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章 戒指
高源见沉丛云终于听进去了,他也道:“老话说的好,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沉大夫,机会就在不远的未来了,就看你抓不抓得住了。”
高源一句话就把沉丛云从无限幻想中拉了回来,他问:“怎么说?”
高源点他:“可不能再藏私了,那些卫生员要是学不了多少,我们的打算可就全泡汤了。尤其是让领导知道你藏私,以我们现在这些领导的性格,嚯嚯……你那些美事儿可就全别想了。”
沉丛云脸上闪过犹豫之色,过来半晌,他才说:“我尽量教,他们能学会多少,就看他们自己的本事了。”
“好。”高源微笑着点点头,他知道以沉丛云这老家伙的性格,他是铁定会藏私的,但经过自己这一番游说,至少他还是会教一些真东西。这样,再面对未来的困局,至少他们还能稍稍多一些手段。
沉丛云跟高源保证之后,拍着自己的胸脯,兴冲冲地出门了。
高源也从屋内出来,刚出门就看见胡仁华和黄文定两人窝在门口,两人皆是抱臂在胸前,一脸嫌弃地看着高源。
高源看他们一眼,一句话没说,直接就走了。
等高源走后,胡仁华才把手放下来,他有些疑惑地问:“哎,黄医生,他这是在给沉大夫画大饼充饥吗?”
黄文定看着胡仁华,微微摇了摇头。
胡仁华问:“不是?”
黄文定则说:“高大夫把你的活儿都给干了,你都还不知道呢。”
“啊?”胡仁华一愣,而后笑道:“那也挺好,我还省事了。”
黄文定无奈摇摇头,这个院长闲的都快躺平了。
胡仁华现在心态挺好,还美滋滋呢,现在除了制霸宇宙之外,已经没有什么别的事情还能放在他这个大院长的眼里了。
……
后,沉丛云背起了行囊,去县城教授外治法了。
只是要出发的时候,沉丛云在门口等了一口,车夫老王催了又催,沉丛云还是磨蹭了很久,可却还是没等到两个儿子出来送他。
“唉……”沉丛云沉沉叹了一声。
高源往后看了看,扭头宽慰道:“会好的。”
沉丛云也只能苦笑一下,而后一屁股坐上了老王的牲口车,意兴阑珊地说:“走吧。”
老王拿着鞭子赶着车走了。
高源望了一会儿沉丛云的背影,直到对方转入了拐角,高源才转身回来,进了大门才发现围墙后面躲着的严宽和严仁,他看了过去。
这两个小伙子的神色也变得不自然起来。
严宽低着头,一言不发地走了。
严仁对着高源露出了尴尬之色,而后也赶紧跟着他哥哥走了。
高源也颇为无奈。
……
秋去冬来,秋收之后,大食堂倒是又煮上了肉,大家也总算吃几顿好的。
社里的公益金也终于下来了,卫生院的财务状况也终于好转了。
农民一年到头手里没几天是有钱的,秋收之后,算是一年中最有钱的时候了。高家自然也是如此,高父高母已经在盘算着家里的钱了,准备给高源置办结婚用的东西。
高源这段时间也在社里忙“三建立”和“三到田”的事情,他也是一个村子一个村子指导过去的,他们张庄的卫生员培训工作做的最好,每个生产队都有负责的人,所以推进的进程都还是很快的。
高源也把工作带到了自己村子,等他回到村子的时候,大家都在朝他打招呼,村里人也都知道高源要结婚的事情了,生产队大食堂的师傅也跑来询问他日子定在了哪一天,他好提前准备办结婚宴席。
高源也数次感谢村人的热情,遥想前世结婚时候的冷清,甚至很多客人,父母都要多次去请,人家才不情不愿过来。再看这世,连不沾亲不带故的,都很想来献上他们的祝福。
两世为人,两世相比,高源不禁感慨良多。
“都回去吧,都杵在这里问小源,能问出个啥来,有什么问题啊,都回去问他爹妈吧。”杨家爷爷拄着拐出来了。
村里人调笑几句之后,也都散了去。
“爷。”高源上前。
“小源呀。”杨家爷爷对着高源露出了微笑。
高源看向了杨家爷爷,前世的杨家爷爷两年前就已经病逝了,并没有活到现在。只是这两年过来,杨家爷爷倒是显得苍老了很多,他道:“爷,这外面风大,你还是回屋歇着吧。”
杨家爷爷拄着拐,斜眼看高源:“怎么,觉得我老了,一点风,一点寒都受不了了?”
高源:“怎么会呢。”
杨家爷爷伸出了手,说:“不然咱爷俩掰掰腕子?”
“这……”高源讪笑两声。
杨家爷爷收回了手:“老咯,连掰腕子都要被人嫌了。”
“爷爷。”高源有些为难。
杨家爷爷看着高源,说:“我记得你小的时候就喜欢跟我掰腕子,每次都输,脾气还挺倔,总说等你长大了一定能掰赢我。现在啊,你终于是长大了,要娶媳妇了。你小时候说过要掰赢我,真的做到了,只是啊……”
高源抬头看杨家爷爷。
杨家爷爷叹息道:“是秀英没这个福气啊。”
高源说:“这对她来说,是件好事。跟着我,以后要吃很多苦的。”
杨家爷爷沉默了很久,才从身上掏了掏,他说:“很早之前,我就打过一个小的银戒指,本来是打算送给你跟秀英的。只是你们没这个缘分,咱们也做不成亲爷俩,但我还是想把它给你。”
高源呆住了,别看就这么一个小戒指,杨家爷爷要攒多久的钱呀。
杨家爷爷小心地打开一层层的布包,他开着玩笑说:“你也叫了我这么多年的爷爷,这个小戒指,就当再多买几年你叫爷爷的时间吧。”
“爷爷。”高源眼眶都红了。
杨家爷爷却是笑了。
而后,高源结婚。
高源早就没有了爷爷,所以在结婚的那天,高源告诉温慧,他还有一个爷爷,就是杨家爷爷。
温慧也带上了杨家爷爷早早就打了的一枚已经有些发黑的银戒指。
杨德贵难得没有作妖,只是给他们鼓了鼓掌。
杨秀英的神色也很平静,似是毫不在意一般。
而时间,也来到了第二年。
第二百三十九章 吃肉
“高大夫。”
高源寻声看去,见是黄文定在喊他。
“怎么了?”高源扭头询问。
黄文定朝他招手,说:“快来,快来。”
高源有些疑惑,但想来黄文定也不是个乱来的人,找他肯定有事情,他便赶紧上前,只是嘴里又问了一句:“怎么了?”
黄文定打开自己的宿舍门,对高源道:“走,跟我进屋。”
高源微微一滞,他说:“啊……我结婚了。”
“啊?”黄文定自己也愣了一下:“你说啥?我……我……嘿,你这家伙!”
高源赶紧说:“好了,好了,聊正经的,你刚从省城回来,是不是给我带啥了?”
“没了!”黄文定没好气喷了一句。
高源上前:“别嘛,一句玩笑话。”
黄文定奇奇怪怪地看了看高源,他说:“婚姻还真能改变一个人,你以前不是从不开玩笑的嘛,现在还挺愿意来上两句无聊的玩笑话。”
高源只是微笑,没有作答。
黄文定对着高源招招手,赶紧进了自己屋。
高源也跟着进去。
黄文定从柜子上面拿下来一个大布袋子,他说:“给你带了两罐奶粉,你爱人不是怀孕了嘛,给她补补,这东西省城也很紧俏,我们家也是托了很多关系才拿到的。”
“谢谢,谢谢。”高源忙道谢,他问:“多少钱,我给你。”
黄文定却道:“这都不是钱的事情了。”
高源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又说了一声:“谢谢。”
黄文定摆摆手,又拿出一个小罐子,说:“我从家里带了一罐子肉回来,你也好久没吃肉了吧,来一块。”
说着,黄文定打开了罐子。
饶是以高源的心性,也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黄文定往前推了推:“来一块嘛。”
高源看了看里面白花花的肉,他问:“你不是不喜欢吃肥的吗?”
黄文定轻轻叹了一声,苦笑道:“以前有的选,我当然不爱吃肥的。现在就咱们这条件,我胃里是一点油水都没有了,不说别的,我到晚上胃里都难受。干不拉几的瘦肉,哪有肥的香。”
黄文定拿了一双快子给高源,问:“要不给你热热?”
“不用麻烦了。”高源回了一声,就往四边看了看。
黄文定问他:“你在找什么呢?”
高源说:“我想去把饭盒拿来,把这块肉给我爱人带回去,她也好久没吃肉了。”
黄文定无语了,他无奈道:“行,你先吃一块,再给她带几块回去,行吗?我也就这么点了,你也别拿太多,我还得给安琪送点。”
“哎!”高源忙点头:“你追求安琪还没成功啊?”
黄文定苦笑着摇摇头:“你还说呢,她别是心里还想着你吧?”
高源道:“怎么可能,我都已经结婚了。再说了,我跟她本来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就一个本分的乡下人,她是吃烤土豆都得用刀叉的大小姐,你们俩人才般配。”
黄文定琢磨了一下,觉得也很有道理,可又觉得有点不对劲:“哎,你听你这话里的意思,好像是在说我娇气了?”
高源笑着摆摆手:“没有没有。”
黄文定把罐子抱起来,没好气道:“到底吃不吃,不吃,我就端走了。”
“吃,吃。”高源忙拿起快子,夹了一块肥的,然后又小心沾了沾罐子旁边凝固的白色荤油,蘸的满满当当之后,再送到嘴里去。高源闭着眼睛,慢慢嚼下去。
口腔里的温度把荤油慢慢融化开来,牙齿轻轻咀嚼着肥肉的脂肪,满嘴的油香味几乎都要冲到天灵盖了。高源好一通嚼,才终于依依不舍地把这块肉给咽下去了。
“啊……”高源往外吐出一口气,满嘴喷出来的都是肉香。喷到一半,他才突然意识到什么。便赶紧用手捂住了嘴,又赶紧空着嘴巴往下咽了咽,似乎是想把剩下的那点油香也一起咽下去。
黄文定都看呆了,他也下意识咽了咽口水,说:“我怎么还看饿了呢?”
“失礼了。”高源尴尬一笑,而后又用舌头舔舐牙缝的残余油花。
“哎!”黄文定看到高源这模样,他也有些惆怅,就说:“今年春旱这么厉害,估计收成会受到很大影响。你说咱们这些吃公家饭,吃商品粮的,都也这么难了……唉,不说了。工作也是个问题,我需要的那些西药一直没货,我都跟上面催过好几次了。”
说到这里,高源神色也忧虑了很多,他说:“现在进中药也很难。”
黄文定有些意外:“中药也很困难吗?”
高源点点头:“农业上遭了灾,中药又怎么能好呢,中药也是种在土里的。现在国内绝大部分老百姓又还是以吃中药为主,所以这个缺口就很大。”
黄文定一拍手:“得,咱们也快揭不开锅了。”
高源沉凝着眉头。
黄文定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突然问:“你之前推广中医外治就是为了现在?”
高源只是微笑着摇摇头,说:“谢谢你的肉,我等下再拿饭盒过来。”
说完,高源就先出去了。
“哎!”黄文定一下没叫住高源。
高源出了门,一个转身就遇到了李胜利。
“高大夫,我正找你呢。”李胜利朝着高源走来。
“怎么了?”高源询问。
李胜利对他道:“高大夫,来了一个女病人,说想找你给她看看。”
“好。”高源点点头,跟着李胜利过去,他问:“什么病啊?”
李胜利有些犹豫地说:“说是……中邪了……”
“什么东西?”高源扭头看李胜利。
李胜利忙说:“不是,这是病人家属说的。我当然批评他们了,这种封建迷信怎么能要呢。但是吧,这种病,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我也只能说是中邪了。”
高源皱眉,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挥了挥手,说:“走吧,先去看看。”
两人走到前面的门诊楼里,去了诊室,见到了病妇,她的男人陪在他身边。
李胜利进去跟他们说:“高大夫过来了。”
第二百四十章 脏躁
两人都抬头,病妇刚抬头看见高源,脖子就突然一缩,似是看见了什么恐怖的东西,脖子上的汗毛根根立起,整个人也忍不住瑟瑟发抖了起来。
“怎么了?”高源出声询问,走了过来。
病妇似乎很惧怕高源,赶紧往男人身后躲,头也不敢抬。
看到这情况,高源不敢再上前,只是疑惑地看着男人。
男人扭头过去问妻子:“怎么了,你又看到啥了?”
病妇悄悄抬头看一眼高源,眼中都是惊恐,她呼吸紊乱,声音发颤地说:“他……他身上有个人……”
高源皱眉,问:“什么人?”
病妇又往男人身后缩了缩。
男人又催促道:“大夫问你话,你就说呀。”
病妇小声道:“是跟他长得一样的人。”
男人露出疑惑之色。
病妇又颤声道:“但是……但是他戴着镣铐,他是个坐牢的人,是要被杀头的人。”
高源一怔。
男人赶紧骂道:“哎!你别胡说!”
病妇赶紧低下头,神情惊恐。
李胜利觉得有些好笑,然后扭头看高源,却发现高源的有些呆滞。
男人满是歉意地对高源道:“不好意思,高大夫,她……她被鬼上身了,说话湖里湖涂的,你别见怪。”
高源微微摇头,呼吸稍稍粗重了一些。
李胜利没好气道:“都跟你说了,别说什么封建迷信的话,你之前喊魂求符有用吗?有病就要找大夫,说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是吧,高大夫?”
李胜利转头看高源,却发现高源还是心不在焉。
李胜利见高源没有理他,他又问了一声:“高大夫?”
“嗯?”高源这才转过头,看了看李胜利,又看病妇,他说:“哦,没事,你们继续说。之前有没有发生什么,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男人轻轻叹了一声,说:“之前我俩要了一个孩子,但是那个孩子生下来就不怎么成气,几个月就没了。她那时候就天天哭,天天哭,我也忙,也没时间管她,再后面,她就变成这样神神叨叨了。”
“喏,你们看,她现在就离不开人,不管到哪儿,都会紧紧抓着我的衣服,”
高源闻言微微颔首,再看病妇,病妇还是畏畏缩缩,不敢看他。
这时,沉丛云从外面走进来了,见高源在里面,他说了一声:“高大夫,你在这儿,我正找你呢。”
高源刚回头,就听见后面病妇发出一声恐惧的叫喊:“啊!”
高源立刻回头,却见病妇瑟瑟发抖,紧紧地抱住了男人,完全不敢把头伸出来,惊恐的无以复加。
“这怎么了?”沉丛云自己还先愣了一下。
高源也有些疑惑:“是突然加重了吗?”
男人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回头问:“怎么了,怎么了,你说话呀,这大白天的,什么妖魔鬼怪能出来?”
病妇脸色煞白,身子剧烈颤抖起来,头上冷汗涔涔:“他……他他他……”
男人扭头看一眼沉丛云。
沉丛云也很疑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问:“我怎么了?”
病妇惊恐地说:“他是死人,他已经死了。”
高源豁然转头看沉丛云。
沉丛云脸一黑:“好家伙,你这女同志,可真会聊天啊。”
男子也尴尬不已,好家伙,又得罪一个人,他忙道歉:“不好意思,她病了,脑子不清楚。”
沉丛云有些无语,但也没法跟病人计较,他就摆了摆手,说:“算了,高大夫,你先治病,我等下跟你说。”
沉丛云转身出去了。
高源看了他的背影好一会儿。
李胜利问:“高大夫,她这是什么病?”
高源回过头,说:“脏躁。”
李胜利没听懂:“脏躁?”
高源点点头:“之前为了快速培养你,都是教你速成的医术,但如果你真要有所提高,还是要多读经典医书,尤其是伤寒论和金贵要略。”
李胜利答应一声:“哦。”
高源说:“脏躁的这个病最早就是记载在金贵要略里面的,主要是妇人病,说妇人常常悲伤欲哭,神神叨叨,如见鬼神。情绪很不稳定,喜怒悲无常,无法控制自己,还会不停打哈欠,称之为脏躁。这个病,多发于孕期和产后,主要是精神上和情志上的异常。”
李胜利点点头,听明白一些了。
男子紧张地问:“不是鬼上身?”
高源摇摇头:“不是,这是病,得治。”
男子又问:“那好治吗?”
高源说:“我先看看吧。”
“好,好。”男子忙答应着,然后又劝抚和安慰了好久。病妇才渐渐放下恐惧,愿意让高源给她诊治。
高源收拾一下心情,上前诊断。病妇面色青,舌色如常,脉弦。
“怎么样?”男子紧张询问。
病妇又躲到他的身后,紧紧地抓着他的衣服。
高源思忖了一下,说:“用甘麦大枣汤试一下,这个方子很简单,就小麦,大枣和甘草三味药,也不贵,是专门治妇人脏躁的。”
“哎,哎。”男子忙答应着。
高源给他们写了药方,李胜利去抓药的时候却又遇上问题了,他跑回来说:“药房没小麦了。”
高源皱眉:“小麦也没了吗?”
李胜利说:“小麦本来用的很少,所以没备多少。那些常用的药,现在都缺货了,就更别说这个了。”
高源又问:“那……”
不等把他说完,李胜利又打断道:“外面估计也没了,去年的麦子都磨了,种子也都种下去了,地里的都旱死了,我上哪儿找去?不然去公家的备战公粮仓里问问?”
高源无语了:“少动这心思。”
李胜利一摊手:“那咋办?”
高源说:“找点面粉来,用面粉也是有效果的。”
李胜利一滞。
高源又问他:“怎么了?”
李胜利摸了摸自己肚子,无奈地说:“我都多久没见着细粮了,上哪儿找面粉去?”
高源没好气道:“你问我啊?自己想办法去!”
李胜利没了办法,废了好大一通劲,跑了好几个大食堂,用了大半天时候,找了好几个领导说情,才弄到一小把面粉。
幸好,病妇服用效果很好,两剂而愈。
但高源却开心不起来,反而更加忧虑了。
第二百四十一章 鼻衄
高源去找了沉丛云,问:“沉大夫,找我什么事?”
沉丛云赶紧站起来,对高源道:“还是药材的事情。”
高源一听就皱眉了。
沉丛云见高源皱眉,他搓着手,挺不好意思地说:“高大夫呀,你不是跟齐主任关系好嘛,要不你去给说说,让他们再送一些药材到我们卫生院来。你看药房,啥啥都没有了,这还怎么开方子呀。”
高源看他,说道:“你倒是挺积极啊,胡院长都没找我来聊这事儿,你倒是主动上了。”
沉丛云嘿嘿笑着,老脸挤成了菊花,他说:“我也是咱们卫生院的一员啊,这种事情我当然也要操心呀,咱得争做主人公啊。”
“哼。”高源轻轻哼了一下,然后说:“现在哪里来的药?全国都缺中药,你当就咱们这里没有啊?”
沉丛云一噎,他也知道这是实情,他道:“那……那能不能让齐主任那边优先照顾一下我们啊,等药材到了先往我们这儿送。”
高源道:“你这都什么思想?有没有集体观念了?”
沉丛云为难地看着高源。
高源上下看看沉丛云:“再说了,你是一个外治高手,可以先用外治法来治病人。跟其他医生相比,你对药材的需求并不是那么迫切的。”
一听这话,沉丛云顿时叫苦连天:“哎哟,你还说呢?我倒霉就倒霉在这个外治上了,之前外面的人都不知道我有这手艺,我还能过几天安生日子。”
“去年你非要带着我王汉章那里展示一下,还让我教授其他公社卫生员外治手法。这下好了,全县人都知道我会外治了,我可以不用药了,收费还更低。”
“去年到现在,我歇过一天吗?现在药材短缺,你们是轻松了,来什么病人都推到我这边来,我过的是人日子吗?我这两只手啊,现在吃饭碗都端不起来,晚上都疼的睡不着觉。”
沉丛云给委屈坏了。
高源也叹了一声,他一早就猜到了沉丛云找他的原因了,可现在他能有什么办法呢?他道:“这也怪你,你要是好好教他们,把他们都教成才了,你现在不也能轻松点吗?”
沉丛云不乐意了:“你说的轻松,这是学医,你当喝水放屁呢,说来就来?他们自己学不明白,还怪我教的不好吗?再说了,就他们学的这些,那当年多少人跪在我家门口都求不到呢,还有什么不知足!”
高源滴咕:“有这么难吗?”
前世他也就是跟着沉丛云学了三天而已,后来就是靠着自己琢磨和实践,虽然不敢称为高手吧,但是应付普通疾病,也还算是手到擒来的。这些人学了那么久,还学不明白吗?
沉丛云蹲在地上,把手一盘:“不干了,干不了了。”
高源不满道:“你这么早就撂挑子了?”
这时,一个少年捂着鼻子过来了,旁边陪着的是他的母亲,他母亲问:“沉大夫在这里吗?哎,沉大夫你咋蹲在地上了,我正找你呢。”
沉丛云抬头看去,问:“咋了?”
高源也看了过去,见少年的指缝出还在渗出鲜血,他微微皱眉,问:“是在流鼻血吗?”
少年母亲忙说:“对对对,就突然流鼻血,怎么弄也停不下来,我们也没办法了,所以赶紧送到卫生院里来了。前面去找了赵焕章大夫治,赵大夫说让我们来这边找沉大夫,说沉大夫不用药就可以治。”
沉丛云骂道:“赵焕章是什么狗东西啊,又把病人推给我,生产队的驴也不能这样干啊!”
少年和他母亲都是一愕,他们才说了这么一句,沉大夫怎么反应这么大啊?
高源没好气道:“发牢骚有用吗?病人都上门了,你赶紧给我起来干活!”
沉丛云却蹲在地上耍赖:“我不,谁接诊的让他们找谁去,赵焕章不是有能耐吗?让赵焕章把这孩子治好啊,都把人推给我是怎么回事?”
高源脸沉了下来:“你起不起来?”
沉丛云感受到了寒气,稍稍缩了缩头,他不敢硬跟高源对着干,就只能说:“我治不了,流鼻血我能怎么办?外治法又不是万能的,让他们找赵焕章开方子去。”
高源道:“你之前在王局长面前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人家内治能干的,你外治全能干。”
沉丛云赶紧解释:“那……那……那不是在领导面前要表现嘛,实际上,我哪有这能耐啊。”
高源点点头,倒也不生气,就说:“好,那这个病人我来治。”
沉丛云抬头看高源,然后又继续抱蹲,谁也不理,谁也不爱。
少年母亲马上说:“高大夫,你愿意出手呀,那可太好了。可是……可是,赵大夫说现在医院里面药材不足……您这……”
高源看了一眼沉丛云,说:“谁说我们卫生院就沉大夫一个人擅长外治了?”
少年和他母亲都是一怔。
沉丛云却是撇了撇嘴,什么都没说。
高源把病人引过来,让他躺好,然后说:“手拿开。”
少年把手拿开,高源发现他的鼻子里面塞着棉花,但棉花早就被血给渗透了,还不等他去把棉花给摘下来,少年扭头,就从嘴里吐出来一口鲜血。
他母亲吓一跳:“这咋还吐血了?”
高源皱眉道:“躺下之后,血不从鼻出,就从嘴里出来了。”
少年母亲满是担忧。
高源看少年,他可脸上血迹模湖,甚是狼狈,地上也是血水狼藉。面色苍白,神情疲倦,口唇澹白。高源出声询问,发现少年现在声微息短。
蹲在地上的沉丛云也忍不住看了过来。
高源亦是微微蹙眉,少年很明显是失血过多,这些症状都是失血过多导致的。现在虽然还没有到很严重的地步,可若是再止不住血,任其发展下去,那可就真的麻烦了。
高源道:“先漱个口,然后舌头伸出来,我看一下。”
少年漱口之后,把舌头伸出来,舌色赤而无苔,如剥膜的猪腰子一般。
沉丛云喃喃道:“阴虚舌,哎,高大夫,你这行吗?”
高源瞥了他一眼:“不治就别废话。”
沉丛云一甩手,自讨了个没趣。
第二百四十二章 打赌
稍稍给少年清理一下,高源扭头问一旁蹲着的沉丛云:“沉大夫,要不要来打个赌?”
“什么?”沉丛云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他哪敢玩这种禁忌东西:“不赌,不赌,不赌,我可不跟你玩这个。”
高源却说:“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沉丛云道:“你就是说破大天来,我也不跟你赌。”
高源问他:“那你就不想知道怎么赌?”
沉丛云下意识问:“怎么赌?”
高源指了指少年:“就赌我多久能止住他的鼻血。”
“呵呵。”沉丛云笑了两声,然后一摆手:“你别跟我来这一套,你就算说你能一秒钟就把他的鼻血给止住,我也相信,我反正不赌。”
高源一噎,这老家伙还挺贼,他又问:“那你就不想知道赌注是什么吗?”
沉丛云上下看看高源,问:“那你想赌什么?”
高源道:“就赌以后谁用外治法治病……”
不等高源话说完,沉丛云就道:“嘿,我就知道你得说这个,反正我没这么大本事,我可不能包治百病,你要是有这本事,就全拿去自己弄。”
高源说:“哎,我想跟你说的就是这个。如果我把他用外治法治好了,以后卫生院里外治的活儿就交给我,你以后别插手了。”
“啊?”沉丛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还反应了好一会儿,等确定自己没听错,他才愕然问高源:“你没说错?”
高源却道:“当然没有。”
沉丛云给逗乐了:“嘿,你还舍己为人,赌了,赌了,我赌,来来来,一言为定,谁反悔谁是狗!”
高源瞥他一眼,呵了一声,什么话都没说,就去取了一根细线来,剪成两段,找到少年的中指的第二、三节指缝横纹处,用细线紧紧缠绕上。
沉丛云看的一愣,问:“这又是什么新奇方子?”
高源说:“一个小验方而已。”
沉丛云问:“治鼻衄?”
高源点点头,然后拿过来了针灸盒,从里面取出毫针,扶住对方的鼻子,然后急刺双侧迎**。迎香为治鼻之要穴,可以治鼻衄,也可以治鼻不闻香臭。
一番行针之后,少年母亲惊奇地说:“是不是流的没那么厉害了?”
少年下意识摸了摸鼻子,然后抽掉了鼻子里面的棉花,可是哗的一下,一滩鼻血下来了,弄得身上脸上都是,狼狈极了。
沉丛云悄悄捂了捂嘴,有点想笑,但也没敢笑。
“你没事吧?”少年母亲一下紧张了起来。
少年赶紧手忙脚乱擦着身上的血。
少年母亲也赶紧过来忙:“快躺好,你这孩子,把棉花摘下来干什么?快头抬起来,哎呀,哎呀,哎呀……”
高源却说:“头先别抬,拿个棉花再塞一下,你没发现血流已经变小了吗?”
正被弄得手忙脚乱的少年和少年母亲齐齐一愣,少年母亲扶住少年的头,仔细看了一下,发现对方的鼻血流量真的变小了:“哎?”
她露出了惊奇之色。
高源又拿来两个棉球:“继续塞好。”
少年母亲赶紧把少年把流血的鼻子塞好。
高源拿过少年的手,找到孔最穴,在上面消毒之后,行针针灸,等得气之后,再行补法。
沉丛云看着高源的针刺操作,也不由微微点头,他觉得高源也还是有两下子的嘛。
高源却是心无旁骛地专心行针操作,一番补法之后,原本少年流血不止的鼻子,竟渐渐止住了血。
“哎呀,不流了不流了,终于不流了。”少年母亲大松了一口气。
高源见少年鼻衄已止,他也没拔针,就说:“先留针吧。”
“哦。”少年小心地答应。
少年母亲赶紧去询问儿子情况,流了那么多血,现在也不知道有没有好一点。
高源看向了一旁蹲着的沉丛云,他问:“你腿不麻吗?”
“啊?”沉丛云低头看一眼,而后才意识到:“完了完了,站不起来了,看入神了,都给整忘了!”、
高源无语地摇摇头。
沉丛云赶紧抬起手:“高大夫,快来扶我一把。”
高源都要服了这个老六了,但是现在也没办法,他只能上前勉强把这个老家伙给搀扶起来。
沉丛云腿都麻了:“不行了不行了,站不住了。”
高源哪里肯管他,直接把他往椅子上一丢。
“你轻点。”沉丛云发出惨嚎声。
这动静大的,少年和少年母亲两人都来了过来,他们还以为这两个大夫打起来了。
高源懒得跟掰扯,就道:“服输了吗?”
“什么?”沉丛云忍着腿麻看高源,然后反应过来:“哦,那个啊,行,你赢了,以后外治的活儿都交给你。别让赵焕章再找我了,都去找你治吧。”
高源点点头:“行,那就一言为定了,不能反悔了。”
沉丛云道:“早说了,狗才反悔呢。”
高源嘱咐道:“成,那等到时候大领导过来看我们这里的外治医术成果的时候,你可别跳出来啊。”
“行啊。”沉丛云刚张嘴就觉得不对了,他豁然转头:“什么?什么大领导?”
高源道:“呵呵,已经跟你没关系了。反正你已经走了九十九步了,登顶的最后一步就让我帮你走吧。”
说完,高源就转身出门了。
沉丛云顿时急的屁眼子都快冒火了:“什么领导啊,你说啊,喂,高大夫你别走了。”
沉丛云想去追,可是腿麻的根本站不起来。
然后少年和少年母亲就看到让他们难忘的惊奇一幕,远近闻名的沉丛云大夫竟然扑倒在地上,跌跌撞撞往前爬,边爬还边大声哭嚎:“高大夫,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
……
高源去黄文定那里取了奶粉和肉,给温慧带了回去,温慧现在肚子也大了,已经不上课了,去了复村,由高父高母来照顾她。高源反正隔几天就会去巡诊的,也就会回家一趟。
今天拿了东西,高源也就早点下班往家赶去,终于在天黑前赶到了。
刚到家,就看见院子里面高母在煮什么东西。
“妈,你煮什么呢?”高源疑惑发问。
高母一回头,见是高源过来,她下意识就想着要拦。
第二百四十三章 营养不良
“怎么了?”高源出声询问。
高母见是高源过来了,松了一口气,然后又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高源问:“你煮什么呢?”
“嘘!”高母赶紧压低了声音,然后说:“小声点,别让别人听见。”
高源有些疑惑地上前。
高母给他打开锅盖。
高源往里看去,见锅里煮着半个半个的土豆,他问:“哪里来的土豆?”
高母小声说:“你弟后半夜去地里找的,这些是之前没挖干净的,寻摸了半夜才找到这点,好多都烂了。不过没事,削一削,剩下的也还能吃。你可千万别说出去啊,被人知道可不得了。”
高源听得一阵阵心酸。
高母往里面撒了点盐,问:“你饿了么?也吃一碗吧?”
高源摇摇头:“我带了肉回来,一起煮进去吧。”
高母惊愕道:“现在还有肉吃?”
高源点点头。
高母往里看,她说:“快拿进去给慧吃吧,她有身子了,得吃点好的。”
高源说:“给她带奶粉了,肉就一家人一起吃吧。”
高母赶紧拦着,死活不肯。
高源却不管那么多,把饭盒打开,把里面那可怜兮兮的三块肉都给倒了进去。
“哎,你,你这孩子怎么说不听呢!”高母都急了。
高源拿勺子往里面搅一搅,他说:“那这样吧,肉给慧吃,这些荤油化在锅里,大家一起吃。”
见儿子已经把肉倒进去了,高母也没办法了,只能无奈点点头:“行吧。”
土豆煮好端进去,高母小心地把大门和院门都关好,还插上了门栓,生怕被人看见他们家在吃土豆炖肉。
现在正是闹饥荒的时候,别说吃肉,连饭都不饱。以前是忙时吃干,闲时吃稀。现在忙时都是清汤寡水,瓜菜代粮。所以别看就这么点油花,一家人的那空乏已久的肚子都齐齐咕咕叫了起来。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都有点不好意思。
高源摇摇头:“行了,吃吧。”
吃完之后,高俊摸着还是空空荡荡的肚子,说:“我这是什么倒霉肚子,去年有肉的吃的时候,吃不了两碗饭就饱了。今年倒好,闹饥荒了,我怎么感觉我的肚子变成无底洞了,填多少东西进去都不够,吃多少都没感觉。”
高父皱眉。
高母没好气道:“你要是没啥感觉,就别吃了,浪费粮食!”
“哎!”高俊急了:“妈,你咋这样?”
高母都不想搭理他:“有的吃还罗里吧嗦,也就是你哥跟嫂子是吃商品粮的,你看看其他人家里,谁家有这个条件?”
高俊抱着手,神情苦恼:“这饥荒啥时候能过去啊,我都饿得不行了。不干活就没得吃,可一动就更饿得慌。”
高源神情忧虑,沉声道:“这还只是开始。”
一家人齐刷刷看向高源。
高源苦笑。
“高源,高源,你是不是回来了?”门外响起杨德贵的声音。
高母赶紧指挥:“快点把锅子藏起来,赶紧藏好。”
高俊抄起锅子就往屋里端,高母拿着扇子扇屋里的味道。
高源有些无奈,他往外走去,道:“我在家。”
门栓刚一打开,杨德贵还没走进来,就用鼻子闻了闻,说:“哎,这是什么味道?好香啊。”
高母闻言立刻紧张起来了。
高源说:“我带了点土豆跟肉过来,一起吃点?”
高母闻言大松了一口气,自己儿子不愧是大学生,骗起人来一套一套的。
杨德贵惊愕道:“不愧是吃商品粮的,还能搞到肉,我姐咋没有?”
高源说:“别人家里带的,给了我两小块,又不是单位发的。”
“哦。”杨德贵点点头。
高源往里面指了指:“吃两口?”
杨德贵咽了咽口水,然后摆手:“别别别,我找你是有事情的。”
“怎么了?”高源询问。
杨德贵说:“就我爷,身上又肿起来了,你赶紧去看看吧。”
“好。”高源不敢怠慢,答应之后,跟家里嘱咐一声,就出去了。
路上高源询问杨家爷爷的情况,三年前他刚回来的时候,杨家爷爷就是水肿病,幸好高源出手把他给救回来了,不然杨家爷爷早就没了。
只是没想到杨家爷爷现在又肿了。
都在一个村子,离的也不远,话还没说完他们就走到了。
“叔。”
“来了啊。”杨爸在门口等着高源,他手上拿着一根用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旱烟枪。
杨爸很爱抽烟,嘴上的烟是不会停的,点完一根又一根,就差把自己熏成老腊肉。但是今日,杨爸抱着烟枪,却不抽,只是抱着烟锅子,不停用鼻子闻。
高源看的有些心酸,他点点头:“听说爷病了,我来看看。”
杨爸朝里面努了努嘴:“在里面呢。”
高源走到里面,发现杨家爷爷又躺在床上,他走上前:“爷。”
“啊?”杨家爷爷睁开眼睛:“小源来了,快坐坐坐。”
说着,杨家爷爷就要起来,高源赶紧去搀扶,然后也趁机看了一下。只是上下打量了几眼,他心中就有数了,因为他上辈子见的太多了,就是因为营养不良才肿的。不过这个病,小孩子患的比较多。
杨家爷爷坐好,有气无力地说:“给小源拿个……拿个……倒……倒碗水喝吧。”
高源看的心酸,以前他来的时候,杨家爷爷总是想着法子给他点东西吃,现在他们家也拿不出什么来了。
杨德贵有些尴尬。
杨爸沉默地闻着自己的烟袋锅。
“爷,我给你看一下。”高源给杨家爷爷做了诊断,果然如此,他问:“叔,爷是多久没吃饱了?”
不等杨爸说话,杨家爷爷就说:“年纪大了,胃口小了,不饿。”
“唉……”杨爸叹息一声。
杨德贵则道:“本来大食堂东西就不够吃,爷还要发扬风格,每次都去的最晚,那干的硬的,不都被别人捞完了,到他这里就剩清水了,有些时候清水都没。”
杨家爷爷却说:“我年纪大了,干不太多活,粮食不够,当然要紧着年轻小伙子先吃。”
杨德贵无语了:“爷,你这思想道德可太高了!”
高源也有些无奈地摇摇头,他转头问:“德贵,我让你们拿的补中益气汤药材还有吗?”
杨德贵道:“还有。”
高源说:“那去卫生室吧,改一改方子就能用。”
杨家爷爷却道:“我没什么事,过两天就好了,把药留给更需要的人吧。”
杨德贵都不想搭理他这个道德品质过于高尚的爷爷了,他催促高源:“走走走,我们配药去。”
高源点点头,跟着杨德贵出去了。
两人刚一出门,就碰上了来找人的魏婶,老远就问:“高源,你回来了是吧?我正要找你。”
阳了
这两天有点悲催,我们两口子相继感染。
首先说一下,我们两口子都是有基础病的人,体质较虚。
我爱人蔡总是因为单位上班被感染,周五上午11点发烧,随即做单管核酸,后显示阳性。苟了这么久,终于还是被找上了。
带回家中之后,主卧隔离,地暖温度调到21度,避免起居时再度受风受寒。询问得知,黄痰黄鼻涕,发烧,喉咙疼,头疼,咳嗽,不恶风不恶寒,是典型的风热外感。
家里本就备了几份中成药,也不敢再出门了,就用银翘解毒颗粒,以辛凉透表为治。
冲服一包,盖被子。
下午一点许,烧至38.8
后,睡着。
下午三时许,烧至39.1,但蔡总自述人不怎么难受,尚在忍受范围,除上述症状,只是眼睛烧的干,想服用退烧药。
服一颗布洛芬,体温降至38.1,后,迅速回升,又跑到38.5,还在继续往上。
不得不骂一声,狗逼布洛芬,难堪大用!
下午六时许,仍无汗,高烧。
嘱咐再服一包银翘散。
我仔细思索起来,如此高热便是正邪相争到了极为火热的地步了。布洛芬退烧效果不佳,随机放弃布洛芬。但家中也无其他药,也不方便出门购买。
至此,已经高热八小时。幸好蔡总自我感觉隐有汗意,终于等到了关键之机了,胜负成败便在这一刻。此时需当及时催汗,使邪有外出之机,病则当愈。
家里环顾一圈,有葱姜胡椒红糖等物,倒是能煮一份发汗汤,可这全都是辛温发汗之品,与风热感冒有所不合。
正当犹豫的时候,发现之前老妈拿过来的一袋子金桔,随即明悟,可用冰糖雪梨炖金桔。冰糖雪梨本就是止咳润肺,养阴生津之物,契合此刻病情。
金桔有辛温解表之效,其开表闭催汗之力足够了,而且煮起了香气迷人,口感极佳。
蔡总是一个很难弄的人,闻到一点异味,就很容易干呕。
所以,决定之后,立刻煮!
服用一壶,即汗出。
加水再煮一次,服后,终于浑身得畅汗,衣衫尽湿,烧退。
晚9时,体温降至37.5
为彻底奠定胜局,效不更方,再煮一次水果茶。但又怕多汗伤正,所以又掰入六个红枣,固护脾胃,养血和营。
再喝一壶。
服后,头疼,咳嗽,咽喉痛等症,全部消失,通体舒泰。
体温降至36.8,已退烧。从发烧到退烧,用时10个小时左右。
后,安睡。
后半夜复咳。
周六早七点半,咳醒,觉得喉咙如含刀片,吞咽口水都疼,但不发烧。又是典型的银翘散证,于是,泡了两包银翘。
服后,喉痛减轻大半。
再煮水果茶,咳嗽稍缓。
中午,续服两包银翘。
午睡后至四点,体温正常,没有复烧。喉痛已微乎其微,仍有咳嗽。
银翘散果然很对证!
当夜,低烧,人不难受。次日醒来退烧,至今,不再发烧。只是仍有咳嗽,恶心,余邪未清。
再说说我吧,蔡总病了,我是端茶倒水伺候着的,可是我身体也很虚,坚持两日,还是没挺住,也阳了。
昨日十点许,体温37.2。恶寒,恶风,头疼,身痛,属风寒外寒。说来也怪,蔡总是典型的风热,是她传染给我的,到我这里成风寒了。
原先家里就备了三样中成药,银翘,荆防败毒,藿香正气。所以立即服下一包荆防败毒,疏风解表。
10点半,37.4度
恶寒严重,在地暖房里,穿羽绒服,盖上被子,仍旧觉得寒冷非常,瑟瑟发抖。
11点,37.9度
依旧怕风怕寒,身上无汗,头疼,身痛,加服一包荆防败毒。
12点,37.8度
12:40。38.2度,头晕,感觉身上略有汗意,加服一包荆防败毒,同时趁热服下一碗开水冲泡燕麦,以助汗力。
复后,开始出汗。
1:10分,38.9度,汗出后,头疼缓解,身体稍感轻松。但汗出不畅,6分钟后,便开始收汗。
随即服用一碗红糖生姜冲白胡椒粉,以辛温出汗。服后开始出微汗,仍旧汗出不畅,烧不退,头疼,身疼。
2:42,拉肚子,腹中觉凉,服一支藿香正气水,同时单以金桔煮茶喝,服后,汗出,躲在主卧,盖三层被子出汗。
烧仍不退,4时许,仍腹中觉凉,再服两支藿香正气,辛温发散。体温38.8,烧不退,再服一包荆防败毒。
闷了一个下午了,多次出汗,烧仍旧不退。到了傍晚六点左右,体温还在38.8左右。
身上极为恶寒,已经难以下床,下床便感觉寒风扑面,浑身瑟瑟发抖,难受非常,尽管室内地暖温度已经是21度,尽管还穿着衣服。头剧痛,全身剧痛,像是被人打了一顿。
常规中成药方案已不可用,也不方便出去溜达。
重新思索。汗出恶风,恶寒,头疼发热,这不就是典型的桂枝汤证嘛。
去年为了治疗腱鞘炎,还剩下一点桂枝。白芍和炙甘草之前为了煮药,也还有。
就是生姜被我用完了,所以让老妈送了一块,给我放在门口,无接触配送。
桂枝、白芍、炙甘草、红枣、生姜。
煮后。
七点十分服下一半药汤,趁热灌入一碗热燕麦(取服热粥之意),以助汗力。盖被子,取微汗。
十分钟后,恶寒便减轻,头疼减轻,服下另外一半药汤,继续取微汗。
八点,体温降至37.5,恶寒大减,头疼身痛均大减。
不得不赞叹一句,真不愧是万方之祖的桂枝汤,疗效立竿见影!
九点,体温升至38度,又开始恶寒,头疼身痛回归,又要盖两床被子了,但比之前轻多了。
妈的狗逼病毒开始反攻了。
把药渣加水再煮一回,一次服用完,同时再喝一碗热燕麦,继续盖被子取微汗。
10点,恶寒减轻,微乎其微。头疼减弱,身上腰痛,腿酸胀。体温仍在37.7-38,筋膜枪按了一圈,稍缓。不想再吃药了,随即睡觉。
今日清晨起来,37.5,头稍晕稍疼,身上已不疼。
重新抓药再煮一次桂枝汤。
八点服下一半,趁热灌下一碗热燕麦,盖被子再取微汗。15分钟后,体温降至37.2,服下剩下一半药,再取微汗。
九点许,头不疼,略晕,身不疼,不再恶寒。体温37.1
10点50分,36.9度,隔一个小时左右,会咳嗽一次,其余无症状。
历时二十四小时,退烧。
唉,我们这两個有基础病的虚人啊。
12点左右,体温升至37.2。开始腹泻,腹泻三次,腹中觉凉。后体温升至37.8,服用两支霍香正气水,腹泻止,肚中回暖。两点钟,体温回复正常。
仔细回忆一下,患病前,我表姐夫还送来一个大西瓜作为探望。周五蔡总发烧了,我还偷摸吃了四分之一。
你看吧,这就是管不住嘴的下场。
唉……事实证明,哪怕是一个屋檐下的两个人,患病都有可能呈现完全不同的症状,所以一定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选择对症的药。
昨日高烧不退,多番拿不下,最后脱离中成药桎梏,根据病情选用经方。经方当真是效如桴鼓,服用之后效果立竿见影,家里人都担心我太虚,抗不过去,但桂枝汤太强了,多谢桂枝汤救我狗命!
第二百四十四章 闭经
“魏婶?”高源看了过去。
魏婶赶紧快步过来,可是跑了几步,又觉得脑袋有点晕。于是便停下了脚步,用手扶着脑袋。
“别跑了,我过来。”高源朝着魏婶走过去。
魏婶捏着脑袋,说:“没事,没事,可能是太饿了,没力气。”
说罢,魏婶咽了咽口水。
高源看着魏婶的样子,不由微微叹息一声,魏婶的确比之前瘦了很多。他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魏婶指了指下面,说:“就女人那事……好久没来了。”
杨德贵打趣问:“魏婶,你别是有了吧?这是准备再给老魏家添丁了?”
魏婶伸手就要打他。
杨德贵赶紧躲开。
魏婶肚子饿,也没力气再去追他,就站在原地骂道:“你个死德贵,有没有怀孕我能不知道吗?还用得着你说?你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连女人味道都没尝过,还敢跟我说怀不怀孕。”
杨德贵被怼的满脸臊红。
高源看的一阵阵无语,这聊天风格可够凶勐的,他道:“好了,好了,走吧,魏婶去卫生室吧,我来给你看看。”
“好。”魏婶忙点头答应。
几人到了卫生室之后,高源对杨德贵道:“把笔记本拿过来。”
“哦。”杨德贵已经很习惯了,高源每次来村里都会给他上课的,他拿着本子,拿着笔笨拙地记录着。
高源道:“闭经这个病呢,最早记录在黄帝内经上,叫做‘女子不月’或者‘月事不来’……到后来的《金贵要略》上……”
杨德贵忍不住道:“上来就这么高深?”
高源皱眉道:“你也打了这么久的基础,也该系统地学习中医知识了,不然的话,你一辈子就只能是个生产队的卫生员。”
杨德贵有些不明所以,他挠挠头道:“可我本来就是卫生员,当卫生员不好吗?”
高源顿时一噎,这小王八蛋真是烂泥扶不上墙,他懒得跟他计较,瞪了他一眼之后,就说:“闭经这个病可分虚实,通常情况下是因为肾气不足,或者脾胃亏虚。这个病,多见于体虚者或者老年人。实证是因为气滞血瘀,寒凝血瘀等等,但一般比较少见,不太会出现连续几个月都不来月事的情况。”
“哦。”杨德贵点点头,然后看向魏婶,他说:“那魏婶很可能是因为脾胃亏虚了,这段时间在闹饥荒,大家都饿着,别是给饿到闭经了吧?”
高源看杨德贵,这小子聪明还是挺聪明的,可就是不努力,不想好好学习,实在让人没办法。所以这一点就还是李胜利强很多,李胜利虽然基础也很差,但至少人家愿意学啊。
高源微微摇头,给魏婶做了诊断,情况跟他预估的一样。
高源随即开了健脾益气的方子,两张方子一抓,杨德贵又换上了苦瓜脸,他道:“又没药了,党参人参全没,当归也没了,咋办?”
高源也是紧皱着眉头,他说:“你来我们卫生院,我想办法再给你匀一点,你也省着点用,能用外治治疗的病就全用外治,我们现在也进不到药材了。”
杨德贵惆怅地蹲下来:“我不过就是个卫生员嘛,这日子咋过得这么精打细算的,怎么比以前的账房先生还难啊。”
高源没好气道:“现在知道当家的难处了吧。”
杨德贵道:“谁愿意当家啊,我们卫生室这些东西都是生产队买的……哦,对了,大队可没钱了,去你那里拿药材又要欠着了,照今年这光景,怕是秋收后都还不了。”
高源沉默了一下,他摇摇头,道:“再说吧。”
……
村里人得知高源回来了,那些病着的人也都找了过来。杨德贵也没什么意见,他知道自己的水平跟高源是天壤之别,所以服气的很。
之前是因为他姐跟高源的事情,所以他才总跟高源过不去。现在高源都结婚这么久了,他姐自己都放下了,还去卫生院工作,他也就没什么再放不下的,所以跟高源的关系也就缓和了很多。
高源秉承着尽量不用药的原则,带着杨德贵给村民们做外治。忙活了一天,本来他是打算上午就走的,所以硬是忙到了下午,这还是把一部分事情交给了杨德贵的前提下。
所以说外治虽然省药材,可是费大夫呀!
把村子里的病人看好,高源继续巡诊,每个村子的情况都相差不大。目前冒出来最多的这些疾病,都是因为营养不良体虚导致的。高源虽然知道原因,可最后也只能叹息一声。
一直忙到第二天,高源才回到张庄卫生院。
刚到张庄卫生院,就又被胡仁华拖着去县里开会了。
习惯是一个可怕的东西,最开始胡仁华意见还挺大,觉得自己才是正儿八经的院长,为什么开会还得带个拖油瓶?现在好了,要是没高源陪他一起,他都要不习惯了。
两人往县里赶去。
王汉章依旧不停抽着烟,缭绕着的烟雾却始终盖不住他惆怅的脸庞。
其他卫生院的院长也都在叽叽歪歪,说了半天,都是在说没药,他们工作没办法开展下去。
王汉章看看众人,又用烟屁股指了指自己,说:“一个个都在叫着没药不能工作?怎么,你们看我长得像不像个药?把我拿去煮了得了?”
其他人才渐渐消停,一脸悻悻然。
王汉章眉头也锁在了一起,他看向高源,问:“高大夫,这事儿你怎么看?”
高源沉吟道:“药材不足是事实,也不光是我们这里,全国都是一样。当然了,原因很多,农业上遭了灾,药材自然也会短缺。而且运力也是个问题,也有产地积压,销地脱销的情况。”
“就像治疗妇女病的当归,全国都很紧缺,可是丽江就堆积了10吨运不出来。道路不便,运输损耗也很大。首都从外地调了39万斤药材,光路上就损失了4.5万斤……”
大家听到这些数据,忍不住嘴角抽抽了起来。
王汉章的眉头锁的更紧了,他道:“说说解决办法吧。”
第二百四十五章 共克时艰
高源道:“从根源上来说,还是让上面积极协调,尽快运一些当归,党参,黄芪,茯苓等治水肿病和体虚的药材过来。缺少药材,始终是医疗工作开展的最大难题。”
王汉章没有回答,要是能弄到药材他也就不用这么愁了。
高源看看王汉章的脸色,心中暗暗叹了一声:“另外,我们也要积极展开自救,可以发动生产队的卫生员和村民上门采挖野生药材,留作生产队集体自用。”
“最后,治病时候尽量节省药材,能用针灸等外治法治疗的疾病就用外治法解决。这种关键时刻,只能大家多辛苦辛苦,动员医生大夫苦练针灸等外治医术,共渡难关。”
“又是外治?”严桥不禁皱眉。
高源一摊手:“严大夫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严桥虽然心中有所不爽,可最后也只是摇头。
王汉章道:“那外治这个事情,还是让沉丛云大夫继续负责吧。”
高源想到那个惫懒的老家伙,就一阵头疼,他道:“那可能需要您亲自跟他聊聊。”
“哦?”王汉章露出疑惑之色。
高源无奈地点点头。
王汉章问:“你们那儿情况怎么样?”
高源道:“我们事先就做过一些准备,所以现在勉强还能应对。”
“好。”王汉章点点头。
“高大夫,你们之前不是屯过一批补益气血的药吗?现在大家都很困难,既然外面的药进不来,我们内部是不是可以先调剂一下?”
高源寻声看去,是紫乡的曹院长。
高源皱眉。
胡仁华一听这话,立刻就不乐意了:“嘿,你这叫什么话?怎么着,上我们这里来打秋风了?”
曹院长忙说:“不是,不是,我们是真遇上困难了。我们社里水肿,闭经,营养不良的病人很多,我们是真没药了。而且我们的医生大夫人也不够啊,就算想用外治法治病,也治不了那么多人啊。”
胡仁华道:“这时候你开始叫屈了?当初让你们屯过药吧?你们怎么说来的,嘲笑我们傻!当初让你积极培养卫生员,你们怎么做的,一个个都在偷懒,就怕自己多出力。”
“我们都让沉丛云大夫上门去帮你们培训了,可你们呢,都在磨洋工,积极性那么差,都怕费力气,感觉干好干坏一个样。当初有本事偷懒,现在有本事别叫惨啊!”
“我……”曹院长被怼的够呛。
其他人脸上也露出了尴尬之色,人性就是如此,吃饱喝足的时候是不会费力想着饿肚子的事情,等到开始挨饿了,后悔也就来不及了。
李润玉轻轻叹了一声,说:“我们这些人目光短浅,不如高大夫深谋远虑。高大夫早在开局之时,就已经看到了百步之后的走势了。”
大家也都看高源,心中不免佩服起来。
早在那么久之前,高源就开始未雨绸缪了。当初他们觉得对方傻,现在看来,他们才是最傻的那批人。
所以到了像现在这样的困难时期,张庄的情况反而是最好的。
胡仁华略带骄傲地抬起头,他们张庄卫生院又一次走在了最前面。
曹院长可怜巴巴地看着高源,他道:“高大夫,你可是我们紫乡的女婿啊……”
胡仁华马上打断道:“你可别套这种近乎啊。”
“你……”曹院长也为之气结。
王汉章亦是摇头。
高源看看在场众人,随即叹了一声,说:“药材的事情,我尽量跟你们匀一匀吧,只不过我们也没多少了,怕是匀不出多少来了。”
一听这话,全场霎时一静。
“高大夫……”曹院长站起身来,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啥!”胡仁华立刻紧张了:“高大夫,你冷静啊。咱也是可怜兮兮的贫农,咱家也不富裕,可不能这样瞎大方。”
高源却道:“那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其他乡的老百姓病了没药吃,他们虽然不在我们社,可也是我们的乡亲,也是我们的人民。”
胡仁华一噎。
“高大夫……我……我真的……”曹院长感动坏了,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其他人都敬佩地看着高源,实话说,这事放在他们身上,他们可做不到。大家都是自扫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
严桥无语地摇摇头,小声滴咕道:“又开始瞎大方了。”
而王汉章却对着高源微微颔首,这是他最欣赏高源的一点。高源并不只是一个会治病的医生,他永远有大局意识,永远有集体意识!
高源看着众人,语重心长道:“各位,板子挨到身上才会知道疼。我虽然愿意跟你们分享药材,可是我们药材分到各位手上,既解不了渴,更充不了饥,只能聊以安慰。所以,我们真的必须要苦练针灸外治!不能再轻视了,这次饥荒还远没有到头!”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神色皆添忧虑。
高源朝着曹院长伸出手:“曹院长,苦练外治,共克时艰!”
曹院长微微一愣,而后用力点头:“苦练外治,共克时艰!”
高源又看向其他人。
其他人院长医生也纷纷应和!
王汉章点点头,心情稍稍轻松一些,他说:“大家有这样的决心,我相信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困难,我们都一定能克服过去的。”
李润玉皱着眉,说:“但前提是不会遇上严重的传染病。”
王汉章一滞,他看向高源,却发现高源神色也是一沉,他小声问:“高大夫,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高源小声回应:“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现在是闹饥荒的时候,大家饭都吃不饱,所以爱国卫生运动的推进很不顺利,之前做的水粪管理,三到田,三建立,现在执行的也都很不到位……”
说到这里,高源便没有再说下去了。
王汉章问:“所以你是担心会有大规模的病出现?”
高源点点头。
王汉章皱眉问:“那怎么办?现在有什么提前应对的吗?”
高源回答:“苦练外治,共克时艰。”
王汉章很想问一句:“就这?”
可是,除了这,好像真没啥法子了。憋了半晌,他才拍着桌子,大声道:“你们都把学习外治法给我重视起来!”
大家被吓一跳,都没明白老大怎么突然发火了。
第二百四十六章 白喉
沉丛云又忙了起来,这两年他就没歇下来过。老家伙可悲催了,关键这事儿是王汉章亲自交给他干的,他也不敢撂挑子。
不是高源想为难他,确实是没有别的办法了,在这种情况下,外治是唯一靠谱的解决方案。前世高源的针灸之术,就是在这三年里面苦练练出来的。
哪有什么天赋偏向,哪有什么个人喜好,都是人民需要什么,他们就钻研什么。
虽说有王汉章的嘱托,可沉丛云还是牢骚甚多。从本质上来说,这老东西就是个投机分子。以前是看见领导,眼睛就冒绿光。也是这两年,因为高源的原因,所以跟领导接触多了,他心态就有点麻了。
王汉章当然还招呼的动他,只是沉丛云却没了最开始的那份过度热情。估计是他自己也觉得王汉章的官还不够大,帮不了他太多吧。高源拿这个老油子也没什么好办法,至少他现在还愿意干活,高源就由着他的一点小情绪了。
乡下的医疗情况,在他们的努力之下,勉强维持着。
只是省城的日子,也不好过了。
“是白喉。”吴温泉拿着手电端详着病人喉咙的情况,转头对其他人说:“跟省医院那边的情况一样,发热,憋气,犬吠样咳嗽。”
后面一群专家纷纷皱眉。
省中医院的石院长微微颔首,说:“去会议室聊吧。”
大家纷纷点头,神色凝重。
到了会议室之后,大家议论起来。
郑正辉皱眉道:“白喉这个病,怕是没那么简单,自清代从海外传到我国之后,影响一直很大。清代沉青芝在《喉科集腋》中曾这样描述过。”
“‘庚寅季春,白喉风症时行,而邗江尤甚,城乡患者不一而足,竟至朝发夕死,传染者不可胜屈,十八之中,得其生者,不过二三人而已。’哪怕到了今天,这个病也是儿童的杀手之一啊。”
石院长问:“现在还这么厉害吗?不是有了白喉血清了吗?”
说到这里,吴温泉马上对石院长道:“院长,你得马上把我们医院的情况向上级汇报,争取审批到足够的白喉血清,不然这个疾病一旦蔓延开来,我们就疲于应对了。”
“好。”石院长答应一声,跟其他人专家商议一番之后,石院长便匆匆离去,跑去上级汇报了。
等老大走了,郑正辉跑来问吴温泉:“吴兄,你觉得咱们能拿到多少白喉血清?”
吴温泉则道:“你应该问咱们到底会接收多少白喉患儿。”
郑正辉愣住了。
吴温泉说:“别全指望人家西医的血清,咱们得赶紧多研究一下相关的中医方子。对咱们医院里的这几个住院患儿,早点进行治疗,积攒经验。”
郑正辉眉头紧锁起来,而后点点头。
……
虽然他们反应很及时,但白喉还是朝着恶化的方向发展了。白喉主要传播方式就是飞沫,所以最好的预防方式就是戴口罩。但这个年代只有纱布口罩,而且也只有医院才有,外面的人根本没有防护意识。
再加上现在又是闹饥荒的年代,越是吃不饱肚子的时候,防护意识就越差。家里患儿吃剩下的食物,铁定也是不舍得丢的,直接就会给另外一个孩子吃,所以家里其他孩子也很快都感染上了。
省城本来人就多,所以这一下来的非常迅勐,几家医院全是抱着孩子过来求诊的。
祁厅长紧急召开了会议,老祁端着一根烟,说:“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大家也都知道了,都说说吧,应该怎么处理?”
省医院的院长最先说:“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加急应对治疗,我们需要足够的白喉血清。”
老祁摆摆手:“最多就两千支,多了没有了。”
省院长道:“如果后续不再有新增的白喉患者,那这些勉强够用了。”
老祁把茶杯子一放,皱眉道:“这叫什么话?后续没有新增?你能做这个保证?”
省院长沉默了。
老祁用手指头戳着桌面,道:“不要什么都指望上面给你们解决,我要都能解决了,还需要跟你们在这里开会吗?现在是困难时期,我们要在困难的时候想出应对办法来。”
“想当年我们爬雪山过草地,两万五千里长征,多缺药材,多少伤病员需要医治。我们不都想尽了办法去治吗?那种条件下我们都过来了,现在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再难还能有当年那么难吗?不能光想着舒坦日子怎么过!”
见大家都不说话,老祁又问石院长:“石院长,中医院这边怎么看待这次白喉。中医药可是一个伟大的宝库,你们省中医院一定要充分地发挥出中医药治病的能力。”
“是……是……”石院长尴尬地点点头,而后又扭头看后面的人,他说:“这段时间来,我们中医院一直在积极开展中药治白喉的工作。这样,让我们医院的吴温泉医生向您汇报。”
吴温泉简单地把情况说了一下,然后道:“目前的最优选择还是白喉血清,我们的中药疗法的效果相对来说,还是欠缺了一点,而且我们的药材资源也不是很充足,有几味药一直没到,所以也影响了疗效。”
老祁皱眉道:“不是说从清朝开始,中医药就开始治疗和应对白喉了吗?”
吴温泉道:“不是说不能治,能治,但退热一般要四天,整个治疗过程要半个月左右。而且一旦到了重症阶段,就很麻烦了。”
老祁眉头皱的更紧了。
吴温泉又道:“当然了,这是我们这边的治疗结果,我们才疏学浅,对中医的理解也不是很充分,或许有别的高明大夫,也是可以加快治疗过程的。”
老祁却说:“吴医生谦虚了,你们省中医院已经是我们省最好的中医院了,哪还有比你们更优秀的中医。只是中医药这个治疗结果,让人不是很满意,还需要多多提高才是。”
吴温泉有些为难,他回头看一眼郑正辉。
郑正辉则问:“那要不把高源叫过来?”
“谁?”老祁立刻询问。
第二百四十七章 专家入省
郑正辉道:“高源大夫,是下面县里的一个中医大夫,他的医术很高明。”
“高源……”老祁轻轻念了一声。
会议室内众人神色稍有些怪异,高源之前可没少来他们这里蹦跶,连省医院的黄文定都是被他拐走的。
老祁道:“哦,我想起来了,之前治乙脑的时候,他也出过力,是吧?”
吴温泉马上道:“对,对,之前他们地区的伏湿型乙脑就是高源大夫发现的,也是他提供了正确的治疗方案,才最终平息了这场劫难,连首都来的温三全专家都一直在夸赞他呢。”
吴温泉是一有机会就夸高源。
而老祁听了之后,却是微微蹙眉,他问:“我记得这个人好像有点问题啊,之前他们市提他上来说要评省先进,还被我给否了。”
吴温泉赶紧和郑正辉对视一眼,他们是说呢,合着问题出在老祁这里。
吴温泉只能先岔开这个话题:“但高源大夫医术确实非常高明,尤其对治疗时疫非常有经验。如果想要更好应对这次白喉,我个人建议尽早让高源大夫参与进来。”
老祁皱眉,有些犹豫。
石院长也说:“就目前来说,没有什么事情比治疗白喉更重要的。”
“我也同意让高源医生尽早参与。”省医院院长也投了赞成票。
老祁有些诧异地看向省院长。
省院长道:“石院长说得对,没有什么比治病更重要的了。”
“好!”老祁终于下了决定。
……
高源在接到消息的时候,也是懵了一下的:“去省城?”
王汉章对他点点头:“省城出现了白喉病,需要你一起去参与治疗研究,这是刚接到的公函。”
“白喉……”高源眉头渐皱在一起。
王汉章问他:“有问题吗?”
高源摇头:“没有。”
王汉章道:“那你什么时候能出发?”
高源回答:“随时可以。”
王汉章满意地点头。
……
在听到高源要去省城的消息之后,其他人倒是还好,可沉丛云这老鬼却不澹定了。老家伙腆着脸,非凑到高源跟前,让他带着他一起去。
高源都懒得理他,只顾着自己收拾东西。
“高大夫,去省城路途遥远,你不得有个人帮着你拎包拿东西呀。”
高源摇摇头:“不用。”
沉丛云又劝道:“高大夫,你现在可是专家。哪有专家自己提着包就去了,肯定得有个助手啊,我看其他专家都是这样的,你可不能掉份儿。”
高源看他一眼,说:“就算要助手,我也不能找这么老的助手。”
沉丛云一滞,而后道:“我哪儿就老了,你是没看见,我皮肤好着呢,我脱给你看,咱白着呢!”
高源吓一跳,赶紧拦他:“好了,可以了,好家伙,我差点没把早饭吐出来。”
沉丛云一脸悻悻然,又央求道:“高大夫,你就带我一起去吧。我求求你了,只要是你带我去了,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
高源扭头问他:“真什么都听我的?”
沉丛云一听有戏,便赶紧点头如啄米,赌咒发誓般说道:“我沉丛云说话算话,否则天打雷噼。”
高源看的好笑,他信这个老王八蛋个球,这么轻易就发出来的誓言,鬼才相信,但他还是说道:“既然你都听我的,那我就说一句。”
“行!”沉丛云立刻眼睛冒光地点头。
高源道:“乖,你就别去了。”
沉丛云懵了,他没想到高源居然来了这么一句。而后,他立刻鬼哭狼嚎了起来。
高源无语道:“你可小声点吧,你儿子还在外面呢,也不怕被他们听见。”
沉丛云赶紧往外看了看,确定自己儿子不再外面,他才道:“瞎说。”
然后又鬼哭狼嚎起来。
高源把包裹收拾好,伸手背了背,他对沉丛云道:“好了,别嚎了。我是不可能带你去省城的,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你需要继续培训县里的医生大夫还有卫生员学外治。”
沉丛云本来就不怎么乐意,这会儿更是要尥蹶子了。
“哎!”高源赶紧喝止了他:“你可别犯浑啊!”
沉丛云急促地呼吸着,满脸的不情愿和焦急。
高源好言相劝:“沉大夫,你怎么不明白啊。你做外治培训的事情,是上面交给你的任务,你就这么撂挑子跑了。你说是王汉章局长会夸你啊,还是你去了省城,省城的领导会觉得你做得对?”
“我……”沉丛云一噎,而后急道:“我说我不干吧,你非要我干,我现在怎么干的越多,错的越多……”
高源赶紧抬手打断了他,他说:“沉大夫,我知道你的想法,我也明白你想要做什么。但你也要看清现实,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你继续认真做外治培训。”
“你踏踏实实做好了这件事,会有人看见你的付出和功劳的。我答应过你的,会让领导看见的。这次我虽然不能带你去省城,但我一定会把你的事迹说给他们听的。”
沉丛云喃喃道:“真的啊?”
高源认真颔首:“我保证。”
“哎呀!”沉丛云似乎是意识到什么,又急匆匆往外赶。
高源问他:“怎么了?”
沉丛云头也不回道:“我怕你说不清楚,我去找个本子给你写下来。”
高源服了。
次日,高源揣着沉丛云熬了一个大夜写了半本功劳的本子去了省城,与他同去的还有严旬。这是严桥安排的,想让小孙子跟着高源去省城长长见识,高源自然也没有意见。
到了省城车站,吴温泉和郑正辉早就在这边等着他了。
几人相见,分外开心。
吴温泉道:“高大夫你来了,我们心里就安定多了呀。”
高源摆摆手,表示客气。
郑正辉也道:“去年就听说你结婚了,都隔了这么久了,我们都没吃上你的一颗喜糖呢。”
高源一愣,而后愧道:“下次一定补上。”
郑正辉大笑道:“那我可就等着了。”
高源笑着点点头。
吴温泉道:“好了,不聊闲天了。先去医院看看病人吧,祁厅在医院等着呢。高大夫啊,这次你可要小心了。”
“嗯?”高源露出疑惑之色。
第二百四十八章 治白喉
在听到吴温泉说了事情经过之后,高源也不由皱起了眉。
郑正辉对高源道:“反正你自己小心一点,这一次来省城主要是治病,把你治病的能力拿出来,展现出来,这个才是最重要的。”
高源微微颔首,神情凝重了很多,他说:“我知道了。”
“走吧。”吴温泉带着他们往省中医院赶去,路上的时候,跟他说了这次白喉的相关情况。
高源听完之后,心情再度沉重了不少。
几人到了省中医院,吴温泉引着他们上去。
“石院长你是见过的,这位就是祁厅。”吴温泉给高源做介绍。
“您好。”高源朝着老祁打招呼。
老祁态度却比较冷澹,他微微点点头:“别的话就先不说了,赶紧治病吧,情况紧急。”
“好。”高源也没有废话。
吴温泉和郑正辉对视一眼,两人虽然什么都没说,只是眉头却稍稍皱了起来。
吴温泉道:“那我们先去病房看病人吧,有个昨天收治入院的,高大夫你先给看看。”
郑正辉看一眼吴温泉,又看一眼老祁,他心里清楚吴温泉是故意挑了一个简单的交给高源,让他先过来亮个山门,搞个开门红给自己振振场子。
高源也没什么意见,就想点头答应。
可这时,老祁却说话了:“不是有个8岁的小女孩,入院一周还没好转吗?这姑娘病挺重的,先治她吧。”
吴温泉和郑正辉微微一滞。
高源也没挑三拣四,就点头道:“那就先看这个小女孩吧。”
吴温泉沉沉点头,带着高源去到那个小女孩的病房。
呼啦啦一群人进去,把女孩的父母都给弄懵了。
吴温泉跟他们说明了来意,然后就让高源去诊断,他道:“这个小姑娘咽痛一周,用药一周,但仍然咽喉疼痛,伴有声音嘶哑。咽部肿痛,喉中夹痰声,口渴,烦躁,谵语。”
高源皱眉看向病床上的小女孩,小姑娘昏昏沉沉地在病床上烦躁地说着各种乱七八糟的胡话,神志已然不清楚了。
高源心中微微一沉,上来就是一个棘手的重症。
“老师。”严旬看向高源。
高源说:“开始诊断辨证。”
严旬用力点头,去拿来之前的病历,准备给高源看。
高源压下内心的情绪,上前掰开小女孩的嘴,进行检查。小女孩舌质红,苔薄黄。检查咽部,软腭,扁桃体充血。白色假膜蔓延超出咽喉部,颈部肿胀。再诊脉,脉滑略数……
见高源停下了检查,老祁询问:“怎么样?”
高源说:“是白喉没错,白喉是小儿易发的急性传染病,属于温病范畴。《重楼玉钥》上说‘白喉为热毒蕴结肺胃二经,复由肠寒,下焦凝滞,胃气不能下行,而上灼于肺,咽,喉一线三地,上当其行,终日蒸腾,无有休息,以至肿且滞,溃见闭矣。’”
“这个病的进程也分成好几个阶段,在咽瘟初起阶段,一般可见发热轻,轻度咽痛,扁桃体稍红,扁桃体点状假膜或者小片状假膜,可治以清热解毒,清瘟利咽。一般的方子可以选用除瘟化毒汤等。”
“第二个阶段会进展到普通咽白喉,咽瘟肺热证。发热,咽部红肿,颌下淋巴结肿大及压痛,扁桃体片状灰白色假膜,全身不适,舌红苔黄脉滑数。这个阶段需要解毒清咽,一般选用比较多的是《重楼玉钥》的养阴清肺汤,这是治疗白喉的重要方剂。”
“第三个阶段就是到重症型的白喉,到咽瘟热毒证。高热,咽部假膜迅速扩大。咽痛明显,扁桃体肿大,恶心呕吐,面色苍白。舌红苔黄。需要及时解毒清火,可以用备急千金要方里面的喉肿痛方。”
“到了第四个阶段,就是极重型的白喉,属于咽瘟毒壅证。起病急,高热,广泛黑色假膜,扁桃体和咽部高度肿胀影响呼吸和吞咽。烦躁不安,口唇发绀,面色苍白等症,到这个阶段就比较麻烦了。当然了,也还有喉白喉和鼻白喉的不同辨证和治疗方案,这里就不一一说了。”
吴温泉对着高源称赞道:“高大夫的学识非常渊博,对白喉的理解也很深刻,看来找你还真是找对人了。”
高源摆摆手,示意太过客气。
严旬也露出骄傲之色。
但老祁皱着的眉头却没有打开,他问:“说了半天,都是在说笼统的分析,那么具体在病人身上又是什么情况?就拿这个小女孩来说,她是属于什么病证,要怎么治?”
女孩父母也都紧张地看着高源。
高源皱眉道:“这个小姑娘应该到重型的白喉了,疫毒热陷心包,所以开始烦躁谵语,神志不清,情况不容乐观。需要及时清心泻火,解毒利咽。”
吴温泉问:“那要怎么开处方?”
高源稍稍斟酌一下,说:“用清营汤清心解毒,透热益心,用泻心汤泻心经毒热,再用桔梗汤清咽利喉解毒。以这三个方子合方用药,小旬,开方。”
“来了。”严旬端着本子过来了。
高源拿过本子,正准备写方子,却突然停下笔,他扭头问:“你们这里药材充足吗?”
吴温泉说:“你先开吧,药材的事情我去解决。”
“好。”高源点点头,然后写好了处方,把本子交给吴温泉。
给这个小女孩下完处方之后,几人又去看了另外的病人,多番讨论之后,又跑到了会议室里开了小半天的会。
高源也了解了省城这边的情况,也是一样的问题,病人很多,药品不足,尤其白喉血清很缺乏,根本不够供应,所以上面现在希望中医尽快拿出一个靠谱的解决方案。
虽然现在中药材也比较缺乏,但相对于白喉血清来说,中药材的解决难度还是小了很多,所以现在压力给到了中医这边。
老祁沉声道:“这一次的白喉还远没有过去,患病的人数还在上升,但白喉血清已经没了。各位中医专家,要看你们的了。”
老祁看着中医院众人。
中医院众专家却齐齐看向了高源。
第二百四十九章 一盆冷水
高源忍不住捏了捏发疼的眉心,看他管用吗,怎么都看他啊?
老祁见大家都在看高源,他也看了过来,询问道:“高大夫有何高见?”
高源只能保守地说:“现在还没开始治,聊得都是一些理论性的东西。具体结论还有疗效,需要在实践中一步步总结出来。我们现在只能一边治,一边研究。”
老祁蹙了蹙眉,显然对这个答桉不怎么满意。
吴温泉赶紧帮着说话:“高大夫还是很务实的,一切以疗效和实际出发,这就是做医学的态度。”
老祁也扭头看了一眼吴温泉。
吴温泉低头。
高源心中暗暗感激,他又道:“当然,我的意思不是说消极地应对病情,而是从实际出发,更加积极地寻求更多办法去达到更好的疗效,尽快帮助这些患病的孩子恢复健康。所以除了中药治疗之外,我还建议积极引入中医外治。”
“外治?”老祁有些意外。
高源点头:“对,包括针灸,推拿等等,我们要运用一切可以运用的手段,要更好更快更省地去解决这次白喉危机。”
听到这里,老祁终于点了一下头,然后他道:“那我就等着看你们的成果了。”
高源沉沉地呼出一口气。
会议结束后,高源来不及休息,就又去巡视了病人情况,同时他加上了外治针灸。外治是非常费时间的,这一通忙碌,一下子就到很晚了。
吴温泉叫了高源几次,他也没抽出空来,最后吴温泉没办法了,才去帮他打来饭菜。
等高源吃饭的时候,已经很晚了,饭菜都凉透了。
现在省城的日子也不好过,以前高源过来的时候,吃的还是可以的。只是今天的伙食就有点差强人意了,就三两糙粮杂饭,还有一些煮南瓜和老咸菜。
高源倒也不挑,只是饭菜冷了,不太方便吃,他就去接了开水,把饭菜都泡进开水里。等待的时候,他又翻阅起病例和相关医桉,又把饭给忘了。
吴温泉没辙了,只能让严旬盯着他,督促高源把饭吃完。
严旬催了好几次,高源才开始稀里湖涂地往下灌。
夜晚,开完会的老祁又来医院视察情况了,走到病房区这边,却发现高源正在吃东西。他眉头就是一皱,扭头对石院长:“这是在吃夜宵吗?你们医院伙食不错。”
石院长一愣,自己医院食堂啥时候有夜宵了?
吴温泉赶紧过来解释说:“这是高大夫的晚饭。”
“晚饭?”老祁有些错愕。
吴温泉忙解释:“之前到晚饭时间,我们已经叫高大夫好几次了,只是他忙着给病人做外治,每个病人都要接近半个小时时间。高大夫这一天都没休息过,晚饭也给耽搁了,要不是我催着他,他这会儿都还没吃饭呢。”
老祁再度看向里面的高源。
只见高源端起饭盒一股脑儿全倒进了嘴里,连多嚼几下都没有,就又拿起了病例开始研究起来,都没发现外面还站着人。
老祁再次上下打量高源几眼。
郑正辉见状立刻道:“我们跟高大夫一起共事过,高大夫对待治病向来是非常认真的,对待病人也是从来都是全心投入的。一切以病人为先,自己为后,他常常忙到后半夜都不肯休息。”
“前些年他们县里爆发了流感,高大夫为了救助最偏远的霍乡,连续三天三夜不休息,硬是熬着巡诊完了自己的乡,然后连夜跑上百公里山路,闯进霍乡去支援他们。”
老祁露出了明显意外的神色。
“还有……”郑正辉还想帮着高源再说两句。
“咳咳!”吴温泉赶紧咳嗽两声,打断了郑正辉的话语。
郑正辉有些疑惑地看着吴温泉,他不明白吴温泉为什么要阻拦他。
吴温泉却道:“高源大夫是个什么人,我们说了也不算,但只要认真观察他的所作所为,就没有人不佩服的。”
石院长也认真地点点头表示赞同。
老祁露出了思索之色,过了半晌,他才继续往前走:“说说病人的情况吧。”
吴温泉跟在后面介绍。
……
次日,复诊治疗。
昨日病重女孩在经过高源的清营汤、泻心汤和桔梗汤三汤合方治疗之后,今日病情稳定一些。高源嘱咐继续治疗,同时配上外治法进行治疗。
时间一天天过去,老祁每天都要来医院一趟询问病人情况,还有治疗方案的进展。
高源每日都要巡诊好几次,密切观察病人情况的变化,并且对用药做出调整。
五日后,病重女孩脱险,咽痛缓解,烦躁谵语解除。嘱咐继续治疗,其他病人也在高源的治疗下,明显好转了。
所以这次开会的时候,吴温泉等人神色振奋了不少。
老祁也对高源刮目相看了起来,这个年轻大夫有点东西,他一过来就大大加快了治疗进程,而且到目前为止这些病人都没有转重恶化的,这实力可够绝的!
老祁第一次露出了笑脸,他说:“这段时间大家的辛苦付出,还有成果,我都看在眼里,做的确实很不错。虽然咱们没有充足的白喉血清,但依靠我们自己的中药,也是可以治疗白喉的嘛。”
“所以中医药是一座伟大的宝库,这句话真是一点都没有错。现在你们需要抓紧时间总结出成功经验,把这些治疗方案整理好,尽快向下面各级医院传播下去,帮助他们更好应对白喉。好吧?”
石院长马上说:“您放心,我会立刻组织我们医院的专家团队,当然还有高源大夫一起整理方案的,一定会在最短时间拿出最好的治疗方案来。”
高源抬头看石院长,有些欲言又止。
石院长沉浸在喜悦里面,都没发现高源的小表情。
反倒是老祁先发现的,老祁问:“高大夫,怎么,你是有话想说?”
大家又都看向高源。
高源苦笑一声,他道:“不是我想泼大家冷水,但这次治疗,其实是失败的。”
“失败?”众人纷纷一愣。
老祁更是不解道:“为什么这么说,我看治疗效果挺好的,这么多病人的病情都转轻了,病情都得到有效控制,为什么你会说失败?”
吴温泉小声问:“你是说药材的事情?”
高源脸上苦涩味道更甚,他点头:“没错,就是因为药材。”
“药材?”众人齐齐一怔。
高源道:“为了让我们尽快找出治疗白喉的方案,我知道各位领导都做出了最大的努力和保障,想办法满足我们的一切需要,所以我们的进展才会这么快。”
“但我们也要清楚认识到一点,白喉还没有结束,这只是个开始,可我们预备的好几种药材已经不够了。新的药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运进来,这个时候怎么办?”
众人全愣住了,刚才光顾着开心,却忽略了这个最实际的问题。
高源看向老祁,他说:“我是从乡下来的,我是个乡下卫生院的土郎中,我更清楚乡下的情况。省城药材勉强还能维持一段时间,乡下已经没药了。若是白喉蔓延下去,他们怎么办?”
老祁怔住了。
高源指了指桌上的资料,问大家:“就目前这个情况来说,你们还觉得这是重大的胜利成果吗?”
众人全麻了,高源的话就像是一盆冷水狠狠浇在他们身上,把刚才的兴奋劲儿全给浇没了。
第二百五十章 罚抄
事情果然像高源说的那样发展了,白喉病人还在增多,可是药材明显不够用了,配不齐了,治疗进度也变得缓慢了下来。
而白喉却从省城逐渐往下扩散,众人心头再次蒙上了一层阴霾。
高源心情也很郁闷,任凭自己有神仙手段,竟也倒在了这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上。
但不管怎么样,条件再怎么艰苦,病来了,他们还是要想办法应对的。
高源跟这边的专家组不停商议新的用药方案,看看那些短缺的药物能不能有代替的。同时增加外治的强度,尽可能地让外治发挥更大作用,更进一步清热解毒。
所以这些专家们,也更加忙碌了,只是治疗效果却还不如原来。
大家都急躁的不行。
老祁到处去调动药材资源,可是现在全国都紧缺,根本不能满足他们这里。老祁也很着急,几天下来,眼睛都红了,嘴角都起了一个大燎泡。
高源也是满脸的愁色,从病房出来就心事重重。
见状,吴温泉只能宽慰道:“高大夫,你也别有太大压力了。”
“唉……”高源叹了一声,说:“我实在是受不了那些孩子患病呼吸困难的样子,还有他们父母家人期盼恳求的眼神。”
吴温泉也变成了苦瓜脸:“谁说不是呢,可没有药,我们能怎么办?”
高源捶了锤脑袋:“我现在最怕的就是白喉蔓延到乡下去,那麻烦可就真的大了。”
吴温泉看高源,最后他也只能沉沉一叹。
几人正准备离开,病房里面孩子母亲却跑了出来:“医生,医生,等一下。”
高源和吴温泉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高源问:“怎么了?”
孩子母亲小声问:“孩子喉咙难受的很,那白色的膜一直湖在喉咙里,呼吸说话都很困难,我能不能……我能不能伸手进去给撕下来,我听隔壁邻居说他小时候也撕过,撕下来就好了。”
高源对她道:“你强行撕扯,是很容易伤到孩子咽喉的,而且只要症状没有解除,你就算用手把假膜给撕了,也很快就会长回来的。”
孩子母亲傻眼了:“那怎么办?”
高源轻轻叹了一声,说:“只能继续配合治疗。”
孩子母亲往病房看一眼,焦急道:“可是……可是孩子他爹已经动手了。”
“啊?”高源吓一跳,赶紧又跑回病房去。
一进去,就看见孩子父亲伸手进孩子喉咙里面撕假膜,弄得孩子喉咙都出血了,正在哇哇大哭。
高源赶紧上前拦。
好一通乱七八糟地忙活,好不容易才把这个事情给处理好。
高源也很是无奈。
吴温泉更是责怪道:“你们怎么可以这么莽撞,做事情之前可以多问问我们这里的医生大夫。”
孩子母亲很是惭愧。
可孩子父亲却道:“哪是我不想问你们,每次问你们都是说让我们再等等,你们在想办法,在等药。哦,你们等得起,我们孩子等不起啊,这个病是要命的,都死多少人了。不是你们亲生孩子,你们当然不着急,不害怕了。”
吴温泉和高源顿时哑口无言。
孩子母亲却赶紧拉了拉孩子父亲的手,又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别乱说。
孩子父亲满脸不爽:“本来就是!”
孩子母亲很歉意地看着吴温泉和高源,生怕他们生气。
高源再次叹了一声,很想说他会再努力想办法的,可还是感觉这话不够真诚,最后高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闷着头出去了。
孩子母亲焦急起来,拍打男人的背:“你胡说些什么呀,把大夫得罪了,谁还能好好给咱孩子治病啊?”
孩子父亲转过身子,也烦躁的很。
本来准备跟着高源出去的严旬又跑回去跟人家大包大揽道:“哎,这种事情你们不用担心,我老师是个很负责人的大夫,他肯定会给你们孩子好好治的。不过就是个白喉嘛,算不得什么大事,你们要对我老师有信心。”
孩子父母被说的一愣一愣的,下意识扭头看高源。
严旬拍了拍胸脯,还想继续替师装逼。
门外的高源没好气道:“少白话了,赶紧滚出来!”
“哦。”严旬答应一声,还跟人家打包票:“放心吧,一切有我老师。”
说完,严旬才大摇大摆出去。
吴温泉有些哭笑不得,这孩子性子还真是跳脱,他看了看黑着脸的高源,估摸着这孩子等下就要挨收治了。
果不其然,严旬刚走到门口,高源就开始了:“你出门的为什么先迈左脚?”
“啊?”严旬愣住了。
连吴温泉也愣了一下,下意识就看自己的脚,走路还有讲究了?
高源冷哼一声:“没规矩!罚你抄写医书!”
严旬懵了。
吴温泉在呆滞几秒之后,也迅速反应了过来,他无奈地摇头笑了笑,合着来的是这么一出。
严旬马上道:“怎么又抄书,这些年,我还有啥医书没抄过?”
吴温泉诧异地看向严旬,好家伙,这小子是闯了多少祸啊?
高源没好气道:“那你就去把《黄帝内经》再抄一遍。”
严旬哭丧着脸,悲催极了。
忙活了半天,老祁又过来询问进展,等看到这些专家一个个沮丧的模样,老祁也只能叹息。
吃饭时间,专家们都很沉默,连吃饭的动静他们都尽量放的小声一点,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忧愁之色。
只有严旬在低着头小声都囔着什么。
郑正辉也没什么胃口,又见现场气氛这么沉闷,他就看严旬,问:“小旬,你在叨叨什么啊?”
严旬皱着脸,抬头看郑正辉,说:“帝曰:庭者,首面也;阙上者,咽喉也;阙中者,肺也;下极者,心也;直下者,肝也;肝左者,胆也;下者,脾也;方上者,胃也……”
郑正辉一愣:“在背《黄帝内经》?”
吴温泉道:“是高大夫让他再抄一遍的。”
郑正辉问:“又犯错了?”
严旬撅着小嘴。
吴温泉则说:“可能算奖励吧。”
高源摇头笑了笑。
因为严旬这一出,沉闷的气氛倒是缓和了很多。
第二百五十一章 阙上
只是严旬却还是老大不乐意,他赌气地又背了一遍:“帝曰:庭者,首面也;阙上者,咽喉也;阙中者,肺也;下极者,心也;直下者,肝也;肝左者,胆也;下者,脾也……”
郑正辉惊讶道:“哎哟嚯,你还来劲儿了!”
高源正欲摇头,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伸了伸手:“等一下。”
“哼!”严旬噘着嘴,气呼呼地扭过头。
吴温泉询问:“怎么了?”
高源微微眯着眼睛,脑子里面思维正在快速略过,他喃喃道:“庭者,首面也。阙上者,咽喉也……”
旁边的专家纷纷对视,都不明白高源怎么跟这两句话杠上了。
郑正辉也不解询问:“这话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高源再次重复了一遍:“阙上者,咽喉也。”
吴温泉道:“这是《灵枢·五色》里的内容,视其外应,以知其内藏,则知所疾矣。说的是人身体内部的健康与否会在外表显现出来,阙上处就可以显示我们的咽喉部位是否健康。当然,阙中就可以显示肺部。这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高源隐隐约约感觉自己像是忽略了什么,他摇摇头,没有说话,只是摆出来一副思索的模样。
大家互相看了看,还是不明所以。
“嘘!”严旬赶紧给大家来了一个禁声的手势,他是老徒弟了,知道高源的习惯,也知道这个时候的高源不能被打扰。
大家随即就不再说话了,只是默默地吃饭,场面再一次陷入了沉闷之中。
饭后,高源跟着他们往回走,只是还在魂游天外,跟个行尸走肉一样。
到了病房区,又遇上了老祁。
众人顿时一滞,实话讲,这个时候他们有点怕遇上老祁,害怕被问到治疗进展情况。
吴温泉往旁边看了看,他们石院长已经不知道躲去哪里了,这时候他也只能干笑着说:“祁厅,吃了没?我们正要去巡诊一下病人的情况。”
老祁却摇摇头:“哪有这心情,吃不下。”
见领导都说吃不下了,这群刚吃完的专家摸着肚子,都尴尬了起来。
老祁看向了魂游天外的高源,他亦是微微摇头,看来这个特意请来的专家,也派不上什么大用场。
便是在这时候,刚跟高源打过照面的孩子母亲走了出来,一见这么多人,她当时就是一愣。
吴温泉正尴尬着,就见孩子母亲出来了,他忙说:“哟,这上哪儿去?”
孩子母亲说:“我们孩子吵着要吃糖葫芦。”
吴温泉皱眉道:“糖葫芦?就他喉咙那情况,还咽的下去?”
孩子母亲道:“可不嘛,但是我们怎么也劝不住。所以我想着实在不行就给他泡个糖水喝吧。”
吴温泉点点头:“喝点糖水倒是可以,糖葫芦可吃不得,这东西中看不中用,外面的糖壳容易刮到,山楂他现在也咽不下去吧。”
“中看不中用?”正在魂游天外的高源却突然看向了吴温泉。
严旬忙道:“老师,你回魂了?”
老祁一愣,什么情况?
吴温泉也有些愣,他问:“怎……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高源摆手,他喃喃自语:“中看不中用……中看不中用……那为什么是中看不中用?为什么能看的就不能用呢?”
旁边专家都直勾勾看着高源,不知道这人想到了什么。
吴温泉眸子左右动着,他也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问:“你是想说……”
高源再看吴温泉,他问:“阙上者,咽喉也。阙上处既然能反应出咽喉部位是否健康,那我们是否可以通过刺激这个部位,来治疗咽喉疾病呢?”
“啊?”这话一出,全场这些中医专家齐齐一怔。
郑正辉非常意外地问:“这句话还可以这样理解?”
高源反问:“为什么不行?”
全场霎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之中,大家都被高源的奇思妙想惊住了。
中医的确分成很多流派,各派学术观点都有所不同,但无论任何派系,总得指导思想都是《黄帝内经》,《黄帝内经》可以说是中医的根源。
所以只要是学中医的就没有不背诵黄帝内经的,在场这些专家就更加不必说了,他们背诵《黄帝内经》都不知道多少遍了,自然也是很清楚知道“阙上者,咽喉也”这句话的。
只是以往大家背过了,也就这么过去了,谁都没有细想,更加没有想到居然还可以这样利用!
有个老专家有些不敢相信地询问:“阙上是在印堂这个部位,印堂有明目通鼻,疏风清热,宁心安神的功效,没听说还可以治疗咽喉疾病。”
老祁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跟好奇宝宝似的。
高源想通了其中关节,他有些兴奋地说:“不,这不是很准确,两眉之间才是阙,两眉中间是印堂,阙上者,指的不是眉心,而是在眉心之上。”
“这……这真的有效吗?”老祁赶紧询问。
高源道:“《素问·骨空论》对督脉提到,‘其少腹直上者,贯脐中央,上贯心,入喉。’督脉的分支循行过咽喉部,且督脉为阳脉之海,总汇阳经之气血,所以针刺阙上应该会清热有效,尤其其部位对应咽喉,很可能对治疗咽喉疾病有效。”
老祁赶紧思索起来。
吴温泉则缓缓点头:“我觉得可以试一试。”
郑正辉也点头:“我也觉得。”
严旬这个小屁孩也叫道:“我也觉得。”
高源认真点点头:“接下来的外治,我觉得可以观察针刺阙上的疗效!”
吴温泉:“我同意。”
郑正辉:“我也同意。”
大家又看老祁。
老祁见左右的人都在看他,他是军医出身,也是专业人士,此时便点了点头:“那就试一试,仔细观察疗效。”
“好。”高源兴奋地点了点头,扭头看向孩子母亲。
孩子母亲向后仰了仰:“你……你不会是想在我们孩子身上先试吧?”
高源坚定点头,他道:“小旬,取针!”
“是!”严旬立刻支棱起来,大声喊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