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升平宴，祭典
荻小宸“啊”地一声捂住了脸：“我怎么……我……是不是搞砸了……”
遂望震惊过后，神色却几经变换，终于仍是重重地叹了口气，缓缓把她拥入怀里：
“不是你的错……是我辜负了你……”
“嗯？”她吓到了，推开他看着他的眼睛，“你可千万别胡思乱想，我又不是非要你大婚前就……就那样……”
看着他一脸的自责和愧疚，她连忙又信誓旦旦地说：
“你要是不愿意，我、我以后就不这样了，真的！绝不勉强你！”
他曾对她说，你若不愿，我绝不勉强。她却从没想到，自己会有把这话送还给他的一天。
半晌，他终于开口，声音稍稍平静了些：
“不早了，休息吧，明早我再来。”
遂望走后，荻小宸重重躺在软榻上，抬起一支手臂盖住了眼睛，叹道：
“这下是真把他吓到了吧……看来大婚前，还是不要胡思乱想了吧……”
第二天，荻小宸才明白前一晚遂望为何会在她屋内等。
他是来拿给她升平宴祭典礼仪的相关资料的。
这份资料是他亲手整理出来，包含了礼官典籍中能查到的各种信息，还有他根据三十万年的经验加进去的补充内容，可谓十分详尽又实用。
荻小宸拿到资料又是感动到不行，差点没忍住又去撩他。
不过想到他昨天竟以为自己辜负了她的好意，还露出那么自责的表情，于是还是生生地控制住了。
讲真，这祭典的条条框框是相当的繁复，换个人如果在祭典前两天才拿到这份东西，是无论如何也搞不定的。
不过以荻小宸逆天的记忆和超强大脑的信息处理能力，花了两个时辰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心中便已有数了。
转天便到了升平宴的祭典。
之所以称为“宴”，是因为祭典之后会在帝宫举行盛大的宴会，持续七天七夜，庆祝祭典圆满结束，也算是讨个好彩头。
时辰一到，荻小宸便率先踏上了通往神坛的甬道，她身后，是长长的两列队伍。
她这一路走得极为庄严肃穆。
仙界鲜少有人知道当年那场劫难的真相，都把这祭典当成祈福的仪式，可她却清楚血魔的存在，也知道是创世神以生命为代价，才换来了仙界这几十万年的平安祥和。
荻小宸曾两次被人误认为创世神，事到如今，她虽觉得自己不可能是创世神，却也不得不承认，她跟创世神似乎有着一些关联，她甚至怀疑自己来到仙界，就是创世神的手笔。
然而她来的时候，创世神已经陨落几十万年，那她是怎么做到将几十万年后的自己召唤到仙界？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
关于创世神的信息太稀少了，她至今有很多疑问仍想不通。
然而，对于创世神，她自目睹了她献祭自身封印血魔的一幕，便一直心存敬佩，如今能带领全仙界的青年才俊来祭拜她，她很珍惜这个机会。
想着心事，人已走到神坛前，她顿了顿，调整心情迈步走了上去。
她先是接过礼官递过来的剑，这柄剑的样式另她微微一征，这剑竟真的是她在幻境中看到的，创世神决战血魔前拿的那一把。
她拿起剑，将手按在剑刃上，毫不犹豫地抹过去，锋利的剑刃划破了她的手掌，鲜血涂满剑身。
她转身面向身后神坛下方数千人的队列，拿手中的剑高高举起指向天空。
这祭剑的步骤原本是祭典中常规的一项，并没听说有什么特别之处，然而她举起剑后片刻，台下却渐渐骚动起来。
而原本应该开始念祷词的礼官声音也迟迟没有响起。
荻小宸正莫名其妙中，突然台下有人憋不住喊了出来：
“那、那是不是创世神显灵？”
这一声出来后，原本只是轻微的骚动瞬间变成了喧哗，不停地有人说“创世神显灵了！”，片刻后甚至有人拜了下去。
没过多久，台下黑压压一片竟全都伏倒在地，现场又一下子寂静了下来。
荻小宸有些发懵，资料上可没说有这一步，她举着剑的手不知不觉放了下来，这才发现，这剑，竟然在发光。
礼官终于反应过来，重重地咳了一声，向荻小宸使了个眼色，她会意地重新举起剑，礼官便开始大声念出祷辞，那声音庄重至极，显然也是受到了“真神显灵”的鼓舞。
荻小宸松了口气，虽然这剑莫名其妙地有了异象，好在这在世人眼里看来是个吉兆，没有惹出什么乱子就好。
祭剑完成，礼官很机灵地在祷辞最后请台下的人都免礼站了起来，不然后面还真没法继续。
接下来荻小宸又向神牌供上了半叶荷，念出事先背好的祷辞。
最后接过整整一坛酒，洒在神牌前地面上。
做这每一件事的时候，她脑海中都会浮现出幻境中对应的场景，心中便多了一份感慨。
剑、半叶荷、酒。
创世神、封印、天下大安。
祭典终于顺利落幕。
而至此仙界又多了一个传说——灵宸公主以血祭剑，获神之青睐，神剑大放异彩，千年盛世可待。
却无人知道，在神剑绽放光芒的时刻，远处一直关注着祭坛的仙尊，瞳孔猛地收缩，紧紧皱起了眉，双拳攥得骨节发白、手甚至有些颤抖起来。
……
当晚开始，便是祭典后的宴会，将要连庆七天。
主殿内是仙主仙后、四大仙王，和以景桑姬白四大家族为首的、各大有头有脸的家族，实力差一些的家族在次殿，再差些的就排到殿外了。
而荻小宸的位置比仙王更靠前一些，在姑瑶的右下首。
遂望地位超然，又是首次在升平宴上露面，有些不好安排，好在他本人并不在意位次，于是给安排在了帝泽的左下首，正跟荻小宸遥遥相对。
荻小宸原以为按他的性子，说不定会直接要求坐到自己这边来，谁知他真就老老实实地坐在了对面。
她心想看来最近真的是有些吓到他了，以后还是缓缓，等大婚后名正言顺了，还怕他跑出自己手心不成？
然而随着宴会开始，她却逐渐瞧出他的不对劲来。
【待续】
第136章 敬酒
升平宴做为每千年一次的盛大宴会，自是热闹非凡，觥筹交错声不绝于耳，歌舞声不断。
一旦过了宴会刚开场的谨慎期，在座的宾客都渐渐活络起来，也不再局限于各自的座位周围，而是有人开始相互走动，攀谈，互相敬起酒来。
不过热闹的主要是从四大家族往下的位置，仙王再往这边便少有人敢唐突上前了。
遂望始终淡然地在座位上品着茶，也不怎么吃东西，垂眸不发一语。
他下首的西方仙王皓卿是面无表情，银色眼眸中透着淡漠。
再过去是玄昭面色深沉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三人坐在一排画面虽养眼，然而那气场简直拒人千里之外，看得荻小宸心里有些发笑，难怪完全没人敢上前攀谈。
她这边隔壁是熟人——苍回，跟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隔一个位置是赤渊，这家伙今天倒是一副沉稳庄重的样子，却在跟她目光相接的时候，冲她挤了挤眼，露出虎牙一笑，她便知他的沉稳根本是为了应付这场合做做样子的。
赤渊跟玄昭一样也是向她提过亲的，她一直担心再见面时会尴尬，不过看他这样子似乎想得很开，倒是符合他大大咧咧的作风，她也便不再纠结。
过了一会，荻小宸发现一件有意思的事。
在帝宫礼官安排的歌舞间，时不时的就会有一些家族的小辈自告奋勇上来献艺，而这些人献完艺后总会在各座宾客中，选择一人上去敬酒。
献艺的以女子居多，以歌舞弹琴为主，献艺之后便会或羞涩或妖娆地选中一名男子敬上一杯，然后开开心心地回座位。
也有男子献艺，通常是或舞剑或吟诗，不过男子献艺后有的是敬给某位女子，有的却是敬给自己崇拜的长辈，或是仰慕以久想要结识的同辈。
荻小宸问苍回：“这献艺之后敬酒是什么风俗？”
苍回笑道：“这是升平宴不成文的规矩，但凡在此宴上献艺后再去敬酒，被敬那人便不得推辞，否则视为失礼，因此这升平宴上从来不缺节目。”
荻小宸扑哧一笑：“这怕不是礼官大人们为了在节目上省点心，才故意搞了这么个规矩吧。”
正说笑着，场上那跳舞的姑娘一曲舞毕，该选人敬酒了。
荻小宸正待看她是瞧上了哪个俊郎君，那姑娘却直直地朝这边走来。
她冲苍回使了个眼色：“好像来找你的，这姑娘勇气可佳，你可得好好跟人家喝一杯。”
她说勇气可佳，是因为从开场至此刻还没有哪个姑娘敢往仙王这边来，敬酒仍局限在家族之间。
然而那姑娘却直接走到荻小宸跟前盈盈一拜，从侍者手中的托盘上拿起酒壶倒了一杯，双手递了上来：
“公主殿下，请。”
四周响起一阵低低的喧哗声、惊讶声，还夹杂着些称赞声和打趣声。
荻小宸当场愣住，苍回扑哧一声笑了：“公主殿下，你可得好好跟人家喝一杯！”
她眨了眨眼，看着眼前的女子，虽然她妆容跟之前大不一样，但荻小宸还是把她跟记忆中的某张面孔对应了起来。
“白菡？”
白菡腼腆地笑笑：“谢公主殿下还记得菡儿，这一杯是专程来向殿下道谢的。”
荻小宸有些懵：“你为何要谢我？”
当初在荣耀之战中，还是她率逐月小队把白菡的队伍打的落花流水，而且她被桑阭一剑淘汰，说到底也是因为荻小宸。
白菡却说：“桑阭哥哥自秘境回来后，对我跟从前大不一样，一开始我还不明白为何，后来听当时桑家参赛的几人说了详情，这才知道是公主殿下的话影响了桑阭哥哥，因此一直想找机会当面感谢殿下。”
荻小宸这才明白，心想这桑阭还不算块朽木，没想到还真把她那几句话听进去了。
她不由得向桑家的位置看了一眼，果真看见桑阭正关注着这边，见她望过去便微微举杯，点头致意。
她冲白菡笑了笑：“他能这样，说明他原本也不是无情无义之人，不然凭我几句话又怎能说动？”
说罢也不再推脱，接过白菡的酒杯一饮而尽，白菡面露微笑盈盈一礼便回去了。
苍回在一旁低声笑道：“公主大人魅力无边，佩服！”
荻小宸却没空理他的调笑，她平日滴酒不沾，这一杯却是因为此宴上推脱便是失礼之举，而且还会令白菡难堪，所以心一横直接灌了下去。
结果这会喉咙烧得够呛，兀自撑着等这股劲过去。
等她这边刚稍稍缓了一缓，却一眼看见对面的遂望正直直地望着她，神色有些复杂。
而他面前此刻，竟也站了个女子正递了杯酒过去。
她一愣，心想遂望也是万年不沾酒了，这一杯他是会接还是不接？以他的脾气，不接的可能性大些吧，这女子怕是免不了要难堪。
正想着却见遂望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她当时就不淡定了。
（遂望！）直接传音过去。
（嗯，我在。）一如既往的温润语气。
（你……能喝酒么？不会不适么？）原本想质问他为何要接别的女子敬的酒，问出来的话却成了担忧。
（仙魂已恢复，便无妨了。）
（……真的？）
（嗯，放心。）
她突然觉得无话可说了，他如今并没有戒酒的理由，这宴会上别人敬的酒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她在闹什么别扭？
她心里清楚，她只是不喜欢他喝别的女子敬过去的酒。
然而越不喜欢什么就越来什么，似乎是受了第一个女子敬酒成功的鼓舞，接下来好几个献艺的女子，竟都直直地走到遂望面前去了。
而他竟也是来者不拒，接过一个个酒杯便一饮而尽，眼眸始终微垂着没再看她。
苍回看看她的脸色，再看对面的情况，口中“啧”了一声：
“这些家族的算盘打得可真好，都打到仙尊身上了。”
荻小宸一愣：“什么意思？”
苍回嗤笑了一声：“还不是因为一向清冷超然的仙尊大人竟也订了婚，让某些人产生了错觉，觉得自家女儿去仙尊面前刷刷好感，说不定能被他看上混个妾室当当，给家族攀棵大树。”
荻小宸的眉头皱得更深，再看对面，果然那些个女子一个个面若桃花含羞带怯，就差没直接抛媚眼了。
苍回见她面色不好，安慰道：“过个场面罢了，你没看仙尊他一次都没正眼看过那些女子，没什么好担心的。”
荻小宸却是气他不会看气氛，那些女子都那样看着他了，他倒好，眼也不抬，接过酒杯就一饮而尽，她有些绷不住了。
此时却有人向她递出了一杯酒：“公主殿下，可否赏个脸？”
【待续】
第137章 醉酒
有人把酒敬到荻小宸面前，她连看也没看来人，就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喉咙里灼烧的感觉一路往下，竟带给她一阵说不出的解气之感。
借着酒下肚的这股劲头，她给遂望传音了。
（遂望！）她直直地盯着他。
（嗯，我在。）他终于抬眼向她这边看来，许是喝过酒的缘故，她觉得他的视线有些迷蒙。
（不许喝别的女子敬的酒！我不开心！）她直接开门见山，丝毫不想拐弯抹角。
这句话传过去，他愣了片刻，突然唇角微挑。
（嗯，好。）
遂望从入席开始一直是一脸淡然，被敬酒时也都是面无表情连眼都不抬一下。
此时仅这微微的一挑唇，瞬间惊艳了暗暗关注着这边的一众人等。
正在他面前拿着酒杯的那女子，更是心跳猛地加速，随即面露喜色深受鼓舞地将酒杯递了上来，声音越发娇媚：
“仙尊大人，请。”
然而遂望的微笑一闪即逝，看向女子的时候眼中只剩淡然：
“不喝了，你回去吧。”
那女子僵立当场，脸色顿时不太好看：
“这……您刚刚不是还……是我做错了什么？”
遂望收回目光淡淡地说：“没什么，公主殿下不喜而已。”
那女子听他说“公主殿下”，下意识地往公主座位这边看了一眼。
却见公主殿下正眉头紧皱地盯着仙尊大人，察觉到目光后突然一眼瞟向她，心中一凛，连忙便低头退开了。
下一个想要敬酒的女子显然看见了刚刚发生的事，正犹豫着走到一半，却见仙尊一个冰冷的眼神扫了过来，她当场就不敢再上前，退下去了。
（如此，可还满意？）遂望再次看向荻小宸，目光迷蒙中带着深邃。
（这还差不多！）
荻小宸心头一松，两杯酒的后劲却在此时涌了上来，顿时觉得面红耳赤脸烧得灼热，心跳也开始加速，连带着太阳穴也是一跳一跳的，令她有些头晕。
她心道酒可真不是什么好东西，也不知为何那么多人竟会喜欢喝，可又一想连创世神也喜欢喝酒，还喜欢抱着坛子喝，便又有些不确定地摇了摇头。
她在这边有些头昏脑胀地强撑着，让自己不要失仪，没发现遂望虽不再接别人的敬酒，他手里的茶杯却早换成了酒杯。
而她越来越在心中暗恼，自己酒量怎么竟如此差，眼看着就有些撑不住的感觉。
正纠结着要不要干脆溜回去歇息算了，可自己这位置又太显眼，也不知如此离场合不合适。
正犹豫着，面前竟又来了个人递过一杯酒。
她心道是哪个不长眼的竟又来灌她，正想回绝，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低沉中带着磁性，很是悦耳：
“灵儿，我敬你一杯。”
她抬起头微微一怔：“玄昭？”
目光迷离中，她觉得玄昭似乎冲她使了个眼色，却没脑子多想。
别人的酒拒了也就拒了，玄昭敬的酒她却说不出拒绝的话，不想令他当众难堪，心想喝完这杯直接开溜吧，于是干脆地接过来一饮而尽。
一杯入口，却不是预料中的热辣灼烧，反而一股泌人心脾的清凉顺着喉咙流向五脏六腑、四肢百骸，片刻间，她的头脑便清醒了些。
竟是玄昭发现了自己醉酒的窘状，以敬酒为名送来了醒酒的东西，便是她中毒后在北辰山被他救起那日，他喂给她的那种凝玉露。
她感激地冲他一笑：“多谢。”
玄昭朝她微一点头，也没再说话便转身走了。
他往回走的时候忍不住看了一眼遂望，心知自己此举会惹怒仙尊大人，可他也实在无法眼看着灵儿醉成那个样子还在强撑。
然而这一眼看去，却发现仙尊也正盯着他，目光中暗流涌动，深邃得让人看不懂。
而眼神仅仅对上片刻，仙尊便收回了目光，垂眸继续喝着酒，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心下微凉，虽不懂仙尊是何意，却知他并没把自己放在眼里，暗暗地叹了口气，心道自己确实没有任何资本去和他争，早已认命。
这边荻小宸又喝了几杯茶，终于感觉酒意散了大半，再次向遂望看去，这一看，才终于看清了他手中的酒杯。
遂望此刻神色淡然，三根手指捏着酒杯，不似旁人那般小口啜饮或一饮而尽，而是微垂着眼眸，极优雅地将酒缓缓送入口中，这副模样看着极为养眼。
她心中先是微微一惊，随即便是好笑，原来他接那些敬上来的酒，竟只是因为，他想喝酒了？
这会明明没人敬酒，他倒自斟自饮得欢，想来在一万年以前，仙魂还没出问题的时候，他应是喜欢喝酒的吧，她以前倒从没想过这层。
如此想来，她对他三十万年的过往，了解的确实，太少了。
突然就想跟他聊聊天，于是她忠于内心地传了音。
（遂望。）
没有回应。
（遂望？）
仍然没有回应。
（嗯？你怎么回事？）
不但没有回应，他连神情动作都没有任何变化，仍垂着眸自顾自地喝着酒，看也没看她一眼。
荻小宸惊了，难道是灵犀结失效了？否则，他不可能听到自己的声音还完全没有反应！
正惊疑着，却突然收到了他的回音：
（嗯，我在。）
嗯？
她先是松了一口气，还好灵犀结没问题，马上又纳闷他怎么隔这么久才回应，正想着便又收到传音。
（我没事。）
荻小宸挑了挑眉，心中冒出一个猜想，试探地又问：
（你喝的是什么？）
问完，她开始在心里默默地数数，直到数到十五的时候，终于收到了他的回音：
（酒。）
荻小宸又问：（你旁边那个白头发的，是谁？）
数到十五后，他答：（皓卿，北方仙王，你见过的。）
荻小宸一捂额头，他竟完全没意识到这问题的古怪之处，他……这明明是醉了！
她有些失笑，没想到堂堂仙尊大人醉酒后不晕不闹，竟是反应慢半拍型的。
可如今他这样，她却有些发愁，不能让他再留在这里继续喝下去，但他半点醉的样子也没有，她也不能上前直接把人拖走，这可怎么办？
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她嘴角挑了挑，心道反正是他把自己给喝醉的，那这个锅便让他来背好了。
【待续】
等138章 对不起
对于如何把醉酒的某人带走，荻小宸眼珠一转心下便有了计较，传音道：
（遂望，我好像醉了，很难受……头好疼……）
然后便撑着额头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心里默默数起来。
果然十五个数刚数完，一抹紫色便在眼前出现，还带起了一阵微风，紧接着身子一轻，便已被抱了起来。
耳边传来他温润微哑的声音：“坚持一下，我送你回去。”
于是整个大殿的人便眼睁睁地看见，仙尊大人原本正好好地喝着酒，突然一个闪现便到了对面，一把抱起公主殿下，头也不回地走了。
连帝泽都一脸黑线：“他这是搞什么鬼？”
姑瑶在一旁虽没从头看到尾，却看到了荻小宸“醉酒”的样子，了然地一笑：
“他这是心疼我灵儿呢，随他们去吧。”
荻小宸心满意足地任遂望抱着自己，向归神殿掠去。
他身上一股浓浓的酒味，她心下奇怪，酒这东西喝到嘴里那么呛人，闻起来却是醇香扑鼻的。
而他原本身上便有股淡淡的月英花的清香，跟酒的味道混合起来后更加香醇了些，她不由得凑在他胸前深深地吸了口气。
就这会功夫，他已落在了她的寝殿前，荻小宸嗅着他身上的花香酒香有些走了神，等她回过神来，却发现他并没把她送回房间，而是已走到了后花园。
“嗯？怎么到这里来了？”她看着四周的景色，有些不解。
他没应声，荻小宸心中暗笑，得，又得等上十五个数的时间。
然而等她数够了数，他也仍没答话，而是一直缓缓前进，走到湖心的亭子才站定，把怀中的她紧了紧。
荻小宸奇道：“你这是做什么？”
他凝望着湖中月夜下的半叶荷，喃喃地道：
“这里……我很喜欢。”
荻小宸有些搞不懂，他这句是上一个问题延迟了许久，还是当场便回答了后一个问题，总之十五个数的原则似乎不管用了。
她又问：“你为何喜欢这里？”
遂望收回目光，望向她，眼神既深邃又迷蒙：
“这里……会让我想起，你……说喜欢我……还，第一次牵手……”
她懂了，她在寝殿门前的古槐下第一次告诉他，她喜欢他，然后，她牵着他的手，带他来到了后花园。
他刚刚抱着她，便是落在了那古槐下，然后把这段路程，重新走了一遍。
她抿嘴一笑：“那，还有哪里是你喜欢的？”
他深深地望着她：“有你的地方。”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看着他映衬在月光下的脸，完美的轮廓、玉石般的光泽，映在她眼中的，是她深爱着的人。
生命中有他，何其幸运。
她正想再说些什么，他却把她放了下来，双手扶着她的肩膀，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小宸，可不可以，再……吻我一次……”
他此刻的眼眸极为幽深，她看不清其中的情绪，也弄不懂他如今到底是醉着还是醒着。
可他自这些天被她的积极主动吓到后，一向是无比克制隐忍，此刻竟突然如此直白地向她提出要求，她觉得自己的心被他狠狠地拨动了一下。
她毫不犹豫地便将唇送了上去。
他小心翼翼地迎接了她，像对待无价之宝般，将她环在怀中，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温柔到了极致，却比之前的每一次，都更令她陶醉。
她的呼吸开始加重，意识开始朦胧，她只觉还不够，想要更多，于是双臂环上了他的脖颈，将他用力拥向自己。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吟，骤然将她搂紧，她有些站立不稳地向后退去，却被他步步紧逼，直到她的后背贴在了亭柱上。
他的手在她接触亭柱的前一瞬，垫住了她的头，随后动作缓了一缓。
她再次感到了她的隐忍和克制，可她不愿他如此压抑自己，于是口中轻呼着他的名字：
“遂望……”
这一声极轻极柔，无限旖旎。
他浑身僵了一瞬，随即整个人都靠了过来，将她拥得更紧，隔着衣物她仍能感到他浑身的炙热。
然而他却把下颌靠在了她的肩窝，紧紧拥着她，再没有了动作。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茫然，但片刻后又坚定和决绝起来，她在他耳边轻语：
“我……愿意……”
他的呼吸停滞了一瞬，紧接着一呼一吸都变得越来越粗重，可他仍然，没有动作。
她发现今夜他的隐忍跟平时更不一样，是醉酒的原因吗？可醉酒的话，不是应该……
“遂望……我……”
他的声音打断了她，她觉得他的声音从未如此低沉嘶哑，似乎用尽全身力气才能说出这些话：
“小宸……我真的……好爱你……”
她的心狠狠地跳了跳，还没等她回应，他又继续说了下去。
“好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她突然感觉到他竟在颤抖，浑身都在颤抖，令她有些心慌。
“你愿嫁我……我真的，太开心……”
“我……想把我的一切，都给你……”
“想守护你……陪着你……”
“好期待……大婚……期待……跟你拜堂……”
“每天夜里，都……想你……想到无法入睡……”
“我想……吻你……想抱你……想和你……”
“可我……”
“我……”
“小宸……我……”
“……我该怎么办……”
他不停地诉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颤抖一直没有停止，肩膀却在微微地耸动。
她被他箍得紧紧的，无法抬起手去摸摸他的脸，他再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可她仍知道，他，在无声地哭泣。
她的心被巨大的不安攫住了，几乎无法呼吸，她强忍着情绪，轻声问：
“遂望，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可他仍一语不发，颤抖着，泪已打湿了她的肩膀。
“你……别吓我，到底……”她的声音更轻，不安却更甚。
他终于再次开口，说出的话，她听不懂，却令她无比恐慌。
“小宸……我……对不起……”
“对不起……”
没等她再说话，他的手突然缓缓地抚上她的脖颈，一路摩挲着向上，抚上她的脸，直至抚上她的额头。
在她还没有意识到他要做什么的时候，他手上光芒闪过，她眼前一黑，便不省人事。
她的身子软了下去，顺着亭柱向下滑去，他却没有像平时那样扶住她、或抱起她。
而是跟她一起，慢慢地滑落下去，跪坐在地，低着头，浑身颤抖得更加剧烈，绝望的眼中流出的，是止不住的泪。
【待续】
第139章 他凭什么
荻小宸醒来的时候，已在自己的卧房里。
她花了几秒钟回想起之前发生的一切，整个人顿时被一股寒意裹胁起来。
她一下子从床上起身，连鞋都没穿便跑出了门，完全不理会身后往儿和其他侍女的急呼。
她一边跑，一边用灵犀结感应遂望的位置，感知到他在厢房，才略略地松了口气。
可待她来到厢房门口，却发现，整个房间被结界所笼罩，他布的结界，无人能破。
她不安地给他传音：
（遂望？）
没有回音。
（遂望！你怎么了？）
仍然没有回音。
她数了十五个数、三十个数、五十个数……无论怎么等，都没有回音。
结界无恙，布结界的人应该是没有事的，可前一夜他说的话不断在耳边响起，她整个人都被不安控制住了，无法镇定下来。
“遂望！！！你在不在里面？你说句话！”她再也忍不住直接冲着厢房大喊起来。
“灵儿！”身后传来一声压抑的低呼。
一件大氅披在了她身上，随即一个人不由分说将她横抱了起来。
她怔怔地看着来人：“玄昭？”
他神色凝重地看着她：“我先送你回去，至少先……穿戴整齐。”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不仅没有穿鞋，身上也只有一件轻衣便跑了出来。
可她并不是很在意，挣扎着要从他怀里下来：
“你放开我！我不回去，我要在这里等着他！”
玄昭皱着眉不为所动地瞬间闪回她的卧房，冲跟过来的侍女说了声：“侍候公主更衣。”
这才把她放了下来。
可荻小宸刚落地便自己扬了扬手，一阵白光闪过，身上的衣裙已穿戴整齐，只剩头发仍披散着。
她一眼看见妆台上摆着的玫瑰发簪，愣了愣，拿起根丝带把头发随意往后一扎，拿起发簪便又冲了出去。
玄昭被她这快速换装的动作惊了一瞬，却来不及多想，重重叹了口气便跟了过去。
荻小宸已经再次冲到了厢房门口，张了张口刚想不管不顾地继续喊他，最终却没发出声音。
她靠着结界，无力地坐了下去，攥着发簪的手紧紧贴在胸口。
“遂望……，”她的声音很轻，“你若在，就告诉我一声，哪怕就一个字，让我知道你没事，便好……”
“你昨天说的话……我很害怕……你到底……瞒了我什么……”
“你别吓我好不好……不要出事……好不好……”
她开始轻轻啜泣。
玄昭就站在几步之外看着她，眉头紧锁，眼中尽是挣扎。
到底要不要告诉她实话？
玄昭昨夜在宴会上，明明帮她解了酒，也没见她再喝一杯，可后来她突然又一副醉醺醺的样子被仙尊抱走，他有些不放心。
说是不放心，其实他知道有仙尊在，她不可能有什么事，只是想找个借口去看看她罢了，可如今，他庆幸自己跟了来。
昨夜他来到归神殿外，却发现她和仙尊都没在。
他本该离去，却鬼使神差地隐身在归神殿外的角落，怔怔地等了小半夜，终于等到仙尊抱着她回来。
她是人事不省的，是睡着了还是？他很是在意。
然而很快，他便顾不得想这些，因为后面发生的事令他震惊到无以复加。
仙尊把她送回了卧房，没多久便出来，走向自己的厢房。
却在厢房门口停住了脚步，垂眸迟迟不动，似在等待着什么。
隔了一会，一个女子从另一处厢房走了出来，走到仙尊身边。
两人一起进了屋内，随后厢房便被布上了结界。
玄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仙尊他……和其他女子……有染？
还有灵儿她到底怎么了？仙尊对她做了什么？想到这一层他心里一紧，也不管什么礼不礼数，直接隐息冲到她房间。
直到确认她只是睡着了，才堪堪松了口气。
可他还是无法放心，便隐着身形在她屋内守了整整一夜。
她醒来后的一举一动，他都看在眼里。
他没想到她直接不管不顾地就冲了出去，想要拉住她，却顾及她只穿着轻衣还光着脚。
直到她冲到厢房前，沉默了一会儿后，突然开始疯狂地喊起来，他才终于忍不住现了身，把她抱了回去。
此刻她瘫坐在结界边安静下来，可这副模样更令他心疼。
他该不该告诉她？
玄昭闭上了眼，深吸一口气，再次睁眼时已有了决断，他走上前。
“灵儿，”他轻声说，“别担心，昨夜我看到仙尊了。”
荻小宸抬头看着他：“你……看到……！”
她终于反应过来他话中的含义，瞬间绷直了身子急切地问：
“你看到他了？他怎么样？他为何要布结界？”
玄昭顿了一下，低声说：“他……他人没事，他既布了结界，定是有重要的事不容打扰，你……就别担心了吧。”
“重要的事……”她有些失神地说，“什么重要的事，能让他对我说出那番话……”
玄昭似乎抓住了些什么关键信息，他小心翼翼地问：
“灵儿，仙尊他，对你说什么了？”
荻小宸呆呆地看着他，半晌，移开了目光，才缓缓开口：
“他说……说……对不起……他那样子似乎、似乎……就要离我而去……”
说到最后四个字时，她不由自主地蜷缩了起来，紧紧攥着发簪，手在微微颤抖。
玄昭闭上了眼睛。
他原本觉得自己有些荒唐，在目睹了仙尊和其他女子共入一室的时候，最先冒出来的念头，竟是二人有染。
震惊过后细细思量，顿觉自己太过可耻，即便他再如何思慕灵儿，也不应以如此龌龊的心思去揣度她未来的夫君。
可她如今竟说，仙尊跟她说了“对不起”？
看灵儿如今这副样子，昨夜定是发生了令她极为惊惧的事，她已经预感到仙尊要离开她了吗？
若是这样，那昨夜看到的，岂不是……
他突然不敢再想下去了，若灵儿知道了真相，她承受得住吗？
他心中突然涌起一阵愤怒。
像她这般的女子，聪慧无比美貌无双，把世间一切最美好的词用在她身上都不为过，那个男人竟能获得她的真心，该是何等的幸运！
他怎么可以如此不珍惜她！怎么可以辜负她！
玄昭深知爱而不得的苦，如今那个男人竟要她也承担这痛苦吗？他到底凭什么！
此刻，她就如此蜷缩在房间外，内心惶恐地苦苦等待，却不知这房内，竟还有另一个女子……而他，知道真相却，不敢告诉她。
良久，他压抑住心中的愤慨和痛惜，缓缓睁眼，柔声说：
“仙尊他实力高深莫测，定不会有事的，灵儿，回去等吧……这边，我替你守着。”
【待续】
第140章 负了你
“回去等……”荻小宸怔怔看着玄昭，下意识地重复道。
玄昭柔声：“回去吧，不会有事的。“
“不，你不懂……”荻小宸喃喃地说。
昨夜遂望抱着她，竟浑身都在颤抖，竟在不停地流泪，他欲言又止的样子、还有他说对不起时的语气，就仿佛在说……他和她，再无可能。
他是那样的珍视她，他如此爱着她，是什么样的障碍竟连他都如此……绝望？
想到这里，她颤抖地闭上了眼，泪水再次流了下来。
“我不能走，我一定，要第一时间，看着他平安出来……我必须守着他，我哪也不要去。”
沉默了片刻，她的眼中带上了决绝，把头靠在结界上稍稍转向房间内，轻声却坚决地说：
“遂望，你听好，我不要你的对不起！你若有事，我绝不原谅你！”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喃喃地说：
“只要你能平安无事，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会和你一起承担……所以，你不要有负担，你不要有事，一定要平安好不好？算我求求你……”
玄昭暗暗攥紧了拳，心中的刺痛令他的身形有些摇晃，他狠狠咬住舌尖，才用剧痛压下了想脱口而出告诉她实情的冲动。
良久，他才说：“还有层隔音结界，他，听不到的。”
荻小宸点点头：“对，光这样不行。”
她闭上眼，又用灵犀结重复了一遍。
传音结束，她不再有任何动作，不再有任何表情，只说了几个字：
“我必须等他。”
她在结界外，一动不动地，等了五天五夜，手里还攥着那支玫瑰发簪。
终于，结界消失，荻小宸毫无防备地跌到了地上，怔怔地坐起身看向房门几秒钟，飞速地起身便想冲过去。
却被玄昭一把抓住手腕：“灵儿！等一下！”
荻小宸头也没回狠狠甩开他，这一下用了十成十的力量，玄昭毫无防备地被她甩出十几丈远，眼看要撞上院墙，猛地转身撑了一下，才终于稳住身形。
他愣住了，这几天心神不稳一直没有发现，她的境界竟已和他不相上下。
他拦不住她冲向那个无可挽回的结局。
荻小宸已推开了门冲了进去，看见遂望的那一刻，她猛地站定，喜极而泣。
他没事，他好好地站在自己面前，神色平静淡然。
她扑进了他怀里，又哭又笑：“你没事……真是……太好了！你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
他伸手把领口向上拉了拉。
她感觉到了他的动作，稍稍离开一些，仔细端详着他，这才发现，他只穿着一件轻衣。
虽然他刚刚收了收领口，可仍然露出了一片玉石色泽的坚实胸膛。
如此近距离她才看见，他的脖颈、锁骨、胸膛上，有一层细小的汗珠。
她的目光一路向上，最后定格在他天神般俊美的脸上，他的额头上，也尚有细密的汗珠。
月英花的清香和着他汗水的气息扑面而来，她忍不住惦起脚凑上前去……
他却后退了一步。
她探询地看向他，便看见了，他淡然的目光。
平静如湖，毫无波澜，也，毫无温度。
不安再次攫住了她的心。
“遂望？你……怎么了？”她的声音变得小心翼翼，“发生什么了？我之前的传音，你都收到了吗？”
“收到了。”他的声音温润如玉，却也古井无波。
她不放心，又重复了一遍：“我说了，只要你没事，无论任何事情我都愿和你一起承担！所以，可不可不要瞒我？到底发生什么了？”
他看着她的眼睛，声音既轻、又淡：“对不起。”
她抿紧了嘴唇：“我不怪你，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只要他没事就好，只要他没事……可她的心为什么在颤抖，他这副模样为何令她有些恐慌？
遂望不再看她，而是向屏风看去，平静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别急着说不怪我。”
荻小宸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有些不解，屏风上有什么？她盯着看了片刻，毫无头绪。
可就在此时，屏风后面有了一丝响动。
她的心猛地收了一下，屏风后面，是他的床。
此刻她才发现，他的目光穿透屏风，落在了床上。
她三两步便冲到了床前，一把拉开帷幕，当场便呆住了。
床上的女子，也是只着一件轻衣，披散着长发不知所措地坐在那里，脸上似有泪痕。
她猛地看向遂望，不敢置信，他额头上、他身上的汗珠，竟……竟是……那样吗？？?
可他只是平静地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愧疚，瞬息消失不见。
许久，荻小宸才找回了呼吸，胸口开始剧烈起伏，嗓子堵得发声困难，沙哑着向床上的人开口：
“荼蘼……为什么是你。”
荼蘼一言不发地咬着嘴唇，默默下床，低着头跪在了她面前。
五天五夜，他和她在这屋内，一起，五天五夜。
“为什么……为了报复我吗？因为我在秘境中，害死了你的同伴？害你受了重伤？……可、可你直接拿剑来捅我、拿刀来砍我不好吗？我绝不会还手！我欠你的一定会还清！！！可你为什么要……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的声音并不大，可每一个字都用尽了全力，而荼蘼只是一言不发跪在那里。
荻小宸踉跄着向后退了几步，强行稳定着心神喘着粗气，她不愿相信，不敢相信。
她觉得自己如今的头脑已不清醒，她怕在冲动之下做出错误的判断，于是她狠狠地咬住了嘴唇，直到咬出血来，让剧痛来帮助自己清明过来。
半晌，她重新看向遂望：“我不相信，除非你亲口告诉我。”
遂望静静地看着她，目光中的复杂一闪即逝，说出口的仍是三个字：“对不起。”
“我不要听对不起！”她冲他大吼，“我只想知道你们两个到底发生了什么！告诉我！你就没什么想解释的吗？只要你解释，我就信！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信！！！”
最后两句话已经带了哭腔，她像在绝望中即将溺亡的人一样，想要抓住哪怕一根救命稻草。
可这一根稻草，他并没有给她。
“小宸，我……”他平静的声音终是起了一丝波澜，“我负了你，对不起。”
我负了你。
这几个字像一盆冰水一样，当头浇了下来，令她从内到外冷得刺骨，他竟亲口说，他负了她。
所以，那夜，在湖心亭，他如此痛苦、如此绝望，竟是因为，他负了她……
在她一心想要把自己全部身心都交给他的时候，他竟，负了她……
嘴唇上的痛已经无法令她保持理智，于是她狠狠地咬破了舌尖，剧痛传来，终于盖过了内心的刺痛，她强撑着把血吞了下去。
她强迫自己想起在结界外等他的五天五夜，是何等的心情，那时她一心所求的，只是，他没事便好。
如今，他确实没事了，可她呢？她又该如何？
她强行压抑住内心的一切情绪，泪眼朦胧地看向他：
“遂望，你还，爱我么？”
【待续】
第141章 也好，也罢
遂望的目光一瞬间变得深邃，他没想到在如此情形下，她的第一反应不是愤怒地打他骂他弃他而去，竟是问出了这样的问题。
“遂望，你还，爱我么？”
他的喉结动了动，半晌后，终于发出干涩的声音：
“如今说这些，还有必要么？”
“当然有必要。”
荻小宸嘴角挑起一丝凄苦的笑，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
“你忘了么？是你先说喜欢我、想娶我的……”
“是你说想要永远和我在一起的……”
“是你说爱我爱到恨不得把心掏给我的……”
“你为我做了那么多，一桩桩一件件，我全都记着，你应该知道，我记下的事，便永远，都忘不掉了。”
“经历了这么多，说不爱便不爱了，你做得到么？你敢回答我么？”
“回答我！”
遂望的眉皱了起来，眼眸低垂，唇嘴动了动，声音很轻：
“事已至此，回答了，又能怎样。”
荻小宸上前一步，凄苦却决绝地看着他的眼睛：
“若你还爱我，我……便和你重新开始。”
他猛地抬头，平静的眼中似要掀起涛天巨浪，却只微起波澜片刻，便平息。
他终还是看着她，说出了最令她心痛的话：
“对不起，我做不到了。”
她踉跄了一步：
“为什么……你之前在湖心亭……那时候明明不是这样的，那时你明明在挣扎！你不是明明不想放手的吗？你不是明明在问我，你该怎么办的吗？我现在告诉你怎么办！我愿意和你重新开始！为什么你却不愿意！”
遂望闭上了眼，轻声说：
“抱歉……这错，太痛……我背负不起……我……放弃了。”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她的心像被剜般疼痛，她已爱他爱到如此卑微，甚至连自己的原则都不顾，愿意抛开一切过往重新开始，却仍无法挽回他！
可她仍无法相信，他竟能在几日之内，就抛却了对她全部的感情。
她不相信，她更不甘心！
“若如此轻易便能放弃，那之前的种种都算什么？放弃了？我不信你做得到！！！”
那个一想到要和她分开，就痛苦到颤抖的他，伏在她肩上痛哭的他，她不相信他放得开手！
她猛地上前环住他的脖颈便吻了上去，拼尽全力地想唤起他对她的感觉，他一直以来，不都是对她的吻毫无抵抗力的吗？
然而此刻，他就静静地站在那里任她进攻掠夺，却没有任何回应，连呼吸都不曾乱一下，连心跳也不曾快一瞬。
直到她恶狠狠地将他的唇咬出血来，他竟也只是皱了皱眉，连吭都不吭一声。
她终于不敢置信地后退了几步，满脸是泪地看着他。
他却只是抬手轻轻拭去了唇上的血迹，那血，有他的，也有她的。
他轻声说：
“抱歉，我，配不上你。”
她猛地看向荼蘼，朝她怒吼：
“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竟能让他变成这样！！！”
遂望不动声色地站在荼蘼身前挡住了她：
“不要迁怒于她，错，在于我。”
荻小宸怔怔地看着他：“你……竟护着她……”
一股愤怒突然涌了上来，压抑着的痛苦终于尽数爆发，她声嘶力竭地冲他喊了起来：
“你竟还护着她！遂望你是不是人！和你一起出生入死的是我！跟你订亲的是我！愿意把一切都交给你的是我！跟你缔了灵犀结的也是我！你到底为什么！凭什么……”
她这一喊，似乎把全身的力气都用光了，越往后声音越低，到最后，只剩下几不可闻的嘶哑话语。
她无力地站在原地，浑身颤抖地看着他，就在几天前他明明还对自己百般呵护千般宠爱，为什么如今竟变成这样？
一夜之间，从天堂到地狱。
为什么他还能满脸平静地面对她？经历了那么多后，他竟真的能对她如此绝情？
恍惚中，她又听到了他的声音：
“对了，灵犀结……”
他缓步向她走来。
荻小宸浑身猛地一僵，当她意识到他的打算的时候，眼中露出无比的惊慌：
“不、不要！你别过来！”
她下意识地转身便向外面逃去，灵犀结已是她和他最后的一丝牵绊，绝不能让他拿走！
可刚逃到院中央，遂望便已闪现到她身后，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猛地一带，便把她带回了怀里。
“不要！你放开我！求求你别这样！遂望！！！”她猛地挣扎，声音中全是慌乱。
“放开她！”
玄昭一直关注着屋内的情形，却没料到会变成如此进展，遂望竟会对她动手！
他急速地冲上去想将她抢过来。
遂望只一扬袖，玄昭便已被困入断绝界，再无法靠进一步。
“遂望！你混蛋！你怎敢真的对她动手！”
玄昭怒吼着砸向结界，却无法撼动半分，仙主境大圆满的断绝界，无人能破。
遂望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灵犀结，不能留，这是为她好。”
说着看向怀里的荻小宸，眼神中难得出现了一丝温柔。
这眼神看得她一怔，似在窒息中猛地获得了一丝空气般，心中涌起一点微弱的希望，竟不知不觉停止了挣扎。
可他的下一句话，再次让她如坠冰窟。
他温声说：“乖，别动，便不会痛。”
瞬间，她全身的力气便被这句话抽干了，双腿一软瘫了下去。
他扣着她的手腕，任她瘫坐在地上，他单膝点地蹲下身来看着她，伸出手轻轻地，抚了抚她的脸颊，那动作也极其温柔。
可他越是这样，她越觉得残忍，她睁大着双眼看向他，不停地摇着头，眼中满是哀求，泪水汹涌地溢出来。
然而他丝毫不为所动，食指伸向她的额头，她无力地向后缩去，却被他用另一只手牢牢捏住下颌，便再也动弹不得。
她浑身脱力，根本提不起任何反抗的心思，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食指点上她的额前，两人的法阵和灵犀印记同时显现。
他指尖往回一带，她那印记便生生地被抽了出来，那一瞬，她感觉灵魂中有些东西，永久地丢失了。
绝望的泪水不断涌出来，可她仍无法控制地看向他，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哪怕这一举一动都是在将她的心一刀刀凌迟。
他缓缓摊手，将法阵和印记尽数收入掌中，他的动作是如此温柔，他看着她的眼神也是如此温柔。
可片刻后，他只轻轻一捏，法阵和印记，尽数破碎。
她的心，也在这一刻，碎得彻底。
遂望眼看着荻小宸的双眼失去了一切情绪，变得空无一物，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眼中泛起一丝转瞬即逝的怜惜。
他伸手召出一个卷轴放在她身边，站起了身，轻声说：
“是我负了你，我会带着她销声匿迹，永不出现在世人面前……你尽可宣布是你退了我的婚，这婚书，随你处置便好。”
说完，转身向屋内走去。
荻小宸猛地喷出了一口鲜血。
遂望的脚步顿住，转回身看着她，眼中露出一丝不敢置信，夹杂着些许痛色，却仍是转瞬即逝。
“灵儿！”玄昭惊呼着锤向结界，突然发现结界消失，他锤了个空，来不及多想便扑到荻小宸身边，眼中现出慌乱。
“灵儿！你怎么了！走，我带你离开这里，我带你去找墨神医……”
她却将他一把推开，缓缓捡起婚书，咬着牙站起来，面无表情地转身向大门外走去，背影既单薄又倔强。
玄昭一怔，她这是要去哪？不回自己房间？已经忘了这是她的归神殿吗？还是一刻也不想再待在这里？
他不敢提醒她，只得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可没等她走到大门口，便又是一口血喷了出来，身子晃了两晃，继续踉跄着向前走了三步，便再也无法支撑地倒了下去。
“灵儿！”玄昭急急地上前接住她，只见她已人事不省。
偏偏此刻，身后又传来遂望的声音：
“她心境恢复前，此事最好不要让姑瑶知道，否则姑瑶若有事，她会更伤心，明白么？”
玄昭深吸一口气，半晌才控制住心中的狂怒，冷笑一声没有回头：
“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资格关心她？”
遂望没再说话。
玄昭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起，向外走了几步，突然回头，声音冷似寒冰：
“遂望，今日你对她所做的一切，总有一天，我会替她如数讨还！”
片刻，遂望淡淡地说：“随便你。”
直到玄昭的背影消失很久，遂望仍站在那里，看着那个方向。
终于，他转身迈步，刚回到屋子里未等坐下，却一个踉跄，紧皱着眉捂住了心口。
一大口黑红的血涌了出来。
胸腔中一阵撕裂破碎的声响传来，他终于撑不住跪倒在地，喉咙发出痛苦的低吼。
黑红色的血持续涌出，夹杂着奇怪的符文印记，他狠狠地按住心口，不敢置信地看着随风消散的符文，颤抖着嘴唇沙哑着声音：
“怎、怎会这样……别……不要……别让我再……不要……”
他的声音开始哽咽起来。
他用尽力气给房间布了结界，整个人便蜷缩在地，口中涌出黑红的血，眼中涌出硕大的泪珠，心中无尽的绝望翻涌，再次将他淹没。
良久，血和泪，终于都不再流，他仍蜷缩在地，翕动着嘴唇，喃喃的声音极轻、极虚弱：
“也好……总算，撑到你……离开……”
“破了……也罢……至少，我……还记得……”
“……小宸……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宸……小宸……我……爱你……”
荼蘼仍跪在原地，面无表情，不发一语。
【待续】
第142章 查一个人
仙王府，飞雪园。
玄昭看着躺在床上的荻小宸，眉头紧锁，眼中满是痛惜。
他把她带回来，已经过了十天。
她第二天便睁开了眼睛，可是那双眼睛再不见往日的聪慧灵动，空洞的瞳孔直直地对着天花板，对外界没有任何反应。
墨离检查了她的状况，言明她的内伤是气血淤积所致，只需好生调养很快便能痊愈。
可如今她这失神的状况是心病所致，除了她自己，没有人帮得了她。
门开了，帝泽走了进来，站在床前片刻，皱眉道：
“今天还是没有起色？”
玄昭无言地点了点头。
当日，他知她定不想继续留在归神殿，便直接带她从传送阵离开，将人带回了飞雪园，然后马上差人给仙主送了信，还特意叮嘱送信时避开仙后娘娘。
帝泽收到信便火速赶来，听玄昭详细说明缘由后，一脸的不敢置信，可看荻小宸的样子，便知现场的情况只会更严重。
他和遂望认识几十万年，断不相信他会无缘无故做出这种事，更何况遂望对她的情意丝毫不像掺假，如今居然闹成这样，他束手无策的同时，也深深地感到困惑。
他想去质问遂望，却再找不到他的踪影，连同荼蘼也一并消失了。
当务之急，是如何才能让她，清醒过来。
思虑良久，帝泽站在床榻边，轻声开口：
“小宸……”
“大人！”玄昭震惊地看着他，“您这样不是更刺激她……”
帝泽抬手阻止他说话：“不会更糟了，只能如此试试。”
他继续看向荻小宸，说：
“小宸，关于遂望，有些事，我想最好还是，告诉你。”
她没有任何反应。
“遂望他从前，并不能召唤灵鸟，也不能驱使仙鳐，他的这些能力，都是最近，才有的。”
“我还听说，遂望在秘境中远隔千里，仍能探知天材地宝的细节，他从前，也做不到这样。”
“小宸，我曾试探过遂望，我怀疑他可能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原身是什么……”
帝泽眉头紧锁，看着毫无反应的她：
“这些事，我也不知道跟你们的事到底有没有关联，我只希望你能有哪怕一点点回应……”
他叹息着改回了对她的称呼：
“灵儿，你若再不清醒，你娘亲若知道了，该有多伤心。”
帝泽离开前，把玄昭叫出去，问了问荻小宸身上内伤的情况。
房内无人时，她的瞳孔恢复了焦距。
帝泽的话她听到了，只是内心封闭整整十天，她一时间无法将那些话理解，也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直到现在，也仍然不太理解。
她感觉自己的脑子里全是一团混乱，无法整理信息、也无法思考，因为只要她思考那个人的事，心就痛得像要撕裂一般。
可她有种直觉，她必须思考，必须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必须弄清楚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
如果不这样，她便跟死了没什么区别。
可是，心，太痛了。
她抬起双手，发现两只手都攥着东西，许是攥得太紧、太久了，两只拳头都已僵硬。
右手是那纸婚书，看到它，心中又是一阵刀绞，她狠狠地咬住了嘴唇。
而左手，是紫晶玉石的发簪，自那天起，她从头到尾一直牢牢攥在手里。
她本想等他平安无事，便让他帮她绾发，却……
痛，再次袭来……痛到无法思考，嘴唇再次被咬出了血，她想，她不能这样，不该这样。
如果无法思考、无法做出选择，那便，跟死了没什么区别。
要么思考，要么便……
她花了很大力气松开了右拳，放下婚书，用双手紧紧握住了发簪。
玄昭进门时，一眼看到床上的人有了反应，还没来得及欣喜，便看见了她的动作，顿时恐惧得无以复加。
“灵儿！不要！！！”
他的话音丝毫阻止不了她，她满脸是泪，双手紧握着发簪，狠狠地，准确地，深深地，插入了心口。
荻小宸在泪眼中，看到了惊慌失措的玄昭，嘴角勾起一丝无力的笑：
“心痛的……感觉……不过如此……放心……我……只是……”
黑暗袭来，她心想，终于可以，心无牵挂地睡一觉了。
……
自那天起，玄昭日日夜夜守在她的床边，再没离开半刻。
三天后，她第一次醒来时，微微挑了挑唇角，说了一句话：
“果然，这样都还是……死不了……仙体……真方便呢……”
便又昏迷了过去。
又隔了一天，她再次醒来，清醒的时间稍长了一些，却一语不发地看着天花板。
玄昭怕她再次封闭内心，小心翼翼地唤她：
“灵儿，灵儿？能听到我说话吗？”
她表情丝毫不变，却缓缓地抬起前臂，向他伸出了手。
玄昭连忙用双手将她的手紧紧握住，再次唤她：“灵儿？”
她的小手捏了捏，当作回应，仍盯着天花板，但玄昭看到了她眼中，不再是空无一物。
后来，她再次陷入昏迷，玄昭仍握着她的手，再也没有放开。
十几天里，她就这样睡睡醒醒，除了第一次说了一句话以外，再没有吭过一声。
每次醒来，就是盯着天花板，不知在想些什么，玄昭若是跟她讲话，她便手上微微握一握做为回应，不开口，也不移动目光。
若不是她的眼中有了一点点神采，玄昭简直要以为她再次把内心封闭了。
终于，半个月后，她再次醒来时，沉默了半晌后，目光仍对着天花板，口中却突然出声。
“玄昭。”
声音仍虚弱嘶哑，但她终于开了口，玄昭欣喜若狂，握着她的手紧了又紧。
“灵儿，我在！需要什么尽管说！”
“……我要多久，才能痊愈？”
玄昭长长地出了口气，她既如此说，应是不会再有寻死的念头了。
他柔声：“你好好养着，最晚再过一个月便没事了。”
她喃喃地说：“太久了，我等不及。”
他有些疑惑：“等不及？你……想要做什么？我帮你。”
“我想去趟太樾，”她终于看向他，“有非常重要的事，要做。”
“太樾？”他不解，“你去太樾做什么？我可以派人替你去。”
她垂下眸子，片刻，轻声说：
“我想查阅荣耀之战的名册，我要……查一个人，和那个人相关的、所有的事，一点不漏地，查出来……你能帮我么？”
玄昭点头：“你说，想查谁？”
她的目光再次回到天花板，沉默良久，终于有些吃力地，吐出两个字：
“荼蘼。”
【待续】
第143章 傻事
听到“荼蘼”两个字，玄昭的心猛地一凛。
然而虽有千万般疑问，他终是忍住没有问她，因为他知道，光是把这个名字说出口，她的心已痛苦万分。
所以，他只是点了点头：“好，交给我。”
沉默了片刻，荻小宸又开口了：
“玄昭。”
“嗯，灵儿，还需要我做什么？”
“谢谢你，辛苦你了。”
“不必跟我说这些，你只管好好养伤。”
他轻叹着，心中有些许的安慰，却不是因为她感谢他，而是她总算能分一点心想想别的，脑子里不只是那些令她痛不欲生的事了。
“嗯……”荻小宸暗下了决定，“我有办法，好得快些。”
“嗯？真的？要怎么做？”玄昭微微挑眉，他知道这女子身上总是诸多神奇，因此倒并不觉意外。
“真的……不过，等下来你看到的，还请，帮我保密。”
玄昭的心跳微微快了一拍，她愿意把秘密跟他分享，令他没来由地喜悦。
“放心，绝不外传。”他笃定地说。
于是荻小宸伸手召唤出了手机，强撑着伤体输入一丝仙泽，给自己周围布了青之结界。
凝仙阵发动，方圆百里仙泽浓度微不可查地降低，结界自行开始运转，治疗她身上的伤。
玄昭已然震惊。
青之结界跟其它的究极结界不一样，并不是修为足够就能发动的，还要对仙泽的掌控能力达到极精细的程度才能做到。
而且维持青之结界需要大量的仙泽持续输入。
整个北方，只有神医墨离能使用青之结界为人疗伤，而且持续时间有限。
这次荻小宸以发簪直刺心口，墨离以仅能护住她半个身子大小的青之结界，连续催动了三天三夜，才堪堪把人救了回来，而墨离自己也元气大损，所以后续她才只能慢慢调养。
可玄昭竟不知道，她自己以如此虚弱之身，便能发动青之结界，大小竟是罩住了整个床榻，还能全自动运转！
而且，他虽不懂手机为何物，却也能看出，那是她的本命法宝。
她拥有本命法宝！从古至今炼成本命法宝的仙者屈指可数，她，竟然便是其中一个！
就在他震惊到无语的期间，荻小宸已经再次沉沉睡去，他握紧了她的手，喃喃道：
“灵儿，你身上，究竟还有多少奇迹？”
本命法宝是她的秘密，如今她愿把这秘密告诉自己，是不是说明，他离她的心，近了一些？
他看着她恬静柔美的睡脸，不由得又低语道：
“灵儿，虽然我没能有幸早些遇见你，但从今往后，能否允我一直，守护你……”
……
青之结界效果显著，五天后，荻小宸已能下床自如走动，只是仍无法做太大的动作，也尽量要少使用仙法、催动仙泽。
她能活动后第一件事，便是找玄昭要回那支紫晶发簪。
玄昭心中一紧，生怕她看到那发簪触景生情，再生出什么不好的想法来。
可她微微一笑，说：“这发簪救了我，我自是要好好保存着它。”
玄昭愣了：“救？”
难道她不是差点用这发簪寻了短见吗？现在反而说发簪救了她？
她轻叹一声：“我知道，之前的事，你们都以为我是想寻短见。”
玄昭神色暗了暗，没有说话，心中却狠狠地痛，她那样决绝地将发簪直刺心口，不是在寻短见又是什么？
荻小宸明白他的想法，看向床榻，轻声说：
“我若不那样做，如今，怕是仍躺在那里，也无法像这样跟你讲话。”
玄昭一愣，向她看过来，她却执着地换回了之前的话题：
“那发簪对我，真的很重要，可以把它还给我么？”
他犹豫片刻，轻叹一声，缓缓从怀中取出发簪递给她，她伸手去接，却被他一把握住了手。
她微微一惊缩了一下，却没再试图挣脱，只是微垂着眸子静静地等他开口。
玄昭见她如此，心下稍安地又把她的手向怀里带了带，开口时声音中是无限的怜惜：
“灵儿，答应我，不要再做傻事了，好吗？”
她垂着眸顿了片刻，轻轻点头：
“我断不会再做傻事的，放心吧。”
说着轻轻抽回手，把发簪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凝视良久后，收进怀中贴近心口的位置。
玄昭看着她的动作，心中刺痛却无可奈何，他缓缓起身，说：
“太樾的消息今日差不多快到了，我去看看……你先好好歇息。”
看着玄昭的背影，荻小宸将手抚上心口，喃喃地说：
“我自是不会再做傻事……我此生做的最傻的事，便是那天……竟然……信了他……”
她缓缓闭上眼，一颗清泪，从脸上划落。
……
半天后，玄昭带了两个人来见荻小宸。
一男一女，男的曾有过一面之缘，是荣耀之战报名处的登记官，另一个是个样貌不错的女子。
两人恭谨地站在一旁等着问话，玄昭先开口了：
“灵儿，你要查的人，确实有问题。”
“关于荼蘼，都查到什么了？”
荻小宸好似丝毫不意外，而且这一次她提起荼蘼毫无避讳之意，令他有些微微地惊讶。
顿了片刻，玄昭说：
“荼蘼此人，在官方的登记中，已经在上次的荣耀之战中身亡了。”
荻小宸微微一顿：“果然如此么……”
玄昭一愣：“你已料到了？”
荻小宸轻声说：“替身灵石已碎，身受重伤躲入结界，没有生命反应，被系统判定身亡便显得理所应当……倒是合理。”
没等玄昭回应她便又看向他：“还有么？”
玄昭顿了顿，说：
“依你所说，荼蘼她无亲无故，一直是孤身一人四处漂泊，然而从我们查到的信息来看，她却是有家族的。”
荻小宸终于挑了挑眉：“家族？不是家人，而是家族？”
玄昭点头：“没错，虽是一个很不起眼的小家族，但她确实不是散仙。”
荻小宸闭上眼，停顿了片刻，缓缓问：
“那个家族，是不是如今，已销声匿迹了？”
玄昭一愣：“你怎知道？”
她睁开眼直视着他：
“若是我，便会许给任何他们想要的东西，只有一个条件——不管用什么方法，隐姓埋名，断不能再以原家族的身份出现。”
玄昭皱眉道：“家族再小，改名换姓也非同小可，能在仙界立足的家族怎么说也该是些傲骨的，怎会轻易就答应呢？”
荻小宸淡淡地说：“若是以灭族做为威胁呢？”
“！！！”
【待续】
第144章 真相
“若是以灭族做为威胁呢？”
玄昭猛地一惊，思考着她话中的含义，却听她叹了口气，说：
“若是他的话，怕是连威胁都用不上，只需站在那里便无人敢不从。”
玄昭有些不敢置信，却不忍在她面前提起那个名字：
“你是说……是……是他，令这家族消失的？他为何要这样做？”
荻小宸沉默半晌，最后抿紧了嘴唇，说：
“这事先放一放，晚些再说，其它的呢？”
玄昭压下心头的疑窦，看向一旁等候着的两人：
“家族线索已断，识得荼蘼的人只找到这两个，我便带来了，也不知有没有用。”
荻小宸点头，把两人叫上前来，先问书记官：
“你识得荼蘼？”
书记官恭谨地的一揖：
“回公主殿下，我跟荼蘼队上的一人相熟，顺带着与她也打过几次照面，只能算认识。”
她点头：“认识便好。”
又问另一个女子：“你也认识荼蘼？”
女子答：“我在太樾经营客栈，荼蘼的小队之前便是住在我那里。”
荻小宸问：“那你可记得她的样貌？再见到可会认错？”
女子点头：“公主殿下放心，我最擅长记人，绝不会认错的。”
“很好，”荻小宸深吸了一口气，“那便请你二人看看，你们所说的荼蘼，是不是这个女子？”
说着，一扬手，一副全息投影出现在两人面前。
之前荻小宸在玄昭出去的时候，强撑着带伤的身体开启了幻境，忍着心内的痛重塑了荼蘼的形貌，并拍摄下来，就等着这一刻使用。
书记官和客栈老板娘看着影象中的女子，双双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这……是谁？”
“公主殿下，此人并不是荼蘼。”
玄昭在一旁大惊：“你们确定？再仔细看看，千万不能弄错！”
荻小宸却轻声说：“不必了，我早猜到是这个结果，让他们回去吧。”
两人退下后，玄昭盯着荻小宸，发现她正怔怔地出神，目光中虽有痛色，眼神却闪闪发亮。
“灵儿，你……可是发现了什么？”
她看向玄昭，忽地盈盈一笑：
“这些日子以来，真的谢谢你。”
那笑容美得令他有些失神，却在听到她的话后心头没来由地一紧。
“灵儿，你……”他想说些什么，话却卡在了嘴边。
可她仍然说出了他最担心的话：
“我该走了。”
他心中猛地一痛：
“可你的伤还没好！”
她看着他，轻声说：
“若不找到他，我这心上的伤，是永远也好不了的。”
玄昭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你……要去找他？他背叛了你！如此伤害你！你竟……还要去找他？”
荻小宸坚定地摇头：
“不，他没有背叛我。”
“没有背叛？”玄昭心头升起了怒火，“当时那情形，他都亲口承认了！还……还对你出手……你到现在还觉得他没有背叛你？”
荻小宸笑了。
那笑容美得令玄昭失神了一瞬，却发现她眼中溢出了晶莹的泪。
他的怒火顿时消散无踪，有些手足无措：
“对不起，灵儿，我……是我失言了，你别……”
她缓缓地摇头：
“玄昭，我要去不逝山找他，你若不放心，便陪我走这一趟，路上，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
她竟铁了心要去找他……玄昭闭上眼，长叹一声：
“好，我陪你。”
荻小宸召来了水晶，让它变大到足够两人并排而坐，自己先乘了上去，玄昭犹豫一下，上去坐在了她身边。
水晶腾空而起，速度极快，迎面却只有微风吹来，很是舒畅。
荻小宸轻抚着水晶的背，轻声说：
“他送我水晶的时候，曾说，水晶全速时甚至超过他，还说若遇强敌，有水晶在，谁也奈何不了我。”
玄昭看着她的侧脸，听她亲口说着那个伤她最深的人的事，不知该说些什么。
可她突然看向玄昭：
“你不觉得奇怪吗？”
玄昭疑惑：“什么奇怪？”
她苦笑：“确实，当时我也没觉得奇怪，只觉得他在逗我开心，我还说，有他在我身边，哪还有什么强敌可言……”
她叹了口气，又说：“可我如今才发现，说完那句话后，他便，想方设法地，转移了话题。”
她不再言语，心中却回想起那时的情形——他吻了她的额头，跟她说着让她脸红心跳的情话，令她无暇思考……才会又一次错过了发觉他异常的机会。
是的，又一次。
玄昭沉默了半晌，低声说：
“灵儿，你说会把一切都告诉我，也包括这件事吗？”
她点了点头，不再抚摸水晶，抱着膝盖把下颌支在上面，看着前方远处的风景，轻轻开口。
说出来的话却让玄昭一愣：
“之前我用发簪自伤，吓到你了，抱歉。”
没等他回话，她便接着说：
“其实我并没有寻短见，只是……心太痛，痛得我无法思考，但如果不思考，有些真相便永远无法发现，所以……只好用了些极端的手段。”
“我的记性特别好，从来都不曾出错、或漏记过什么……所以我终于清醒以后，便一直在细细地回想，他和我在一起的每一件事，他说过的每句话每个表情……终于，想清楚了一些事。”
玄昭沉默不语，心中却暗惊，原来她自伤后醒来，在床上沉默不语的那十几天，竟在脑海里把他和她经历的一切重演了一遍吗？
那她该有多伤、多痛！她到底是怎么撑过来的？
她的声音还在继续：
“其实早就有很多迹象了……我在研发通讯器的法阵那几天，冷落了他，可事后他却跟我说，无论他在与不在，我都有自己喜欢的事可做，这样的我，他更喜欢……”
“他还让我答应他，要一直这样，不要变……”
“‘无论他在与不在’……呵，你说，他若不是早就做好了离开我的打算，又为何会这样说呢？”
玄昭无语沉默，她又说：
“你知道吗，在鹤鸣秋月，我费尽千辛万苦把他从梦境中唤醒，便决定要嫁给他。”
“可当我这样告诉他的时候，他竟，流泪了……当时我只以为他是太过欢喜，可如今才发现，那天，他避开了我的目光……”
“之前有几次也是，他总是在这样的时刻，不让我看见他的眼睛。”
她转头看向玄昭，眼中却全是泪：
“他竟是在那么早的时候，便已经做好了打算……我不敢去想，跟我在一起的这么多日子，他都是怎么过来的……他的心，该有多痛，可面对着我的时候，他永远都是那样温柔地笑着……”
“他费尽心力安排了那样盛大的提亲场面，找来全仙界最珍贵的喜服材料，送我满园的月英花和映月萤火……他在做这些的时候，心中该是有多绝望……可他，却不在我面前表现出一丝一毫……”
玄昭感觉有些呼吸困难：
“可这都是你的猜测，你是想说，他和荼蘼……也是在演戏？”
她停了片刻，轻声说：
“荼蘼的出现，是在秘境中和血魔一战之后，我中途昏迷，是他恢复了境界击败血魔……可在那之后，他便不太对劲，当时的我心神不宁，居然，也没有发现……”
“如今想来，那段时间在他身上发生了两件大事，一件是绝境中恢复了境界，另一件，便是，他使用魂髓果修复了仙魂……”
“我不知道他的变化跟哪一件有关联，或许都有……但细想来，他确实是从那时开始，跟从前变得，不一样。”
她长长叹了一口气，才继续说道：
“我们在秘境中救起荼蘼时，她几乎没有一丝生气，所以那时我才没有发现……”
“后来，他用悬岐之术医治她，用仙魂给她吊命，用仙泽帮她疗伤，所以我后来即便感到荼蘼身上的气息和他相似，也从未往那个方向去想。”
“我因秘境中牵连了上百人命，而心有愧疚，荼蘼说出了跟遂望几乎一模一样的话……她说：如果你我易地而处，你会因此而迁怒于我吗？”
“就是这样一句话，让我从那一百多条人命的罪恶中解脱出来，也让我对她有了特殊的信任……于是才忽略了更多的细节。”
“……每次见到荼蘼，我都觉得她很温暖、很亲切，她看着我的目光永远是那么温润舒适，可大概因为她是女子，我竟无视了如此显而易见的事……”
玄昭深深地叹气：“灵儿，你……是想为荼蘼开脱？还是想帮他找借口？”
她直直地看着玄昭的眼睛：
“都不是，我说了这么多，其实真正要说的只有一句——”
“荼蘼她，根本就是遂望为了掩盖他离开我的真实原因，早早便准备好的工具。”
【待续】
第145章 结界
玄昭一惊：“工具？真实原因？什么意思？难道他为了离开你，竟专门找了这么个女子然后……”
荻小宸摇摇头，声音很轻但却笃定：
“荼蘼她根本，就不是什么女子，她，是遂望用自己的仙魂，做出来的仙儡罢了。”
“……你说……什么？”玄昭惊得几乎说不出话。
“荼蘼，是仙儡。”
她把下颌浅浅地埋在臂弯，继续轻声地说：
“所以她的气息跟遂望几乎一模一样，所以她下意识说出跟他极为接近的话语来安慰我……”
“所以她看着我的时候，永远是那么的温润舒适……全都因她的仙魂，本就是遂望的……”
“我从前曾亲手帮他制作过仙儡，那种感觉断不会错的，可是荼蘼出现这么久，我却因为种种原因，一直没有注意到……”
玄昭忍不住打断了她：
“可……那荼蘼言谈举止跟真人毫无差别，而且从秘境开始到如今已过了几个月，世间竟有如此逼真又持久的仙儡吗？”
荻小宸叹了口气：
“若是以前的他，可能还有些勉强，但是……你也听帝泽说了，遂望最近，有了些从前不曾有过的本事，他说不定还知道了自己原身的真相……”
“若是他跟我隐瞒了魂髓果带给他的真正影响，这一切就说得通了。”
“他如今连仙鳐都能驱使，维持一个仙儡又算得了什么呢？”
“如果是帝泽，大概一眼便看得出荼蘼的真相吧，可我没那个本事，而如今我才发现，荼蘼自来到归神殿便深居简出，从来都没跟帝泽打过照面。”
“如今你也知道了，这个荼蘼，本就是假冒的……遂望在秘境中临时起意制作了这个仙儡，只能冒用他在秘境天空看到的淘汰者名单上的人，而这样做，便留下了隐患。”
玄昭终于跟上了她的思路：
“隐患便是真正荼蘼的家族，是么？”
她点点头：“没错，他给荼蘼安排了一个无家可归的身世，以便带她回帝宫，所以一旦发现她原本是有家族的，自然要想方设法让那家族消失，免得被我发现……”
她的声音开始哽咽：
“遂望他，从最开始相遇起，便从不曾跟我说过半句假话……可没想到，他一旦打定主意要骗我，竟会，将我骗得如此彻底……”
“这世上最了解我的人便是他，他深知我最无法容忍的便是背叛，所以为了让我彻底对他死心，竟、竟选择了这种……能令我最痛恨他的方法……”
玄昭紧紧皱着眉，压抑着问：
“可他，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伤你至此的时候，又怎么能那样……无动于衷？”
荻小宸开始低声抽泣，却仍坚持着把话说了出来：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他面对我时那样绝情，决不可能是真正的他，他一定是……用了什么手段……”
“但我知道一点，他即便做到这个程度，也要坚决地离开我，还拼尽一切掩盖真相，那恐怕是……”
她闭上眼，任凭泪水汹涌而出：
“恐怕是，他觉得自己，时日无多了……”
玄昭看着满面泪痕的荻小宸，思考着她话语所代表的含义，震惊到彻底失语。
他不得不承认，以她的聪慧，这即便不是完全的真相，也定不会相差太远。
他想起在归神殿那日，那人要取走她的灵犀结时，淡淡地说了句“这是为了她好”……若他已命不久矣，自是不会让她留着灵犀结的！
后来她吐血的一瞬间，禁锢自己的结界便消失了……
而自己抱着她离开之前，那人还专程提醒不要让姑瑶知道此事，因为若姑瑶仙魂受刺激出了事，她定然会更受伤。
再往前回想，升平宴上他去给灵儿送醒酒的凝玉露后，那人看着他的眼神深不可测……
他猛地想起，躲在归神殿外看到那人专程等在门前，直到和荼蘼一起入室的时候……以他仙主境大圆满的修为，有可能没发现自己吗？
所以，他竟是故意让自己看到？为什么？
玄昭闭上眼狠狠地揉着太阳穴，他不愿承认却不得不承认，仙尊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为她打算，而他，竟是仙尊默许给她的……后路。
仙尊对她，竟能做到如此地步！
良久，他睁开眼，看着眼前自己倾心思慕的女子仍在泪流满面，他却连将她拥入怀中安慰，都做不到了。
被仙尊亲手伤得那样彻底之后，她竟仍相信着他，她将发簪直刺入心根本不是为了自尽，而是她想要清醒，想要查出真相！
她对仙尊，也能做到如此地步！
这二人之间，根本就没有任何人插足的余地……
沉默中，只见荻小宸忽然坐直了身体，狠狠抹了把脸上的泪，直直地看着前方，轻声、却坚决地说：
“很快，就要到了……遂望，你一定，要等我！”
……
终于到了，可是……
荻小宸望着茫茫无际的大海，以及海岸那一块明显不自然的半圆形海湾，捂住了嘴。
封印大阵，连同不逝山的整个山脉，已消失不见！
她从水晶身上掠到空中，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切，无边的恐慌猛地攫住了她的心。
来晚了吗？他……他已经出事了吗？
她失神地喊着他的名字：
“遂望？……遂望！你在哪儿……遂望！！！！”
“遂望你在哪儿啊！！！求求你别吓我！！你出来！！遂望！！！！”
声音越来越大，直到声嘶力竭。
心口越来越痛，她的身形晃了晃，好似下一刻就要向海中跌去。
“灵儿！你冷静点！”玄昭一把拉住她，扶着她的肩膀以免她跌落。
她满脸是泪地看向他：
“我是不是，来迟了……他……他是不是已经……”
“冷静点！这是结界！”
“结界？”她茫然地看了看四周，“整座不逝山消失……竟是结界？”
玄昭扶着她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
“是结界，别慌，你仔细看看，你那么聪慧，定能想明白的对不对？”
荻小宸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终于感到了一点空间波动的气息。
她略感安心地点了点头：
“确实是结界，不然，若整座山消失，动静定早就惊动整个仙界了。”
玄昭安慰道：“结界无恙，仙尊他定还好好的，你不要急。”
可马上，她又凄声说：
“可若是他布的结界，我该怎么才能进去呢？若连见他一面都做不到……我该怎么把他救出来呢……”
玄昭无语。
荻小宸呆呆地看着海面，半晌，突然把水晶召到身边，摸了摸它的后背：
“水晶，拜托你……去把仙主大人带到这里来……要快，一定要快！”
水晶蹭了蹭她的手，摆了摆尾巴，优雅地转身离去，瞬间便已消失在天边。
【待续】
第146章 坠神崖
荻小宸凌空站在茫茫大海上，一言不发，满身倔强。
玄昭拿她没办法，明明她的身体状况不宜太过劳累，更何况这样长时间催动仙泽凌空而立，可她坚决不离开，一定要站在这里等帝泽来。
他只能陪着她，时刻注意着她的状况，防止她撑不住跌下去。
一个时辰后，水晶载着帝泽出现。
荻小宸一见帝泽便急切地问：
“你快看看，这结界，有办法破吗？”
帝泽看到她的样子，皱眉：
“你身体虚弱成这样，怎么还如此乱来？”
说着赶紧让水晶过去，玄昭扶着她坐在了水晶身上。
荻小宸浑不在意自己的状况：
“帝泽，求你快看看这结界怎么破，遂望他一定在里面，再不找到他，我怕就来不及了！”
帝泽看着消失的不逝山沉默了半晌，才说：
“如此手笔的空间结界，确实只有他办得到……可，你说来不及是什么意思？他之前那样对你，就是为了连同不逝山一起躲起来？”
荻小宸的眼神凄绝无助：
“若不是抱了必死的决心，你觉得他为什么会那样对我！你快看看这结界如何能打开！哪怕只一个缝隙也好，让我进去！求求你了！”
帝泽惊呆了一瞬，看向玄昭：“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玄昭沉声说：“仙尊怕是早已算好了一切，故意赶她走的，详情比较复杂，晚些我再详述，大人您能否先帮帮她？”
帝泽长叹一声，向看荻小宸：
“灵儿，不是我不帮你，遂望他境界原本就高于我，最近似乎他的能力又有增强，这结界，凭我是……无能为力的。”
“怎么会这样……”荻小宸无力地撑着身子坐在水晶背上，不敢置信地摇着头。
她从没觉得境界的差距让自己如此无力，偏偏遂望的境界在整个仙界无人能及。
她开始后悔为何自己自来到仙界后，从来对修炼都不上心，自以为有个被动吸纳仙泽的技能就万事大吉。
每次遇到危机，只要遂望在身后，她永远都是无比安心、踏实，可如今遇到危机的是他！以他仙主境大圆满都解决不了的危机，又有谁能来救他！
她从未像此刻这样，对力量无比渴望，对自己的境界深感无能为力……
突然，她感到乾坤印里传来了一股异动，她怔了怔，把产生异动的物品召了出来，心里微微一惊。
帝泽看到这东西，也略感惊讶：“魂珠？”
那晶莹剔透的圆球正微微发着荧白的光芒，正是帝宫秘境里，创世神留下的那颗魂珠。
帝泽和玄昭感觉不到这魂珠的异样，荻小宸却清清楚楚听到了召唤，当她弄清楚其中的含义后，瞬间睁大了眼睛。
她一把握住魂珠，拍了拍身下的水晶：
“快！去星痕谷，坠神崖！”
“等……”帝泽一听坠神崖就感觉不妙，刚想拦住她从长计议，水晶已经优雅地摆了摆尾，瞬间掠出千丈之外。
他呆了片刻，重重叹了一声，以最快的速度追了上去。
而玄昭反应却更快一些，在荻小宸说出“星痕谷”三个字的时候，他已经抢身乘上了水晶，待她回过神来发现他竟也在，他只淡淡说了三个字：
“我陪你。”
星痕谷，在仙界的东南角，跟西北角的不逝山遥遥相对隔着上万里路程，而水晶全速前进，两个时辰便已到达。
水晶降落在距坠神崖百丈远的地方，便不肯再前进，荻小宸抚了抚它的后背，跳了下来。
一入星痕谷的范围，她便又感知到了那股熟悉的召唤，这召唤在她刚来仙界，跟遂望来此闭关的两年期间，每天都不间断地存在着。
那时的召唤，只是一种感觉，而如今，她却清晰地听到了声音：
“想破不逝山的结界，便进入坠神崖，晚了，说不定就来不及了哦……”
她毫不犹豫地便朝坠神崖走去。
“灵儿！”玄昭一把拉住她，“你要做什么！”
她顿住脚步，回头看着他：
“做我必须做的事，要救他，只能这样。”
玄昭牢牢地攥住她的手腕：
“你要跳坠神崖？你不知道那里任你修为多高，都只能有进无出吗？你这不是在救他！是在自杀！”
荻小宸定定地看了他一会，突然转回身，握上了他攥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朝他盈盈一笑，玄昭怔住了。
就在他怔住的一瞬间，再回过神来，已被荻小宸召出的捆仙索，捆得结结实实，再动弹不得。
“灵儿！你……”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她后退了几步，向水晶招了招手：
“水晶，若一个时辰内仙主大人还没有来，就拜托你把仙王大人送回府上了。”
然后才看向玄昭，嫣然一笑：
“玄昭，一直以来，真的谢谢你，咱们合作的生意，记得好好打理，我回来后可是会向你要分红的。”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向坠神崖，再也不理会在她身后嘶声呼喊的玄昭，纵身跳了下去。
坠落之感并没有持续多久，便沉入了虚空。
没有方向，没有光和影，一切都是无，天地间除了无尽的孤寂清冷，什么都没有，时间感也已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觉得眼前一花，终于光影重现，方向感回归，她已站在了一处熟悉的地方。
“嗯？”她向四周看了看，“归神殿？后花园？”
然后便看见了湖心亭里，正捧着个酒坛畅饮的那个人。
那人见她的目光终于看过来，笑得很是开心，瞬间闪现到她跟前：
“你可算来了！你这丫头竟然敢无视我这么久，来来来先罚一坛！”
荻小宸目瞪口呆地看着把酒坛递过来的人，一时不知该做何反应，下意识地伸手去接……
结果手直接从酒坛和那人身上穿了过去。
“哈哈哈哈哈哈……”那人笑得更开心，“太好玩了！你不会以为我还是活着的吧？思念体的酒你也接，你接得住吗哈哈哈哈……”
荻小宸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明明看到此人后，心中隐隐升起了定能救出他的希望，有种泪水夺框而出的冲动，却又被这奇葩的举动惹得想把酒坛抢过来泼她一脸。
她闭眼、深呼吸，定了定神，终于能正常开口说话：“创世神？”
【待续】
第147章 创世神
眼前这女子极美，一头海色的长发连同飘逸的衣裙无风自动，正是荻小宸在幻境里见过的创世神。
“创世神？”荻小宸觉得这事有点玄幻。
“嗯？”对方一愣，“哦对，他们是这么叫我来着……不过你不用这么客气，叫我帝浔就行了。”
帝浔说完瞬间又闪现回亭中的石凳坐下，支着一条腿撑起胳膊，端起坛子灌了几口酒，看着荻小宸。
“从你到仙界我就开始召唤你，怎么这么久才舍得来？”
荻小宸盯着她：“若不是今日我听出了是你的声音，仍然不会来的。”
她说的是实话，想当初遂望告诉她坠神崖极其凶险，于是闭关的整整两年，她都能完全无视坠神崖的召唤。
而这一次，许是因为有了魂珠做引，她清晰地听到了帝浔的声音，这声音她早在幻境中就已识得，因此才毫不犹豫地跳下了坠神崖。
不过荻小宸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从我来到仙界你就知道了？你只是个思念体，怎么会知道外界的事？”
帝浔得意地笑：
“我不但知道外界的事，我还知道你男人如今跟不逝山一起遁入了乾冥界！”
“我男人……”荻小宸脸一红，可马上就想起更重要的事，“那你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吗？他没事吧？我该怎么才能进入那个结界？”
帝浔突然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进不去。”
“怎……怎么会！”荻小宸惊了一瞬，突然皱眉看向帝浔，“是你说的想进不逝山的结界便来这里，你诳我？”
帝浔咧嘴一笑：“那倒不是……只是……”
说到一半，她突然停下来，继续似笑非笑地看着荻小宸。
荻小宸刚想追问，却突然一闪念，硬生生地把话憋了回去，也一言不发，只是直直地盯着帝浔。
对视了半晌，终于，帝浔开口了。
“哎我说你这丫头怎么一点好奇心都没有的嘛？我都给你设置这么大的悬念了你居然连问都不问？问一句能死啊你？”
荻小宸盯着她，突然微微一笑：
“是你千辛万苦召唤了我几年，才终于把我找来这里的，如果这样你还不想说，那我有什么办法？”
帝浔气得指着她的鼻子：“你……算你狠！”
她猛地又灌了一口酒，嘴里嘟囔着：“现在的小辈都这么不尊重创世神了吗？明明祭典上搞得那么庄严肃穆的……”
荻小宸故作严肃地说：“看到你这副样子前，我确实，嗯，还挺尊重你的。”
“噗——”帝浔一口酒全喷了出去，“咳咳……你行！咳，姐是实干派，嘴炮我打不过你……算了咱们还是说正事吧。”
听到这话，荻小宸心里终于暗松了口气。
先前帝浔那似笑非笑的样子，令她脑海突然敲响警钟，而原本她便知这坠神崖召唤自己几年，一定是有非同小可的内幕。
如今看来，帝浔必是有求于她，若遂望没事，她尽可完全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但如今她要救遂望，便是给了帝浔谈条件的把柄。
只要能平安救出遂望，她不在乎付出多大代价，但如今不知帝浔到底所求的是什么，若因为她谈判占了下风，而让遂望多出一丝一毫的风险，她都不能接受。
对手是创世神，她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应对。
但即使对手是创世神，她也，绝不会示弱。
帝浔放下酒坛，终于露出一丝严肃的表情看着她：
“不逝山中的人，我劝你最好不要有救他的念头。”
荻小宸的目光冷了下来：
“做不到。”
“若是他自己也不希望你去救呢？”
“呵，这我早知道了，不然他为何千方百计地瞒过我？”
“若是你救了他，便会毁掉整个仙界呢？”
荻小宸猛地一愣：“你说什么？”
帝浔看着她表情的变化，满意地点了点头，再次一字一句地强调：
“我说，遂望若活，则仙界崩！听懂了吗？”
荻小宸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她觉得有些眩晕，但仍强撑着站稳，深吸了一口气，待稍平静下来，她冷冷地开口：
“原因呢？”
帝浔一摊手：“这种事，还是你亲眼看一看比较直观。”
说着她手指一勾，荻小宸惊讶地发现魂珠竟自己从乾坤印里飞了出来，浮在空中。
她心下一凛，这帝浔明明只是个思念体，竟还有本事从她的乾坤印里取东西，当下对她的提防又加深了一层。
帝浔看着她的神色，不以为然地一笑：
“啧，放心好了，我可没兴趣抢小姑娘的东西，姐这么一身正气光风霁月胸怀坦荡，怎么会有那种不良嗜好呢？”
荻小宸翻了个白眼，在今天之前她是万没想到，创世神原来是这个画风的。
帝浔伸手将魂珠轻轻一点，魂珠瞬间绽放出夺目的光芒，待光芒散去视线恢复，荻小宸发现四周场景已然转换。
少年小泽正被困在结界里哭喊，而前方是正在献祭自身、开启封印大阵的创世神。
竟是又来到了封印血魔那一刻的幻境中。
她正被献祭的创世神吸引了注意力，身边传来帝浔的声音：
“啧啧，真帅，帅呆了，我真佩服我自己！”
荻小宸：“……把我的感动还回来。”
幻境中一切都跟荻小宸之前看到的没什么区别，直到创世神身形消散，荻小宸皱眉问：
“这跟遂望有什么关系？”
帝浔说：“别急嘛，再往下看，仔细观察封印。”
于是她继续看着小泽在悲痛中成长为如今帝泽的模样，帝浔还在一边夸：
“这孩子长大了就是帅，随我……”
她没功夫理帝浔的神叨叨，只是紧盯着封印怕漏掉什么关键信息。
终于，在帝泽离开后片刻，封印有了异象。
先是原本已平静的封印突然泛起一层薄薄的黑光，然后中央突然一团黑雾似要冲出来。
然而就在黑雾出现后一瞬间，整个封印突然光茫大作，随即光芒不断向一点聚笼，最终笼成一朵小小的纯白色火苗。
那火苗看起来如此的微小，但却瞬间驱散了它周围的黑光，而这朵火苗紧接着便落在了封印大阵的中央。
一阵青白色的光芒从大阵中心点向四周铺开，须臾间便将所有黑雾和黑光压了回去，片刻后，整个大阵恢复平静，只是中央多了一束火苗，纯白中泛着淡淡的青光，静静地燃烧着。
荻小宸紧紧盯着那火苗，猜测着它的来历。
“这是世界的本源之灵，我封印血魔时为防止他破封，用本源之灵做了层保险，没想到当场就被激活了。”
“本源之灵？”
“没错，万物皆有灵，世界，也一样。”
荻小宸看着那熟悉的淡青色，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她有些凝重地问：“你是说，这本源之灵，竟是遂望的原身？”
【待续】
第148章 因为你
“你是说，这本源之灵，竟是遂望的原身？”
帝浔点点头，又摇摇头：“没那么简单。”
荻小宸疑惑地看着她。
帝浔看向封印大阵，语气中难得有了一丝严肃：
“本源之灵，代表的是世界之力，而它既已被激活，便成了整个大阵的阵眼。”
“……因此，本源之灵，联结了这整个世界和封印大阵，它既是这世界之灵，同时也是封印大阵的，阵灵。”
荻小宸喃喃道：“世界之灵……阵灵……所以他的修为才那么高……所以，他对世界的感知远超任何人，还能驱使仙鳐……”
帝浔长出一口气，语气又变回了原样：
“按说世界的本源之灵，不该有自我意识，但可能是受了封印大阵的影响，或者血魔的刺激？它在三十万年后，竟然化形了！”
她挥了挥手，景象顿时沧海桑田，待周围画面再次归于平静，荻小宸看到，那阵中央的火苗已成长为一束火焰，灵动地跳跃燃烧。
就在某一刻，火焰猛地涨了一瞬，而整个封印大阵共鸣似地发出一阵青白的光芒。
这光芒须臾间便向着火焰汇聚而去，片刻便汇成一个巨大的光球冲天而起。
光球绕着不逝山盘旋了几圈，终于缓缓降落在山巅，又过了片刻，光球再次汇聚，逐渐勾勒出一个修长的身形。
待这身形凝实的一刻，周身的一层光芒刹那间迸裂开来，化成无数光点随风散去。
荻小宸的呼吸顿时凝滞，怔怔地望着那个令她魂牵梦绕的身影。
青衫似湖，长发如夜，眸若星辰。
她亲眼见证了，遂望降临在这世上的瞬间。
“遂望……”她不由自主地迈步朝那个方向走去，走出了几步，才被帝浔的声音惊醒。
“啧啧啧，一个幻象而已，至于迷成这样嘛？”
荻小宸顿住脚步，狠狠地吸了一口气，又狠狠地吐气将肺部清空，转身紧紧盯着帝浔。
“若他真是阵灵，岂不是他在阵在，为何如今却要他以命来护仙界？”
帝浔耸了耸肩：
“灵在阵在，却不是他在阵在。”
荻小宸紧紧皱眉：“什么意思？”
帝浔冲山顶努了努嘴：
“你看看他刚化形时的样子，有没有觉得什么不对劲？”
荻小宸顿了顿，控制着激荡的心神细细向遂望看去，很快便发现了异常。
“他……神色，怎会如此茫然？”
帝浔一笑：“就是这样了，世界的本源之灵本就不该有独立的人格，可他意外化了形，便产生了人格，然而这人格却是不完整的。”
荻小宸没说话，静静地听着帝浔继续说明。
“事实上，他若人格一直这样不完整下去，封印大阵便也没什么问题，然而随着他仙龄的积累，在仙界四处游荡见闻，这人格便渐渐地，完善了。”
“而他独立的人格完善，便意味着，他已逐渐脱离‘阵灵’的本质，跟封印大阵的联系，也逐渐减弱。”
荻小宸闭上了眼，她的手有些颤抖。
帝浔的声音却毫不停顿：
“一万年前，他的人格终于即将完善，而封印大阵也是在那一刻到了第一个临界点，松动了一点点。”
荻小宸仍闭着眼，喃喃地说：“所以魔气外溢的时刻，也是他仙魂开始动荡的时刻。”
帝浔：“没错，虽说联系减弱，但却仍在，因此封印的动荡才会影响到他的仙魂。”
荻小宸突然睁眼着看帝浔：
“可是，若这样说，他只要修复仙魂，不是反过来也会让封印大阵更加稳固吗？”
帝浔点点头：“话是没错，这一万年来也正是因为他时常闭关固魂，才勉强维持住了大阵的稳定，没再出什么乱子。”
荻小宸紧紧皱眉：“那如今又为何……”
帝浔看着她的目光有些莫明的意味：
“可是后来，你出现了。”
“我？”荻小宸微惊。
“没错，你出现了，而且，他爱上了你。”
“……说清楚！”
荻小宸的呼息有些凌乱，她隐隐地有些明白，却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
帝浔的眼神中，有些许的怜悯：
“原本他的人格只是即将完善，只差最后一点，而偏偏你的出现，令他补全了最后的那一点——他懂得了情为何物。”
她顿了顿，才说道：
“从那一刻起，封印大阵便开始向不可逆的方向松动了。”
荻小宸踉跄了一下：“竟……是因为我吗……”
她猛地捂上心口，那里的尚未痊愈的伤又开始隐隐作痛，可她告诫自己必须坚持住，事已至此，她要做的是找出救他的办法。
她喘息着抬起头，问道：
“可是，他明明连自己的原身是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会知道你说的这些！”
帝浔看着她：
“他原本确实不该知道的，可就是这么巧，你进入帝宫秘境的时候，竟把他也带了进去，还让他接触到了魂珠……而他原本就是世界的本源之灵，魂珠里的世界记忆自然而然就被他接收了。”
荻小宸惊道：“难道从那时起就……”
帝浔打断她，一摊手：“光是这样还不足以激活那些记忆，可是后来，他又用魂髓果修补了仙魂……”
荻小宸又踉跄了一下。
“竟然……又是……因为我？”
帝浔的话毫不停顿：
“虽然这样说很打击你，但我只能说，没错，就因为他用了魂髓果，所以弄清楚了自己的身世、跟封印大阵的联系，以及，想要让封印大阵彻底稳固，他该怎样做。”
“要……怎样？”荻小宸的声音有些颤抖。
“回到封印大阵附近，做为实体阵灵去压阵，然后在血魔再次异动的瞬间，以全部仙魂入阵，回归阵灵最初的样子，大阵便可彻底修复。”
“阵灵……最初的……样子？”荻小宸后退了两步，“那岂不是……”
“没错，”帝浔肯定地说，“他的人格会消散，原本，阵灵便是没有自我意识的。”
“不、不可以……绝对不行！”荻小宸几乎是咬着牙说出口，“你既然找我来这里，你一定是有办法的对不对？告诉我，要怎样才能保住他！”
帝浔看着她，淡淡地说：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也是最合理的选择。”
荻小宸猛地上前一步紧盯着帝浔：
“合理？因为合理，所以，为了保护仙界，就要眼睁睁看着他，去死？”
帝浔突然又用那种似笑非笑的眼神盯着她：
“保护仙界？你搞错了，他的选择不是保护仙界，而是，保护你。”
荻小宸愣了半晌，仍是想不明白她话中的含义：“保护……我？”
帝浔轻叹一声，收起了幻象，两人又回到了湖心亭的场景。
她一转身坐在石凳上，支起一条腿撑着胳膊，一伸手酒坛便又出现她在手里。
她仰头灌了一大口酒，才再次看向荻小宸：
“我说丫头，来到仙界这么长时间了，你对自己身上的种种异象，就从来没起过疑？你就从来没想过，自己到底是谁？”
荻小宸闭上眼沉默了片刻，恢复了冷静。
她睁开眼，淡淡地说：“我不是你。”
【待续】
第149章 他眼里的刀山火海
帝浔点头一笑：“对，你不是我，这是个意外。”
荻小宸皱眉：“什么意思？”
帝浔抿了口酒，声音不紧不慢：
“就是说，你原本应该是我，可却变成了如今这个样子的你。”
荻小宸紧盯着她：
“说清楚点。”
帝浔耸耸肩：
“当年血魔那货入侵的时候，我隐隐预感到自己不是他的对手，所以除了封印大阵外，还想了另一个对策——我把自己的魂种送去了别的世界。”
“魂种内原本封印了我的全部记忆和人格，相当于我自己的分身，我设定让魂种在不同的世界诞生、游历、转世以锻炼魂力，让魂力不断强大起来，以便最终回到仙界的时候，有足够的实力干掉那个天杀的玩意。”
“谁知道过程中出了意外，魂种中的记忆和人格、以及一部分灵魂碎片在时空乱流中被冲散，最后转世的，是一个纯白如纸的小婴儿。”
“这孩子一直按照我预定的，一世世锻炼魂力，在最后一世灵魂达到预定强度的时候，正好遇到了一场危机，便直接激活了回归程序，回到了仙界。”
荻小宸静静地听着她的话，心中满是震惊：
“那场海啸……激活了我回仙界的程序……所以你是说，我的人格出现，只是因为你的魂种丢失了原有的人格和记忆？”
帝浔点点头，似笑非笑：
“明白了吗？你本不该出现在这世上。”
“我本……不该……”
荻小宸再次闭上眼，深深呼吸，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
帝浔的目的她大概明白了，但为了遂望，她不能认输。
睁开眼时，她又恢复了平静：
“可就算这样，这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帝浔仰头又喝了口酒：
“他恢复了世界记忆后便明白了你身世的真相，那你想想，若他不封住血魔，一旦血魔破封，仙界又有谁能跟他对抗？”
荻小宸轻声：“我吗……”
帝浔嗤笑了一声：“想得美，凭你现在这点程度，哪来的自信？”
荻小宸皱眉：“若不是我，那他又有什么好担心的，为何还要这样做？”
帝浔瞟了她一眼：
“血魔一旦破封，若你还是现在的你，全仙界便无人能敌过他，到时整个仙界葬送，你还活得成？”
“可若你想要获得打败血魔的能力，就必须觉醒原本创世神的记忆和人格，你手上的魂珠就是我为了应对这种事，而留的保险。”
荻小宸明白了，静静地看着帝浔：
“所以血魔若是破封，我便没有选择，只能让创世神的人格覆盖掉我自己的，变回你。”
她的心隐隐作痛，遂望知道，他全都知道……自他用魂髓果修复了仙魂后，便已，知道了一切。
她又喃喃地说：“可我还是有些事不明白……”
帝浔看懂了她的想法，伸手朝魂珠指了一下，说：
“魂珠已被我激活，若是关于他的事，你自己拿着去看就行了。”
荻小宸看着她：“最近的事也能看到？这魂珠不是几十万年前留下的吗？”
帝浔点头：“世界记忆都是联动的，只要是在这个世界上发生的事，它都会记录下来，你想看什么，自己用思维去搜索便是。”
于是荻小宸深吸一口气，把手伸向了魂珠。
景色变换——
荣耀秘境，山顶，她看见自己晕倒在遂望怀里。
她看到遂望在最后关头，以身体把她牢牢护住，接下了血魔的全部攻击。
她看到他境界恢复后，血魔狂笑着说——你竟然，爱、上、她！我可得好好感谢你！
她也看到血魔对他说起他的原身——你若不知，定会悔恨终生！
她终于明白了遂望当初问她那句话的含义：
如果有一件事，不管做与不做，都是错，你会如何选择？
可她告诉他，她一定会选择义无反顾地去做——正因为这样，他才下了决心，炼化了魂髓果。
对他来说，相当于催命符的，魂髓果……
她忍着心中的痛，再次控制魂珠，景色再变——
荣耀秘境，瀑布后的山洞，遂望把手伸向魂髓果的那一刻。
她静静地看着。
她看到遂望只花了三天，便已将魂髓果全部炼化吸收完毕，待睁开眼时……那眼神中，全是不敢置信，随后，就变成了深深的，绝望。
她看到他跪倒在地，弓着身体把手捂在心口上剧烈地喘息，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他花了七天七夜的时间逐渐平静下来，最后终于，一动不动。
而当他再次抬起头时，她看到了他眼中的决绝。
他带着这股决绝向洞口走去，在即将被她发现之前，他闭上了眼，静静地伫立了许久，待再次睁眼时，那眼中，只剩下面对她时的，温柔。
……
荻小宸一边抹着脸上的泪，一边不停地翻看他和她过往的一幕幕。
她看到，他以一曲《绮梦》催她入眠，将她的房间布上结界。
然后只身一人进入秘境深处，取龙息草、抽仙魂、渡仙泽，仙儡荼蘼就此诞生，而他闭上眼喃喃地说：
“小宸，我知你定会恨我……可我宁愿，你恨我，也不会允你消失在这世间……”
……
她看到，在鹤鸣秋月那夜，她说要他娶了她的时候，他紧闭双眼一边疯狂地拥吻她，一边默默地流泪，而最后，他把她的头按在胸口，才终于睁开了眼。
他对她说“我娶你”的时候，眼中是无尽的凄苦和绝望。
……
一幕又一幕……
“小宸……我真的……好爱你……”
“你值得……被珍惜……不早了，睡吧。”
“小宸，我爱你爱到，恨不得把心掏给你！”
“你愿嫁我，此生足矣。”
……
她第一次以旁观者的角度去看他和她的种种过往，在他每一声温柔情话之外，那些她看不到他表情和目光的时刻，这一次，她终于看清了。
看清了，他眼中常常流露出的，那些绝望、凄苦、还有决绝。
可他面对他的时候，那些温柔是真的，那些喜悦是真的，那些浓浓的爱意，全都是真的。
他就像一个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人那般，无比地珍惜着和她在一起的每一份每一秒，拼尽全力地疼她宠她，为她营造出一个又一个甜美无比的回忆。
只有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他才独自默默承受着绝望，悄无声息地舔舐着自己的累累伤痕。
……
她看到两人在泾临，分别进入不同的试衣间，试穿喜服。
可他却在进去后没多久就走了出来，一挥手便用结界把试衣间封得严严实实。
然后，她看见他，在她的试衣间门口，隐去了身形。
她猛地记起那一天，她感觉到的那份心悸，竟然是他，一直在看着她穿上大红喜服的样子。
此刻她无比地明白他为何会如此，因为他知道若他现在不悄悄地看她一眼，便再也没机会，见到她穿喜服的模样了！
试完喜服，她扑进他怀里，欣喜而忘情地主动吻了他，他紧紧地搂住她，对她说：
“小宸……我真的是……太开心了……”
此时此刻旁观的她，终于看懂了他眼里的，刀山火海。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