结束,主材你喜欢什么款就买什么款。”
安可期说:“你什么都让你妈做,也不怕把她累坏了。”
陆遇岔开了话题,因为真相不是他让他妈做,而是她妈偏要做。
几小时前,他们之间的对话是这样的。
陆遇说:“我直接和设计师谈吧,我把我们挑好的图片给他,让他按这个风格装。”
陆妈妈说:“你那图我看了,中看不中用,墙上又是金属又是棱镜,造价挺高的,有那钱,不如买套好的实木家具,万一搬家还能搬走。”
陆遇说:“家具要整体定制,不要能搬走的那种!”
陆妈妈说:“什么整体定制?哎呀家具回头再说吧!”
陆遇说:“你不是说按我们俩的要求装吗?”
陆妈妈说:“那你俩的要求也得合理啊!你俩装修过房子吗?还能有我和你爸有经验啊!”
陆遇说:“合理啊!我就喜欢港式轻奢风格!”
陆妈妈说:“我看不是你喜欢,是安可期喜欢什么你就喜欢什么!你是不是被鬼迷心窍了?怎么那么在乎她呢!都没见你这么在乎我!”
陆遇说:“说装修呢!这哪跟哪啊!”
陆妈妈说:“行了,装修的事你不用管了,夜班下班就赶紧睡觉吧!别操心了!”
陆遇说:“那怎么行?万一装出来安可期不喜欢怎么办?”
陆妈妈说:“你看!我就说吧!成天什么都得她喜欢!我出钱我说了算!有能耐你俩出钱装!”
第二八一章隐蔽工程
陆遇说:“那要是不买车位,那二十万装修也够啊!谁让你拿那二十万买车库了啊!”
陆妈妈说:“买车位谁用!不还是你们俩用!”
陆遇哑口无言,他本来嘴就笨,吵不过安可期,也吵不过他的母亲大人,所以现在只有生闷气和受夹板气的份。
他的想法是: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可安可期是:忍一时卵槽囊肿,退一步乳腺增生!
积攒下来的矛盾犹豫埋下的雷,迟早以更猛烈的方式爆发!陆遇当然眼下没想那么多。
正在装修的河景房,拆的拆,砌的砌,又叮叮当当在墙上抛了沟,水是水,电是电,横七竖八中又井然有序,拆改和水电改等隐蔽工程算是完工了,显然规划里根本没有衣帽间,两个卫生间都在。隐蔽工程验收时,安可期要求亲自验收,圆不上的谎陆遇还在全力以赴的圆。
他想:时间久了,她会不会就忘了衣帽间?最终房子装的漂漂亮亮,安可期应该不会因为少个衣帽间而一直生气吧!
陆遇又使出苦肉计加美男计,委屈巴巴地说:“夜连白,太累了,隐蔽工程而已,验收我们不要管了,好不好?”
安可期说:“隐蔽工程可是最重要的,必须好好验收。装了这么久了,我要看看到底什么样?”
陆遇说:“我妈我爸说活干的挺细致,地热都铺好了。没事最好别过去,怕踩到地热管。再说那屋现在全是灰,到处都是工具,你等工人清理一次再去吧!”
安可期看着陆遇的黑眼圈,听着陆遇疲惫的声音,也不忍心再折腾他去新房,安可期有点心疼地问:“好吧,对了,你那夜班什么时候调整?你看看你这黑眼圈!”
陆遇说:“领导出差,去总部培训了,等他回来我问问。”
安可期说:“你想着问哦!夜班太伤身了!”
陆遇应付着答:“嗯嗯放心。”
陆遇没有问过吗?怎么可能,当然有,曾经一位四十几岁的前辈告诉他:“不想上夜班啊?你能让飞机早九晚五准时停在机库吗?不能吧,所以等退休吧,能不上夜班!”
陆遇又打听了其他部门,整个南航维修基地不上夜班的岗位寥寥无几。那些夜班相对较少的部门呢?很难办,调换部门,既要通过严格的考试,又要本部门领导同意转岗,同时需要转岗部门领导同意接收,另外一旦到了新部门,一切也要从零开始。陆遇不知如何是好,所以他选择能拖一天是一天,他又给自己埋了雷。
他想:现在工作虽然忙,但好歹工资不算低,安可期抱怨时发微信红包哄哄应该就好了,安可期看在钱的面子上没理由一直生气吧!
得过且过的陆遇啊,越来越不懂安可期了,他忘记了她有多么固执。他也忘记了她在意什么,需要什么。
只有陆遇不懂安可期吗?
安可期也不懂陆遇。
他是疲惫还是敷衍?他为什么又用一三一四的微信转账代替纪念日礼物?他的心思都花在了哪里?他为什么看起来一点都不开心?诸如此类种种,如同没有验收的隐蔽工程,安可期疑惑不解。
第二八二章种草(上)
三月末,安可期来到施工现场定期盘点,说来奇怪,上次的辅料大量盘盈,也不清楚盈亏表究竟卡在哪位领导那儿,时隔一月没有给出任何明确调整意见,这让安可期的工作很难推进。她硬着头皮带着财务软件中导出的新盘点表来到了工地。她心想,上次的盈亏不能及时调整,这次盘点能对上才怪呢!真是烦!
安可期走进临时仓库,感觉仓库规整了许多,明显有人特意整理过,盘点格外的顺利,顺利的有点蹊跷。这次不光主料差异很小,就连辅料也既不盘盈也不盘亏。下午四点左右,主材和辅料全部盘点完毕。胖胖的保管员这天也不卑不亢,礼貌配合。
保管员说:“一会五点半,有车回公司,你不急的话可以等一会儿一起走。”
安可期虽然十分诧异当天的盘点结果,可还是不露声色地答:“好,那我等等,请再确认一下盘点数据,没问题的话在这里和这里签字。”
签好字,保管员开始默默忙活自己的工作,安可期又开始了未竣工别墅一个半小时游。
离开临时仓库走进别墅大厅,映入眼帘的景象惊艳到了安可期。
别有梓人传,精艺夺天工。
杜墨初的九条龙浮于墙壁,蜿蜒盘桓,张牙舞爪,俯视众生。
云缥缈,似有似无。
月朦胧,忽隐忽现。
原来,浮雕可以如此壮丽!
杜墨初不知何时出现在安可期身后,低声问:“这效果,怎么样?”
安可期说:“漂亮!”她不自觉地伸手,想要摸摸那条龙。
杜墨初第一时间阻止了她,很不客气地说:“还敢动手!小心碰到龙的逆鳞!”
安可期啧了一声。
杜墨初问:“你盘点结束了?”
安可期说:“是啊!”
杜墨初说:“我今天还去中街,你要不要蹭车?”
安可期说:“要!”
杜墨初说:“那你得等,等我把这些龙须弄好。”
安可期巴不得看看他到底怎样雕出如此活灵活现的浮雕,忙说:“没问题,不着急,您先忙!”
杜墨初说:“态度这么好!不让你白等,回头告诉你一个秘密!”
安可期心想:大哥,你是不是搞错了!我只是对浮雕种草了,你能有什么秘密值得我感兴趣啊!唉……
杜墨初又爬上高高的梯子,瞬间专注,他和浮雕墙一样熠熠生辉,相得益彰。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四个小时,这期间,安可期谢绝了保管员的共同乘车邀请。
杜墨初爬下梯子,说:“我去换衣服,你来,给你看个秘密!”
安可期说:“你换衣服我看什么?有没有搞错?”
杜墨初说:“不是让你看换衣服,你看看换衣服的房间!”
安可期说:“我为什么要看!我不看!”
杜墨初说:“我对你没非分之想啊!不看你会后悔的!”
安可期说:“姑且相信你吧!”
来到了别墅的地下室储物间,杜墨初说:“你看吧!”里面居然全是施工辅材。
第二八三章种草(中)
安可期诧异地问:“这是谁放这儿的?怎么不放临时仓库?白天盘点都没有盘到!”
杜墨初说:“就是怕你盘点到,昨晚他们连夜搬来的。”
安可期说:“你怎么知道的?”
杜墨初说:“这屋说好的,是我的更衣室!昨晚我走时还空的,今早就满了。”
安可期说:“所以,你为什么告诉我啊?”
杜墨初说:“我就是感觉你很直,特想看看你怎么处理?真的好好奇啊!能不能把我的更衣室还给我呢?”
安可期说:“唉,真是烦啊!”
安可期拿出手机,拍照留证,然后拨打了库管员的电话。
“喂?我是安可期,你还在工地吗?”
库管员说:“刚撤,怎么了?”
安可期说:“我发现辅料漏点了很多,我们是今天盘点完?还是明天我再来点?”
库管员说:“辅料没什么差异啊!怎么可能漏点了?”
安可期说:“我们只盘点了临时仓库的主材和辅料,地下室储物间的辅料还没有点啊!”
话音未落,对方挂断了电话,安可期再次拨打,对方已经关机。
杜墨初说:“别打了,你现在要怎样处理啊?”
安可期说:“盘它!”
杜墨初说:“天都黑了,你确定要盘?”
安可期说:“你看他这态度!昨天能半夜偷摸搬过来,今天他们就能半夜偷摸搬出去!此时不盘,就没机会了!”
杜墨初说:“公司给你多少钱啊?这么拼?”
安可期说:“这就是一个财务该做的啊!”
杜墨初说:“那你自己盘吧,我先走了!”
安可期说:“你真的是烦人!你早点说,你刻龙须的时候,我就能盘完了!”
杜墨初说:“谁能想到你是这样的人啊!你知道怎么回事就好了!非得今晚盘吗?”
安可期说:“我知道怎么回事有什么用!得反映到账面上!”
杜墨初转身上楼,可没上几级台阶又折返回来,他做了一次深呼吸,然后说:“我帮你盘吧!”
夜里十点半,正在安可期彻底盘点完辅料,关好电源准备和杜墨初离开的时候,楼上传出了声音。
闻声,安可期和杜墨初停住了脚步。
“这次这个财务太轴了!”
“什么都要盘!”
“还满工地转悠!”
“她不累吗?”
“害的我们仨两个晚上没睡好!大晚上的还得他妈的折腾!”
“真是服了!”
“领导也是,明明用不了这么多,非要进这么多!”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指定有猫腻儿!”
“猫腻儿也不给我们,凭什么折腾我们?”
“赶紧下楼搬吧,别废话了!”
楼上的三个人正好在楼梯上遇到了正要上楼的安可期和杜墨初。那三人先是被吓的不轻,然后胖胖的库管员发现是安可期,空气就突然变的特别安静了。
尴尬,很尴尬,无比尴尬。
安可期灵机一动,说:“项目经理让你们过来签字的吧?我都盘点好了,你们确认一下签字吧!”
别墅一楼大厅里,五个人面面相觑,浮雕在夜晚的灯光下,格外威严,那九条龙仿佛在审视着这五个人。证据确凿,僵持不下,项目经理又一直关机,库管员无奈签了字,安可期和杜墨初终于离开了别墅。
第二八四章种草(下)
车上,安可期问:“你说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杜墨初说:“你心里明镜似的,还问我?就那么回事呗!”
安可期说:“唉……好烦啊!哎呀,我会不会牵连到你啊?”
杜墨初说:“我无所谓啊!手艺人,靠手艺说话!”
安可期说:“真的没事吗?项目经理以后会各种为难你吧?”
杜墨初说:“你想多了!他没那个胆!我是被他们请来的!你真当我和那些街角等活的瓦工一样啊!”
安可期说:“看出来了,你们不一样!他们雕不出那样的龙!”
杜墨初说:“算你聪明,还不眼拙!”
安可期说:“唉,我也想当手艺人!”
杜墨初说:“坐办公室不是挺好吗!”
安可期说:“你看我遇到这事,好吗?”
杜墨初说:“你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啊!很多人都这么处理啊!”
安可期说:“不行!既然已经知道了,那就不能装作不知道!”
杜墨初说:“就你这性格,能在办公室混好吗?”
安可期说:“混的是不好,努力多年考了个注会,还没有会喝酒的升职快,这不领导把没人爱干的盘点丢给我做了吗!”
杜墨初说:“这就是社会,这就是职场,这就是现实!我是弄不明白办公室那点事啊,还是我们手艺人活的单纯!”
安可期说:“手艺人……你说我就不能成为手艺人吗?”
杜墨初说:“你能干嘛?水电瓦木油哪个你行?”
安可期说:“我看你这个浮雕的活就不错!”
杜墨初说:“你快醒醒吧!你知道我学了多少年吗?”
安可期问:“多少年?”
杜墨初说:“学了三年都没出徒,现在雕成这个效果,那都是十多年坚持下来的结果。”
安可期说:“十多年的坚持,这么励志啊!那我为什么不能学?”
杜墨初说:“从办公室白领到工地泥瓦匠,这说出去谁信?还有你花了那么久学财务,注会不是特别难考吗!三十了,现在全放下,从零开始学浮雕,这怎么可能?还有啊!这个行业里,几乎就没有女的!你会和水泥吗?你敢登高吗?”
安可期刚刚种草的心被泼了冷水,她低沉地说:“我就那么一说,你怎么话这么密!”
杜墨初说:“我得让你把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扼杀在摇篮里!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还想法这么……”
安可期任杜墨初在一旁吧啦吧啦地讲,自己却开始想象,午后的阳光下,高高的梯子上,自己一手执图一手执笔,专注地为自己的浮雕打底稿,作为手艺人的她,会因热爱而业绩斐然,会因不懈坚持而成为业界翘楚。她的浮雕,一定更立体、更细腻、更逼真。想着想着,她痴痴地望着窗外荒凉的黑夜笑了。
杜墨初面露惊恐地问:“你笑什么?”
安可期回过神,掩饰着内心不真实的喜悦,说:“有吗?我笑了吗?没有啊!”
杜墨初说:“这半夜三更,荒郊野岭,你看见什么了?无缘无故冲着窗外笑,很瘆人的啊!”
安可期白了他一眼没有搭话。
月色下,心中野草疯长。
第二八五章愚人节(上)
我当爸爸了!
郭玎珰一条没有配图的朋友圈,下面是这样的评论。
欧阳晓晓:菲菲生了?
安可期:生了?
陆遇:愚人节快乐!
欧阳晓晓:我去!
秦方圆默默点赞。
安可期:到底真的假的?
裴菲菲:我啥时候生了?
裴菲菲:你给谁当爸爸了?
裴菲菲:你自己生了?
安可期:懂了!
郭玎珰:闺女儿子们好!
欧阳晓晓:滚!
安可期:滚!
陆遇:滚!
裴菲菲:滚回来!
郭玎珰:滚远了!
愚人节,就此拉开序幕!
安可期一到办公室,泡了一杯香浓的咖啡,马不停蹄地整理昨天的盘点差异,她准备午休前上报领导。她也有点好奇,这么大量的盘盈,究竟是哪个环节出现的问题,预算?提料?采购?领用?保管?前期盘点都没有这么大差异吗?这涉及到的人员应该不止保管员一人,领导会怎么评价这次盘盈呢?
午休,安可期发微信问裴菲菲:你预产期何时啊?
裴菲菲:还有十天呢!
安可期:郭玎珰可真行,我差点信了!
裴菲菲忍着痛回复了呵呵的表情。
午休过后,李情川路过财务部时推门进来,安可期说:“呦!美女回来串门啊?”
李情川说:“领导找你!”
安可期说:“今天愚人节,我知道,休想蒙我!”
自从上次喝酒的经历过后,安可期和李情川莫名其妙的成了可以开些玩笑的朋友,虽然安可期还是不懈于李情川的借酒上位,同样李情川也看不惯安可期的又艮又轴,可她们就是成了朋友,一对互相瞧不上,没事就互怼,却能经常吃吃喝喝、说说笑笑的朋友。
话说回来,李情川一只手杵着安可期的办公桌一只手掐着腰说:“我没开玩笑,领导找你,爱信不信。”
安可期说:“你看你那心虚的表情!演,接着演!”
李情川说:“你别在这过节了,真的找你!”
话音未落,安可期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还真的是领导找她。
安可期起身,李情川眉飞色舞地说:“祝你好运哦!愚人节快乐!”
安可期来到领导办公室,礼貌敲门,然后进入。
“来来来坐。”男领导很热情。
安可期坐定。
男领导说:“昨天辛苦了,听说你盘点到十一点才走。”
安可期有点听不出男领导的意思,男领导能这么好心?
男领导接着说:“下月开始,盘点的工作我安排别人,你这边本来工作就忙,你还是忙你原来的工作。”
安可期说:“领导,今天是愚人节,您没和我开玩笑吧?”
男领导说:“怎么能是和你开玩笑呢!就这么定了,还有,这月盘点差异就不调了。”
安可期说:“领导,二月盘点差异就没调,三月还不调吗?”
男领导说:“先不调。”
安可期哦了一声,心想,白熬夜盘点了,到底要怎样!
临走,男领导又说:“总公司要是问你这俩月盘点的事,你就说你刚接手盘点,不太熟悉品,出不来盘点差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