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海炼心【一】
一阵天旋地转,出现在三人眼前的是一处空旷的广场。广场的中央是一个高三丈直径五丈的圆形白玉石台,围栏上面刻着祥云游龙。三人走近石台,环行一周,发现四个方向各有一个阶梯直达石台顶部。
封印依然存在,不过到了武王境,已经可以勉强催动使用法则力量,三人都有一种力量回归的轻松感。龙峰将媛媛和灵儿从龙戒中放出,五人沿着阶梯缓步来到石台顶部。
石台中央一个古朴的架子,上面悬着一个八角形的铜镜。正当众人好奇的时候,那枚铜镜灵光四射,空中出现一段金色的蝌蚪文字,正是上古修真文字,好在大多数修真者都能解读。
苦海炼心镜,其中无边幻境,仿若苦海,唯心智坚韧者方能破关。成功破幻者入下一关,失败者将永沦苦海。
灵儿上前一字一句读完那段蝌蚪文字,众人脸色微变。
我说小峰,是进还是不进?
小白一向天不怕地不怕,后面一句永沦苦海把小白都给吓到了。
龙峰看向媛媛和灵儿,二人的武灵都和幻境有关,这是一次难得的机缘。不过龙峰依然为二人担忧,因为这种挑战充满了极大的不确定因素,可以说风险和机遇并存,尤其是这种时候最考验一个人,智慧在这一刻已经起不到多少作用,所有的决策都建立在魄力的基础上,面对未知,是挑战还是退缩,在此刻对每个人来说都是巨大的考验。
媛媛狐帝转身缓步走到龙峰近前,在龙峰额头留下深情一吻。
峰,如果我运气不好,请帮我照拂一下狐族。
乌鸦嘴!我还欠你一个婚礼,你还要给我生一堆娃娃呢。
龙峰松开了紧紧握着媛媛的手,看到镜光四射,灵光流转间出现一道水晶门户,媛媛缓步走进那门户中,接着门户消失,炼心镜的光芒消散,重新恢复了平静。
无名大哥!
灵儿对身边的冷无名就是一个拥抱,在大家还没来的及反应过来的时候,飞快转身进入门户。
木头!我愿化作石桥,经五百年风吹,五百年雨打,只希望君从桥上经过。
灵儿的声音在空旷的广场久久回荡,龙峰,小白,甚至无名当场石化。
好你个无名,藏的太深了,说说何时把我那灵儿侄女拐到手的!哼,你们一个个成双成对,就俺小白单身,不行,俺要去找芊芊妹妹。
小白说着,一步跨入光门进入了炼心镜空间。
嗨,灵儿是个好女孩,与我有救命之恩,无名兄,紫雪九泉之下也不希望你活在痛苦之中。放下过去,从新开始,不要辜负我那徒儿的一片真心。
龙峰看向冷无名那张坚毅的脸,古井无波的眸子,从中感受的只有一个字,就是冷!仿若一块冰,没有温度。
我现在心中只有恨,恨地府,更恨自己的愚蠢和无能。我冷家庄灭门惨案是地府所为,救我的人竟然是灭我满门的杀手首领,是我的恩师。为人子,不报父仇,是为不孝,为人徒,欺师灭祖,是为不德,受人恩,刀兵相向,是为不义。未能与紫雪白头偕老,是为不信。看着心爱的人在自己面前死去,无能为力,我恨,恨自己无能。
无名像一头发狂的凶兽,咆哮着,尽情发泄心中的怒火,声音在空旷的广场回荡。
我要变强,杀光地府那些杂碎!我要成神,复活逝去的亲人!我要扼住命运的咽喉,神挡杀神,魔挡杀魔!
冷无名咆哮着,全然不顾石化在一旁的龙峰,一步跨入光门,消失的无影无踪。
嗨,命运弄人!
龙峰摇头轻叹,最后一个步入光门。
片刻后,十几人陆续来到白玉石台,修罗一尊,绿烟,修罗一剑,黄麒麟,芊芊,龟圣,李老鬼祝熊等一众圣人全然在列。显然,他们能成就圣位,且不论修为高低,每个人自是气运不凡。
一尊,夺我爱妻,此仇不共戴天!
龟圣看向修罗一尊,脸色通红,胡须颤抖。
欠揍了不是!你咬我呀!哼,现在没空理你,滚开!
修罗一尊目露凶光,驼背龟圣立刻后退了两步。
嘻嘻嘻,还是修罗哥哥霸气!不像某些窝囊废!
绿烟挽着修罗一尊魁梧的手臂,对龟圣嗤笑连连。
贱人!算我瞎了眼!芊芊我们走!
黄麒麟大骂,第一个跨入光门,芊芊姑娘紧随其后,也进入炼心镜中。
你们…会有报应的!
老乌龟浑身发抖,拂袖而去。
哈哈哈!
身后传来修罗一尊等人无情的嘲笑。
有意思,有意思!够劲爆!
李老鬼悠然喝着小酒,充当一个忠实的看客,对这种花边消息那是品味十足。
怎么,李老鬼,你不服!
修罗一尊看向一脸陶醉的李老鬼,脸色要多难看又多难看。毕竟夺人之妻,不是多么光彩的事。
服!还是一尊兄手段高明,脸皮厚!
李老鬼竖起大拇指,摇头晃脑。
面对李老鬼的冷嘲热讽,修罗一尊气的捏紧了拳头。
无聊!我可没功夫陪你打架!
说着李老鬼收起酒葫芦,缓步走进了光门。
剑儿,绿烟,我们走!
说罢,修罗一尊三人相继进入炼心镜中。其他圣者也陆续而入,整个广场空无一人。
半日后,一大批半圣强者进入炼心镜。三天后,钱岳,凌空,禅意,裘道陵,霍新,孔雀仙子,琴如雪,琴如霜,修罗一霸,修罗一军,修罗一舞等等后起之秀,也如约而至。
七天后,来的人就更多了,密密麻麻,广场到处都是武者,有各宗弟子,有散修,还有百万龙盟弟子。不过相比进来的20亿武者,已不足千万之数,那些没有赶来的人恐怕已经凶多吉少。这就是修真界的残酷!
近千万修真者悍不畏死,毫不犹豫的走进炼心镜,等待他们的是未知,是挑战,是无法预测的危险,是一飞冲天的机遇,是生?是死?已经变得不那么重要。身为武者,当有一颗无畏之心,一路劈荆斩刺,挑战高峰,方能铸就辉煌,无怨无悔。
苦海炼心【二】
众人一进入炼心镜,立刻进入各种幻境,扮演一个又一个角色。
炼心镜中,冷无名的执念最深,他遇到的幻境却很平淡。
冷家庄,一切如旧,张灯结彩,其乐融融。无名在父母的呵护下,快乐的长大,没有刀光剑影,生活平静如池水,毫无波澜。无名依然酷爱管弦,成了远近闻名的乐师。一天,他遇到了紫雪,一见钟情,高山流水间二人锦瑟和谐,琴箫相合……
灵儿的幻境中,无名赫然在列。青山绿水间,一片竹林,几间竹屋,无名,灵儿还有一帮小孩正围坐在烛火旁吃着简陋的晚餐……
小白的幻境中并没有出现芊芊,反倒是一场又一场血腥的战斗,每击杀一头凶兽,浑身浴血的小白都会仰天长啸,声震天地,霸气凛然……
龙峰并未出现在媛媛狐帝的幻境中,反倒是出现在琴如雪和琴如霜的幻境中。二人不愧是姐妹,幻境也出奇的一致,龙峰不用说都是幻境中的男主,唯一不同的是,女主都是琴如雪。在琴如雪的幻境中,龙峰是他的真命天子,琴如霜的幻境剧情就有些狗血。一个国度,出了两个貌若天仙的公主,二人从小玩到大,姐妹情深。一天,他们同时喜欢上了国度的第一勇士,龙峰。姐姐琴如霜把机会让给了妹妹,独自承受痛苦,每日以泪洗面……
芊芊姑娘的世界里出现的是小白,黄麒麟的世界里出现的是绿烟,老乌龟的世界里出现的是修罗一尊,只不过幻境里的修罗一尊不堪一击,被老乌龟虐的跪地求饶……
有两个人的幻境很相似,修罗一尊和媛媛狐帝,在二人的幻境中有的只是滔天权势,俯瞰众生……
千万人的幻境就像一面镜子,直照本心。众人沉浸在自己的美梦中,不能自拔,无限沉沦。只要心中有遗憾,有梦想,那幻境无孔不入,仿佛众人肚里的蛔虫,无所不能,总是不断满足。无数人在幻境陷入呆滞,疯狂。
哈哈,我是第一天才!
凌空的面前,空无一物,此时的他目光炯炯,手舞足蹈,深陷幻境。
钱岳的世界里堆满了金银财宝,每天在不停数着赚来的大把晶石,忙的不亦乐乎。
霍新的世界,嫔妾成群,夜夜笙歌。
……
龙峰的世界,在一个混乱的时代,千国林立,征伐不断,龙峰是大秦帝国的普通一兵,在一次次血火中历练成长,他的身上到处是刀剑留下的伤疤,他的胸前挂满闪耀的徽章,十夫长,百夫长,千夫长……手下的士兵不断地阵亡,攻破的城池不计其数,灭掉的国家不断增加。
大将军威武!
千万大军异口同声,声震四野。龙峰成了大秦帝国的最高统帅,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所到之处,一片哀鸿,一片废墟,一片白骨。在灭掉了数百个国家后,大秦帝国一跃成为第一强国,龙峰也以战功封王。
国宴上,国主豪情万丈,亲自向龙峰敬酒:
爱卿为国征战,劳苦功高,若将来一统天下,孤赐你世袭爵位,子子孙孙永享富贵荣华。
谢陛下隆恩!
龙峰举杯一饮而尽,此刻位极人臣,一时风光无两。
然而统一之战进行的并不顺利,面对大秦的狼子野心,越来越多的国家开始联合起来,共同对抗大秦帝国。战事陷入了焦灼,每前进一步,秦军都要付出血的代价。然而决定性的胜利,在龙峰的天才指挥下,还是如期而至。秦军一亿大军对抗联军五亿大军,以弱胜强,大获全胜,毙敌两亿余,俘虏两亿,几乎全歼敌军。两亿的俘虏被全部坑杀,联军元气大伤,龙峰率领大军势如破竹,仅三年,灭掉了最后百国,完成了统一。
大军凯旋之日,旌旗蔽天,国主亲帅大臣百姓出城迎接。庆功宴回来,王府床榻上,龙峰七窍流血。
是……毒酒!
说罢,曾经不可一世的大将军死不瞑目。
禀国主,龙将军暴毙!
内侍躬身禀报。
传本帝懿旨,龙将军为国征战,忠勇无双,师之楷模,因积劳成疾,驾鹤归西,孤念其劳苦功高,为其立庙,永享香火……
……
第二世,龙峰化身一盲丐,一把破竹杖,一只破碗,走过村庄,城镇,餐风露宿,孤苦伶仃。此时的龙峰衣衫褴褛,枯瘦如材,弯腰驼背,满面风霜,一头白发,饥肠辘辘,寒风吹过,如同一片树叶,瑟瑟发抖。
好心人,行行好,给口热饭吧。
龙峰蹒跚着来到一家富贵人家的门口。
汪汪汪!
门口的大黑狗狂吠不止,不多时门内出来一个仆人,手中正端着一碗肉汤。
去去去,臭乞丐!
那仆人一把推开龙峰,唤来大黑狗。那大黑狗看到食物,兴奋的摇着尾巴,边啃着骨头,边看向跌倒在地的龙峰,嘴中不停发着呜呜呜的声音。
龙峰费力的从地上爬起来,摸索了半天,找到了竹杖和破碗,一瘸一拐的离开了。
给口吃的吧,好心有好报!
龙峰来到了一座小院的门口,三间竹屋,三面围了一圈简陋的栅栏。
吱呀一声,栅栏的门打开了,出来的是一个六七岁的孩童,好奇的打量眼前的乞丐,然后又飞身跑回了屋中。
妈妈,外面有个老乞丐好可怜呢!
那农妇正在烧火做饭,锅中是翻滚的面汤,还有几片野菜。
浩儿,去把老乞丐的碗拿来!
不多时,孩童拿来了那只破碗,农妇将一碗热气腾腾的面端到老乞丐的手中。
老乞丐感动的热泪盈眶,泪水顺着脸颊落在面碗里。老乞丐吃的很慢,仿佛此刻正吃着世上最好吃的佳肴。
谢谢!好人有好报!
老乞丐吃罢,对着门口的农妇和孩子深深鞠了一躬,蹒跚着离开了。
北风凛冽,肆虐而过,光秃秃的树干颤抖着,不停悲鸣着。昏暗的天空有片片雪花飘过,不多时,地上已是白茫茫一片。老乞丐艰难的在雪地里前行,四肢已经麻木,在一处荒野,老乞丐实在走不动了,蜷缩在雪地里。
第二日,一缕霞光照射大地,没有给这茫茫雪原增添一丝温暖。路上的行人依旧匆匆,很多人发现了老乞丐的尸体,远远的躲开了。一个好心的农夫,挖了一个大坑,将老乞丐放在其中。
尘归尘,土归土,一路好走!
农夫说罢离开。茫茫雪原上多了一处新坟,立在冰天雪地里,默默诉说着老乞丐悲惨的一生。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低矮的坟包将很快被风雨侵蚀,被路人遗忘,他们的脚下曾葬着怎样的过往,已无从知晓。
苦海炼心【三】
龙峰在炼心镜中已经轮回九百九十八世,体验不同的人生,不过他的运气似乎不太好,每次都以悲剧收场,可以说龙峰经历了九百九十八次失败的人生,他曾是被帝王抛弃的无敌战将,曾是饱经风霜冻饿而死的瞎眼乞丐,曾是屡试不第的落寞书生,曾是战死沙场的无名小卒……
妖王星千王大陆妖兽山脉,方圆亿万里,群山起伏,林木茂盛。在大大小小的山脉之中,栖息着各种飞禽走兽,其中不乏化形的妖王。这里是修士的禁区,处处充满了危机。同时这里也是那些冒险者的乐园,在边缘地带活跃着大量佣兵的身影。他们或三个一群,或五个一伙,到处猎杀妖兽获得材料换取灵晶。
老大,老大,好消息!
一个青衫高瘦少年一路小跑,气喘吁吁,一脸大汗。
六子,喝口水,慢慢说。
一个身着虎皮背心的魁梧少年说罢,给了叫六子的少年一个水袋。那少年咕咚咕咚喝完,长出一口气,对着一个力武巅峰的白衣少年继续说道:
老大,这次我们发财了。前面山谷有一头幼年期的金丝猿。
六子,可看清那幼兽的修为?
那白衣少年一脸震惊,连忙问道。
一阶后期准错不了。凭我们七个力武八重,老大,不用你出手都能搞定。
听到六子言罢,白衣少年喜上眉梢,对着身后的几人命令道:
弟兄们,记得手脚都利索点,要活的,弄死就不值钱了。
是,老大!
七人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六子和白衣少年走在最前面,五个少年在中间尾随,那着虎皮背心的少年则手持短刀断后。不多时,众人来到一处山谷,正看到一头半个成人大小的金毛猩猩和三个力武境的佣兵大战,那金毛猩猩正是龙峰的九百九十九世身。
白衣少年八人隐蔽在一旁,坐山观虎斗。那金毛猩猩皮糙肉厚,速度敏捷,打斗半天,三个佣兵被其击杀,不过金毛猩猩也浑身是伤。
那白衣少年弯弓搭箭,嗖嗖嗖!三支白羽箭接连呼啸而过,带着劲风向那金毛猩猩射去。砰!砰!两箭落空,狠狠射进远处的一块巨石上。噗!成功躲过了两箭,第三箭正中金毛猩猩的左腿。
老大,好箭法!
六子看到金毛猩猩中招,欣喜的同时还不忘拍白衣少年的马屁。
听到夸赞那少年很受用,收起宝弓,一脸得意。一招手,身后的七人一拥而上,向金色巨猿扑去。
那巨猿中了一箭,疼的龇牙咧嘴。看向众人目露凶光,口中发出低沉的咆哮,粗壮的上肢不停拍打胸脯,大有一副要拼命的架势。然而下一刻,那金毛猩猩一瘸一拐,向身后的山上
夺路而逃。
好狡猾的妖兽!给我追!
白衣少年说罢,紧紧跟随其后,手下七人也施展轻身功法,脚下生风,向山上追去。
约摸一个时辰后,金毛猩猩被八人堵在山顶一处悬崖绝地。
妈的,看你往哪里逃!
尾随而来的八人皆是气喘吁吁,显然长达一个时辰全速奔跑,又是上山,几人累的不轻。
金毛猩猩低吼着,不停向几人龇牙咧嘴。
哈哈,三阶灵药火云芝!这次发达了!
白衣少年看向金毛猩猩背后的一株火红色的灵芝,目露贪婪。
吼!
金毛猩猩低声咆哮,警惕着不断靠近的几人。
兄弟们,上!
七人接到白衣少年的命令,一步步向金毛猩猩逼近。那金毛猩猩拔出左腿上的箭矢,立刻血流如注,疼的面容扭曲,甚是恐怖。
长期与妖兽战斗,几人皆是身手不凡,不过那重伤的大猩猩悍不畏死,几人为了捉活金毛猿,赤手空拳,束手束脚,战力被严重削弱,此消彼长,双方竟也斗得旗鼓相当。不过几人显然在玩车轮战,在不停消耗金毛猩猩的体力。那金毛猩猩已经开启了灵智,很快识别几人的奸计。猛的一跃,向最近的少年掠去,那少年急忙后退,可还是慢了一步,被金毛猩猩一把抓住。砰砰砰,其余几人的攻击狠狠砸在金毛猩猩的身上。那金毛猩猩全然不顾,硬抗几人的攻击,顺势抡起吓得脸色发惨白的少年,狠狠向身后的悬崖抛去。随着一声惨叫,那少年如一块大石头跌落谷底,粉身碎骨。金毛猩猩仰天长啸,双拳不停捶打胸口。
妈的!杀了他,为死去的弟兄报仇!
看到同伴惨死,几人不再留手,纷纷抽出刀剑。噗!金毛猩猩被一柄短剑刺中腹部,如此同时,那金毛猩猩也扼住了那持剑少年的咽喉。咔嚓一声,将那少年的脖颈扭断。
砰!
那白衣少年一记重腿,踢飞金毛大猩猩。金毛大猩猩的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狠狠砸在那火云芝的旁边,奄奄一息。
叫六子的少年急忙抛出一张大网,向金毛猩猩罩去。正在此时,异变突起,那金毛猩猩一把抓住灵药,将那巴掌大的火云芝吞入口中。
我的灵药!
三阶灵药的价值远远超出一阶金毛猩猩,白衣少年心疼不已。那大猩猩吞了灵药,浑身抽搐。
哼!该死的畜生!竟然毁去了灵药!
妈的!这小猩猩必死,一阶妖兽吞服三阶灵药,难以炼化灵药中暴虐的灵力,无异于服下毒药。
杀了他,为死去的弟兄报仇!
白衣少年听到手下的话,目光微眯,冷冷说道:
杀了我的人,毁了我的灵药,不能就这么杀了它,我要看着它遭受灵药反噬,筋骨碎裂而亡!
听了白衣少年的话,五人齐齐点头称是。那金毛大猩猩此时在大网中抽搐着,双眼血红,皮肤被灵药磅礴的灵力冲的寸寸开裂,血肉模糊,甚是吓人。
六人看向大网中痛苦挣扎的金毛猩猩,心中无不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意。一刻钟,两刻钟……时间一点点流逝,那金毛猩猩身体已经蜷缩成了一个血球,面容扭曲,一动不动,不过它还在低声**。
白衣少年的脸色微变,这种情况他还是第一次遇到,金毛猩猩没有被高阶灵药毒死,坚持了这么久,让白衣少年大感意外。
虎子,给我立刻杀了它!
虎皮背心少年接到白衣少年的命令,手执短刀,快步上前。然而就在此时,异变突起,那金毛猩猩竟然一骨碌站了起来。此时的金毛猩猩双眼血红,浑身血管暴起,双臂一挥,锋利的指甲将那大网撕裂,一股更为强大的气势压的众人连连后退。
不好!快退!它突破到二阶了!
白衣少年的话音未落,那虎皮少年的头颅被金毛猩猩一拳打爆。看到如此血腥的一幕,剩下五人面色大变,纷纷向山下逃窜。不过一切都是徒劳,那大猩猩的实力激增了十倍,很快就接连击杀三人,只有那高瘦少年六子平时净干些跑腿的活,腿脚灵便了些,不过被追上也是时间的问题。刺啦一声,金毛猩猩的利爪在六子的背后留下了五条血痕。六子也因此重心不稳,一头栽倒在地。
不要~杀我!
看到金毛像一头凶神一步步逼近,那六子坐在地上连连倒退吓得屁滚尿流。
砰!六子被金毛猩猩一脚踩在胸口,挣扎了一下就死于非命。
还有最后一人,那白衣少年,很快被金毛猩猩追上,扼住脖颈高高举了起来,那少年双手握住金毛猩猩粗大的手臂,如同螳臂当车,蚍蜉撼树。很快那白衣少年便不在再挣扎,气绝身亡。那金毛猩猩收了少年的储物袋,双手捶胸,仰天长啸,气势凌厉。
从此,这片山林成了佣兵的噩梦。原本的猎人成为了猎物,成为金毛猩猩的口中餐。那金毛猩猩也靠着掠夺修士的资源,一次次生死战斗,实力突飞猛进,三阶,四阶……修为如同开挂,仅用了千年,已经成为名副其实的第一强者,被妖王星的星魂认可,成了一统妖王星的星主。万年后,金毛猩猩飞升仙界,到了猿族依然逆天,仅用了五万年,就修炼到仙皇巅峰,凭借自创的逆天功法巨化真身,神兵利器,一座残破的小塔和一把血色断剑,战力媲美仙帝强者,成为猿族一颗耀眼的新星,甚至成为了猿族的继承人之一。金毛猩猩的崛起严重威胁了老族长和其儿子的利益,为了儿子能顺利继承猿族,还有金毛猩猩的宝物,老族长以联姻为名,在女儿和金毛猩猩的婚礼上,将弑仙散放在酒中……金毛猩猩喝下毒酒,方知上当,旋即杀出重围,舍弃肉身,灵魂出窍,携带残破小塔逃出生天……
苦海炼心【四】
大唐王朝边境,群山连绵起伏,细雨霏霏,在蜿蜒曲折的山路上,一头毛驴载着一人缓步而行。只见那人倒骑毛驴,斗笠遮面,看不清容颜,只看到后背一个巨大的葫芦,不知里面装的是水还是美酒。
远处传来牧童悠扬的笛声,给这秀丽的春色凭添了几分生趣。一个身着青衫的诗人,撑着油纸伞,正在向那牛背上的牧童问路。顺着那牧童手指的方向,赫然看到寒风中飘舞的酒旗。那诗人顿时大喜,摇头晃脑,口中吟咏: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此时朦胧的细雨越来越小,一缕缕阳光透过云雾,将四周的青山照得一片灿灿的金色。那行者从毛驴上跳了下来,取下斗笠,露出了一张沧桑的面庞,额头的皱纹和斑白的两鬓,诉说着无尽岁月的洗礼。此人正是龙峰的千世,吴星峰。
踩着泥泞的山路,吴星峰不多时来到一处酒家。那酒家背靠悬崖,面临山路,对面有一条小路蜿蜒而上,在半山腰有一处坡地,零星散落着十几处竹屋,正是牧童口中的杏花村。此时酒店中聚集了三三两两的酒客,店小二正忙个不停。
客官,里面请!
掌柜是一个中年人,眉目中现出生意人的精明,看到牵着毛驴的吴星峰,急忙笑脸相迎。
不了,把我这酒葫芦灌满就行了!
吴星峰对这种满身铜臭气的市井小人心中只是鄙夷,一摆手拿出了酒葫芦。
贵客,请稍等!
那掌柜接过酒葫芦,亲自动起手来。只见那掌柜拔下瓶塞,在葫芦口放一枚铜钱,从酒缸中取出一勺发黄的米酒,轻轻翻动手腕,一道细长的酒线缓缓流出,不偏不倚,从那铜钱正中央穿过,丝毫没有触碰铜钱。
万掌柜好手法啊!
此时店里的酒客无不拍掌叫好。那万掌柜不为所动,一勺接一勺打着酒,无一列外,不沾铜钱分毫。灌满酒后,那万掌柜取下铜钱,塞上葫芦盖,对身后的酒客抱了抱拳道:
小可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万掌柜的一手绝活,不禁让吴星峰对其高看了两眼,急忙从腰间取出一锭银子,笑着说道:
掌柜的,这是酒钱,只要回答我几个问题,让我满意,多余的酒钱就做奖赏了!
那万掌柜一看到白花花的银子,顿时眼睛都亮了,谦恭的笑道:
贵客尽管问,小的一定知无不言。
无量山上可否有一无量真君?
听到吴星峰说罢,那万掌柜眉头一皱,面露难色道:
在方圆三千里无量山的主峰上,有一无量观,那无量真君与鄙人曾祖是发小,恐怕早已驾鹤西去。
休的胡言,一年前,那无量真君还曾游历圣都,与我把酒言欢。
看到吴星峰脸色不悦,万掌柜惊愕道:
无量真君真乃仙人也!算将下来,此时已有十旬之寿。
万掌柜,像那修行之士,整日练气打坐,气血贯通,百病不侵,突破百岁大限并非难事。
吴星峰对一脸震惊的万掌柜心中嗤之以鼻,接着说道:
万掌柜,我要前往无量观拜访无量真君,能否帮我寻个向导?
这个恐怕有些麻烦。贵客不知,那无量观有一颗菩提树,甚是灵验,只要将心愿福袋挂在菩提树上,定能心想事成。不过要去那无量主峰,却是要过众生河。
听到万掌柜言罢,吴星峰不悦道:
一条河而已,寻一船家便可!
那万掌柜摇了摇头,旋即苦笑道:
贵客是远道而来,有所不知。那众生河中有水妖出没,船家都不敢摆渡。唯有众生渡口有一个不知名的老翁,不惧河中妖物,常年在此摆渡。不过那老翁是个怪人,摆渡来往之人,不收金银宝物,只要求来往之人将那稻米抛入河中,喂食河中锦鲤。
奥,那万掌柜就送些稻米,我现在就去那处渡口。
吴星峰也对那摆渡老翁感到好奇,迫不及待的想要见见这个奇人。
我看贵客不如先租一块田地,待秋后再渡河为妙!
听到万掌柜之言,吴星峰大感意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看到疑惑的吴星峰,万掌柜贵嘿嘿一笑:
贵客不知,那摆渡老翁还有一条规矩,必须是本人亲手种下的稻米才能算数。
奥,这还不简单,只需谎称这些稻米是我种下,那摆渡老翁又如何得知!
吴星峰心中一想,想出了一个好主意,顺口说了出来。
那万掌柜又摇了摇头,接着道:
据说那摆渡老翁鼻子特灵,只要嗅一嗅,便能分辨真伪,一旦被发现作弊,就算上了黑名单,今后纵然拿着自己种出的稻米也不能过河了。
原来如此!不知万掌柜可否做个中间人,与我寻一处肥田,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吴星峰听到万掌柜的话,恍然大悟,急忙问道。
肥田有是有,前方山坡上就有小可一分薄田,一年租金黄金百两。
什么!百两黄金!
吴星峰大为惊讶,想自己作画名动京师,一副画作也不过百金,这穷乡僻壤的一块烂地一年竟然也要百金,他妈万掌柜的心比碳还黑。吴星峰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冲着万掌柜一瞪眼怒道:
好你个万掌柜,莫不是欺我外来的,想狠狠宰我一刀。
万掌柜却也不生气,依旧笑呵呵的说:
贵客且听我把话说完,每年祈福的外来人多如牛毛,附近村寨的田地供不应求,价格自是水涨船高。客官若嫌贵,那就请回吧,在家乡寻一处田地,亲自种下,来年再来不迟。
看到吴星峰为难的样子,万掌柜知道其人必是囊中羞涩又喜欢充当有钱人的主,话语中也开始冷嘲起来。
万掌柜借桌案一用!
吴星峰将毛驴栓在店门外的酒旗杆上,从被囊中旋即拿出了一张画纸,笔墨砚台,铺在一张空白的酒桌上,以酒化墨,挥毫潇洒,如行云流水,片刻功夫,一副牡丹富贵图呈现在众围观的酒客面前。看到画中栩栩如生的牡丹争奇斗艳,众人皆是啧啧称赞。
朋友,不知这幅画作价几何?
一个酒客似乎看上了这幅画,急忙笑着问道。
吴星峰伸出一根手指,笑而不语。
一两白银?是贵了点,不过悬在客厅,倒也值了。
说着那酒客掏出一锭碎银,吴星峰看到摇了摇头。
十两白银?
那酒客一脸震惊,不敢相信吴星峰的画能值十两白银。
不是十两白银,而是百两黄金!
吴星峰的声音如同一颗炸雷,在众酒客的心中泛起了轩然大波。这些酒客也是非富即贵,见多识广,依然被这百两黄金的天价雷到了。
哼,据说当今画圣吴星峰的大作也不过百金,你这画师大言不惭,一幅区区牡丹富贵图,竟然也要百金!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那酒客也动了真火,大声斥责。其他酒客也跟着起哄,纷纷对吴星峰投以鄙夷的眼神。就在此时,店里嗡嗡作响,众人寻声望去,只见一群蜜蜂飞了进来,从众人头顶一跃而过,纷纷停留在那牡丹图上,在那花瓣上不停蠕动着。
众酒客大惊,眼睛一动不动盯着眼前的一幕。下一刻,一个酒客开话:
我出百两黄金,要这幅画。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门口站着一青衫少年,身后跟着两个仆人。那少年在众酒客吃惊的目光中缓步向前,对着吴星峰抱了抱拳道:
这幅画还没有落款,还请星峰大师盖上宝印。
那少年说什么,星峰大师!难道你就是当今画圣吴星峰!
之前出言不逊的酒客口中喃喃,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
吴星峰却也不理会此人,从腰中取出宝印,在画作的边沿猛的一按,一枚红色的印章分外醒目。
众人看到吴星峰三个大字,方才信服。都对那少年报以艳羡的目光,之前的那酒客肠子都悔青了。吴星峰大师那是一画难求,吴大师一年只做四幅画,从不列外。如此巨幅牡丹富贵图,恐怕少年只要肯出手,数百金也有人争着要。
仆人双手奉上十锭黄金,吴星峰示意万掌柜收下。在众人的议论声中,二人出了酒馆,向前方山坡走去。
苦海炼心【五】
吴星峰万掌柜二人过了大路,沿着对面小路环形而上,约摸一个时辰,方才到了那片坡地。吴星峰看到一些锦衣华服之人正赤脚在水田中耙地,不用说这些都是远道而来的有钱香客。那些仆人也领了一小块地方,做起了示范,各家主人则有样学样,变成了名副其实的庄稼汉。那些平时养尊处优的富贵之人,为了能够顺利度过众生河,此时也不得不屈尊降贵,在泥泞的水田里拖着沉重的铁耙子,累的满头大汗。
星峰大师,那处便是小可的水田。
万掌柜指着不远处的一块山地,朗声说道。
吴星峰轻轻点了点头,又向万掌柜请教了一番,理论结合实际,想必不会徒劳无功。
这些都是外来人,不知杏花村人都在何处?
吴星峰好奇的问道。
附近村寨之人得了无量观的好处,都搬去了三十里外的白云镇。唯有小可孤身一人,住山里习惯了,没有搬去白云镇。那白云镇就在众生渡口附近,是进入无量观的必经之路,来往香客聚集于此,端的是繁华异常。
万掌柜不厌其烦,颇有耐心。二人不多时来到地头不远处的一处竹屋。
星峰大师光临寒舍,令小可蓬荜生辉!大师,请!
万掌柜推开竹屋大门,礼貌的伸出手掌邀请。
吴星峰迈步走了进去,只见堂屋正挂着自己的茅屋展卷图,不过只是盗版,不是真迹。画圣吴星峰的真迹,寻常百姓家哪里能染指,不过盗版的十几个铜板一幅,百姓还能买的起。于是家家户户基本上都有这种盗版的画作,尤其是星峰大师的牡丹富贵,年年有余,锦绣山河,观音送子,云海腾龙等这种题材的画作深得民心,到处都有盗版出现。那些画师画技虽然拙劣,不过模仿的功夫倒有一套,长期揣摩吴大师的画作,勤加练习,竟也有了两三分模样,不过糊弄糊弄庄稼汉还行,稍微懂行的人一眼便能看出。这些画师所画的伪作,只能做到形似,缺少星峰大师的神韵。
让星峰大师见笑了!
万掌柜看到吴星峰正盯着那幅茅屋展卷图,顿时尴尬的老脸一红。
嘿,那些画师着实可恶,画工拙劣先不说,顶着别人的名头到处招遥撞骗,与窃贼何异!
听到吴星峰的话,万掌柜老脸红的更厉害了,急忙解释道:
小可确有大师真迹,这幅画乃是小可闲来无事临摹得来。
吴星峰再仔细看落款,赫然看到某年某月某日万某临习的字样,脸上顿时哭笑不得,急忙改口道:
没想到万掌柜也是同道中人,吴某刚才一时不察,还忘万掌柜勿怪!
哪里哪里,让星峰大师见笑了。
说罢那万掌柜奉上香茗,二人分宾主落座闲聊了起来。
种稻有早中晚之分,不知星峰大师准备何时着手?
万掌柜放下茶杯,笑着问道。
早中晚之分?还请万掌柜详细道来。
吴星峰是门外汉,自是不知其中门道。
早稻三月初插栽,七月收获,中稻么,四月插栽,八月成熟,至于晚稻以此类推,则是五月插栽,九月方成。
却也不急,一则我旅途劳顿,二则我毫无种植经验,三则拜访那无量真君也无甚要紧之事。我便先观摩两月,再动手不迟。
吴星峰淡然一笑,喝了口茶水,啧啧称赞:
想必这就是云雾茶吧,入口清香,令人神清气爽,果然名不虚传。
星峰大师好眼力,这正是小可亲手炒制的云雾茶。嗨,恐怕今后星峰大师是难以喝到这种好茶了。
万掌柜突然眉头紧皱,长吁短叹。
万掌柜何出此言?
吴星峰大惑不解,看到刚刚还谈笑风生的万掌柜突然多愁善感起来,想必其中自有曲折。
星峰大师有所不知,这云雾茶本是我们这里特产,因为山上云雾缭绕,泉水甘冽,气候多变,所产云雾茶品质上乘,价格昂贵。我们这些山民世代居于此地,精心呵护这些茶树,一代代传承制茶技艺,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日子倒也过得安稳。自从三十年前那水中出现河妖,一切都变了。
云雾茶和河妖又有甚关系?
吴星峰越听越糊涂,不禁好奇起来。
星峰大师,那河妖肆虐,一时无人敢摆渡,除了去乘那无名老翁的船,无法到达众生河对岸,因而此地惹来外地香客的青睐,不断竞价推高了这土地的价值,现在此地可谓是寸土寸金。那些原本勤劳的村民哪里经得起白花花的银子利诱,纷纷毁去茶园,改成水田,坐收租金,靠着外来香客,那些村民都搬去了白云镇,过着养尊处优的日子,谁还去辛苦劳动。于是乎,无数茶树一夜间被砍倒在地,在大火中付之一炬,小可原本有十亩茶园,如今也仅剩这院中一棵。嘿,如此下去,恐怕不出百年,云雾茶就会绝迹,世人再也喝不到了。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说的不就是如此吗?
吴星峰沉吟片刻,摇头轻叹。
万掌柜也沉默不语,场面一时冷了下来。
片刻后,万掌柜叉开话题道:
星峰大师,如不嫌弃陋舍,小可那西屋尚闲置,大师尽管住下。
那就多谢万掌柜了。
吴星峰便在万掌柜家住了下来,反正那万掌柜孤身一人,二人正好作伴,省去了建造竹屋的麻烦,倒也方便了不少。
简单休整了几日,吴星峰便在山上到处观摩,看别人如何整地,浇水,插秧,施肥,一晃两个月过去,吴星峰才开始着手种植水稻。吴星峰精通绘画,可是种地就是一个门外汉,好在善于求教,不耻下问,地里的稻苗倒也茁壮成长起来。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一晃小半年过去了,地里的水稻已经成熟,沉甸甸的稻穗把稻杆都压弯了,春华秋实,到了收获的季节,吴星峰忙的不亦乐乎。将稻谷晒干,除去稻壳,手中捧着一粒粒青色的大米,晒得一脸黝黑的吴星峰激动的不住颤抖。此时他不禁想起了一首儿诗: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此间事了,吴星峰辞别万掌柜,骑着毛驴驮着一袋大米,一路向白云镇而去。
苦海炼心【六】
沿着蜿蜒的山道,一人骑着一驴缓缓而行,此时已是中秋时分,两侧山上的树木在秋风中摇曳着,枯黄的叶子片片落下,空中盘旋着几只猎鹰,不时发出阵阵清鸣,突兀的石头零星开着金黄的野菊花,这一切无不充满了诗意。吴星峰边欣赏美景,边喝着美酒。
抬头间,正看到远处山崖悬着一颗松树。那处山崖甚是陡峭,几乎垂直,那棵树就高高悬在那处绝壁上,它的根深深扎进峭壁中,它的枝干扭曲着布满了褶皱,它的枝叶绕过峭壁直指苍穹,一阵山风吹过,那小树随风舞动,吴星峰不觉看的入了迷。只见他的目光炯炯有神,口中不停啧啧赞道:
好一个桀骜不驯的灵魂!
吴星峰旋即跳下毛驴,拿出画板,当即挥毫泼墨,一气呵成:在幽深的山路上,下着蒙蒙细雨,一个诗人正向骑牛牧童问路,一个骑着毛驴的游人戴着斗笠从远处而来,前方隐隐有一处酒家,酒旗在风中飘扬。天空中盘旋着一只猎鹰,正在寻找着自己的猎物。一颗老松树立在悬崖峭壁上,正经受风雨的洗礼,沧桑的虬枝直指苍穹,傲然屹立,仿佛千年的风吹,万年的雨打,都不曾让它向命运低头。
待笔墨干后,吴星峰收起画轴,再看向那棵枯瘦的老松,轻叹了一声,跳上毛驴接着赶路。黄昏时分,吴星峰来到一处城镇近前,低矮的青石城墙,古朴沧桑,满是岁月的刻痕,高达的城门楼中央悬着白云镇三个古朴的大字。城门处人流如织,行人来来往往,吴星峰给了守门的兵丁两个铜板,牵着毛驴随众人步入城中。
又大又好吃的包子,两文钱一个!
冰糖葫芦!
……
街边传来各色商贩的叫卖声,吴星峰牵着毛驴,漫无目的在街道上走着,不觉腹中咕咕作响。寻找一番,在街道不远处正有一座高达的竹楼,名曰仙客来。
客官里面请!
店小二正在门口招揽酒客,看到吴星峰走进,急忙接过缰绳,笑脸相迎道:
客官,本店楼上有上房,价格公道,包你满意。
店小二,请给我这头毛驴备足草料好生照顾,再给我开一间上房,二斤牛肉送到房中。
听到吴星峰说罢,店小二高声吆喝起来:
上房一间!牛肉二斤!
说罢,伙计牵着毛驴从侧门进入内院。此时门内掌柜迎了出来,引吴星峰步入二楼雅间。吴星峰迈步而入,看到那房间倒也精致,点了点头。
客官,一晚一两纹银,包三餐。
掌柜笑着说道。
掌柜的请给我开十天!
吴星峰说着拿出了一锭银子,正好十两。
掌柜的接过沉甸甸的银子,笑着躬身退出房间,轻轻关了房门。不多时,小二送来牛肉,吴星峰就着美酒一统狼吞虎咽,酒足饭饱之后,时间尚早,便出了仙客来,在街上闲逛。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街边店铺华灯初上,照得街面一片辉煌。一个靓丽的身影一闪而过,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子,那女子身段玲珑,一袭白裙,轻纱遮面。
刘英!
吴星峰激动的喊了出来,只见那女子寻声转过头来,看了吴星峰一眼,旋即飘然而去。吴星峰急忙追去,可是那女子速度极快,绕过几条街道,吴星峰远远看到那女子进入了一座竹楼。
各位客官,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啦,春满楼的姑娘,个个貌美如花,让君流连忘返。
老鸨是一个中年少妇,约摸三十四五岁,不过一身绫罗绸缎,珠光宝气,看上去倒也风韵犹存,扯着嗓子招揽来往的行人。
一个高大的汉子醉醺醺的,一摇一晃的走了过来。身后一个中年妇女哭喊着抱住那汉子的大腿,被其一脚踢翻在地。
快滚,黄脸婆!
那汉子骂骂咧咧,不顾倒在地上的女人,在两个仆人的搀扶下,进入了春满楼。
贵客里面请!
看到吴星峰,老鸨笑脸相迎。吴星峰犹豫了一下,迈步而入。只见一楼大堂正聚集了几十号人,正对大门中央的是一处舞台,一个身着白裙的妙龄女子脚步轻盈,虽然蒙着面纱,从那玲珑的身段不难看出那是一个丽人。一个面若冠玉的少年琴师轻抚琴弦,那佳人抖动衣袖旋转腾挪,看的一众客人叫好不断。片刻后,琴声戛然而止,那女子冲着众人鞠了一躬,转身步入后台。
我出一两黄金!流莺小姐今晚是我的!
一个胖胖的像猪头一般的男子扯着嗓子喊着。
朱胖子,就你熊样还是回家陪老婆去吧,千万别吓着流莺小姐。二两黄金!
一个摇着折扇的翩翩公子阴阳怪调,对着那胖子说着,目光中充满了不屑。
三两!
胖子显然志在必得,挺了挺胸脯,目光中同样充满了挑衅的意味。
十两黄金!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人群后方站着一个两鬓斑白的中年男子。
十两黄金一次,两次,三次。恭喜这位贵客,流莺小姐今晚是你的了。
一个仆人言罢,狠狠敲了一下铜锣。
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吴星峰随着鸭奴上了楼。
不好了,小莲上吊自杀了!
一个春满楼的姑娘从前面楼道急冲冲的跑了出来,脸色苍白,惊慌失措。
真是晦气!楼主二十两银子全打了水漂!
那鸭奴说罢,引吴星峰进了一处房间,奉上香茗。吴星峰也很好奇,无心饮茶,立在门口观望,不多时楼道聚集了不少看客,两个衙役带着一个验尸官进入了那处房间,片刻后,三人相继走出了房间。
楼主,请找人将这尸身抬去乱葬岗,我们这就回去向大人复命!
其中一个衙役对老鸨说罢,带着另外一个衙役和验尸官离去。
三位大人请慢走,姐姐我就不送了。
老鸨一招手,两个仆人抬着一副担架走进了那个房间。出来的时候,但见担架上抬了一人,蒙着白布看不清面容。众人纷纷避让,小声议论。随着担架远去,众人也相继散去,继续寻欢作乐。
吴星峰重又进入房间,坐在红木的太师椅上,看着茶杯中生起的袅袅烟雾,开启了一段尘封已久的记忆。
苦海炼心【七】
暮春时分,阳光明媚,处处莺歌燕舞,百花争奇斗艳。几个轿夫抬着一顶轿子从寒山寺出来,后面跟着一众丫鬟仆从,看这阵势,轿子里坐着的非富即贵。
恭喜小姐,求得上上之签,鸾儿还要等着吃小姐的喜糖呢。
轿子中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嬉笑着。
鸾儿,少贫嘴,到时候拿你做那通房大丫鬟!
说话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妙龄少女,一袭白衣,发髻高耸,面容清秀,一双大眼睛透着一股灵性,虽比不上那貂蝉西施,倒也生的落落大方,是那大家闺秀中的极品,特别是一张粉嘟嘟的小脸蛋,一看就令人赏心悦目,心生爱怜。
小姐,你还是放过鸾儿吧,鸾儿才不要做那通房丫鬟。
那叫鸾儿的丫鬟顿时哭丧着脸,眼睛中似有泪花闪烁,一脸哀求道。
好了,鸾儿,姐姐跟你开玩笑的呢。你我情同姐妹,到时候姐姐一定给你寻一个如意郎君。
那鸾儿就谢过小姐了。
听着小姐允诺,那叫鸾儿的丫头开始转忧为喜。
突然轿子停了下来,一个仆从的声音从轿子外面传了进来:
禀小姐,前面发现一年轻人躺在路中间,只是着了风寒晕倒了,并未死去。
旋即,轿子的遮帘掀了起来,露出了两张精致的面庞。
刘财,快把人背回去救治!
小姐,这个……
叫刘财的仆从显然一万个不乐意,毕竟这种事吃力不讨好。
什么这个那个,刘财你好大胆子,小姐的话都不好使了是吧!
鸾儿丫鬟眼睛一瞪,吓得仆人刘财连忙低头,十分不情愿的背起了晕倒的少年人,眼睛里闪过一丝怨毒之色,嘴里嘟囔着:
妈的,今天真背,碰上这个倒霉鬼!
轿帘重又放下,轿夫起轿,一行人浩浩荡荡,不多时来到姑苏西门,绕过几条大街,轿子在一处大宅院门口停了下来。那宅院门厅高大,朱漆的大门布满铜锭,门口两个石狮子威风八面,门楼上方一牌匾写着大大隶书:
刘府!
看到主人回来,门童急忙开门,两个美少女从轿子中走了出来,在众人的簇拥之下进了那处府邸。
整个刘府布局精致,亭台楼阁,假山池塘,错落有致,颇有世家园林之风。那刘家小姐直奔后堂,向刘老爷夫人请安去了。刘财则把昏迷的少年背到了一处柴房,累的直喘粗气,环顾四周,趁四下无人,还不忘在那少年身上狠狠踹了几脚,方才出了心中恶气。刘管家出了柴房,叫了一个仆人去请郎中,也径直向后堂走去。
启禀老爷,小姐从外面带回来一个昏迷的少年,安置在柴房中,已经命人去请了郎中。
刘财见到刘老爷,丝毫不敢大意,毕恭毕敬的做着汇报。
奥,英儿已经跟我说过了。刘财,背一个大活人走了十里,想必不轻松吧。看你这衣服也脏了,这里是一两纹银,回去置办一身新衣去吧。
说话的是一个精明的中年,带着方帽,锦衣华服,生的面善,慈眉善目。
刘财谢过老爷!
刘财接过银子,喜形于色,躬身退了出去。
爹,我说救人,那刘财百般推脱,我看这银子给的冤枉。
嘘!
刘老爷看向刘财远去的方向,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接着小声道:
刘财这种小人贪财势利,但为人圆滑,要时不时给点好处,才能驾驭得了。哎,为父老了,诺大家业,可惜只有你一个女儿,还得给你找一个贤夫婿才行,不然靠你还真驾驭不了这些个下人。
爹爹,女儿不愿嫁人,只求照顾父亲一辈子。
听到刘英说罢,刘员外哈哈大笑:
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还是为你寻一良人入赘,为父才能放心。虽为你说亲的都踏破了门槛,可是那些公子哥都是什么玩意,整日不学无术,斗个蛐蛐,逛个窑子,想娶我刘源的女儿,那是赖蛤莫想吃天鹅肉,门都没有。
爹~
刘小姐有些不好意思,难为情的扯了扯刘员外的胳膊。
好了,时候不早了,忙了一天也累了吧,早些回去休息吧。
听到刘源说罢,刘英道了一声晚安,出了房门。刘员外看着女儿离去的方向,抚着胡须若有所思。
天色暗了下来,刘府上下点起了灯烛,微风轻起,门口的灯笼在风中不停摇曳着,那烛火也被风吹的忽明忽暗。郎中在仆人的带领下,来到了柴房。摸了摸少年的额头,又给其号了号脉搏,旋即取出纸笔,开了一副药方道:
幸亏发现的即时,再晚些就是华佗在世也救不活了。这药早晚各一次,命人用文火多煮些火候。还有这少年身子骨极弱,只能喂其肉粥,待病情好转后,方能正常进食,切记切记!
大夫叮嘱了一番收了诊金告辞,一个仆人拿着药方跑去药铺,不多时拿回了一打草药,鸾儿丫头则在院中生起火炉,为那少年煎煮药草。
柴房内,那少年清醒了许多,不过双眼迷离,嘴唇发白,浑身颤抖,牙齿咬的咯吱作响,嘴中不停喊着:
冷~冷~
鸾儿,这里我来看着,快去找两床被子过来!
正在煎药的鸾儿转身寻声望去,正看到刘小姐从柴房出来,不觉惊讶:
小姐,你吓死鸾儿了!何时到的,也不说一声。
接过鸾儿手中的扇子,刘英催促道:
快跑去把被子抱来,那少年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好的,小姐!
鸾儿一溜烟跑了出去,不多时抱来了两床棉被。刘英亲自将棉被铺下,二人合力弄了半天,才将少年抬到被褥上,再用被子将其裹得严严实实。少年手臂抓住刘英的胳膊,不停的打着哆嗦。
鸾儿,快去看看药好了没?
刘英心中不免焦急,催促鸾儿取药。很快鸾儿端来了一个大碗,里面正是热气腾腾的药草汁液。刘英小姐接过药碗,取了一勺药液,用那樱桃小嘴轻轻吹了几下,然后慢慢给少年灌下,如此往复,一刻钟后,一碗药液见了底,那少年情况好转了不少,身体已经不再颤抖,额头开始冒出豆大汗珠。两个妙龄少女方才长长出了一口气。
能不能活过来,就看造化了。鸾儿,今晚你就辛苦一下,在这里值班,有异常情况,及时向我报告。
好的,小姐!
刘英松开少年的手,将其放在一侧用被褥盖好,叮嘱了一番离去。柴房中,少年喝了草药,已经沉沉睡去。鸾儿丫头抱了一些干柴,在院中生起了篝火,看着熊熊燃烧的火焰,愣愣的发呆,轻烟袅袅升起,很快没入这无边的夜色。头顶上空是一片璀璨的星河,如一颗颗明亮的眼睛,俯瞰着广袤的大地。深夜的姑苏城一片寂静,酒肆里偶有几处灯火闪烁,喝的烂醉如泥的酒徒踉踉跄跄走在大街上,打更人挑着灯笼,念叨着: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随着二人的离去,街道上再次陷入了沉静,除了偶尔传来几声狗叫,就是此起彼伏的公鸡打鸣声。几遍过后,天色渐渐亮了起来,篝火燃尽,鸾儿丫头在篝火旁睡着了。一轮红日冉冉升起,照得云霞一片光明。
刘小姐起了个大早,心中焦急,急冲冲走了过来,一眼看到熟睡的鸾儿,喝道:
好你个鸾儿,叫你去照顾病人,你倒自己偷懒!
被刘英喊醒的鸾儿羞愧的低下头,急忙认错:
小姐,都是鸾儿不好,误了大事!
你呀~
刘小姐用手指戳了戳鸾儿的额头,无奈的说道。
罢了,我们去看看那人好了没有。
说罢,二人敲了敲柴房门,半天没有反应。两个丫头不约而同的皱了皱娥眉,心砰砰的跳了起来。
不会死了吧?
乌鸦嘴!
刘英白了一眼鸾儿,轻轻推开了房门。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苦海炼心【八】
那少年生的俊俏模样,不过大病初愈,脸色腊白,身体刚一站起,由于过于虚弱,扑通一声,重重跌倒在地。
两个少女正看到这一幕,睁大了眼睛,急忙捂住小嘴。
这人总算活过来了,不然鸾儿可要内疚一辈子了。
鸾儿丫头看到晕倒在地的少年,庆幸不已。
鸾儿少贫嘴,还不去准备肉粥,那少年估计是几天没吃东西了,饿的晕了过去。
小姐,你该不会看上这位公子了吧!
鸾儿看了看地上的少年,又看看自家小姐,俏皮的眨了眨大眼睛。
死丫头,找打是不是!快去煲粥!
刘英羞得双颊通红,急忙推攘鸾儿,鸾儿嬉笑着一溜烟跑开了。
刘英也不去管那晕倒在地的少年,款步来到院中,生起了火炉,不多时,一股浓浓的药味从药罐中飘出,瞬间弥漫开来。鸾儿丫头端来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肉粥,在院中石桌上一放,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好大的药味,还有一股糊味,小姐,你第一次煎药,一定是水放的少了。
啊呀,死丫头,还不快拿下,药都糊了!
说罢,刘英端着肉粥来到柴房,喂那少年肉粥。一碗粥下肚,那少年脸色好看了不少,急忙用虚弱的声音说道:
小姐救命之恩,如同再造,小生做牛做马,无以为报。敢问恩人贵姓?
少来这套,我家小姐才不缺你这手无缚鸡之力的下人!
鸾儿,休得无礼!
刘英转身斥责鸾儿一番,对着少年轻轻一笑:
公子,小女子免贵姓刘,不知公子从何处来又要到何处去?
小生吴星峰,乃岭南人士,进京赶考,无奈盘缠被贼人顺去,流落他乡,饥寒交迫,染上风寒,幸亏小姐仗义相救。
那少年坐起抱了抱拳,笑着说道。
不知公子家中还有何人?
嗨,小生自幼双亲故去,跟随祖父祖母长大,去年二老相继离去,除了一姑姑早已嫁人,家中已无至亲。小生不善经营,琴棋书画,经史文章倒粗通一二,想进京搏个大好前程,旋即变卖家产,换了百两纹银,怎奈财富外露,被贼人盯上,夜间被那贼人顺去了银两。
听了吴星峰讲述,二女不禁对吴星峰的遭遇大感同情。
真是天杀的贼人,险些要了他人性命!
鸾儿愤愤不平。
不知公子报官了没有?
刘小姐接着问道。
嗨,报是报了,可贼人并未捉到。小生只得典当随身财物,盘桓半月余,无奈囊中羞涩,被那客栈老板赶了出来。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在他乡小生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又拉不下脸皮去学人乞讨,只得露宿墓地,挖些野菜果腹。前日小生决定离开姑苏,不幸又染了风寒,无钱请郎中,只得苦撑着。昨日出城,身体虚脱,走了约摸两三里,旋即眼前一黑,病倒路途。
哎呀,药快凉了!
鸾儿丫头惊叫道。
一惊一乍的,你就不能斯文些,当心嫁不出去!
刘英边斥责鸾儿,边端了大半碗药液,笑着道:
公子病情刚好转,还是把药喝下,巩固一下为好。
谢过小姐!
吴星峰接过药碗,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吴公子,小女子还有事情,这里过于简陋,怕是委屈了公子,你大病初愈,还是让鸾儿带你到客房休息,修养几天,待身体养好了再做定夺。
刘英说罢接着对身后的鸾儿一招手:
鸾儿,不要傻站在这里发愣,还不快些将吴公子带去客房!
好的,大小姐!
鸾儿白了衣衫褴褛,看上去有些乞丐模样样的吴星峰一眼,不悦道:
吴公子,请吧!
那就多谢啦!
吴星峰也是一个洒脱的人,随着鸾儿丫头离去。转过几个院落,来到一处单独的小院,吴星峰从圆形的拱门迈步而入,四间青砖墙面雕梁画栋的雅居映入眼帘,正院当中有一个花坛,里面的牡丹正绽放神采,红的似火,白的
如雪,黑的如墨,粉的像少女害羞的脸颊,各个争奇斗艳,美不胜收。花坛旁边不远处有一方水池,假山一半没入水中,各色的锦鲤悠闲的在水中游来游去,人走近了也不惊慌。水池的边缘有一八角凉亭,也是雕刻精美,一方圆形的汉白玉石桌立在凉亭正中,与红色的亭子相得益彰,古朴别致。吴星峰随着鸾儿丫头来到堂屋。房间里布置的很是讲究,一幅山水画配了一副对联: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画作精致,画中山势起伏,飞流激湍,在远处几株垂柳迎风起舞,一对归巢的燕子正飞向一处简陋的农户人家。路边开着各色的野花。一个行者戴着斗笠,步履蹒跚,持杖而行。可谓画中有诗,诗中有画。红木的方桌,立在中间,两侧各有一个太师椅,桌上放着精致的茶具。客厅东西两侧各有竹篱隔开,对称的开了两个小门,都用竹帘遮挡。
东面是卧房,西面是书房,我还要给公子烧水沐浴,公子你自便。
鸾儿丫头说罢离开,留下吴星峰一个人在房间闲逛。卧室相对简单,就一个衣柜,一张床,一个不大的床头柜,墙壁都糊着壁纸,地面也铺着红色的地毯,整个房间干净整洁,比那客栈的上房也丝毫不差。吴星峰又来到书房,里面一处不大的书桌,一把黄花梨木的椅子,桌案上笔墨纸砚俱全,两个大书架满满的是经史子集,圣贤之言。吴星峰一屁股坐下,身为读书人,处在这样一个雅致的环境,心头的种种阴霾不觉消散了大半。吴星峰站了起来,随手在书架上拿起了一本书,上面记录的是大诗人陶渊明的作品:
晋太元中,武陵人捕鱼为业,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芳草鲜美,落英缤纷……
陶公勾勒的世外桃源一下子就吸引了吴星峰的心神。吴星峰边看边啧啧赞叹,时而摇头叹息。不知过了多久,鸾儿进来,告知热水已经备好,吴星峰的思绪这才从书中走出。随着鸾儿丫头出了书房,来到院中。还有一间在最边上是独立的,单独开了一扇门,是供客人沐浴的地方。里面一处水缸,鸾儿丫头拿来了几件干净的衣服,指着水缸道:
公子还是抓紧时间沐浴,不然迟了水要凉了。奴婢暂且告退。
说罢鸾儿离去,吴星峰脱衣跳入水缸,舒舒服服的洗了个热水澡,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立刻变成了一个玉树临风的翩翩少年,与之前的落魄判若两人。伸了伸懒腰,吴星峰精神大好,重又来到书房,铺开宣纸,研磨提笔,时而轻笑,时而凝神,聊聊数笔,一个妙龄女子的轮廓跃然纸上。
苦海炼心【佳人有情】
公子,可否将此画送于小女子?
全神贯注的吴星峰转身看到身后的刘英,旋即停下画笔微笑道:
此画小生正是要送与恩人留作纪念的!
听到吴星峰说罢,刘英大喜顿时要拿起画卷。
恩人且慢,待小生写上李太白的诗作为题跋。
吴星峰拿起毛笔,龙凤凤舞,一气呵成,诗曰: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扶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池月下逢。
恕在下才疏学浅,若非此诗,实在想不出何言能道出恩人的惊世容颜。
吴星峰轻轻拿起画卷,递到刘英的面前。刘英喜笑颜开,小心翼翼接过画卷,仔细端详,啧啧赞叹:
吴公子画的太像了,比那些拙劣的画师强了太多。
雕虫小技,恩人过奖了。此画墨迹尚未干,还是拿到外面晾晒一番为好。
听到吴星峰建议,刘英旋即拿着画来到院中,轻轻将画卷放在凉亭栏杆上,任凭日光曝晒。二人端坐在院中凉亭,你一言我一语闲聊起来。看到凉亭的石桌上正放着一把古琴,吴星峰轻步走近,双手轻触琴弦,时而婉转,时而灵动,时而激荡,时而飘忽,声音宛如天籁,让人如沐春风。一旁的刘英托着香腮,听的入了迷。
一曲终了,琴声戛然而止。凉亭外手中端着瓷碗的鸾儿不禁赞叹:
公子弹得真好!
公子此曲可是传闻中的【高山流水】?
思绪被鸾儿打断,刘英从音乐的意境中走出,连忙问道。
昔俞伯牙抚琴,钟子期路过听到琴曲有言:
峨峨兮若泰山,洋洋兮若江河。
伯牙大喜,遂引为知音。
小生刚才所奏的正是此曲。嗨,人生如萍,随波逐流,知音又在何处!
吴星峰一脸惆怅,轻叹一声。
吴公子何必悲观,知己可遇不可求,只凭缘分。
看到吴星峰心事重重的样子,刘英劝慰道。
要不我们一起去喂鱼吧!
听到刘英建议,吴星峰也来了兴致。跟随刘英二人来到池边。那些锦鲤听到脚步声,纷纷浮出水面,聚在一起在水中游来游去,等着主人抛开食物。鸾儿手中正捧着一个大瓷碗,里面盛放了金灿灿的小米。刘英伸出玉手抓了一把小米向池中洒去,那些锦鲤争先恐后,纷纷吞接,肥硕的身躯,五颜六色的鳞片,看的让人美不胜收。吴星峰也抓了一把,抛向鱼群边沿,抛给那些体格稍小的锦鲤,引得鱼儿纷纷争抢。现在吴星峰终于明白,为何古人要用沉鱼落雁来比喻美人了。三人你一把,我一把,很快一碗小米被抛了一空。大部分鱼儿吃饱后,相继游开,只有少数锦鲤没抢到多少食物,还在原地不远离去。
鸾儿,快去再来一碗!
鸾儿接到小姐命令,一溜烟跑开,不多时,又拿来一大碗小米,三人接着喂食,那些锦鲤吃饱后相继离去,水面渐渐恢复平静。
鸾儿,快去让厨房备些午饭。
刘英支开鸾儿,接着开口向吴星峰求教那琴曲高山流水。面对救命恩人的请求,吴星峰只得应承下来。回到凉亭,吴星峰手把手指点刘英弹奏,二人渐渐熟络起来。刘英小姐天生聪慧,之前就有音乐功底,加上吴星峰倾囊相授,半天下来,那高山流水倒也勉强从头到尾弹了下来,吴星峰对刘英的识记能力大为惊讶。不知不觉,日至中天,鸾儿匆匆提来了两个大大的食盒。刘英收了古琴,急忙打开食盒,吴星峰看到里面满满的佳肴:叫花鸡,大闸蟹,糖醋鲫鱼,桂花糕,八宝粥……鸾儿一一端出菜肴,摆满了本就不大的石桌。
切开鸡腿,一只放在吴星峰碗中,另一只刘英迫不及待直接大块朵颐,哪里还有之前大家闺秀的模样。看到满嘴油腻的刘英,吴星峰不禁汗颜。刘英小姐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淑女形象瞬间在其心中崩塌。
恩,真好吃!
刘英边吃边赞叹。
吴星峰也不客气,取下碗筷吃了起来。还别说,那刘府家的厨子还真有两把刷子,那叫花鸡做的油而不腻,香酥可口,糖醋鲫鱼也做的香甜可口,就连鱼翅也入口即化,大闸蟹也备了各种料碟,供人选择。旁边有一大美女,吴星峰也是吃的津津有味。
就这样,吴星峰在刘府住了下来,读读书,顺便指点刘英小姐弹琴,一晃近半年过去了,已到了中秋。时间久了,二人渐生情愫。
中秋佳节,刘府上下忙的不可开交。一大早,姑苏城的穷人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刘英鸾儿吴星峰忙着给那些人发放大米。数百袋大米,几人忙了一天才发放完毕。红日西沉,一轮圆月高高升起,姑苏城中户户张灯结彩,刘府也端的热闹非凡,在院中摆开十几桌宴席,一众丫鬟仆从也沾着刘老爷的光,不光领了红包,还有机会吃上一顿丰盛的晚宴。
预祝吴大哥进京金榜题名!小妹先干为敬!
刘英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哈哈,多谢刘英妹妹吉言!
吴星峰笑着举杯。
你小子得了功名之后,千万不要忘了我这宝贝女儿啊!
听到父亲说的如此直白,刘英不觉羞得双颊通红。
伯父还请放心,小生金榜题名之时,一定八台大轿迎娶刘英妹妹上门。
哈哈,有你这话,老夫也就放心了。不过当今世道浑浊,科举也难免不公。答应伯父,无论高中与否,定要回来。英儿自幼丧母,我一直为娶。吴贤侄知书达理,通达人情,家中又无双亲,若能如赘,我也可以安心养老了。
一听到刘源如此说,在一旁酒桌上喝酒的刘财顿时脸色阴晴不定。此人原本姓张,为表忠心,跟了刘姓。那刘财对刘家垂涎已久,平时对刘府大事小事极为上心,就是想好好表现,希望能得到刘源的赏识,迎娶刘英继承刘家诺达家业。自从爬到了总管的位置,那刘财更是煞费苦心,暗中笼络人心,在刘府渐渐得势,成了那刘源的左膀右臂。刘源的话无异于当头一盆冷水,让刘财从头冷到脚。看到刘英与吴星峰眉来眼去,刘财的眼中闪过一抹怨毒。借口身体不适,早早离开。
酒罢,小院凉亭,微风习习,月光皎洁,花香阵阵。吴星峰刘英二人相拥,郎情妾意你侬我侬自不必说。
英妹,我此去三五个月便见分晓。这玉璧乃是家传,你且拿着。
吴星峰从腰间取出一枚青色圆孔玉璧,塞到刘英手中。
刘英接过,旋即拿出一个手绢笑着道:
峰哥,这鸳鸯手帕是小妹亲手制作,只望卿能记得今日的海誓山盟,莫要被那异乡的花草勾去了神魂。
吴星峰开心接过手帕,拍着胸脯言道:
我吴星峰此生非刘英不娶,如违此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听到如此誓言,刘英心中大喜。二人又畅谈了许久,直至深夜时分才依依不舍离开。
第二日,刘英亲自为吴星峰送行。枫桥两边枫叶一片嫣红,刘英身着粉色长裙,站在枫桥上,成了最美丽的一道风景。佳人挥手,吴星峰也挥手,二人深情凝望,直知扁舟消失在大河的尽头。
苦海炼心【知音何处】
一路奔波,又是乘舟,又是骑马,半个月后,吴星峰总算顺利到达帝都长安。不愧是帝王之都,端的是繁华异常。街边楼宇林立,路上车水马龙,行人熙熙攘攘,有说书卖唱的,有表演杂技的,还有贩卖昆仑奴的。旅途劳顿,吴星峰无心去体验这帝京的繁华,住在了同福客栈,好好休息了一晚,第二日,旅途的劳累已然去了大半。
看了看日渐干瘪的钱袋,吴星峰只得背着十余幅自己的画作,去碰碰运气。刚推开房门,吴星峰正看到对面房间也走出了一个锦衣华服的年轻人。那人一袭青衣,生的好生魁梧,眉宇间透露着一股英气,吴星峰顿生结交之意,急忙笑着抱拳道:
在下岭南吴星峰,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山东黄威!
那青年同样抱拳施礼,说罢匆匆离去。吴星峰出了同福客栈,找到一处人流较多的街道,取出一块麻布,铺在地上,将画卷一一展开,引来不少人围观。有好事者询问价钱,听到吴星峰的要价后,旋即摇头离开。一天下来,吴星峰一幅画也没有卖掉,心情颇为低落。叹了一口气,吴星峰正准备收摊,一个熟悉的山东口音飘进耳边。
吴兄,真看不出你还是丹青好手。这幅飞鹰擒蛇图为兄要了!
黄威说罢,将一锭金子塞到了吴星峰的手中,正欲取画。
黄威的举动顿时引来了不少人的好奇,纷纷过来围观。
不就是一幅破画,哪里值得了一锭金子,这家伙疯了!
我看十又八九他们是一伙的,那人就是一个托。
路人看到二人,议论纷纷。
黄威不顾路人的非议,目光一直停留在那幅飞鹰擒蛇图上。
何当擒青龙,毛血洒平芜!
好诗!与这画简直就是绝配!此画无价!
黄威拿起画卷,赞不绝口。
众人纷纷对黄威指指点点,嗤笑不已。
这太多了,要不黄兄稍待片刻,我去换些碎银子。
吴星峰捧着手中金元宝,正要离去。
哎,吴兄此言差矣!此画就是比之当世大师也毫不逊色,只可惜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吴兄的画将来定能换取百金,说来还是黄某赚了。
听到黄威一言,吴星峰大笑:
呵呵,今日吴某能遇到黄兄,实乃三生有幸。听说摘星楼的醉八仙是长安城最好的酒,不如我们畅饮一番如何!
行!就去摘星楼!
黄威收起画卷,欣然同意。
二人沿着大街同行,走了一炷香的时间,来到一家酒楼近前。吴星峰抬眼望去,正看到门口悬挂的金色牌匾,摘星楼三个大字龙飞凤舞。店门两侧各有一句诗文,曰:
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取意太白,可谓大气磅礴!
整座摘星楼高十余丈,通体木制结构,共有五层,属于整条街的地标,大器的同时又雕梁画栋,可谓两者得兼。再看往来宾客,锦衣华服,多为达官贵人。二人步入酒楼,吴星峰看到地面铺的是大红地毯,环顾四周,看到墙壁上挂满了名人字画,拐角处配置了风景盆栽,屏风玄关,最为醒目的是大堂中央,一个缩小版的高山流水模型赫然而立,三五块奇石间一条蜿蜒的水流从后方的水池中汩汩而出,一些寸许的小鱼在其中畅游,或顺势而行或逆流而上,奇石上凉亭,古松,白鹤,行人,花草做的也是栩栩如生,巧夺天工。最高峰形似一尊弥勒,不加人工雕刻,浑然天成,可谓鬼斧神工。
掌柜笑脸相迎,将二人带到五楼一处包间,名为得意阁。吴星峰再看向四处,五楼十几处包间都有一个别致的名字,譬如紫气阁,及第阁,松风阁,听涛阁,云海阁之类。吴星峰揣度老板多半也是饱读诗书的雅士,不似那市井里的浊人。二人进了包间,房间里的布置也极为讲究,红木的八仙桌配上四把金丝楠木的太师椅,四壁挂着精美的宝剑,一幅幅太白醉酒图悬在宝剑的中间,或持壶而立,或持壶舞剑,或坐或卧,或乘舟辑,或骑骏马,每幅画卷上都有几句诗文,连起来正是太白名篇:
将进酒,杯莫停……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窗台半开,凭窗望去,可以轻松看到大半个长安城的风景,可谓一举两得。小二奉上香茗,二人落座,叫了几道店里的拿手菜,一壶醉八仙,闲谈了一番。不多时,酒菜送来,二人豪饮。
我等寒窗苦读十载,只为一朝功名。这杯酒预祝黄兄金榜题名!
吴星峰端起酒杯朗声笑道,黄威也端起酒杯言道:
写的锦绣好文章,货于无情帝王家,说的不就是我等醉心功名的谦谦君子。只可惜世道浑浊,恐一身抱负无用武之地。上次赶考,为兄本是信心满满,开榜之时,亦是黯然。
看到黄威一脸惆怅,吴星峰大笑劝慰道:
黄兄有将相之才,只是生不逢时而已。人生如白驹过隙,不过数十载寒暑,得意也罢失意也罢,最后也不过一抔黄土。今日我们且畅饮,莫论那是非成败。
好!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干杯!
黄威转忧为喜,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二人推杯换盏,天色不知不觉暗了下来,小二取来了灯烛。二人又点了几道菜,加了一壶醉八仙,接着豪饮。
吾看飞鹰,便知吴兄目力非凡,观察入微。不瞒吴兄,吾也曾驯养过一只飞鹰,吴兄之画尽得其间神韵。鹰这种猛禽凶猛霸道,极难征服,自古有熬鹰之习,为兄也是花了两夜才成功驯养了一只。
黄威之言也勾起了吴星峰的兴致。自己家乡虽有雄鹰,吴星峰也只是远距离观察,从来没有看到驯养过的飞鹰。对于一个爱鹰之人,黄巢的话激起了吴星峰心中的渴望,如果能近距离观察驯养的飞鹰,吴星峰自信画技还能再次突破。
据说鹰年老之后,会磨碎利爪,凭着惊人的毅力再次获得新生。人若如此大毅力,天下何事不可成!
黄威也是醉了,双眼迷离,说话间舌头都有些打卷了。
呵呵,我看黄兄你是喝多了。店小二结账!
此时夜已深,吴星峰喊来了店小二,付了酒钱,二人搀扶着,一路摇晃着出了摘星楼。
苦海炼心【命运沉浮】
翌日,睡梦中的吴星峰被一阵敲门声惊醒,吴星峰来不及穿衣服,急忙开门,正看到黄威站在门口。
吴兄,昨日喝酒险些误了大事,今日正是报名造册之时,还是早去为妙!
黄威看上去有些焦急,吴星峰闻言,拍了拍脑门道:
哎呀,睡过了头,险些错过了。还请黄兄稍等。
言罢吴星峰匆匆穿好衣服,简单洗漱一下,随黄威离去,出了同福客栈。
转过几条街,二人来到报名处,只见早已排起了长队,众考生一一登记造册,领取腰牌凭证。吴星峰也跟着黄威站到长队的后方。前面领取凭证的考生依次离去,后面来的不断加入队伍。
哎吆,肚子好疼,不行了,吴兄,我要去茅厕一下!
黄威说罢,急匆匆向茅厕方向奔去。
黄威前脚刚走,三个考生直接把吴星峰挤在身后,若无其事一般谈笑风生。吴星峰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不过一看到对方势众,刚想说出的狠话又咽了回去。那几人更加得意,笑眯眯的看向吴星峰,分明在说:看什么看,老子**的队,又能咋的!
其中一个考生生的肥头大耳,胸前挂着一把长命金锁,一看便是富家子弟。另外两个则更像那人的小弟,对其毕恭毕敬,为其马首是瞻。
哼!某些人不知天高地厚,还想在大雁塔留名,真是痴人说梦!
那胖子瞥了吴星峰一眼,说话也是阴阳怪调。
周兄说的极是,吾家正缺长工,哈哈,此人细皮嫩肉,一年半载之后,管教他修成罗汉金身!
司空兄,此言差矣!做长工有甚前途,不如到吾王家药铺当个伙计,学个抓药的手段,将来也能混口饱饭。
几人说罢,相继大笑!完全无视吴星峰,分明是在挑衅。吴星峰顿时怒火冲天,捏紧了拳头,刚要发作。
滚回去排队!
那黄威大喝一声,走了过来,一把抓住周姓考生的衣领。
你…你想干什么!
面对身材魁梧,力大无穷的黄威,周姓考生也有些慌了,急忙向身边的两个小弟看去。
滚回去排队!赶紧的!麻溜的!
面对三人,黄威丝毫不惧,大手更加用力,将那周胖子提了起来。那两个小弟面露忌惮,不敢上前。一些考生纷纷将目光投了过来,一个维持秩序的兵丁也急忙赶到。
聒噪!都不想报名了不是!
哼!
看到兵丁到来,黄威松开了黄胖子的衣领。
周胖子见来了兵丁,脸色恢复镇定,点头哈腰笑道:
长官,都是一场误会!
哼!最好如此!
兵丁冷哼一声离去,黄胖子贴了黄威耳边嚼了一番舌头:
我敢打赌,今年的金榜还是与你无缘,还是回家好好种地去吧!
黄威当场就要暴起,被吴星峰急忙拉住。
吴兄息怒,莫要与疯狗一般见识!
黄威平复了一下情绪,脸色渐渐恢复平静。
二人报完名,与那身后的周胖子三人冷眼相对。周胖子趾高气扬,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快步走上前去,报了姓名。原来那厮叫周诗耀,后面的两人分别叫司马杰,王光宗。
此种货色都能参加科举,真乃帝国之悲哀!
黄威愤然道。
嗨,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世道本如此。若此人得了功名,才是一路百姓之悲哀。
吴星峰叹了一声,在街口与黄威分道,独自回客栈作画,黄威则不知去了哪里。
回到客栈,吴星峰挥毫泼墨,潜心作画,不知不觉已是黄昏。看到眼前的新作,吴星峰颇为满意的点点头。那画卷上画的正是金菊,不过题跋之时,吴星峰沉思良久,想了几个都觉庸俗,正沉思间,被一阵敲门声打断了思绪。
推门一看,正是黄威。
吴兄,走,摘星楼喝酒去!去及第阁沾点喜气!
黄威看上去心情不错,便要拉吴星峰。
此画尚未题跋,黄兄才高八斗,可否题上一首?
听到吴星峰之言,黄威看向桌案上的金菊图,呵呵一笑:
包在为兄身上,只是赋诗唯需灵感,改日如何?
那就劳烦黄兄了。走,去摘星楼!
吴星峰说罢,随着黄威去了摘星楼。
掌柜的,及第阁俺们兄弟要了!
吴星峰转身,正看到周诗耀三人从大堂门口进来。
真是阴魂不散!可惜啊,某些人慢的像乌龟,来晚了一步,及第阁被黄某包下了!
黄威看到周胖子三人,眯了眯眼睛嘲讽道。
哼,姓黄的,休要得意,咱们走着瞧!掌柜的,得意阁!
周诗耀脸色一沉,带着两个小弟匆匆上了楼梯。
及第阁包间中,黄威捧腹大笑,只笑得口中茶水喷了一地。
哈哈,这次把周猪头气的不轻,看他那张猪脸都发青了!
黄威笑罢,感觉特爽。
那是他活该,自找的!
吴星峰喝了一口香茗,也颇为解气。
得意阁包间,三人同样喝着香茗,只不过气氛有些沉闷。
周兄,那二人简直找死,胆敢报考进士,殊不知上榜之难,难于上青天!能中者亦是凤毛麟角。
王光宗的声音很有特色,尖细而嘶哑。
哼,中了又如何,朝中无人不也靠边站。只要吾中了明经,凭我叔父在吏部的关系,到地方谋个肥缺还不手到擒来。
周胖子喝了一口茶水,颇为得意。
还望周兄多多关照!
二人仿佛商量好的,纷纷拿出宝物。司马杰手中捧着一块宝玉,晶莹剔透,那王光宗的手中拿着一串珍珠项链,颗粒饱满,一看便知这两件宝物价值不菲。
两位兄台,好说,好说!包在为兄身上!
周胖子笑着收下了两件宝物。
及第阁包间,二人推杯换盏,只喝得东倒西歪,直到凌晨时分,吴星峰被寒气冻醒,付了酒钱,方才叫了鼾声如雷的黄威,回到了客栈天光已然大亮了。乐极生悲,吴星峰自此着了风寒,加上长安城秋雨连绵,只得整日待在客栈里养病。黄威倒是个热心肠,又是请大夫,又是帮忙煎药,使得吴星峰心中颇为感动。然而吴星峰的身体一直不见好转,咳嗽的厉害。黄威几乎请遍了全长安的名医,总算保住了吴星峰的小命。开榜当日,吴星峰身体还未恢复,行动不便,托黄威去看榜单,自己则在同福客栈静等消息。
两个时辰左右,黄威回来了,脸色看上去不太好,精神萎靡不振。看到吴星峰,黄威只是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低头不语。
良久,黄威捏紧拳头狠狠击打在墙壁上,愤然道:
那周诗耀三人都中了明经,你我兄弟二人与金榜无缘!看来为兄只有回山东盐帮去了。
哎,常言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功名富贵不过浮云,可遇不可求,黄兄还是看开些!
吴星峰显得颇为豁达,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似乎本就无心功名。其实此刻吴星峰的内心也是莫名失落,毕竟谁人不想金榜题名衣锦还乡光宗耀祖?
陈王有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昔秦无道,天下群雄伐之,隋无道,李氏取之,李氏无道当如何?
听闻黄威言辞激烈,吴星峰脸色大变,急忙环顾四周,方才长长出了一口气道:
功名不过浮云,黄兄何必如此!所谓天下兴,百姓苦,天下亡,百姓苦!黄兄何等聪明人,为何看不透!
雁过留声,人过留名!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耳!吴兄不必劝我!
黄威目光如炬,看了看墙上悬着的那幅尚未题跋的金菊图,在屋中踱步吟咏: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吴兄,多保重,黄某告辞!
黄威赋诗一首,冲着吴星峰抱了抱拳。
兄弟有病在身,就不送黄兄了。
吴星峰同样抱拳,笑着说道。
黄威大笑着转身离去,一个微不可察的声音传入吴星峰耳边:
长安,黄某人还会回来的!
苦海炼心【刘府之祸】
黄威走后,吴星峰修书一封,大意是说明自己在长安城的近况,以及倾述对刘英的思念之情,最后表明身体痊愈后回返姑苏。托店小二将书信送往驿站,吴星峰安心养病,静心作画,数月间画技又上升了一个台阶,渐渐在长安城有了名气。一晃到了来年春上,吴星峰期间又写了几封书信,可是如石沉大海,不见刘英回复,吴星峰不禁忧心如焚。身体痊愈后,便重金买了一匹好马,快马加鞭,直奔姑苏城而去……
正沉思间,一阵敲门声从屋外传来,吴星峰抬头望去,正看到一个妙龄女子推门走了进来,熟悉的身影,熟悉的面庞,熟悉的眼神,吴星峰惊的手中的茶杯掉在地上。那女子和二十五年前的刘英一模一样,不过吴星峰确是不敢相认,因为眼前的女子只有十八九岁,年龄上不对。
峰哥哥,不必惊慌,其中曲折容英儿慢慢道来。
那女子笑着说罢,随手关了房门,取出一副画卷递到吴星峰的面前。
吴星峰打开一看,正是二十五年前自己亲手绘的刘英画像,上面还有亲笔书写的题跋: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扶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池月下逢。
你……你真的是刘英?我回到姑苏,刘府变成了张府,打听之下,刘家破产,刘伯父自缢,鸾儿投井,英儿你不知所踪。我苦苦寻你一年未果,无奈回到长安。
吴星峰激动的声音颤抖起来,眼眶噙满泪水。
什么,鸾儿死了!这丫头一定不堪忍受刘财的摧残,才投井的。可怜的鸾儿!
刘英听后亦是大哭,二人久别重逢,紧紧相拥。许久,二人才分开,刘英为吴星峰满上茶水,端坐一旁。
二十五年前,刘府,吴星峰走后,刘英亦是牵肠挂肚,日日思念情郎。一日,邮差到来,将吴星峰所写书信交给门童,便径直离去。那门童一看是自家小姐的书信,不敢怠慢,急忙拿着书信向刘英的住处跑去。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刘财恰巧从拐角处走来,正和门童撞了个满怀,便大声斥责。
总管大人恕罪!小的有眼无珠!是姑爷给小姐的来信,跑的急了些!
那门童看到冲撞了总管,面露惧色,急忙求饶。
拿来!
刘财一把夺取了书信,见那门童不肯离去,冷哼一声:
这点银子你且拿着。今日的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若是泄露了出去,哼!
刘财随手抛了一两碎银子,那门童弯腰捡起银子,眉开眼笑,一溜烟跑开了。到了无人的角落,刘财环顾四周,方才取信查看,一看到吴星峰落第,刘财心情大好。再看到吴星峰对刘英牵肠挂肚,刘财顿时妒火中烧。最后当看到吴星峰要回返姑苏,刘财气急败坏的将书信撕成碎片。整了整衣帽,刘财急忙出了刘府。
转过几条街,刘财来到一处府邸的后门,环顾四周,见四下无人,刘财迈步而入。后院的凉亭中正坐着两人,其中一英俊少年看到刘财到来,不禁放声大笑:
哈哈哈,刘总管,总算没有让我失望!
刘财见过王少东家!
刘财笑着抱拳,弯腰行了一礼。
李掌柜,你何时成了王少东家的人!
刘财看向坐在一个枯瘦如柴的中年男子,一脸难以置信。
哈哈,良禽择木而栖!刘兄不必惊讶!
那枯瘦中年摸着胡须,一脸奸笑。
既然都到齐了,那就开始步入正题吧。
王少东家说罢,遂与李掌柜,刘财定下诡计……
春满楼,刘英端坐一旁,红唇轻启,将其中曲折娓娓道来:
一大早,刘英去给父亲刘员外请安。正看到父亲抚摸着一件古玩,赞不绝口。
好东西!看这做工,定然帝王之器!别说十万两,就是百万两也值了。
刘员外的面前是一个青铜方尊,二尺来高,四周九条龙雕刻精美,栩栩如生。看的入神,女儿刘英站在身后都未发现。
爹,就这破烂玩意能值百万两?你不会说胡话吧!
刘英看了看地上的铜尊,不住的摇头。
英儿,这是商周时期的王器,咱家当铺十万两刚收的宝物。哈哈,再过一个月,只要那主人拿不出赎银,这铜尊就成了死当。你和吴贤侄的大婚之日,爹爹就把它作为贺礼。
爹!
刘英羞得双颊通红,扭头跑开了。
刘员外继续欣赏那铜尊,爱不释手。半天后,方才走出房间,将房门上了锁。
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一个身影一闪而过,撬开了房门,将那铜尊抱起,从刘府后门悄悄溜了出去。那道人影不是别人,赫然便是刘财。刘财抱着铜尊一路小跑,转过几条街到了王府后门,里面探出一个脑袋,将刘财拉了进去。片刻后,刘财空手出来,神不知鬼不觉再次回到了刘府。
第二日,刘员外发现铜尊失窃,脸色大变。急忙报官,可是姑苏城官差哪里去寻那铜尊,眼看时间一天天过去,刘员外忧心如焚。召集左膀右臂开了一次会议,其中有当铺负责人徐掌柜,身为总管的刘财,还有刘家钱庄负责人李掌柜。
那铜尊估价20万两,实际当了十万两,也就是说,到了铜尊原主人赎当时,老爷要拿不出铜尊,还要赔偿那人十万两!
当铺徐掌柜声音有些沉重,刘源听完脸色越发难看。
如果给个一年半载,凭着刘源的产业,筹措十万两不难,可是只有三日,刘源哪里能弄到十万两!
家主,若到时那主人不出现皆大欢喜,若出现,钱庄尚有十余万资金,暂时应急也无妨。
钱庄李掌柜献上一策。
不妥,万一客人挤兑,钱庄拿不出银子,那就麻烦大了!
徐掌柜听后立马反对,刘源刚开始有些动心,听到徐掌柜的话,又否定了这条建议。
刘财见刘员外不为所动,眼珠滴溜溜乱转,排着胸脯发誓道:
今日之事,谁若泄露出去,管教他不得好死!
李掌柜也接着发毒誓,完了二人同时看向徐掌柜。徐掌柜看向二人,又看向刘源,当即也发下毒誓。
我等皆是老爷心腹,而今又发下毒誓,老爷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只要封锁消息,挤兑的事情不会发生。老爷一向信誉第一,度过眼下关口不难。
刘财在一旁扇风点火,推波助澜。
刘源看着三人,沉吟良久,方才拍板。
三日后,不出意外,铜尊主人过来赎当,刘源拿不出铜尊,只得好说歹说,赔了银子息事。然而情势急转直下,钱庄发生了挤兑,刘家钱庄一时拿不出银子,那些顾客拿着凭证聚在刘府门口闹事。李掌柜突然玩失踪,刘源明知其人有鬼为时已晚。刘源只得贱卖手中产业,回笼资金,可是十万两的大窟窿哪里能补得住,刘老爷在一帮债主的威逼之下,绝望的上吊自杀,刘家彻底败落。刘英在鸾儿的帮助下,从刘府逃了出来,在姑苏城东躲西藏,逃避那些债主。不久后,原有刘家产业都归了王家,刘财也成了刘府的新主人,把刘府改成了张府,强行霸占了鸾儿。一次醉酒说胡话,把如何陷害刘源的事说了出去,被鸾儿听的清清楚楚。鸾儿托人四下寻找,终于找到刘英,将实情和盘托出。刘英听后,决定为父报仇。不过一个人势单力孤,刘英决定去长安寻找吴星峰。别了鸾儿,刘英女扮男装,混在出城的队伍中,一路向北行去。
苦海炼心【为祸一方】
后来不幸被人贩子盯上,将我挟持到边境,卖于那春满楼。老鸨逼迫接客,为保贞洁,遂横下心来,取出三尺白绫,自悬梁上。后被葬在乱葬岗,本以为死后能顺利轮回,偏偏那乱葬岗有一千年老尸,常年吸收地底阴气,成了气候,将我一魂一魄摄去,无奈被其控制成了那怪物吸收男子精气的工具。整个春满楼,除了鸭奴老鸨和少数丫鬟之外,其余全是被其控制的孤魂野鬼。那老鸨手中戴着一个满绿的翡翠镯子,本是那怪物的陪葬品,被盗墓贼窃取后,几经流转,被那老鸨得了。只是上面沾了尸毒,时间久了,老鸨被尸毒所控,成了那怪物的傀儡,每到月圆之夜,都会将众姐妹吸收的精气放在一个玉瓶中,带到乱葬岗供那怪物修炼。
听到刘英讲述,吴星峰心中时而波涛汹涌,时而怒火冲天,时而震惊莫名。若非亲自听刘英讲完,吴星峰根本不相信眼前站着的是一个孤魂野鬼。
来往的嫖客被众鬼缠身,身体强健的也会虚弱一阵,身体一般的则往往大病一场,身体弱的恐怕三五天就会死去,甚至有的当场暴毙。
听到刘英说罢,吴星峰不禁疑惑:
春满楼如此明目张胆,出了人命,衙门也不管?
星峰哥哥有所不知,衙门里出了个奇葩县太爷,名叫周诗耀,此人不光贪财好色,草菅人命,还虚伪好名,坊间人称周四要,要美色,要金钱,要锦旗,要人命。周四要家中妻妾成群,老鸨将那怪物炼制的药丸献上,那厮吃后龙精虎猛,夜夜笙歌,因而对春满楼的小动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场死了人也说是嫖客自身不济,不会追责到春满楼。
果真是周诗耀那厮,在长安我们曾有过一面之缘,那时看他就不是什么好鸟,如今果成了一方祸害。
吴星峰愤然,听到了几声鸡叫,二人聊了一晚,此时天色已蒙蒙亮。二人再次相拥,说了一通情话,明知人鬼殊途,吴星峰依然控制不住,刘英一把推开吴星峰,含泪道:
星峰哥哥,我已是孤魂,别无所求,只望能报的刘家大仇,将那几个小人碎尸万段。
大仇自是要报,我与那无量真君有旧,此人百岁之后仍能跋山涉水,鹤发童颜,想必道行不浅。若此人能出手,未必不能夺回你那一魂一魄,到时将汝骸骨带回姑苏安葬,报了家仇,也好教英妹妹安心转生。
刘英听到吴星峰之言,破涕为笑,二人床榻上又缠绵了一个时辰,说不尽的情话,道不尽的相思。天光大亮后,刘英才依依不舍离去。
吴星峰一宿未眠,天亮后睡意全无,早早离开了春满楼,来到包子铺去吃点心。
莲儿,都是爹害了你!一路好走!
吴星峰看到对面一个断掉双腿的中年男子,那男子头裹白布,正坐在地上洒着纸钱。
爹爹,包子!
旁边一个小女孩穿的破破烂烂,蓬头垢面,同样头戴白绫,手中捧着乞讨来的两个包子,伸出脏兮兮的小手递到那男子的面前。
爹不饿,娟儿你饿坏了吧!听爹的话,快趁热吃了。
那男子抚摸着小女孩的头顶,一脸慈祥。
爹爹不吃,娟儿也不吃!
那小女孩显得很执拗,中年男子苦笑一声叹息道:
嗨,都是爹不好,赌光了家产,害得你娘服毒,现在又让娟儿跟着我挨饿受冻,遭人白眼。赶明帮你寻一大户善良人家,给人家做做丫鬟,也比跟着爹挨饿强上百倍!
呜呜,娟儿没了娘,不能再没有爹爹!
小女孩似乎听懂了大人的话,伤心的哭泣起来。
对面那对父女何人,为何沦落如此?
吴星峰指着对面,向着包子铺的老板问道。
这位爷,一看你就是外地来的。小的与那人是同村,皆为杏花村人氏。前面那残废之人叫万老实,后来地价大涨,得了富贵,全家移到白云县城过活。那万老实嗜赌如命,经常出入吉祥赌坊,很快家财败尽,还欠下四海钱庄一笔驴打滚的银子,那钱庄老板是县老爷的小舅子,叫颜如仁,见万老实其妻有些姿色,以债务要挟,逼迫万老实就范。万老实之妻不堪受辱,服毒自尽。可怜那万老实不知悔改,继续烂赌,再次欠下钱庄银子,被迫将大女儿万小莲卖于春满楼。昨日,那万小莲自缢。四海钱庄,比那吉祥赌坊更加可恶,简直吃人不吐骨头,放那高利贷,害得多少人倾家荡产,妻离子散,卖儿卖女,家破人亡。一旦欠下四海钱庄的高利贷,颜如仁自是有万般手段,不光豢养了一帮打手,后面还有县老爷撑腰,轻则拳打脚踢致人重伤,,重则挑断脚筋致人残废。在白云镇,那颜如仁靠着姐姐颜如玉的美色攀上了周四要这颗大树,整日里呼风唤雨,黑白通吃,为所欲为,没少干欺男霸女的好事。其人充其量也不过是周四要的马前卒,狗腿子,幕后老板自是周四要无疑。
那包子铺老板正说的起劲,铺子里走出一个中年妇人,一脸横肉,一把薅起那老板的耳朵,疼的老板急忙求饶。
就你多事!不知哪天祸从口出,连累了我们母子受罪!
那妇人在老板的百般求饶下才松了手,掀开门帘走了进去。桌上坐着的食客对老板免不了一番调侃,那老板嘿嘿一笑,露出两颗大板牙,振振有词:
俺家媳妇自是生猛了些,不过若非如此管的紧,得了富贵恐怕俺也守不住,一番吃喝嫖赌,恐怕也是落得万老实那般下场。娶贤妻如此,夫复何求!
众人听到老板的一通歪理,皆是哄堂大笑。
咚咚咚!众人的笑声在一阵鼓声中骤停,寻声望去正是县衙方向。
快去看看,一定发生了大事!
好久没有人击鼓喊冤了,莫非出了命案?
张三的老婆昨晚被人杀了,快去县衙看热闹,晚了就挤不到前面去了。
众食客议论间,听到一个路人大喊。众人拿着未吃完的包子,也跟在那人身后。吴星峰也来了兴趣,也跟在众人身后。路过万老实身边,吴星峰在万老实的破碗中抛去了一块碎银子。拿起银子,看着吴星峰远去的背影,万老实不住磕头,感激涕零。
苦海炼心【白云县衙】
白云县城周府,周四要被一群莺莺燕燕围着。那些妇人个个貌美如花,绫罗加身,穿金戴银,珠光宝气。八九个妇人一个个在房间里东看西看,眼冒火热。大房间摆满了金银珠宝,名人字画,瓷器古玩。那些妇人看罢,对周四要又是捏肩,又是捶背,又是撒娇。
老爷,你看奴家的衣服旧了!
老爷,老爷,何时帮帮奴家买新首饰,你看奴家这镯子都赶不上当下的潮流了。
老爷,奴家的胭脂水粉没了。
……
周诗耀穿着便装,看着一群美女,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这有何难!
说罢,周诗耀旋即打开两个大箱子,里面一个装满了银子,一个装满了金子。
哈哈,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老爷面前既有颜如玉,又有黄金屋,夫复何求!
周四要遂蒙了眼睛在一众妻妾的身上动手动脚,那些妇人嬉笑着连忙躲避。其中一个娇小可人的妇人叫颜如玉,约有双十年华,故意被那周诗耀抓住。那周诗耀取下丝巾,一脸淫笑的伸出了大嘴巴,便欲亲吻那妇人。
老爷,你好坏!
那妇人投怀送抱,装作一副羞怯的模样。
时间久了,白云县城的百姓认清了周诗耀的嘴脸,哪里还敢去县衙告状,那周诗耀只认得银子,谁给的银子多谁便有道理。平日无事,那周诗耀服下虎狼之药,整日与一帮妻妾淫乐。咚咚咚,县衙方向有鼓声传来,听到鼓声,周诗耀脸色大变怒道:
他妈的,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打搅老爷我的好事!快些给老爷我更衣,老爷倒要去县衙看看是哪个皮痒的奴才!
那些妇人七手八脚,废了好大劲才将官服套在周胖子的身上。八个轿夫抬着周四要,很快来到了县衙。周四要从后门悄悄进去,到了后堂,师爷王光宗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
禀大人,张三李四双方都送来了孝敬。
王光宗指着两个木箱,接着说道:
案情大致是李四与张三老婆私通,昨日被张三撞见,张三便欲持刀砍杀李四,李四握住张三手腕便欲夺刀,那妇人怕出了人命,急忙上前劝阻,不幸被误杀!至于人是张三杀的,还是李四杀的,不得而知,因为当时只有三人在场。
周诗耀急忙打开两个大木箱,一箱是白花花的银子,一箱是黄灿灿的金子。
光宗,这箱金子是谁送的?
周四要看罢,眉毛一挑问道。
奥,金子是李四所送。
听到王光宗言罢,周四要大笑,取出一锭银子,一锭金子,递给了王光宗。
谢大哥赏赐!
周四要摆了摆手,叹道:
想当年我们兄弟三人一起喝酒,一起逛窑子,那是何等快活,可惜了司马杰被那乱贼所杀。你跟随在我身边,忠心耿耿,劳心劳力,大哥又怎么会亏待与你。有我的富贵,自是少不了你的!
王光宗听后,亦是感动莫名,心中一阵火热。
走,我们去大堂瞧瞧,走个过场!
周四要在后,王光宗在前引路。
周大人到!
王光宗一来到大堂,就扯着嗓门大喊。
威~武!
一帮衙役站在大堂两侧手持棍杖,敲击地面。周四要腆着大肚子,在大堂中央正襟危坐。大堂门口早已围的水泄不通,吴星峰远远看去,那大堂中正跪了一人。再向大堂四周看去,除了那些站的东倒西歪,无精打采的衙役,看到了墙壁上挂满了锦旗,上书清正廉明,两袖清风,惩恶扬善,伸张正义,再生父母,造福一方,断案如神之类溢美之词。
我呸!那黄诗耀的脸皮真厚,竟然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该杀!
吴星峰心中暗骂。
台下何人,为何击鼓鸣冤?
啪!一拍惊堂木,周四要冷斥一声。
禀大人,小的张三,状告李四与内人私通,那李四见事情败露,持刀行凶欲杀人灭口。多亏了内人代小人挡灾,小人才有命逃脱!
张三跪着双手高举状纸。
王光宗接过状纸,呈到周四要面前。周四要装模作样看了一遍,接着朗声道:
可有人证?
李四急忙答道:
当时只有内人,李四在场,并无人证。
速传李四!
周四要大喊,衙役也齐声大喊:
传李四!
不多时,李四被带到大堂。
普通一声,李四跪下,鼻涕一把眼泪一把:
大人,小的冤枉啊!昨日深夜小的饮酒归来,路过张三家,听见有争吵的声音,便看到张三持刀在追赶一个女子狂砍。小的大喝一声,便欲见义勇为,可惜为时已晚,那女子还是被张三砍到在地。张三见恶行败露,欲杀小的灭口,还好小的跑的快,才免遭毒手。
可有人证?
听到周四要问话,李四急忙小鸡啄米的点头:
大人,有的!打更的王五便是人证!
传王五!
王光宗扯着嗓子大喊,不多时衙役带来了一个老头。
下跪何人?
小的~王~五!
那王五跪在大堂,面对一众衙役,吓得舌头打结,双腿发颤。
速速将你昨晚看到的实情道来!
周四要双眼一瞪,厉声言道。
小的昨晚值班,路过张三家,便看到张三持刀砍人,将那妇人砍倒,又发疯的追李四和我狂砍,意欲灭口。幸亏小的跑的快,才脱离虎口,捡了一条小命。望大人明鉴!
大胆张三,竟敢恶人先告状!掌嘴!
周四要言罢,王光宗拿着一块竹板对着张三的嘴巴就是一顿猛抽,直打的张三口吐鲜血,哭爹喊娘,大呼冤枉。
哼,还敢狡辩!汝平时游手好闲,吃喝嫖赌。汝那内人良言相劝,汝不知悔改,恼羞成怒,汝二人由争吵变成争执,那妇人被打的急了,随手拿起菜刀。汝当时趁着酒劲,将那妇人误杀。行凶经过被李四王五撞见,汝便要杀人灭口,可惜醉酒行动不便,并未得逞。整个案情定是如此!
周四要分析案情,头头是道。
不~不~不!
张三一脸恐惧,头摇的像拨浪鼓。
好你个刁民,不见棺材不落泪!给我大刑伺候!
周四要说罢,两个衙役拿来了一个竹夹,套在张三手上,拼命拉扯两端的绳子,那竹夹不断收缩,张三的十根手指被夹得鲜血淋漓,疼的死去活来。
门口观看的众人,有的捂上了眼睛,有的眼睛睁得更大,生怕错过了好戏。
张三还在喊冤,不过已经有气无力了。接着又来了两个衙役,将张三按在一个架子上就是一阵乱棍,直打的张三昏死了过去。王光宗早备好了卷宗和印泥,拿起张三的手沾了印泥,猛的按在了签字处,命两个衙役将张三抬到大牢关押。
张三误杀其妻,欲杀李四王五灭口未遂,丈责一百,发配充军。李四系被冤枉,无罪!
周四要言罢,那李四急忙命人送上锦旗,上书:
国之栋梁民之父母
退堂!
王光宗言罢,那些衙役也敲着木杖齐声喊着:
威~武!
周诗耀得了锦旗,喜笑颜开,转身向后堂走去。门口的看客意犹未尽,渐渐离去。吴星峰摇头叹息,也尾随众人离开了县衙。
苦海炼心【众生老人】
吴星峰一回到客栈,就喊来店小二结了房钱,牵着毛驴,急匆匆向渡口走去。
片刻后,吴星峰来到渡口,只见河边早已排起了长龙。无论男女老少,皆是提着一个布袋,不用说里面装的就是各个香客种下的粮食。
河边一块沧桑的白玉石碑,上面红笔书写众生渡三个大字。石碑的两侧各有一个高大的木桩,其中一个挂了一副上联:
扁舟一叶,我渡天下人,何人渡我?
吴星峰极目远眺,那众生河十分宽阔,一眼看不到河岸,河流湍急,河水咆哮。远处一叶扁舟,一个鹤发童颜的老叟赤脚立在舟上,破浪而来。到了岸边,那老叟飞身下船,将船系在木桩之上。那老者眯起眼睛,手搭凉棚,扫了扫焦急排队等候的众人,不去理会。盘坐在河边一块突起的大石上,手持鱼竿,稳坐钓鱼台。
这也太不像话了,我们苦苦等了数月,辛苦种粮,到头来还是过不了众生河。
嘘,这位大哥,还是小声些,别让那怪老头听到!
嗨,老汉我目不识丁,哪里会对什么对联,看来这众生河今生都与我无缘!
众香客议论纷纷,有的抱怨,有的冥思,有的直接放弃,负粮而去。
老人家,且听我的下联,赌坊一间,我赢天下客,何客赢我?
吴星峰寻声望去,看到一个青衣少年款步而来,正是之前买取牡丹富贵图的金主。
算是勉强过了!
那老叟伸了伸懒腰,头也不回,继续垂钓。很快那鱼漂点了几下,老者轻轻一拉,一条半尺来长的大鲤鱼就悬在鱼钩上,老者放声大笑,将那鲤鱼取下投入身边的鱼篓之中,接着垂钓。
慧眼一双,我识善心人,何人识我?
一个乞丐来到老者身后,说出了下联。
不错,去那舟中等待。
老叟赞了一句,依旧没有回头。
老人家,且听我的下联,画笔一支,我写众生相,何相写我?
吴星峰沉思片刻,脱口而出。
但见那老者听后,放下了鱼竿,转过身来目露赞许:
好对!绝对!妙哉!好一个我立众生相!人数已齐,机缘已到,快快随我上船。不过人可以过河,畜生上不了船。
哈哈哈,我这头倔驴却是心念旧主,当日买取时,死活拖不动。自从跟了我之后,也是整日闷闷不乐。
吴星峰说着,放下了驴子背上的米袋,抚摸驴头接着说道:
驴子,你自由了,是去寻找旧主,还是做个自由自在的野驴,随你!
那驴子似乎听懂了吴星峰的话,嘶鸣一声,扬长而去。
呵呵呵!有意思!我众生老人好久没遇到如此有趣之事,有趣之人!敢问贵客尊姓?为何渡河?
众生老人捏着白胡子,开怀大笑。
老人家,后生免贵姓吴,去往无量观拜访无量真君。
吴星峰颇为谦恭,老者听闻再次大笑:
不愧是当世画圣,谦谦君子。
雕虫小技,晚辈愧不敢当!
吴星峰抱拳,谦逊有加。
众生老人捏着胡须,目露赞许,不再言语,纵身一跃,飞下大石,脚尖轻点,踏波而行,如履平地,最后一个飞跃,轻飘飘落在了小船之上。如此一幕,看的众人目瞪口呆。
好轻功!
吴星峰赞叹不已,负着大米快步走到船上,解开了系在木桩上的绳子。此时舟中四人,分别是青衫少年,老乞丐,吴星峰,还有那众生老人。更为奇怪的是,那老人手中既无船桨也无竹竿,只是立在船头,任凭那船随波而流。那船仿佛知道主人心意,径直向对岸行去。到了众生河的中心,那船停了下来,那老者转头言道:
三位可以给那河中鱼儿喂食了!
吴星峰三人皆举起米袋,将大米倾倒河中。不多时,引来了一群锦鲤争抢。恰在此时,河中猛然出现一个大漩涡,吃食的锦鲤惊的四散,那小船也在巨浪中摇摇晃晃,仿佛随时都会沉没。
孽畜!
众生老人大喝一声,双手弯曲成爪状,仿佛有无穷吸力,只见手中两条水柱,慢慢化为两个大水球,不停旋转着。
去!
老者双手一翻,那两个大水球快如闪电,向着漩涡飞去。第一个大水球撞击水面,发出轰隆隆巨响,河面顿时波浪滔天,那小船也颠簸的更加厉害,吴星峰三人摇摇晃晃,急忙抓住船舷,脸色大变。
一条比船还要大的鳄鱼刚一飞出水面,第二个水球到了,砰!那水球结结实实砸在鳄鱼的头上,那鳄鱼翻滚着跌落水中,消失不见。
好了,下船!
正惊的瞠目结舌的三人还没回过神来,众生老人冷斥一声。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疑惑。
老人家,这脚下河水滚滚,深不可测,下船不是送死!
那青衫少年沉不住气,开口质问。
苦海无边,何处是岸!既然你不愿下船,还是请回吧!
老者说罢,大袖一挥,生起一阵狂风,那少年被狂风裹着,再次回到了大石上。那少年一脸惊恐,着实被老人的手段吓得不轻。
你们呢?谁先来!
众生老人看向老乞丐和吴星峰,面无表情。
老乞丐贱命一条,我先来!
那乞丐说罢,纵身下船。奇迹出现,那河水并未将乞丐吞没,只是没到老乞丐的膝盖处。老乞丐涉水而行,身影很快出现在河对岸。那少年看了,肠子都悔青了,懊恼不已。
老人家多谢,后会有期!
吴星峰抱拳,飞身下船。忽然那河水被一条大路拦腰斩断,吴星峰如履平地,快步向对岸走去。到了对岸,那条大路旋即消失,转身看去,哪里还有船的影子,那老人和船已然出现在河对岸。老者依然坐在大石上垂钓,木桩上依然系着一叶扁舟,众人依然在等待渡河,仿佛一切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四下望去,老乞丐也不见了踪影。
真乃神人也!
吴星峰慨叹过后,不再停留,沿着山路蜿蜒而行。路遇樵夫,头戴斗笠,赤脚负柴,歌曰: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
吴星峰正欲问话,那樵夫大笑不语,扬长而去。无奈之下,吴星峰只得摸索前行,半日后,方才看到云雾间隐隐有一座大殿。吴星峰大喜,不顾双腿疲惫,快步向大殿方向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