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困境!
苏叶见此,心中多有愧疚,他虽是勇武。
但在战阵之上个人的勇武作用终究有限,此番他估计不足,导致赵军并未出现如他所预想的伤亡,这是吃了没有经验的亏。
说到底,无论是前世还是身为猛士的今生,他在战阵之上的经验皆是并不丰富,如今被赵军围困也是应有之意。
然则便是如此,他也并未放弃抵抗,他号令剩下的周军士卒道:“诸位随我往右侧冲杀!”
言罢当即跃马而起,想要从右边赵军士卒的包围圈中冲出一条血路。
他身后的周军士卒见此,当即尾随在其马后,往包围圈的右侧冲杀而去,然而如同前几次冲杀的那样,周军并不与其针锋相对。
转而以长矛,长戟等封堵住众士卒的去路,不断的消耗众士卒的体力。
虽然周军士卒此时杀意滔天,然而赵军如此,使得周军士卒并未有多少斩获。
不仅并未有多少斩获,反而在冲杀中折损了十数位士卒。
苏叶见此,停下了冲杀的欲望,他下令周军众士卒各自背对背依靠,防备赵军的攻击。
此时距离周军士卒离开城池已有两刻钟的时间,前一刻的时间里周军士卒大杀特杀,而此时,他们却基本已经陷入了绝境。
苏叶驻马而立,从东南方向吹来的风使得他早已被汗水浸湿的身体陡然一寒。
他自然并不想死,但事情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并非他不想死便能不死。
虽然他从来不相信所谓的命运,也从不将自己的命运交予上苍的手上。
但也不得不承认,若此时若是上苍没有所谓的奇迹,此战他败局已定。
战败不仅是要付出自己的性命,更是使得江城处在更危险的境地当中。
此时将江城的城头之上,杜通见苏叶等方才出了城门的周军士卒已经陷入了赵军士卒的重重包围之中,他便暗道不妙。
待得城下的局势陷入了僵局,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此时他身旁的一位心腹压低了声音道:“都尉,城下的苏都尉等众人已经陷入了绝境,我等该如何?”
杜通看了其人一眼,他知道其人是要他速速做个决断,江城的城门从苏叶等人离开了城门之上之后便被吊起来关闭。
若是不顾一切救援苏叶等人,自然是要将城门打开,但是这有着极大的风险,城门一旦打开,赵军一定会尾随苏叶等周军士卒而来。
届时面对数倍于己方的赵军士卒,北城很大概率是守不住的,城门一旦被赵军攻占,距离其他城门被赵军攻下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如此一来,固然苏叶与其他城门的都尉有活命的机会,但最终城中的士卒到底有几人能够活命?江城被攻下,便使得周军的主力后路被截断。
若变成如此的局面,柴义此番为了稳固王位而发动的战争便算是失败了,如此,驻守江城的众都尉的下场最好也要落得一个流放的下场!
是以,虽是知道面对的是数倍于己方的赵军,城中的众都尉也要死战不退!
他看着城下的苏叶等周军士卒,拳头狠狠的砸在了城头上,咬牙道:“命令弓箭手,不用珍惜弓箭,全力向城下的赵军攻击!”
卫士闻言一愣,知道杜通此举已是表明了不会开城驰援苏叶等人的决定,此时号令弓箭手攻击城下有盾牌手的赵军,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将城下的周军士卒的性命交给上天来决定!
然而他依然回“是。”
杜通此举是为守御江城而做的极为正确的选择,无人可以指责。
见城头上的周军弓箭手倾泻下来的箭矢,早就有所防备的赵军盾牌手立即迎了上来,掩护围困苏叶等人的士卒。
正如卫士所料想的那样,此时以箭矢攻击周军,乃是尽人事听天命,两轮齐射下来,因为有盾牌手的防御,围困的赵军当中并未出现多少伤亡。
被赵军士卒围困在包围圈中的苏叶见此,知道这是杜通所做的努力,这轮齐射也是在告诉他,若城下的战机没有出现大的转折,这轮齐射便是他给予苏叶最后的援助。
心知肚明的他并未怨恨杜通,杜通此举乃是最为正确的选择,与江城的战略性相比,他们数百人的性命不算什么。
此时的包围圈中,苏叶骑在马上,手提马槊,怒目瞪圆,恶狠狠的看着周围的周军士卒,周军士卒当中无一人敢于接其射来的眼光。
因为忌惮包围圈中的苏叶的勇武以及周军士卒的战力,一时间,人数更多的赵军士卒竟是无一人敢发起进攻,战局一时间竟是僵持了下来。
对此苏叶心头并未放松,他知道这不过只是暂时的,赵军这是在等,至于是在等谁他自然无法知道。
“都给某让开,区区数百人竟是吓得尔等数千人不敢上前!”随着一声怒骂传来,苏叶知道所等之人来了,他手中的马槊握得更紧,眼神越发的锐利。
不过须臾之间,便见赵军的包围圈打开了一个仅够一人通过的口子,他往前看去,但见一个身穿银白色甲胄,皮肤黝黑的健壮青年缓缓策马而来。
走入包围圈后,他驻马而立,手持青铜大戟,随意的看了苏叶一眼,然后问道:“降者生,否则死!”
“呵呵。”苏叶冷笑一声,“就凭你这鼠辈也想让爷爷归降?想得倒是挺美!”
赵正闻言,眉头一皱,也没跟苏叶多言的心思,他眼中尽是凶戾,“既是如此,那今日便是尔等的忌日!”
“驾!”他策马朝着苏叶奔来,周围的赵军迅速将包围圈扩大,给二人交手的场地。
他狠狠的刺出一戟,苏叶见此,哪能束手?当即用手中的马槊一挡,“叮!”马槊与大戟相碰撞的瞬间便发出了一阵刺耳的响声。
苏叶面色不变,然而手中却是一股巨力传来,他估计,若非力气自他苏醒后一直在增长,如今已是增长了倍余,他几乎是难以招架这一戟!
见自己的一戟竟是被苏叶挡下,赵正有些意外,他眉头一皱,暗道:“倒是有些武艺,但不过如此!”
心思转动之间,见自己的一戟并未立功。
他便又掉转大戟,往苏叶头上狠狠一砸,苏叶见此立即将长槊举起,抵挡住了其致命的一戟。
第三十二章 斩将!
赵正见此,咬牙将大戟压下,意图击溃苏叶,然而苏叶哪里似他所想的那样气力不支,易于被击溃?
见赵正的大戟狠狠压下,苏叶奋力一推,马背上的赵正当即被他推得往后一仰,顿时露出了破绽。
“不好!”赵正终究是沙场老将,经验远比苏叶丰富,感受到身体往后仰,他便也知道了这般是一个破绽,他有心想要立即趴在马背之上。
但这也需要时间,沙场之上便是眨眼之间便能决定一场斗阵的胜负,何况是如此?苏叶虽是经验比不上赵正,但他眼见赵正如此。
潜意识告诉他这是最好的进攻时机,他手持马槊狠狠的朝前方一捅,遇到了阻碍,然而他并不放弃,加大了手上的力量。
此番那股抵抗的力量却是径直消失,他耳中传来“噗嗤”一声兵器刺入血肉的声音,苏叶抬头一看,马槊径直刺穿了赵正的银白色甲胄。
从其胸前直捅到胸后,赵正那瞪大的眼睛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神色,不过眨眼的时间,他口中涌出大股鲜血,苏叶见此,知道此番战局已定,便将马槊狠狠拔出。
赵正那被刺穿的胸膛里因此又涌出大股鲜血,其人看着苏叶,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然而其尚未开口,便只觉浑身乏力,狠狠的从马背之上栽了下去。
他面目朝上,似乎到死也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被一介小卒所杀!
“这怎么可能?”他脑海中闪过这样一个最后的念头,死不瞑目!
这样的结局不仅是赵军并未想到,便是周军也没有想到,无论是在城外的周军军队,还是此时在城头的周军,皆是瞪大了双眼看着眼前这不可置信的一幕。
“贤弟果然是我大周的猛士,竟凭一己之力便将城外赵军的主将斩杀!”杜通站在城头,眼中的凝重已是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喜色。
旁边的卫士见此,便又询问道:“既是如此,都尉,我等又该如何做?”
杜通看了卫士一眼,回道:“如何做?那当然是立即出兵协助贤弟将城外的赵军士卒斩杀干净!”
他这般说着,高声道:“诸位兄弟,我大周的猛士苏叶已将城北的主将赵正斩杀!诸位兄弟可敢与我一道出城将剩下的赵军击溃!”
众士卒亲眼见到苏叶将赵正斩杀,那令人振奋的一幕许多人一辈子也忘不了,他们此时气血上涌,恨不得自己不是苏叶。
如今听到杜通如此言说,哪里还会拒绝,当即回道:“我等愿往!我等愿往!”
杜通见此,当即回道:“既是如此,那便随我一道去往城外解救我大周的功臣!”言罢便当即转身下了城头,径直骑上了矮脚马,急匆匆的往城外杀去。
与周军士卒一样的是,此时的赵军士卒似乎也不敢相信眼前的这自家的主将被人所斩杀的一幕。
“怎么可能?将军怎么可能会死?”任凭谁也没有想到赵正原本自信满满,如今却为人所杀!
主将为人所杀,使得赵军的士卒失去了领头羊,他们有的蠢蠢欲动,想要继续剿灭苏叶等人为主将报仇。
有的一脸茫然,主将一失,士气全无,正在此时,江城的北门城门大开,旋即杜通等人从城中朝着苏叶等人所在的方向而来。
出城的周军也只有数百之数,便是加上苏叶身后的士卒也不过五六百人,士卒的数量自是难以与此时的赵军相比。
便是赵正被杀,众赵军士卒茫然,然而还不得不承认,此时的赵军依旧是一股令周军难以招架的力量。
见到自江城之中出了许多周军士卒,他们或手持长刀,或手持长矛,对赵军喊打喊杀,原本茫然的士卒此时爆发了求生的意志。
他们握紧的手中的兵器,似乎想要与周军一决生死。
苏叶见此,暗道杜通此时出来实在不是时候,若是酿成了赵军与周军的火拼,周军不一定是赵军的对手。
念及于此,他手持长矛,看了地上赵正的尸体一眼,然后一咬牙,将赵正的头颅割下,将其挑在长槊之上,然后骑马狂奔,一边狂奔则一边疾呼。
“主将已死,降者放下武器,便可活!”他一边疾呼一边绕着赵军的士卒,将主将已死这一事实诉说出来。
原本生了抵抗之心的士卒此时果然又放弃了抵抗的心。
苏叶见此,立即狂奔与杜通所率领的士卒汇合,一见面他便听见杜通笑着说道:“贤弟果真好武艺,竟能将敌军主将斩落马下!真不愧是我大周的好男儿。”
杜通如此言说,其身后的心腹一个个对苏叶笑脸相迎,纷纷道:“都尉好武艺,实乃人中龙凤。”
苏叶闻言,为顾及杜通的颜面也并未出声呵斥,什么好武艺,却是没看见他们四百士卒出城如今只剩下了一百余人?
此番若非是赵正对自己的武艺十分自信,想要于战阵之中斩杀苏叶好挽回因为下了错误的军令的事实。
便是苏叶再勇武也必定只能含恨,见有人在一旁,苏叶原本因为杜通擅自出城差点使得赵军继续抵抗而产生的怒火被他压了下来。
他强压怒火,平静的回道:“大哥为何擅自出城?”
杜通闻言一愣道:“为兄这不是怕贤弟将赵正斩杀之后体力不支,不备之下为人所害么,是以如此,便也就出城为贤弟掠阵。”
苏叶道:“多谢大哥,然而大哥可知,方才大哥陡然出城,却差点引起了赵军的反弹,原本几乎是失去了抵抗之心的赵军竟是想要与我等一决生死。”
杜通闻言狐疑道:“当是不至如此吧,况且敌军主将已经阵亡,我等又何须惧其?”
“况且,此番我出城便是想要与贤弟商量如何处置这些赵军士卒。”
苏叶闻言面无表情的看了杜通那宽大的脸,“既是如此,大哥可否告知叶,大哥准备如何处置赵军?”
杜通闻言,将自己早已打好的腹稿尽数道出:“此处赵军尚且有千余之数,正如贤弟所言,赵军数高于我军的数量,若是贸然将其纳入城中看管,只怕不妥。”
“既是如此,在愚兄看来不如……”说到此处,他用手掌朝着脖子一划。
第三十三章 退军!
苏叶见到杜通的举动,心头猛然一震,杜通竟是要杀俘!
自古以来皆有破阵的将领将俘虏杀死,这其中有的是因为没有粮食供养那么多士卒,为了节省粮食供养手下的士卒,因此如此。
也有如现在这般形势,因城中的周军士卒少于赵军的士卒,生怕贸然将赵军的士卒接纳,到时若生出乱子,难以镇压。
到了此时,苏叶终于明白杜通为何会从城中出来之后便要对赵军士卒喊打喊杀,原来此人一开始就并未想要留有赵军的活口。
然而……苏叶回过头去看向那些已经是失去了斗志的赵军士卒,他们已是放下了兵器,成为了周军的俘虏,足足有将近两千的士卒。
若是让他们协助防守江城,这定然不现实,因为攻打江城的便是他们的袍泽,是以,至少在此战当中的赵国降军在周军当中没有其他作用。
非但如此,若是这将近两千的士卒进入城中,无疑会使得周军的粮食消耗加大,虽然江城是周军此番进攻赵国的重要粮秣的运输点,但用于军中的口粮也并不多。
也难怪杜通会有如此想法,为了节省粮食,为了维持奖江城的稳定,似乎将投降的赵军杀死才是最好的选择。
若是苏叶乃是以前的苏叶,说不得他会认真的考虑杜通的建议,然而如今的他灵魂当中乃是来自蓝星的穿越者,自是知道杀俘不祥的道理。
或许为了眼前的一时利益杀俘可取,但蓝星自古以来就有杀俘不祥的说法,苏叶虽不知道到底为何不祥,但自古以来似乎杀俘的将领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因此,苏叶便一口回绝了杜通的建议,“人命关天,彼辈已经放下了武器,我等自是不能再做那等无良之事。”
“况且,一下子杀死两千士卒,若是在战阵之上倒也罢了,毕竟各为其主,然则彼辈既然已经投降,某断然不会做这等有违天和的事。”
杜通道:“然而某听过一句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赵人的心性尤为坚韧,此时归降,难免日后再与我等作对,甚至杀害我等袍泽。”
“既是如此,便就此将其杀个干净,免得日后危害我大周的士卒。”
苏叶道:“斩杀这两千手无寸铁的赵军士卒固然容易,然则我等还能杀死所有的赵人么?若是今日我等将这两千俘虏杀死,来日说不得彼辈也会杀死我大周归降的士卒。”
“既是如此,还不如不将事情做绝,无论是赵人还是我大周之人都曾经也为晋朝之人,只不过赵人被乱臣贼子蛊惑,忘记了谁才是正统。”
“若是有朝一日我大周能够一统天下,又何分什么赵人周人呢?是以如此,将这些手无寸铁的赵人斩杀,某断然不会同意,还请大哥不必再继续言说。”
杜通闻言一叹:“贤弟心存良善之意,某已经知晓,然则怕只怕日后你这良善之意会害死自家兄弟,须知在战场之上的仁慈乃是最为愚蠢之事。”
苏叶道:“某这并非仁慈,只是如今彼辈已经投降,我等断然没有再将他们杀死的道理,若是真有因为如此而导致不好的后果,那便由某一力承担。”
杜通道:“既是贤弟坚决如此,那某也没有什么话好说,城北的军权某已经交于贤弟手中,如何处置这些俘虏还需贤弟思虑一二。”
苏叶道:“便将彼辈纳入城中,再派人好生照看便是,若是赵军主将愿意用马匹来换,便也可以与其商议,只不过那定然是战后之事了。”
“若是大王及各位大人有意处置,那便留待等候他们如何处置便可。”
杜通闻言道:“如今似乎也就只能如此,然则诚如某之前言说,这将近两千的赵军士卒,若是一旦进入城中联手作乱则势必要闹出乱子,如何防止此事还需贤弟稳妥思虑。”
苏叶知道杜通的担心不无道理,眼下虽然他阻止了杜通想要杀俘的做法,但此事不可能让赵军士卒知道,是以赵军士卒也不会对其感恩戴德。
若是进入城中之后,赵军之中有人串联,难免会闹起内乱,届时将好不容易才达到的战果变成了江城崩溃的导火索,如此一来,自然不能随意放任赵军士卒。
苏叶沉吟片刻,然后道:“既是如此,便将赵军十将以上的将领分开,便定百人为一营,推行连坐,只要有一人逃走便处罚整营之人,除此之外并将这两千士卒分散到各个城门,让各个都尉派人看守便是。”
杜通见苏叶不过片刻之间竟已是想到了这布置,便赞叹道:“贤弟果然思虑周全,既是如此,那某便去安排此事了。”
苏叶点头:“城中的几位都尉均知晓大哥,此事交由大哥最为合适,只是在这当中,务必不要激怒赵军士卒,以免招致祸端。”
杜通道:“这是自然。”言罢,便亲自率领剩余的周军士卒押送投降的赵军士卒进入北城之中,赵军士卒已是放下武器。
苏叶相信,只要周军行事周全一些,则必定不会使得赵军士卒心生反抗的心思,如此一来,便也就极大的削弱了赵军的力量。
“现在,便只看赵军主将的决心到底如何了。”苏叶立于马背之上,思虑已不在此间。
……
“什么?赵正身死,城北的士卒尽皆被俘?”此时,江城东城,看着众士卒奋力攻城的李武看着斥候,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模样。
“启禀将军,确实如此。”斥候战战兢兢的回答,暴怒的李武让其生怕受了池鱼之殃。
“斩杀赵正的人是谁?这江城之中竟还有这般猛将?”李武心头大怒,低沉的询问。
斥候道:“不知其人姓名,只知那人使用一杆长槊,赵正亲自下场与其交战,却是被其杀死,并枭首威震城北的士卒,若非如此,城北士卒也不会投降得如此之快。”
李武闻言,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待他再度睁开眼睛之时却是咬牙切齿的道:“赵正死不足惜,然则其却是坏我大事矣。”
他看向斥候,满是不甘的看了原本以为是探囊取物的江城,怒声道:“传我军令,全军撤退!”
第三十四章 盘算!
“什么?苏贤弟等人果真将城北的赵军打得大败?斩杀了敌将更是俘虏了两千士卒?”城东的陈彪莫名其妙的见城外的赵军退去之后。
便下了城头,不多时便有陈虎来报言说城北的苏叶与杜通二人派了一个十将并带来了将近五百之数的赵军,希望城东能够将这些赵军看管。
原本陈彪对苏叶能够率军击败赵军并不十分相信,但见城北的一个十将果真带着数百的俘虏到了他的眼前之后,事实摆在眼前,他自然不得不信。
当下便召见城北的十将,仔细询问其苏叶与赵正的交手过程后,便发出了那样的惊叹。
“苏贤弟果真是我等的贵人,如今其将城北的两千士卒尽数俘虏,更是敌将斩杀,这不仅狠狠的挫了赵军的士气,更是使得赵军的力量得到了极大的削弱。”
“若是城外敌军主将李武不傻,便会知道想要攻下江城无疑是更加困难的事。”
到了此时,陈彪终于是舒了一口气,江城的守卫一战,苏叶几乎是以一己之力使得整个战场的战局得到改写。
以如今周赵两国在江城的军事力量的对比来看,固然赵军依旧在数量之上有着优势,但到了如今,他们已是有了极大的信心能够守住江城。
等待着周军君臣的援军到来。
待得城北的十将离开了陈彪的营帐后,陈虎也是一脸的喜意,“恭喜都尉,此番苏叶固然有滔天战功,但都尉不仅有守卫之功,更是有识人之功。”
“若非有大哥的引荐及极力支持,苏叶便是勇武,想必也难以做成这等壮举。”
陈虎此言自然不是在阿谀奉承陈彪,诚如他所言,此番若非陈彪顶着极大的压力守住了城东,并且还愿意相信苏叶,给予了其两百的兵力。
苏叶便是想要支持到赵正到来也是极难,更遑论有那斩将俘虏敌军之功?
陈彪闻言道:“谬赞谬赞了,此番也是苏贤弟得力,若非是他有那斩将的实力,便是某借给他两千兵力也只会使得事情变得更加被动。”
“苏贤弟自然是要居首功的,我等不过只是为其打打下手罢了。”
陈虎道:“苏贤弟固然当为首功,不过都尉也定然应当居次席,此番守城之功,若是运作得当,说不得都尉也能借此成为一方校尉。”
陈虎此言倒也不虚,周朝重武轻文,武将的晋升除了在战场上立下战功之外,其余的方法难以奏效。
是以如此也就使得了战功并不是十分的珍贵,毕竟周朝的国力在五国之中为最强,与各国的战争之中也是胜多败少。
每年都有不少将领或是士卒得到战功,若是小功便得到了大酬,也就使得周国的高级将领比比皆是,如此一来,自是使得官位不够珍贵。
也正是因为如此,周国才奉行立了什么样的功,便得到相应的赏赐,有时甚至会得到故意的压制,使得官位更加珍贵。
是以周朝军中也就有不少如同杜通一样的年纪不小的都尉一直没有晋升为校尉,不过以如今陈彪的守城之功加上用人之明之功,若是能够运作得当。
使得各位大臣不至于刻意压制,倒也有七八成的机会能够升任为校尉,而一旦能够升任为校尉,在大周军官的体制当中也足以算是中级军官。
在战时甚至可以单独带领数千人的军队,如此一来,想要获得战功便也就容易不少。而这也是为何许多都尉为了校尉要千方百计的得到战功的缘故。
经过陈虎的提醒,陈彪那一颗原本对升任校尉并无多少想法的心此时却是陡然的跳动起来。
“校尉,校尉,若是如此,说不得真要运作运作了。”陈彪心头有了定计,正好此番进攻赵国他也积攒了不少斩获,若是将这些斩获全部拿出去便能够得到一个校尉的职位,他自然也十分乐意。
陈虎道:“若是都尉有升任校尉之心,那便有不少的运作之法,但在虎看来,最为妥帖且代价最小的只有一处。”
陈彪疑问道:“哦?那却是何处?”陈虎与陈彪二人相交多年,早已成为了战场上的袍泽,私下的兄弟。
陈彪的人脉陈虎也清楚,陈虎的人脉陈彪也大致知道,按理来说陈虎定然知道陈彪所想要运作的那条线是哪条线才是,却是不想陈虎竟是说出了这样的言语。
也难怪陈彪会疑惑,难不成陈虎还有什么其他可以运作的线没有告诉自己?
眼见陈彪如此,陈虎也并未卖关子,他径直言道:“都尉可以运作的那几条线固然也是个出路,然则彼辈贪得无厌,怕是都尉要找彼辈运作,说不得就要付出此行的斩获。”
“不过便是如此,以彼辈的行事作风来看,也不一定能够将此事敲定,如此,到了最后,都尉说不得还要落个钱权两空的下场。”
陈彪自然也知道彼辈的行事作风如何,但这在他看来也是别无他法之事,大周军中虽然有这等陋习,但便是想要运作也有个底线。
那便是想要运作的人得有相应的战功才行,若非如此,便是付出再大的代价也不会有人胆敢做档子事。
如今周朝的大王柴义在先王在位期间便是大周军中的将领,对于此类之事自然是十分清楚,为了保持军队的战斗力与始终掌握在其手中。
便将运作的底线化了个底线,起初当然有人仗着势力雄厚不从,然而那些人的下场都是十分的凄惨,或被流放,或被调离,皆是难以再入军中的核心。
这样杀鸡儆猴之后,自然也就无人敢乱来,陈彪知道自己如今守卫江城的战功已经是到了可以运作的时候,便是他自己也做好了事有不成钱财两空的准备。
但若是有其他更好的线能够使得他保住他积攒不易的钱财,他自然也是十分乐意去尝试一二。
因此当下便急忙询问陈虎道:“还请大哥速速说来,到底是哪条线能够做到如此。”
陈虎闻言神秘一笑道:“都尉的才能比杜通强出不少,但这决心却是要比杜通弱了许多。”
陈彪瞬间反应了过来,“你是说……苏叶?”
第三十五章 缘由!
陈虎言语当中提及了杜通,陈彪自然并不迟钝,当下便想起了一个让他反复提及的名字。
陈虎点头道:“不错,正是苏叶。”
陈彪疑虑道:“苏叶有成长的机会,然而此人如今不过位与我等相等,只怕难以在此事上为我说话吧。”
也难怪陈彪会如此作想,如今江城的守御之功,固然是苏叶其人的功劳为第一。
但诚如陈彪所言,苏叶如今年不过二十五,相较于各位都尉年岁太轻。
便是其人有心想要在此事上为陈彪说话,也难以起到什么决定性的作用。
陈彪不知为何陈虎会提及苏叶,不过在他看来,陈虎既然言及于此,自然有他的道理,他只需接着听下去便可。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陈虎便直接回道:“是以我这才说十个杜通的战阵本事也比不过都尉一人,而这眼光却是要比都尉高出不少。”
也就是与自己出生入死多次的陈虎,若换做是旁人说出此话,陈彪早就没有耐心听下去。
他继续耐心听陈虎言说道:“我听闻苏叶其人作为江城的先登,其名字已是传到了大王的耳中。”
“若非是其伤的太重,基本可以断定是药石无医,我听闻大王还想要将其一步擢升到校尉,如今他在江城立下斩将守城之功,此番升任校尉已是板上钉钉。”
“甚至有可能擢升为杂号将军,若是如此,都尉早些表明心迹,到了其掌权之时,其人手中无人可用,自是定然会顺势将都尉擢升为校尉。”
陈彪闻言,有心反驳陈虎这不过只是其人的一面之言。
且不论苏叶到底是否会擢升自己,便是苏叶想要凭借此番斩将守城的功劳也难以成为一方杂号将军。
但其话到嘴边却是终究并未说出,他自己也清楚,反驳此事固然有一定的道理。
但苏叶凭借此番的功劳升任杂号将军似乎也并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
如今柴义接管了军中的大权,其自己培养并忠心于其的将领却并不多。
在这武夫横行的时代,如今看似是柴义称孤道寡,但也难说如今的禁军大将之中日后也有称王之人。
只要手中握有兵权,在此时似乎称王也并不是一件难以达成的事,便如赵、楚、蜀、魏乃至周国,前身不也都只是晋朝的大将?
如今也不都是一个个建国称王?是以,如今禁军之中,柴义还是更相信自己一手提拔培养的将领,而非早已是军中巨头的大将。
此事虽然并未挑明,但自柴义成为周国大王之后,提拔了数个青年才俊为禁军封号将领,便足以在此事当中隐隐约约的看到此事。
是以如今苏叶之名已是落入了柴义的耳中,谁也不敢保证此番再立战功的他不会被柴义看重而擢升,成为名副其实的将军。
在陈彪看来,陈虎的计策也十分简单,不过就是趁着苏叶还未升任之时,投靠其人,待得其人升任之时自然也会有相应的回馈。
陈彪仔细的想了想此事的可行程度,最终得出的一个结论便是,诚如陈虎所说,若是如同杜通一般投靠苏叶,确实是代价最小,且最有可能升任校尉。
哪怕这需要数年的时间。
陈彪如今年逾三旬,便是再等个数年的功夫也到不了四旬。
单论时间而言,他自然还是能够等得起,但如今的问题是,真要如同杜通一般直接投效苏叶么?
想到其人曾经在自己的军中待过,自己还有意想要提拔其人,如今却要去投效,他心中不免有了一层疑虑。
陈虎见此,已是知道陈彪的疑虑在何处,然而他并未想要出声劝解,这种事只能自己想通了方可,他只能作为一个建议者却不应该作为一个决定者协助陈彪作出决定。
就在陈彪陈虎二人心中各有想法之时。
东城城外的赵军主将大帐之中却是静默得可怕。
便是往日里与李武不对付,时常在议事之时去做其他之事的尉迟霸此时也是黑着脸,一言不发。
尉迟霸都尚且如此,其他人则更是不敢多言。
一个个低着头,不敢催促位于主位的李武发言,谈论当前的大略究竟要如何?
如今的大略要如何,乃是最为紧迫的事,以往之时众人都是十分清楚,此番前来江城的目的。
但如今来到江城不过两日,已是损兵折将。
这给攻略江城的谋划蒙上了一层阴影,因此如今最为紧迫的事莫过于赵军要何去何从?
好在位于主位,此时已是脱去了一身银白色甲胄的李武并未让众人多等。
经过了片刻时间的沉默之后,他终于开口道:“赵正之事,尔等想必也已经清楚,我也不瞒尔等,据斥候回报,就在一个多时辰之前,江城城北突然城门大开。”
“从那城北的大门之中涌出了数百周军的精锐士卒,起初虽是给我等造成了杀伤,但很快便被我军缠上,消灭其军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说到此处,他咬着牙加重了语气,“可就在这等时候,赵正不顾军令,上前与敌将交手不敌,为敌将所杀,并被枭首示众,城北的两千士卒也因此尽数被俘!”
此时的中军大帐之中已是增加了数个坐席,来人无不是能够决定赵军方向的将领,此时中军大帐的将领闻言,无不静默。
赵正与敌将交手在众人看来是极为正常之事,其人只怕是为了弥补自己的过错想要斩下敌将的头颅,但是没想到自己武艺不如人,被敌将所杀。
这放在往常之时只能说是赵正技不如人,白白丢了性命,但如今却是上升到了整个赵军偏军的战略。
原因无他,如今江城之外的赵军不过万人,城北的士卒死伤数百,另有两千士卒为周军所俘虏,如此一来周军与赵军的军事力量的差距便被进一步的抹平。
江城城高水深,便是兵力尚未折损之时想要攻下江城也并不容易,需要付出沉重的代价,更遑论此时?
帐中的众将领并未开口说话,但他们的心中却是一致的认为。
他们已经错过了攻下江城最好的时机。
主帅李牧想要截断大周君臣后路的战略也在城北数千士卒的折损之中宣告失败。
第三十六章 赵军终退!
李武言毕,中军大帐之中赵军将领无不静默,众人心中皆是清楚,李武此举是要将此番攻略江城不顺的责任归结于死去的赵正身上。
这自然是因为死去的人不会开口辩驳之故,何况此番赵正私自出战,若是胜了众人便有功,然而其人如今为敌将所斩杀,死不足惜,更是连累数千赵军士卒为周军所俘虏。
如此一来,无论是情理或是需要有一个替罪羊,赵正都无疑是最好的人选,何况,长风军主帅李牧并不十分忌惮中尉之子赵正。
如今身处赵国精锐长风军主帅之位的李牧,深受赵国君主郑世充的信任,如此自然是使得李氏一门无惧家中出过中尉的赵氏一族。
何况如今赵康嫡子,赵家将门第二代赵正已经在此战之中身故,可以预料的是,赵氏一族的衰落已经毫无疑问。
如此一来,也难怪李武会毫无疑虑的将此番责任推于赵正身上,换做是旁人,便是有这般勇气也无这般显赫的家世敢如此。
众将心头一松知道不必自己承担失利的后果的同时,又未免心有戚戚,有兔死狐悲之感,李武对家门显赫的赵正如此,更遑论他人?
就在此时,从入帐之后便一言不发,始终缄默其口的尉迟霸却是开口道:“将军也不必急于将责任都归咎于赵正一人身上,此事待我等回归天水之后,自有大王及诸位大臣定论。”
“如今我等急需要定夺的事便是,江城到底攻还是不攻?须知前方的周朝君臣不会被瞒住太久,若是彼辈知道江城的变故,回兵来援,到时便不只是数千将士被俘虏了。”
尉迟霸的一言点醒了在大帐之中的其余将领如今战争还未停止,便是急于推脱此间攻城不利的责任,似乎也为时尚早。
然而话虽如此言说,但众将久经沙场,也不是蠢人,对于当下的局势自然能够看清,如今的赵军因为数千士卒的折损。
在士卒多寡的差距上被周军一步一步拉近,众将知道他们已是错过了夺得江城的最好机会,然而这等想法在心中想想即可,若是一经道出,按照李武的行事作风来看。
说不得其人会站在道义的制高点上抨击一二,说有退军想法的将领乃是不忠于赵王郑世充。
听到尉迟霸言语的李武终于是放弃了在众将面前将赵正批的体无完肤的举动,他扫视了营帐中的众将一眼,在见到无人敢于与其对视的时候,他的脸上终于是露出了一些难以言说的神色。
他口中缓缓轻吐道:“既是尉迟将军谈及此事,那某也谈谈某的看法,如今赵正及城北的数千将士的折损,使得周军抵抗之心更甚。
“且城中的兵力自城北的赵正及其麾下士卒折损之后,与我等的实力相差已无十分巨大的差距,按照如今的形势来看,这江城,吾等只怕是难以攻下,因此,某决意明日一早退军。”
听到退军二字,帐中的众将神色难明,从一开始的以为攻下江城乃是探囊取物,到一上来周军便重创张须给了前来的赵军士卒一个下马威。
再到如今赵正身死,城北数千士卒被俘众人见攻下江城已是无望选择退军,如此多次的转变,竟然只是在两日之间,这由不得众将不得不各自深思。
好在,此番李武终究是并未闹出其他多余的事情,如若不然,只怕又会给选择退军的赵军蒙上一层阴影。
实际上,若非是形势所迫,李武并不想选择退军。便是赵正及城北的数千士卒被俘,也绝不能够使得他选择退军。
让其做出退军决定的并非赵正及其麾下士卒的折损,而是前方深入赵军腹地的周朝君臣不知从何处得来消息,已经开始回兵,不出三日便能抵达江城城下。
李武知道自己再是有信心,也绝难在两日之内攻下江城,既是如此,便只能选择在周军主力到来之前退军。
他看向营帐中的众将听闻退军之后终于变得好看之后,也不由得感叹,“时也命也。”只认为是上天待他太薄,并未给他足够的时间让他完成足以震慑大周君臣的战功。
到了此时,赵军攻下江城截断周朝君臣后路的战略已经宣告失败,李武更是清楚如此一来,此番周赵两国的战争如同往常大多数时候一样,以周国的胜利而告终。
“就是不知,此番我大赵到底要付出什么代价方能安抚住如同豺狼一样的周朝君臣。”
这便是战败国的无奈,虽然此番入侵的是周朝,但因实力不如人,打败了两国之战,如此一来自然在谈判桌上的筹码就会很少。
不过正如往常数次国战一样,周朝君臣对于侵占赵国的土地并未有很大的兴趣,这终归是因为赵国尚在,郑家宗庙尚在,便是侵占了土地,又会使得边境无法消停,不断地消耗作为四站之地的周国的精力。
如此一来,周国君臣对于土地自然也就并不是十分感兴趣,李武知道,此番只怕周国君臣又要要求赵国赔偿周国的出军之资。
这已是周国君臣一贯的做派,也正是因为如此,赵国才会想要在此战当中掌握主动,然而如今看来,希望掌握主动的想法无疑是失败了。
对于大周君臣不出三日便能到达江城城下的消息,李武并未告知其他将领,若是不然,只怕又会有不小的慌乱。
见自己退军的想法并未有一人出声反对,李武终于是站起身来,将这般方略敲定,“传我将令,明日寅时起锅烧饭,饭后退出江城地界。”
……
第二日一早,苏叶尚在城北中军中酣睡,恢复作战消耗的体力,却是被城头的欢呼声惊醒,当下便有李进前来报喜道:“启禀都尉,城外的赵军退军了。”
苏叶闻言,急忙穿戴好甲胄上了城头一看,但见四处城门之外的赵军果然缓缓退军,他害怕有诈,便并未下令追击。
对他来说,当然还是稳妥一些将江城守住才是最为紧要之事。
第三十七章 援军!
赵军撤离的时间持续了大约一个时辰,苏叶与周军士卒站在城头目送赵军的撤退场景,这期间并非没有人向他建议出城追击赵军,以扩大此番江城的战果。
然而他看向赵军撤离的景象始终有条不紊,并未有丝毫的慌乱,便也就拒绝了这个建议,他如今的江城城中的声望早就超过了城中的其余四位都尉。
便是并未出城追击赵军也并无他人言说不妥,是以并未对他的声望有何影响。
待得赵军全部消失在了江城周军士卒的眼际,城头上的周军士卒便又开始欢呼起来,对于周军士卒来说,以区区将近千人伤亡的代价守住了江城,着实是一件令人高兴之事。
毕竟从赵军到来开始,城中的每一个士卒都是知道此番定然是极为凶险的战争,如今众人能够活着看到赵军撤离的景象,已是大喜,看向苏叶的眼神当中也多了不少的感激。
见到赵军全部离开了江城,苏叶一颗紧绷着的心也终于在此时放松了下来,“终究是没有给穿越者前辈丢人,成为最短命的穿越者。”
他心中划过这般念头,便带着李进下了城头,他们二人刚下城头,便见杜通迎面而来,其人已是并未穿着甲胄,只穿着一套灰色的麻衣。
然而这麻衣所用的布料,据苏叶估计,只怕已经足够两人各自做一套常服。
杜通还未开口,苏叶便首先开口询问道:“大哥前来所谓何事?”看杜通这架势,他自然知道杜通这是有事来找,若是不然也不会如此碰巧的在他二人下了城头之后便撞见杜通。
杜通道:“贤弟果然料事如神,城外的赵军已经退走,城中的几位都尉合计了一下,想要邀请贤弟小聚一二。”
苏叶皱着眉头,本想言城外的赵军刚走,距离江城尚近,难道诸位都尉不怕彼辈再度折返回到江城,此时小聚未免太早。
然而这些话语到了嘴边他并未开口,四位都尉相邀,若是他说出这般话语只怕会使得杜通及其他都尉尴尬,城中的四位都尉,陈彪有恩于他,他自是不能恩将仇报。
况且,想了想未免日后相见各自尴尬,他并不愿意出口得罪四位都尉,本想拒绝的话语,最后到了他的嘴边却变成了:“既是诸位都尉相邀,叶岂有不去的道理?”
杜通闻言,满面堆笑道:“多谢贤弟赏脸。”事实上杜通还真怕不给众人这个面子,受其余三位都尉所托,邀请苏叶前去参加宴会。
他本是不愿意接此任,然而其余三位都尉均是言说他去最为合适,是以如此,他便是想要拒绝也做不到。
故而,此番来到此处,杜通本是硬着头皮前来相邀,并且做好了被拒绝的打算,谁料苏叶竟是一口答应,甚至连推脱都没有,虽是不知道是何缘故。
但苏叶如此对于杜通自己而言,自然有利,他也不愿意深究苏叶为何如此,当即言道:“既是如此,那贤弟请随我来。”
苏叶点头,便跟在杜通身后,三人在城北的大营当中各自牵了马,便骑马朝着位于江城中央的江城县衙而去。
一路无话,不过片刻的功夫,三人便到了江城县衙门外,三人下了马,当即有卫士上前来迎接,苏叶将手中的缰绳交予卫士,在后者崇敬的目光当中踏步进入县衙之内。
一进县衙,便见县衙大堂中央摆放着一张圆桌,圆桌周围摆放着五张座椅,座椅旁边乃是似乎已经等候了多时的其余三位都尉。
他们眼见苏叶于杜通到来,当即笑吟吟的迎了上来,脸上有刀疤的都尉率先开口道:“苏都尉可让我等好等,待会儿要自罚三杯才是。”
苏叶往圆桌处看去,但见桌上确实有陶制的酒壶,酒壶旁边更是摆放着不少的菜肴,虽是不如后世他所接受过的宴请那般丰盛,但在如今的江城之中也已经十分难得。
看得出来几位都尉为了准备此次相聚花了不小的心思。
既然如此,他自然也不会出口伤人,也面带微笑的回道:“这是自然,不过还是要请诸位都尉原谅则个,让诸位都尉久等了。”
苏叶言罢,当即朝着诸位都尉抱了一拳。
陈彪见此,当即笑骂道:“贤弟不必听其胡说,我等也没到多久,我等如今能够安然坐在此处,无一人折损,全托了贤弟的福,贤弟不必客气。”
旁边那留着浓须的大汉也是言道:“确实如此,若非苏都尉斩将俘兵,我等又岂能在此安然无恙?切不必与我等客气。”
苏叶道:“诸位都尉言过了,此番能够守住江城绝非叶一人之功,若非有诸位都尉誓死抵抗,守卫城门,又岂有叶的功劳?”
“在叶看来,诸位都尉的功劳都应在叶之上才是。”
他说完这句话,但见几位都尉脸上都是挂着真诚的笑容,对他又越发的亲近了些,似他这等不贪功且不居功自傲的人,又有谁会不喜欢呢?
是以如此,当下众都尉又越发热情的将其迎到宴席之上,高居首座,苏叶本想推辞一番,但见几位都尉见他推辞,当即神色不愉,推辞不过便也就落座。
众都尉落座之后,当即便有卫士为诸位都尉倒酒,如今的酒水却是不似后世苏叶见过的那样清澈,如今的酒水看起来颇为浑浊。
若是换做是一个有少许洁癖之人到了此处,见此浊酒却定然不愿入口的。
酒过三巡之后,众都尉这才打开了话匣,当即一个一个的朝着苏叶敬酒,饶是苏叶自诩酒量过人,不多时之后便也就支撑不住,昏睡了过去。
待得苏叶醒过来之后,便已是身处在城北的中军大帐之中,他只觉得头疼得厉害,也不知道最后是谁将自己带回来。
苏叶稍稍洗漱之后,便听李进来报,说是城外出现了打着周军旗帜的军队,经过几位都尉再三辨认之后,证明乃是虎捷军的主力。
苏叶沉吟片刻,当下似乎也想明白了为何李武会提前撤退,原来竟是周军援军不日将至!
第三十八章 周王!(一)
就在虎捷军主力进城不过两日的时间。
这一日,苏叶正坐于城北的中军营帐中与杜通商讨城北守备之策,却忽闻一阵吵闹之声从城头传来。
杜通皱眉,站起身出了营帐,见两名卫士依旧守卫在营帐之外,便询问道:“可是出了何事,怎会如此吵闹?”
卫士当即言道:“属下也是不知,但隐隐约约之间只听到城头袍泽高呼万岁。”
杜通闻言,神色一展,已是有所猜测,他转身回到营帐中,苏叶见此,当即出声询问道:“可是出了何事?”
杜通道:“据门外的卫士禀告,言说城头有士卒欢呼万岁,如此看来,应该是大王及诸位大臣回兵了。”
苏叶点头,在等级森严的周朝中,除了周王能被称为万岁之外,便是王后也只能称为千岁,既然众士卒口中欢呼“万岁”,便也能够说明周王已经回归。
他看向杜通道:“大哥不去迎接大王么?”作为被周朝大军留下来驻守江城的都尉,便是如今虎捷军主力已经回援江城,但负有守卫之责的四位都尉依旧有迎接大军入城的资格。
更何况,如今江城依旧在周军的手中,四位守城的都尉功不可没,说不得还有被周王所召见的机会。
杜通闻言回道:“正想和贤弟说此事,大王与诸位大臣回归江城,我等自然要去迎接,便是贤弟也应一起前去迎接才是。”
苏叶沉吟片刻,旋即答应了此事,“既是如此,叶便与大哥一同前去迎接大王便是。”若是可以,他自然不愿意前去,他毕竟不是前身。
若到时前去有何不妥之处,只怕会影响此番四位都尉的战功,念及于此,若是能够与达官显贵保持一定的距离,他自然十分乐意。
但以如今的情形来看,他身为城中的五位都尉之一,更是身为先登名字已经落入了周王的耳中,或早或迟,终究要卷入朝堂的争斗之中。
想到此处,苏叶便定了决心,此番前去迎接周王,以免未来仓促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听闻苏叶如此回答,杜通并未多想,在他看来苏叶愿意去一起迎接周王才是正常之事。
毕竟说是迎接周王,但若是到时有机会能够被周王看中。
区区都尉之职也就不是其人的顶点了。
二人穿戴好甲胄,便出门打听到周王即将从东城进入城中,所幸周王及其身边的大臣此时距离江城还有一段距离。
正是因为如此在二人到达东城城门处之后,只见原本就驻守在东城的陈彪与陈虎二人。
“见过陈都尉。”在这等场合之下,苏叶自然不可能再叫陈彪的名字,陈彪点头,“苏都尉及杜都尉来得挺早。”
苏叶闻言出声询问道:“不知陈都尉可知大王及诸位大臣到了哪里了?”城头上的士卒虽然在远处已经看见了周朝大军的归来。
但此时不见周王及诸位大臣,这让他不由得怀疑,周王回归是否只是周国摆出的迷魂阵,真正的周朝大军只怕是继续进攻赵国去了。
陈彪自然不知道苏叶在想什么,听到苏叶出声询问。
他便实诚的回道:“尚且不知,不过距离士卒在城头之上看到大王的大纛已经过去了片刻的时间。”
“粗粗估算一二,想必大王及诸位大臣距离江城定然不远了,苏都尉耐心一些便可。”
苏叶点头回是,然后又想起一事,见旁边无人接近自己与陈彪,便出声询问道:“昨日进城的虎捷军将领是谁?今日怎不见他?”
不怪苏叶会如此发问,昨日回归江城的虎捷军明显就是周朝大军的先锋,是周王及周朝的诸位大臣生怕江城守不住所以派来的援军。
按理来说,其人最为清楚周朝大军的动向才是,但如今周王的大军即将进城却是不见其人影,于礼于制都是不合。
陈彪闻言道:“我也是不知,昨日入城的虎捷军主将并未召见我等,我本盘算今日便过去拜见其人,言说江城守御之事,然而今日又有这等变故。”
是以如此,也就并无时间去拜见其人,也不知晓其人到底是谁。
说到此处,陈彪觉得有些郁闷,按照礼制来说,昨日方才入城的虎捷军先锋主将应当召见城中的都尉。
了解赵军来袭之时,城中的应对是否妥当等等一应事务。
但却未曾想,昨日进城的虎捷军不仅并未当面询问他们几人关于守城之事,更是连几人都并未召见。
这般感觉,就好像那所谓的虎捷军似乎从未进城一样,就在二人谈话之时,城南与城西的都尉均是穿戴好甲胄之后到了东城。
二人见此,也就停止谈论此事,几位都尉聚集到一起,因为知道周王快要到来,便一个个神色肃穆,脸上均是一副凝重的表情。
此番作态自然是做给即将到来的周王及诸位大臣看的。
令苏叶感到奇怪的是,即便是防守江城的四位都尉已经到了半晌的时间,却是依旧并未见到那所谓的虎捷军主将。
就在他在猜想昨日进城的虎捷军主将那里到底发生了何事之时,却听众人身后传来一道道马蹄声。
他回头看去,但见一个身穿暗红色军服,外套暗黑色甲胄的青年此时骑着马,急匆匆的赶到了东城。
苏叶见此,自然是不难猜出来人便是所谓的昨日进城的虎捷军主将。
那青年见四位都尉立于城门之后,并未离开,知晓当下周王及周朝的诸位大臣尚未到来。
便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他将缰绳交予城门之旁侍立的卫士,然后笑盈盈的朝着诸位都尉道:“想不到几位都尉竟是来得这般快,倒是郭某来得晚了。”
苏叶闻言,不由得皱眉,不知此人此话到底是故意如此还是无心之失,何为“想不到几位都尉来得如此之快?他的意思是说,几位都尉不应该比他先来么?”
苏叶只以为是自己多想,但当他悄悄去看几位都尉的神色之时,均是见到几位都尉的脸色均是不太好看。
第三十九章 周王!(二)
苏叶从未在城中见过来人,但其既然敢在四位龙骧军都尉面前如此说话,此时的城中自然也就只有所谓的前来援助江城周军的虎捷军先锋了。
只是在他看来,龙骧军的四位都尉与这位新到的虎捷军先锋似乎并不对付,这也能够理解,毕竟就算是身处在同一军中也会有不对付的袍泽。
何况在龙骧军与虎捷军这号称是大周第一精锐和大周第二精锐之间呢?他打量着其人,其人身材精瘦,虽看起来并不魁梧,但看起来也颇为有力。
且其人面容白皙,看起来并不比苏叶大多少,然而苏叶没有料到的是,他打量着其人之时,其人也在暗暗打量着他。
对于这位自他进城之后,便如雷贯耳的名字,郭绍也十分好奇,若城中的士卒没有胡言乱语,那他们口中的所谓的苏都尉便是一名有勇有谋的将领。
只是,令郭绍不解的是,既然其人真有这边本领,早就该锥处囊中展现出了属于其人的光芒,不该在此时还不过是区区一介都尉。
是以从理性上来说,他只认为城中的周军过于夸大,但从如今江城的情形来看,似乎所谓的苏都尉并非被士卒所夸大。
城中的其他一切做得了假,但被俘虏的赵军可做不了假,明晃晃的两千赵军被分别于四处城中看守,这一点做不了假。
也正是因为如此,郭绍对这位所谓的苏都尉产生了一些好奇心,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竟然能够在士卒之中有如此声望。
是的,他自然不难看出,若是赵军再度来犯,江城之中的士卒相信苏叶的更多,相信他这位名正言顺的虎捷军先锋的少。
哪怕就战略而言,明明是他的战略更加出色,也是如此。
苏叶并不迟钝,他打量着对方便很快的反应过来了对方也在打量着自己,他抱拳言道:“虎捷军都尉苏叶见过将军。”
龙骧军的四位都尉可以不理睬这位昨日刚刚才进了城的虎捷军先锋,他却不可以如此,毕竟他如今还挂着虎捷军都尉的军职。
来人其人既然能统领一军,最低也是校尉一级,既是如此,苏叶自然不可能与其他都尉一般对其不理不睬。
不过虽是先与其人抱拳行礼,但苏叶也并不愿意与其人多亲近,先前其说的那句言语,虽然这其中或许有龙骧和虎捷两军的较劲在其中。
但无论是陈彪或是其余几位都尉,均是此番与苏叶一道抵御赵军进攻的袍泽,他若是与其亲近,只怕会寒了其余几位都尉的心。
郭绍见苏叶一板一眼的对其行礼,再见其脸上似乎并未有想要多言的样子,便知道苏叶这是想要与其保持距离。
对于此,他并不在意,对于郭绍而言,苏叶比一个陌生人好不了多少。
若是苏叶愿意与自己亲近,他自然也不会拒人于千里之外,若是苏叶不愿与自己亲近,他也仅当苏叶为一个令其有些好奇的小将罢了。
他看向苏叶,眼中满是审视之色,须臾之后,他忽然开口道:“你便是苏叶?看起来似乎也并不怎么样嘛。”
苏叶道:“叶不过一介都尉,与将军相比自是不如。”
郭绍闻言道:“你倒是说了句实话,自我进入城中之后,从城中的士卒口中听到你的名字不下数十次,言语之中满是对你的敬佩。”
“不过如今见到你,我才发现,士卒的眼光果然不行,你到底是怎么守住江城的?在我看来你却没有这般能力!”
郭绍此言,并未半点婉转,他方一说出话,旁边的四位龙骧军都尉尽是怒目而视,可以肯定的是,若非是知道大王及诸位大臣即将到来。
生怕冲撞了大王,他们此时只怕早已冲上前去与郭绍厮打在一起。这并非是他们对苏叶的感情十分浓厚,不愿见他受此侮辱。
而是质疑苏叶便是质疑他们守住江城的功劳,这四位都尉之中,所有人都只希望自己的功劳能足够大,能够得到大王不菲的赏赐。
是以郭绍如此质疑,众都尉的神色皆是不好看。
陈彪与苏叶有旧,如今又听郭绍如此质疑,一则是生怕郭绍影响到自己来之不易的功劳,二则是不愿见苏叶如此受辱。
当下便咬着牙齿说道:“郭将军莫要开玩笑,这等言语在我等之间说说也就算了,若是被大王或是诸位大臣听到,影响到我等的仕途,想必会惹上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郭绍闻言,脸色沉重了一些,但苏叶看他的模样似乎也并不算十分在意,“陈都尉说笑了,郭某不过是虎捷军一校尉,人微言轻的,并无如此能力影响到各位的功劳。”
陈彪闻言道:“这就好,只是还希望郭校尉慎言才是。”
郭绍闻言,脸色更不好看,知道这是陈彪其人在警告自己,“你算个什么东西,竟然也敢如此说教?”
郭绍心中满是不忿,然而终究并未开口表达自己的不满,待得陈彪说完话之后,苏叶面无表情的对郭绍道:“郭将军果真好眼力,能够一眼看出事情的本质。”
“苏某能够为守住江城尽力,还得多亏了四位都尉,若没有四位都尉,苏某再是如何。也难以仅凭一人之力守住江城。”
旁边的四位都尉闻言,心中甚是感动,一个个的在心中都开始将苏叶当做兄弟来看。
以往之时苏叶也曾在众人面前说过这等话语,但那时众人只以为苏叶这是会来事,为了让众人看到他的谦逊,让辛辛苦苦驻守城中的众人心里舒服。
却是没想到苏叶在大庭广众之下也说出了类似的言语,这可不是在只有几人之时,众人之间的相互吹捧。
而是在虎捷军郭绍校尉面前说出这等言语,要知道,这等言语若是传到周王的耳中,说不得就会影响到苏叶自身的功劳。
然而便是如此,苏叶还是说出了此话,这摆明了是要将功劳送给众人,这让众人如何能够再不拿他当兄弟对待?
第四十章 入城!
众都尉心中所想,苏叶并不清楚,郭绍见其如此放低姿态,知道他并不如传统武将那般犹如一跺干柴一点火就着。
也就放弃了与其去争那口舌之利,他看着苏叶,然后微笑道:“难得有人这般知道自己的位置,在某看来诚如你所说的那样,士卒对于你的夸耀似乎有些言过其实。”
苏叶闻言,心头冷笑,嘴上也并不与其争辩,如今他尚在虎捷军中任职,若在大庭广众之下驳了郭绍的面子,便是有理也是没理。
念及于此,他也就随郭绍言说。
场面一度冷下来,不过好在这样令人感到压抑的环境并未持续太久。
不过片刻的时间之后,便有一个身穿甲胄的周军斥候骑马到了东城。
见此时东城的城门之外已是聚集了不少人,他下马询问道:“谁是虎捷军郭绍校尉?”
苏叶闻言,心头暗道果然在周王及诸位大臣看来,此番江城之中还是要以郭绍为主。
他心头并未不忿,但他发现,此时几位都尉的面上皆是不好看。
这也难怪,江城之中的四位都尉乃是受周王所托驻守江城。
如今更是立下了功劳,以弱胜强守住了江城,但郭绍一来,周王及其身边的大臣皆以郭绍为如今江城的主事之人。
这便是直接绕开了城中的四位都尉。
若是在几人的手中江城被赵军所夺取,后又被郭绍率军夺回倒也罢了。
但如今江城既然未丢,郭绍也就毫无半分功劳可言。
如此形势之下,几人又岂会甘心让郭绍这个外人来主事江城?
然而周王及诸位大臣即将到达江城,便是心中有再多的不忿。
倒也并未有人不知轻重的去对此事质疑,虽然面色不好看,但几位都尉均是强忍。
斥候开口询问,郭绍当即便出列道:“虎捷军校尉郭绍在此,不知壮士有何事告知在下?”
斥候上上下下打量了郭绍数眼,似乎在确认其身份,然后开口道:“启禀郭校尉,大王让我带来口谕给郭校尉及诸位都尉,再过半个时辰大王及诸位大臣便能到达江城,请郭校尉率领几位都尉在城外守候。”
郭绍回道:“请阁下回报大王及诸位大臣,郭绍已率领驻守江城的四位都尉在江城之外等候,请大王及诸位大臣放心。”
苏叶知道,周王派斥候前来江城,其实并不只是传令这般简单,更多的还是要确认江城安全,若非如此,谁知道江城之中驻守的到底是周军还是扮演周军的赵军?
且此也是惯例,迎接周王之时需将四处的城门打开,以迎接王师,如此一来,便是城中驻守的乃是赵军假扮的周军,也不敢大开四方之门。
如此也是对周王及诸位大臣的安全的一种保障。
斥候闻言,又看了看江城的城头及门下的几位都尉,见城门大开,众人也在城外守候,便也就翻身上马回去复命去了。
自苏叶与杜通到达东城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时辰,就在众人的耐心快要被耗完的时候,江城之外忽然扬起了大股灰尘。
接下来苏叶便看到,当先的乃是绣着龙骧二字的飞龙旗帜,与城头立起来的龙骧军旗帜一致,当先的龙骧军士卒粗粗一看不下三万!
龙骧军身后乃是绣有五爪金龙的并无字眼的旗帜,他知道,那是周王中军的大纛,护卫周王中军的士卒不下万人,最后乃是绣有背上长着双翅的猛虎。
在他的印象当中,这便是虎捷军的旗帜,也是他见得最多的旗帜,虎捷军士卒的数量与龙骧军士卒的数量大致相当,也约有三万之数。
也就是说,此番周赵两国之战,周军号称十万大军,但实际上的主力便也就有七万之数!
似乎为了照顾中军大帐的速度,周军的速度并不算快,只是可以分辨的是,周王大纛及龙骧军、虎捷军的旗帜乃是缓缓地朝着江城而来。
恍惚间,苏叶似乎感受到了地动山摇,七万人的大军走在地上,便只是看着数量如此庞大的军队,便会胆寒,更遑论与其为敌?
这一霎,他似乎明白了赵军对垒周军大军时的感受,当真若非有坚定的必战之心,难免会心生退意。
他前世也就只有在屏幕之前见过这般场面,但这与在屏幕前有极大的不同,至少,这一霎那,他已是被这一幕震骇。
“走吧,随我一同去迎接大王。”就在苏叶心神震骇之时,郭绍的声音径直将其唤醒,他抬眼看去,见郭绍整了整自己的甲胄与头盔,确认并失仪之后,便抬腿往前走。
身旁的陈彪及几位都尉见此,未有迟疑的便跟随在郭绍身后,苏叶见此,也一并去往。
按照礼制,郭绍与众都尉应当出城两里迎接周王大军,然而众人还未走到两里之地,便遇到了当先的龙骧军士卒。
当先的乃是一个身穿黑色甲胄,头戴黑色头盔,胯下骑着青鬃黑毛的将军。
其人年过四旬,眼神锐利,似乎一眼就能看穿人心,见郭绍及众都尉到来,便驻马而立。
强壮的龙骧军将领扫视了众人一眼,然后出声询问道:“来将何人,报上名来。”
郭绍闻言当即上前道:“虎捷军校尉郭绍,带领麾下士卒,前来迎接王师。”
四位都尉见此,相互看了看,也一并上前道:“龙骧军都尉陈彪、都尉杜通、都尉张默、都尉宋金刚见过上官将军。”
那被唤作上官将军的中年男子闻言,点了点头道,“尔等为赵军所袭击,却能守住江城,实属不易,辛苦了。”
陈彪闻言,脸上满是激动,再也没有什么话语比这更加能够暖了人心,他急忙回道:“职责所在,怎敢轻言辛苦?”
“况且吾等之所以能够守住江城,还是多亏了苏都尉,苏都尉,还不快来拜见上官将军?”
苏叶在陈彪等人的身后,本不愿露头,然而陈彪还是在上官昊的面前提了他的名字,见陈彪在给自己暗暗摆手示意。
他也就顺势上前抱了一拳道:“虎捷军都尉苏叶,见过将军。”
第四十一章 觐见!
上官昊跨坐在马上,见苏叶上前言语完毕之后,便出声询问道:“你便是苏叶?”说罢上下打量了一下苏叶。
其见苏叶浓眉大眼,脸型方正,身高八尺,体型健硕,便点头道:“不错,不愧是能够救江城于危难的我大周男儿。”
苏叶闻言,急忙抱拳道:“将军谬赞,若是没有几位龙骧军都尉的相助,叶也做不成此事。”
上官昊闻言点了点头,并未说话,但在一旁的郭绍却是面色发黑,其方才在东城城门处言说苏叶只不过是言过其实,有打压之意。
谁想,不过一个时辰之后,便有地位更比他高的上官昊承认了苏叶在此番抵御赵军当中的作用。
上官昊何人?其乃是龙骧军前军车骑将军,又是前太尉上官安之子,更是周太祖周烈后族中人,莫说是身后的背景,便是当前的官职郭绍都比不过其人。
且似上官昊这等地位较为敏感之人,断然不会随便称赞一人,除非周王及枢密院的诸位大臣都认可,其才会出言称赞。
想到上官昊其人乃是周王柴义的心腹,能时常面见周王,郭绍当下便也就知晓,此间苏叶的功劳早已被周王所悉知,上官昊如此称赞,便是周王如此称赞。
如今看来,其方才的做法当真是愚蠢至极,他也是终于明白,苏叶是他压也压不住的人。
想到此处,郭绍心中一顿后悔,看上官昊对苏叶这般友好的模样,郭绍情知,得罪了苏叶是他做的最为愚蠢的一事。
他不动声色的看了苏叶一眼,已经打定主意,只等迎接周王过后,必定要向苏叶赔罪。
上官昊带领的龙骧军前锋士卒乃是作为周王行驾的前军,负责警戒和刺探行军前方的危险,并将之拔除,其职责之重,自是可以想象。
他接受了苏叶的拜见,勉励了苏叶几句之后,便看向他身后的几位龙骧军都尉道:“此番守卫江城,尔等也有功勋,大王及诸位枢密院的大人尚在后方,尔等在一旁侍候便是。”
陈彪等四人闻言,当即一拜道:“谨遵将军军令。”言罢,便退到了道路一旁,上官昊见此,便继续带着前军朝着江城而去。
周军的主力大约有七万之数,队伍浩浩荡荡,便是前军有意的加快了行军的步伐,但全部军队到达江城也用了一个时辰。
苏叶及郭绍陈彪等人跟随着周王大纛一同回到江城,但周王的行踪并不确定,他并未得见周王的面目。
江城乃是赵国的一处战略要地,此番的周军自然不可能全部进入城中,只有跟随在周王大纛身旁的一万中军及原本就驻守在江城之中的龙骧军得以住进城中。
其余的龙骧军前锋及虎捷军均是分散驻守在江城四面,以防赵军去而复返,虽然此种概率很低,但主力驻守在城外也是对周王安全的一种保障。
在这个两国对战的输赢决定于两国主帅安危的背景之下,周王的安危自然是重中之重。
江城四周均是有周军主力把守,城中原本的龙骧军驻军也就不必整日提心吊胆,整日生怕赵军来攻。
是以如此,与杜通一同回到了城北的苏叶倒也过了两日好日子。
这一日,苏叶正与杜通在城北的营帐之中商谈之时,却见一个身穿黑色袍服的中年男子进了二人的大帐。
中年男子见苏叶与杜通二人坐于大帐的主位,当即询问道:“谁是苏叶?”苏叶闻言看了杜通一眼,但见对方摇了摇头,也并不知道来人是谁。
苏叶见其身上穿着华贵的袍服,且能够一路畅通无阻的进入城北的大帐之中,心知此人必定来历不凡。
这也难怪,自从周王的大军进入城中之后,城中到处可见身有官职的贵人,也正是因为如此,苏叶整日与杜通就在城北的营帐当中,哪里也不去。
害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然而谁曾想,便是他不去与那些贵人相识,那些贵人也要找上门来,眼前的这个身穿华服的中年男子,在他看来便是所谓的贵人中的一员。
毕竟似这等华服,苏叶敢说,连杜通也不见得有一套。
念及于此,他立即站起身来朝来人抱了一拳道:“在下便是苏叶,不知阁下有何指教?”来人打量了苏叶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不错,是一个猛将的样子,倒是并不如郭绍说的那样乃是一个名不副实的竖子。”苏叶闻言皱眉,郭绍此人怎么评价自己的他却不知。
但来人既然知晓郭绍,言语之间似乎还挺熟悉,苏叶知道来人多半是虎捷军中人。
中年男人似乎看出了苏叶在猜测他的身份,“呵呵。”
他轻笑一声,然后道:“可曾对我的身份有所猜测了?”
苏叶将自己心中的所想径直道出:“阁下既然与郭绍认识,且言语之间似乎颇有联系,某斗胆猜测,阁下乃是虎捷军中人。”
他此言,还有一句话并未言说,那就是,其人不仅来自于虎捷军,只怕还是比郭绍这个虎捷军校尉官职更高的虎捷军将军。
虎捷军如同龙骧军一样分为前军和后军,其人来自前军还是后军,他却不清楚。
“哈哈哈哈。”中年男子大笑道:“果然不愧是有勇有谋的虎捷军都尉苏叶,能够在毫无情报的情况之下猜测到了这个地步,已经十分难得。”
中年男子说完这句话后,脸上的笑容便渐渐的收敛了下来,“我乃虎捷军后军粮草总管长孙无忌,今日受大王敕令,前来宣虎捷军都尉苏叶觐见!”
苏叶闻言,顿时愣了一会儿,与杜通眼里的满是不敢相信一样,他也是并未料到周王会这么快的召见自己。他愣神了一会儿,当即半跪道:“虎捷军都尉苏叶令旨。”虽然不知道周王为何会这么快的便召见自己。
然而便是尚未准备妥当,周王的旨意已经到了此处,那便是没有令其拒绝的余地。
长孙无忌道:“既是如此,还请苏都尉与我一道前去觐见大王。”
第四十二章 周王柴义!
长孙无忌身为虎捷军后军粮草总管,位在郭绍之上,如今其人亲自前来,苏叶自然没有半点拒绝的余地,稍稍整理一二后他便在杜通艳羡的目光当中出了城北营帐。
“见了大王之后,若是大王问起,你也不必有所顾虑,直言便是。”一路上,长孙无忌在向苏叶交代面见周王所需要注意的事。
“这是自然,大王若是亲自相问,叶必定如实回答。”苏叶嘴上如此说道,但心中对此却嗤之以鼻,若是在长孙无忌希望他真的能够如实回答周王所问。
也就不会就特意提醒他此事了,宦海浮沉多年若是连上官无忌此言的暗中意思都不清楚,他自然也不会走到前世的位置上。
是以如此,长孙无忌的话语,在他看来只需要听一半便足以。
“到了,大王便在此处。”二人一路上一个说,一个听,不多时便到了一处守卫严密的地界,苏叶抬头看去,此处却不是他以为的江城县衙。
而是在县衙不远处的一处不知名的宅子,这处宅子在经过了战火之后虽然有所损坏,但依旧保持着一定的完整性。
如今为周军士卒修葺,便也就大致恢复了原本的样貌。
苏叶如今站在砖石砌筑而成,又以红漆粉刷了的围墙之外,不过数米的距离便是此处宅子的大门,不同于江城县衙处的大门立着两头豹子,此间大门左右立着两个似狮非狮的貔貅。
两道宽敞的大门,单单一扇大门便比两个大汉的肩膀还要宽出些许,大门以朱漆作为包裹,令人一看便知此处人家非富即贵。
毕竟在此时,朱漆的提取技术依旧十分落后,寻常人家能有几件漆器便算是不错,而此处人家竟是以漆包裹大门,这是何等的不凡?
此时的大门之外,有一左一右两个高大威猛的士卒把守在两边,围着围墙还有一队队身穿精良甲胄的士卒巡逻,一见到陌生人便要盘问排查。
以免有心怀不轨的人接近,苏叶能够到达此处,自然还是多亏了身边的长孙无忌。苏叶虽然在此前驻守在江城的士卒之中威望甚重。
但毕竟官职还是太小,自周王的大军入驻江城之后,毫不夸张的说,一石头扔下去砸到的便有可能是某一军的都尉。
在此前的江城之中,他身上的都尉一职或许很难见,但如今却比比皆是。然则长孙无忌并不同,其人为虎捷军后军粮草总管,位高权重。
便是在整个虎捷军的将帅中也是有名号的人物,更何况其人时常陪伴周王左右,如今无论是巡逻的士卒或是把守大门的士卒基本都认识其人。
是以如此,经过简单的例行排查之后,他才得以接近了把守严密的此处。
苏叶站在长孙无忌身旁,认真的整理了一二穿戴,确认无不妥之处之后,便对长孙无忌道:“末将已经准备好了,还请先生带路。”
长孙无忌此番前来就是受周王所敕令,带苏叶面见周王,面对苏叶如此的请求,他自然无有不肯,便轻轻的点了点头。
“进入此处宅子之后,切莫乱看,宅中除了大王的中军,还有枢密院及尚书省的官员在此处,我此间涉及诸多秘密,若是行为举止不符礼仪,被旁人怀疑,难免会横生波澜。”
“未免如此,还是莫要擅自打听或是莫要胡看才是。”
苏叶闻言,知晓长孙无忌此言的轻重,当即言道:“请先生放心,叶必定遵从先生的教诲。”
见他姿态放得很低,长孙无忌心中也是颇为满意。
“既是如此,你便跟随在我身后,一道进入便是。”言罢,便也就径直朝大门走去。
“见过长孙先生。”长孙无忌到了大门口,守卫在大门两旁的士卒便抱拳行礼道。
长孙无忌点头:“两位辛苦,此番我乃是受大王敕令,接引我身后的苏叶前去面见大王,还请两位行个方便。”
二人闻言,看了苏叶一眼,见他也是身穿周军甲胄,当下便有一人笑着言道:“长孙先生我等H还信不过么?请长孙先生自便。”
长孙无忌闻言点了点头,道了一声“辛苦”之后便率先抬腿向门中走去,苏叶微微低着头,见其如此,也赶紧跟随在其人身后。
待得二人不见了踪影之后,门边两人中的其中一人道:“也不知跟随在长孙大人身后的士卒是谁,竟能得到大王召见?”
言语中毫不掩饰对其人的艳羡,能够得到周王召见的机会,便是有资格参与大朝会的大人们也有不少没有得到过这样的待遇。
另外一人道:“我听闻此番能够在赵军的袭击之下守住江城,乃是一个名叫苏叶的虎捷军都尉斩杀敌将,并俘虏敌军近两千人的缘故。”
“哦,竟有这般传闻?”
“起初我也不信,毕竟斩杀敌将倒也罢了,这俘虏赵军近两千士卒,非天时地利人和不可,在某看来,这远比斩杀敌将更加困难,是以某并不相信虎捷军竟有如此人杰。”
“然而现在长孙大人身后那人受大王召见,想必方才那人就是建了奇功的那人。”
二人谈论到此处,更是艳羡,斩将夺旗乃沙场将士的毕生夙愿,然而其人不仅斩将夺旗,更是凭借一己之力颠覆了整个战局,这样的人,也难怪周王会亲自召见。
就在二人谈论苏叶之时,苏叶已经跟随着长孙无忌进入了外宅大门,他亦步亦趋的跟着长孙无忌的脚步,并不太靠近,也并不太疏远。
始终与长孙无忌保持着一个令人舒适的距离。
不久之后,苏叶跟随着长孙无忌进入了正对大门的一处主宅之内,他还来不及打量房内的装饰,便听前方的长孙无忌出声道:“拜见大王,虎捷军都尉已经带到。”
苏叶心头一紧,看也没多看的便拜倒在地上,朗声道:“拜见大王!”
“咳咳咳,诸位爱卿起身吧。”一阵短促的咳嗽后,苏叶便听到了正对着他不远处的一个地方传来了这样的一道声音。
长孙无忌:“谢大王。”
苏叶闻言,也有样学样道:“谢大王!”旋即也站起了身,站起身后,他不动声色的抬头看去。
但见一个身形微胖,皮肤白皙,头戴纱帽,披着大氅的中年男子正含笑看着他。
中年男子坐于主位,其人身高七尺有余,但嘴唇发白,少有血色
苏叶知道,这便是当今的周王柴义了。
第四十三章 表忠心!
对于周王柴义,民间对其的评价并不十分一致,周太祖周烈从曹爽手中夺得周朝的基业,对外宣称是曹爽禅让,但事实到底如何,便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当初曹爽设计夜招周烈入宫,妄图将其杀死,后因上官安与周烈暗通款曲,这才使得周烈逃过一劫,但周烈逃离了国都汴梁,其夫人及子嗣都为曹爽所杀。
因此后来收了柴义为义子,如今柴义贵为周王,虽然身份十分贵重,但按血脉而言,柴义与周烈并非一脉相承。
也正是因为如此,国中老臣人心浮动,方才登上王位不久的柴义才如此急于发动对于赵国的战争,意图稳固王位。
周烈在世之时,柴义便属于禁军当中的领军大将,是以如此,其人登上王位,大部分的领军将领还是偏向于其人,只有少数处于中立的观望态度。
然而对于一个帝王来说最需要抓紧手中的兵权,似这等处在关键位置,但又保持着中立态度的大将,最为帝王所不能容忍。
正是因为如此,也就有了柴义流传出去的所谓喜爱拔擢青年才俊的这一说法。对于苏叶这等毫无背景的人来说,柴义如此行事,最为他们所喜爱。
而对于那些原本保持着中立态度,如今被抛在一边的领军大将来说,柴义此举无疑使得他们难以接受。
若是周太祖周烈能再活个数年,如今的这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但在如今这个领军大将时常有称王称祖的年代。
手中握有兵权的领军大将对于帝王的忠心并不如所想的那样坚定,值此五国互相征伐的时代,礼义廉耻都被抛在了脑后,唯有的只是利益。
苏叶看着柴义那苍白的脸色和毫无血色的嘴唇,方一进入门中之时又听闻急促的咳嗽声,对于外界传闻柴义身体并不算好的消息也有了自己的一个判断。
其实这也难怪,柴义尚未成为周王之时,亲自领军作战,只怕受了不少伤,虽然如今养尊处优,但暗疾依旧存在,其人的身体能好才是怪事。
想到柴义唯一的儿子柴进如今不过一两岁,还在吃奶的年纪,便是苏叶对于朝中的局势并不十分清楚,也对当下的周朝产生了一种忧心。
周国地处四战之国,如今之所以能够存在,不被其他各国蚕食瓜分,乃是周朝国力强盛之故,可以说如今的周朝的强大乃是柴义一手将其拧成一股绳的缘故。
若是有朝一日柴义不在,这后果当真是难以想象。
柴义自然不知道眼前的苏叶只是在见到他的一瞬间便想到了如此多的东西。
他站起了身,站在主位的台阶之上,低头打量着眼前这个身穿暗红色麻衣,外套普通士卒的甲胄的身高八尺,身形健硕的猛将。
虽然柴义并不是一个颜控,但他还是不得不承认,面对如此一个身高八尺,身形健硕,皮肤黝黑的青年,原本的那些诸如苏叶不过是运气好才有此战功的质疑此时已是被他抛在了脑后。
如今他很难不相信这不是一员猛将。
半晌之后,他终于开口道:“听闻攻打江城之时,你还是先登?”
苏叶不知道柴义询问此事的意义是什么,是以如此,他便也就如实回答道:“启禀大王,是有这么一回事,也正是因为如此,大王拔擢了我作为虎捷军都尉。”
柴义道:“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攻下江城之后我便听闻你伤势很重,如今可是大好了?”柴义的声音并不大,但却坚定而又有力,让人听了有信服之心。
便是苏叶也不得不承认,柴义此人难怪能够在周太祖周烈之时便能做到领军大将,此人的人格魅力着实是非同一般。
面对柴义的问询,苏叶回道:“这还多亏了军中的医士,在他们的悉心照料之下,叶已经大好了。”
柴义闻言,点头道:“这便好,你如今正值青春,需得好生调养才是,咱们周朝的天下,还要靠尔等去镇守。”
说到此处,也不知道柴义是想到了什么,神情变得有些落寞,径直沉寂了下去。
半晌之后,待得他再度说话之时,第一句话便是对在一旁侍立的宫人道:“查一查是哪位医士为苏都尉医治,其为我大周救回了一员虎将,当赐百金。”
宫人闻言,当即行礼道:“奴婢遵旨。”便出了房门。
苏叶见此,心中知道,他之所以能够活到如今并非是那医士医术有多高超,而是以前的那个苏叶已经身死,如今的他已非前身。
但他并未阻拦,当即对柴义行礼道:“多谢大王关怀,叶定当为我大周,为大王,为王世子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言罢,便径直趴伏于地面,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
柴义听闻苏叶的第一句话并未有其他神色,此类效忠的言语他已经听过太多,便如周烈,对曹爽类似此类的话语还说的少么?
但这并不妨碍,最终周烈逼曹爽退位,待得周烈听到苏叶提及王世子柴进之时,他的脸上才浮现出了一丝笑容。
他亲自上前将苏叶扶起,笑言道:“爱卿有心了。”见柴义如此,苏叶心头暗道,赌对了。
先前他想到周朝如今的局势,也忧心不已,毕竟如今的他乃是周朝虎捷军的一名都尉,且又在几天前斩杀赵国的一员大将。
如今的他想要投奔赵国是不可能了,他已是成为了周国大船上的一员,想到如今朝中的局势,他清楚的知道,若是柴义崩得太早,周朝这条大船难免有覆灭之危。
他都是如此,更何况如今尚在襁褓中的柴义独子柴进?柴进在出生之时便被当今的周王柴义立为世子,日后注定不可能平凡。
将心比心,苏叶自问若是在柴义的位置上,也生怕自己一旦归天之后,年岁尚小的柴进难免会陷入主少臣强的困境。
是以如此,在他的表忠心的话语中,他加上了“王世子”三个字,如今见柴义这般模样,效果自是不错。
第四十四章 郑和!
柴义在笑着将苏叶扶起之后,并未多说其他的话语,也并未给苏叶任何的承诺,他的心思让苏叶有些捉摸不透。
在见面了柴义之后,苏叶便被内宦送出了周王所在的宅子,临走之时只得了柴义的一句“爱卿暂且先归北城,剩余之事自由孤替你主张。”
他不知道周王口中所说的主张到底是为何事,在柴义显露出了让其退下的意思之后,他自是不会自讨没趣,依旧留在周王所在的房中。
向周王告退之后,便朝着城北而去,一路之上,他都是在思虑周王所谓的“主张”之事,心中虽猜测周王这是在指战功之事,但他也并不十分确定。
“贤弟,面见周王到底如何了?”方一进入了城北的中军大帐中,杜通便迎面而来,出声询问道。
苏叶思考了片刻的时间,觉得周王并未言及具体的事,便是如今告诉杜通也并无多少用处,便也就回道:“尚且不知,大王并未言说细节。”
杜通闻言皱眉道:“怎会如此?难道贤弟面见大王之时有逾礼的迹象,大王不喜?”也难怪杜通听闻苏叶的言语心中有所怀疑。
在周军士卒之中,谁不知道周王柴义最为喜欢拔擢年轻俊杰,便是为人为柴义所不喜,但只要有才能,便会得到一个比之前的位置更好的去处。
如今苏叶面见周王,并未得到周王的任何赏赐不说,且也并未得到周王柴义的肯定答复,便是杜通对他信心十足,但也难免有所怀疑是不是苏叶做了令柴义不喜的事?
苏叶皱着眉头,想到他提到“王世子”之后,柴义脸上浮现出的不似作假的笑意,觉得自己并未有何逾礼之举才是。
他虽然十分确定自己并未有逾礼之事,但此时听到杜通如此言说,当下也有些不敢确定。
他迟疑的说道:“应当并未有逾礼之事使得大王不喜罢。”杜通闻言,当下又是一叹,也不怪他会如此紧张。
如今他的前程可是与苏叶绑在了一起,便是没有人会胡乱传言,但至少也有其余的三位都尉知道他投效苏叶之事。
若是苏叶当真触怒了周王,他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想到自己如今年近四旬,却依旧在都尉一职上打转,他便欲哭无泪。
哪个男儿不想建功立业,可是若不能单独领军,便是想要建功立业的机会也没有。
良久之后,他长叹了一声道:“罢了罢了,当真是时也命也。”言罢便出了帐门,不知去往何处去了,苏叶见此,有心想要告诉他自己的猜测,然而其人已经出了帐门,不见了踪影,他也便只好作罢。
周军此番出征赵国的主力进驻江城之后,苏叶等一应原本驻守江城的士卒便放下了紧悬的心,便是苏叶自己,也放空了自己的心态,每日该吃吃,该睡睡。
只是每个清晨苏叶都会雷打不动的围着城北跑上个数里,然后再活动一下身体,这是他身为干部之时养成的习惯。
穿越到现世之后,起初是深受重创,无力如此,后来又正值赵军攻城,在那等性命都没有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形势之下,他更是没有兴趣。
如今好不容易闲将下来,便恢复了后世的一些生活习惯,这一日,苏叶起了个大早,他洗漱完毕之后,便又一如既往的围着城北的周军营帐奔跑。
周军士卒见自家都尉如此,早已是见怪不怪,起初苏叶如此之时,士卒们只以为苏叶是发了失心疯,更是有人建议杜通叫医士来看一看。
但苏叶发现有人这般传言之后,黑着脸将胡乱传言的那人训斥了一顿并且言说自己在磨练筋骨之后,这样的传言便也就开始少了下来。
如今士卒们见苏叶在营中奔跑,只会言说自家都尉果然毅力惊人,难怪能成为斩杀敌将,将江城从危难之中拯救出来的勇士。
一如既往的围着城北的营帐跑了数里之后,苏叶的脸上出现了点点汗水,但觉得自己的精力更加的充沛。
他拿着李进递来的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水之后,二人便如前几日一般去往火头军中。就在此时,但见一个身穿龙骧军甲胄的士卒朝着二人小跑着过来。
士卒见到苏叶,当即半跪道:“启禀都尉,杜都尉有要事与都尉相商,杜都尉已经在中军大帐中,让我来请都尉过去。”
苏叶闻言,看了李进一眼,李进那黝黑的脸上此时也是一片茫然,显然,杜通的此举他是并未得到半点风声。
苏叶点了点头,既然杜通有要事与他相商,自是不能耽搁,当下便由士卒领路,其与李进一同跟随在士卒身后。
“大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苏叶还未走到杜通面前,方一翻起大帐的门户低着头进来,看也不看的询问道。
他虽是如此发问,但并未得到杜通的回应,他进入了帐门,抬起头来一看,但见此时穿着褐色布衣的杜通此时正一脸谄媚的对一个脸上没有胡须的男人示好。
他虽是如此,但可以见到的是那脸上没有胡须的男子却是没有半分与其亲近的意思。
便是面对杜通一直不停的马屁,那人也只是偶尔应和一两声,更多的时候是脸上堆着尴尬的微笑
这个脸上并未留有胡须的男人杜通不认识,苏叶却认识,他是前几日面见周王之后,将他送出宅门的内宦,名叫郑和。
回来之后,苏叶还特意与人打听过其人的生平,知晓郑和此人在柴义还只是周烈的义子之时便一直侍候在柴义的身边。
柴义对其人十分信重,便是出征赵国也将其带在身边。
如此,可见其在柴义心中的地位,然而便是如此受柴义看重,但其人却依旧谨小慎微,与人为善。
若非是苏叶事后查到郑和此人乃是柴义身边的老人,他绝对想不到受柴义如此看重一个内宦竟是对他一个小小的都尉依旧十分客气。
不仅亲自将其带出宅门,更是一直低着头,并未有逾礼的举动。
第四十五章 班师回朝!
见来人是柴义身边最为信重的郑和,苏叶便知道此番郑和所来传递的消息必定不会是小事,当即也收敛起了脸上的笑容。
神色肃穆的走到郑和面前道:“见过郑先生。”他曾听说郑和此人虽为内宦,但外人爱读书,因此常常帮助柴义批阅奏章。
大致分出较为重要的奏章再上报柴义,由柴义进行最后的定夺,苏叶来自后世,自然知道这样的权柄到底有多重。
便是如同明朝的司礼监太监一样,代替皇帝朱笔御批,被人称为内相,何等之风光?眼下柴义身边的郑和虽然权柄尚未到这种地步,但柴义能够将此事交予其人。
便足以显示柴义对其人到底有多么的信重。
柴义对郑和十分信重,但其人为人却不张扬跋扈,见苏叶进了大帐便过来拜见,郑和当即低着头,温声道:“奴婢不过一介阉人,不敢当都尉先生之称。”
“咱家到此处来是大王让咱家告诉都尉,大军不日将班师回朝,城北的龙骧军当作为护卫大王的中军,随大王一起返回汴梁。”
苏叶闻言,尚未做出什么反应,但一旁的杜通闻言却是面色涨红,神情十分的激动,若不是还有旁人在此处,苏叶知道他此时只怕是要高兴得跳了起来。
大军不日将班师回朝,便说明周国与赵国之间的国战到了此时已然算是结束,最终赵国到底要如付出何等的代价换取周国的退军。
苏叶不得而知,但按照前身以往的惯例,如今占下的赵国土地,赵国只怕要花钱来赎买,可以想见的是,赵国付出的代价必定不会小。
此番的战争柴义本就是为了稳固王位压服军中一些不同的声音故而才进行的国战,虽然如今对赵国取得的胜利并不算大,甚至对比于周烈在世之时,都从未被赵国如此反击。
但对于周朝来说,却依旧算是一场胜利,只要是胜利便也就足够了,足够使得柴义能够压服国中一些不同的声音。
大军能够班师回朝,这对如今还活着的士卒来说自然算是好事,因为班师回朝之后,便要进行相应的封赏,对普通士卒来说,封官拔擢自然没有他们的份。
但金钱的赏赐却必定不会少,龙骧军虎捷军的士卒虽然多为良家子,但多数生活贫寒,对于这些人来说,战争之后得到的赏赐足以比得上他们种地数年的收获。
当然,杜通之所以会如此激动,自然并不是因为大军即将班师回朝他马上要得到不少赏赐的缘故,而是从郑和口中透露的城北的龙骧军士卒作为护卫周王安全的中军与周王一同班师回朝。
先前周军归来之时,龙骧军作为先锋军,为周王开道,虎捷军作为殿后,负责护卫周王的后方安危,护卫周王安危的中军乃是周王嫡系中的嫡系。
城北的这股龙骧军能够得到此殊荣,在杜通看来这比他能够升任校尉一职还让其人高兴,。
三万龙骧军,三万虎捷军总计六万人再加上一万中军,只有城北的数百士卒得到了护卫周王安危的重任。
这本身就是一种认可也是一位从军者无上的殊荣,杜通先前还以为苏叶没有得到立即封赏乃是苏叶逾礼使得周王不高兴的缘故。
如今看来,却并非如此,周王……比他想象中的更为信重苏叶,若非是如此,就城北的数百士卒,如何有这般机会能够侍奉护卫周王左右?
他之所以会如此激动,自然是按照如今的形势来看,苏叶得到了周王的信重,苏叶已经进入了周王的视线当中,距离被拔擢的时间还长么?
他作为投效苏叶的人,苏叶既然前途一片光明,他自然也会差到哪里去。
“要知道,都尉再进一步,便是校尉了。”杜通压抑住心中的喜意,在心中如此想到,曾经以为的遥遥无期的校尉一职,他如今仿佛看到了在向其招手。
多年的夙愿即将达成,这如何不使得他激动万分?
相比于杜通所心心念念的校尉,苏叶听到城北的士卒即将作为护卫周王的中军,他心头却是大致了解了周王此举当中的深意
“柴义这是在为吾等捞战功呢。”只是一瞬间,苏叶便想通了此事,柴义作为周朝的君主,又是此番出征赵国的主将。
战功的大小应是其一言而定之,但柴义身为一个并不昏庸的君主,也不会公然去对抗已有的军功评定体系,总的来说,柴义自然不会为了他苏叶而指鹿为马。
如此一来,若是想要将苏叶提升到一个位置之上,便要有相应的战功,苏叶估计,如今柴义只怕是想要将他拔擢到一个位置之上。
但苏叶镇守江城的功劳并不足够,也就有了命令城北的士卒作为中军护卫周王安全这一项命令。
作为与周王随行的中军,护卫周王的安全,此等功劳便是柴义可以一言定之的,毕竟作为护卫中军安危的军队,到底做了何事?有何等功劳?功劳又是几等?
这些事宜也就只有周王一人知晓,如此一来,即便是战功不够,只要周王有心如此,那便也就无人敢指责其中不妥之处了。
念及于此,苏叶心中也就了然,当下对郑和衷心的言道:“多谢郑先生,大王的好意,苏某唯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方能报答大王之恩。”
郑和作为柴义信重的内宦,柴义叫其来宣旨的深意,他自然清楚,也清楚这所谓的护卫中军安全乃是柴义为提升苏叶的战功的旨意。
毕竟在七万大周军队的护卫之下,柴义又即将进入周国领土,又岂会不安全?明眼人都能看出,这是白给的战功。
郑和见苏叶已经知晓柴义此举的含义,点了点头,温声道:“大王如此信重苏都尉,苏都尉日后还需以实际行动报效国家,报效大王之恩才是。”
苏叶道:“这是自然,大王之恩苏某也不多说,请先生转告大王,在下定当肝脑涂地以应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