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1章 第五轮
本次比武的赛程来到第五轮,也是最后一轮。这一轮的赛制昨天就已经提前宣布了:内投车轮战。
晋级的十三个人内部实名投票,根据票数多少进行内投排名。
正式比赛的时候,第一名先站到场地中央,由排名靠后的人选择是否对他提出挑战。连赢三个挑战者,他就能保住自己的内投名次,并且这个名次将会作为本次比武的最终名次。
而要是输了,则进入待定区,后面还有一次比试的机会。
除了连赢三场之外还有一个保住名次的方式,那就是无人敢上前挑战。绝对的实力能够让他拥有不战而胜的权利。
最后一轮忽然修改规则,无疑让众人对这一轮比武的期待程度比前面四轮更高。
比赛开赛之前,十四突发奇想,给五大营主将也一人发了三票的权利。让他们跟晋级最后一轮的十三人一样,当众投出自己心里的前三名。
当三根竹签被中大营的士兵送到自己手中的时候,五大营的主将面色各异,十分精彩。
“王妃这是故意玩儿咱们吗?”送竹签的士兵离开之后,谢胜歪头嘴唇不动地跟钟晏青咬耳朵,“提前没说还有这个流程啊。”
说完之后用余光瞟一眼看台中央十四和银朱说话时笑意吟吟的表情,更加觉得自己的想法是对的。
“这是军令。”钟晏青只说道。
“废话,我能不知道这世间军令吗?”谢胜继续道,“那这票你准备怎么投?”
他们作为一营主将,肯定是希望自己手底下的人能赢的。可是今天这个赛制,只能说在最后结果出来之前,没有谁能保证名次靠前好还是靠后好,中间的可能出现的变动太多了。
所以这票,到底是要投给自己人还是避开自己人啊?
谢胜此时真想找佟羊商量商量,他心思缜密,又了解王妃,肯定比他更明白这票应该怎么投。
可是佟羊此时跟其他十二个人一起站在场地中央,正在投票呢。
“你的票是你自己的,当然由你自己来决定。”钟晏青也揣摩不出来十四这么安排的真实用意到底是什么,一阵头疼。跟一个太过厉害的上司手底下做事,不容易啊。
“我要是知道怎么投,还用问你?”谢胜说的理直气壮。
钟晏青被他的理直气壮气笑了,道:“你怎么不去问问肖将军,他也是王妃身边的嫡系。”
“废话,他要是做我边儿上,我肯定不问你。”谢胜看着坐在十四另一侧的肖如茗,他是真想过去问啊。
“肖将军。”
“末将在。”肖如茗自座位上站起来。
“该你了。”十四道。
“是。”
下面十三个人的内投已经结束了,现在轮到了五大营主将上去投票。长桌上摆放着写有十三个晋级人员名字的竹筒,竹筒里的竹签数量相差有些明显。
谢胜盯着肖如茗走下看台后的一举一动,只见他在长桌前停顿片刻,然后径直走向其中装着竹签最多的一个竹筒,将自己手中三根竹签一次性全部投了进去。
这一个竹筒,是兰泽的。
“谢肖将军。”兰泽行礼致谢。
“不必谢我,你是众望所归。”肖如茗拍拍兰泽的肩膀,而后转身返回看台。
看台上的谢胜忽然福至心灵:这小子也太贼了!
“钟将军。”十四看向钟晏青,“到你了。”
“是,王妃。”钟晏青起身下看台,在阶梯上跟肖如茗擦肩而过。
跟方才看肖如茗投票一样,台上台下的众人也都关注着他的举措。
钟晏青也是站在长桌前驻足片刻,将每一个竹筒上的名字都看了一遍,然后选中了三个竹筒,将手中的竹签依次放进去一根。
这三个竹筒当中有一个是兰泽的,另外两个分别是中大营和东大营的士兵,都是在本次比武中表现突出者。
他刚一投完,谢胜就在心里暗骂了一声:他娘的。
这俩人一个人一个套路。
“谢将军。”
“王妃,末将这就下去。”谢胜捏着手里三根竹签往台下去。走到最后一个台阶的时候钟晏青才刚刚折返回来。
谢胜走到长桌前,连驻足都没有,直接找到自己营中三个人的竹筒,将竹签各自放进去一根。
不管了,既然猜不透,那就不猜了,就投给自己人。
“你们仨给老子争口气。”投完之后,他对着西大营的三个人说道。
“属下领命!”
接下来是暂代南大营主将的梁参,跟其他人不同的是,他手下无人晋级最后一轮。这十三个人当中,没有南大营的士兵。
梁参的目标也很明确,将三根竹签都投给了中大营里实力最强的士兵。无他,只是不想让北大营跟西大营出风头罢了。
不过可惜的是他选的这个人虽然得到的票数也很多,但跟兰泽仍旧有的明显的差距。
最后是北大营的主将下来投票,连他自己都没想到,比到最后,居然是他带领的北大营最出风头。他算是五大营主将里最轻松的一个了,将手里的竹签平分给了兰泽以及另外两名北大营的士兵。
最后开始计票,兰泽众望所归,以断层的票数获得投票第一名。
佟羊排名第七,齐先排名第十。
谢胜心里这个高兴啊!
只要中间策略运用得当,这三个人就能全部打进前十!
“第一名,兰泽,上场接受挑战。”军鼓擂响,兰泽在众人或佩服或眼红的目光中走到场地中央,先向看台的方向行礼,然后面向其余十二个人。
“咚!”军鼓响一声,“下面开始挑战,有意者起身。”
没人站起来。
“是否有人上前挑战?”中大营的士兵再次询问。
坐成一排的十二个人仍旧没人动。
银朱站在十四身后,看着场地中央的兰泽,眸中带着淡淡的光亮。
“看来是没人上去挑战他了。”
“前几场他动手的时候大家都看到了,谁还敢跟他打?”
“这次的魁首,兰泽是稳了。”
“我倒是想跟他较量较量。”
“有本事吹牛,你倒是有本事打进最后一轮啊。”
“这不是没本事,才坐在这里跟你们吹牛嘛。”
“他是真厉害,我心服口服。”
“……”
“咚!”军鼓再响一声。
“无人挑战,兰泽……”
“我来!”忽然有个人站起来朝场地中央走去,吸引了所有人好奇的目光。
第542章 赛制
“齐先你……”谢胜原本坐在看台上,看清朝场地中央走过去的人是谁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他娘的疯了是不是!
“我来挑战你。”齐先走到兰泽对面站定。
“王妃……”银朱也因为齐先忽然做出的决定惊讶不已。
“他想打,就让他打。”十四道。
银朱闻言不在说话。
台下,齐先和兰泽已经交起手来。
二人的功夫都受到十四的影响,出手的时候都带着她的影子。不同的是兰泽更加狠厉,齐先则偏圆滑。
你来我往,酣畅淋漓。
兰泽抓住齐先的领口,欲将其摔倒在地。
齐先则顺势抱住了他的腰,惯性带着两人一起朝地上倒去。
两人一起摔到地上,相互分开。缓和之后,再次交手。
兰泽一拳捶向齐先的腰,齐先以手臂隔挡,被逼得倒退两步。站定之后,手臂微微颤抖。
不愧是师父手中的利刃,他看向兰泽目光里并无恼怒,而是慢慢涌上钦佩:早就想跟你打一场了,今天你总算是有机会了。
兰泽来到十四身边的时候,齐先跟佟羊已经被派往神都,所以他对这两人并不熟悉。但为数不多的交集,让他感觉出了王妃对这个徒弟的疼爱。
齐先想试一试他的真本事,他又何尝不是。他想知道,这人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
两人不断地分合,随着拉长,场上的优劣之势开始显现。
“齐先也很能打,但是碰上兰则是一定要输的,现在就看出来了。”
“是啊,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主动冲上去。他排在第十,只守不攻,挺到最后剩下的对手就好对付多了,保住名次应该很容易的。”
“就是,我也想不通,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
谢胜在看台上看到齐先渐渐落于下风的时候,气得面色发红:齐先这个死小子,仗着有王妃罩着,就敢这么胡作非为!你给我等着,你他娘的给我等着!
那可是升职的机会啊,还有那么多奖励,最重要的是面子啊,三个人晋级跟两个人晋级能一样吗?
气死老子了,真是气死老子了!啊!
“怎么了谢将军?”钟晏青明知故问。
谢胜瞪他:“你说怎么了?”
“稍安勿躁。”钟晏青道,“五大营都是一家人,此次比武名次在其次,王妃最主要的用意是让我们切磋感情。”
“少他娘的在这儿说风凉话。”谢胜看着他这副“小人得志”的嘴脸,更加来气了,“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心里想的什么。齐先后边儿就是你手底下的人,他输了你的人就上去了是不是?”
“我输给了你都没说什么,现在又不是你自己输了,谢将军何必这么真情实感?”
“……”谢胜被噎住了喉咙。
“哼!”冷哼一声,扭过头去不跟钟晏青说话了。
场上,齐先用手背蹭掉嘴角的血迹。深吸一口气,再次冲上去。
这两个人打架没有任何龌龊,所有的招式都摆在明面上。周围的观众在感叹齐先选择不明智的同时,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场君子之战,并且酣畅淋漓。
“砰。”
齐先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摔在了地上。
输赢已经很分明了。
但是齐先没有喊停,兰泽也没有提结束。
齐先缓缓从地上站起来。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他还要再冲上去的时候,他却转身面向了裁判:“我输了。”
说完之后又看向兰泽,抬手对他抱拳:“你是真厉害,我服气。”
所有人都没想到他认输认的这么痛快。
在震惊的目光中,只见兰泽亦抱拳回礼:“承让。”
齐先往看台上望了一眼,跟十四的眼神相接的时候,他瞬间喜笑颜开,朝着师父露出两排大白牙。
还笑,还敢笑!谢胜循着这笑容望到了坐在主位上的十四身上,敢怒不敢言。
他娘的,有人罩着就是好啊!
齐先转身下场的时候,西大营的人带头,周围响起一片掌声。
只有勇者敢于向最强者发出挑战。
齐先一瘸一拐地走回座位上,佟羊过来接他。
“畅快吗?”
“当然。”
“那就行。”
“嘿嘿。”齐先嘿嘿笑了两声,道,“我总算知道师父为啥那么看重他了,是真厉害。”
“就是谢将军恐怕要气疯了,我这一趟火头营,没准儿要从半年延长到一年。要不然我去求师父,让他把我调去南大营的火头营吧。”
佟羊知道他就是这么说说而已,虽然不知道王妃对齐先接下来的安排是什么,但是她所有的部署都有她的道理。
“哎你说,银朱姐姐跟他,他们俩谁更厉害一点儿?”齐先被扶到了自己座位上,忽然开始八卦,“兰泽听银朱姐姐的,还是银朱姐姐听他的?”
“我来挑战!”一名中大营的人站起来,宣布在齐先之后对兰泽进行挑战。
这人在投票环节排名第二,紧跟在兰泽后面。但投票都是主观的,真论起实力,上过场的人都知道他排不到这个名次。
“这不是趁人之危吗?”观众席里北大营的人开始议论,“他一开始怎么不挑战,等到兰营主跟别人打过一场之后再出来挑战,真有脸。”
“赛制就是如此,不服你们找王妃提啊!”立马有中大营的人出来反驳,“在这里嚷嚷算什么。”
“你……”
“哎哎哎,王妃跟各位将军还在上面坐着呢,你们想干什么!”见北大营的人要站起来,他旁边东大营的连忙按住,“前几天晚上的事都忘了吗?你俩也想去火头营干半年?”
眼看要吵起来的两个人瞬间熄火了。
此时所有北大营的人都开始替兰泽捏一把汗,要是没人开头,他的实力就允许他不战而胜。可是忽然冒出来一个齐先开了头,现在就让别人觉得有了可乘之机。
这是第二个,不出意外的话,还会有第三个。
能走到最后的都是悍将,赢一个容易,连赢三个绝对不容易。
台上的钟晏青无声地扬起了唇角,这便是新赛制的精彩之处。
他望了一眼坐在主位上的十四,眼里含了一抹复杂的光。
谢胜刚才只顾着骂齐先了,也没料到他会引出这样的连锁反应。娘的,他就知道,最后这一轮的赛制绝对不会是听上去那么简单的。
第543章 挑战
兰泽赢了第二个人之后,裁判问是否还有人要挑战。
一下子站起来三个,一个来自中大营,两个来自东大营。
这种情况需要兰泽反选,从三个人当中挑一个当自己的对手。
他选了实力最强的一个。
“我就知道他会这么选。”齐先用果真如此的口气说。
“我佩服他。”另一名晋级前十三名的西大营士兵道,“但这么做不明智。”
既然有反选的机会,兰泽就应该挑一个实力最弱的,这样才能最稳妥地保住魁首的位置。为了逞一时英雄而选择实力最强的当对手,这个做法显然不够明智。
对于这个说法,齐先和佟羊都没有反驳。然而在他们心里,却有不同的看法。
首先,兰泽能够得到十四的看重,绝对不是鲁莽行事的人。距离夺魁只有一步之遥,在一时的英雄和荣誉之间,他一定分得出轻重。
其次,强者只会迎难而上,不会畏缩退避。
……
连战三场,最后这一场兰泽打的明显有些吃力。
不过到最后,他还是赢了,并且是以绝对的优势。
“咚!”
“兰泽胜!”裁判大声宣告,“摘得本次比武魁首!”
“哦!兰营主威武!”
北大营的士兵一片沸腾。
在众人瞩目之下,兰泽望向台上,正好跟银朱望过来的目光相撞,四目隔空相对,撞出一片粲然的笑容。
……
兰泽在一片贺喜声中走到为魁首准备的坐席上。
因为排名第二和第三的人因为战败进入待定,投票排名第四的人走到场地中央接受挑战。从第四到第六名,全部来自北大营。
或许是兰泽连赢三场为北大营在其他人面前前树立起无形的威望,肖二十上场之后,居然无人站出来挑战。
“是否有人上前挑战?”裁判再次询问。
“我来!”佟羊站起来。
谢胜也“蹭”地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
他睁大了眼睛确认站起来的到底是不是齐先。
一连确认三遍,不是他还能是谁!
他娘的!都不安分!
王妃都说了,只要进入前十,就有升职的机会。你只要安安稳稳地进去,再加上剿匪的功劳傍身,南大营主将一职非你莫属!你这到底是干什么?
谢胜心里有千万句骂人的话,只能说给自己听。
钟晏青见状噙着笑,开口问道:“谢将军嫌坐着看不清?”
谢胜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讪讪地坐了回去。
“最后这一轮的规则,有明显的漏洞。”钟晏青似在闲谈,“比如方才摆在兰泽手下的三人,其中有两人都有拿到前三名的资质。但是就因为他们挑战失败,就进入了待定区,等于将原本该属于自己的名次拱手让人。”
“现在场上的两个人,按照实力只能排到前六。可是现在赢了,就能将榜眼的位置拿到手。”
“这也是他们自己的选择。”谢胜接话道,“战场上拼的不只是功夫,还有脑子跟运气。运气不好,只能认栽。”
“那谢将军急什么?”钟晏青又道,“你手下的那位佟总管,看上去运气应该不差。”
“我……”谢胜语塞。
“你他娘的少看老子笑话。”他接着道,“前头的人都没了,你手下的人就能捡漏了是不是?”
钟晏青闻言轻笑,道:“不小心被谢将军识破了,在下惭愧。”
他说着惭愧,脸上却是得意。
谢胜懒得理他,扭过头去专心看比赛了。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祈祷着佟羊得胜。
他娘的,四五六都是北大营的人,佟羊就算是赢了这一个,万一后头两个跟他一样只求痛快不求稳妥冲上来怎么办?
这就是捅了马蜂窝!
平时那么精明的一人,怎么到这儿来却开始犯傻了!
菩萨保佑菩萨保佑,您要是保佑佟兄弟赢,比武一结束我立马去庙里供奉香火。
……
肖二十不敌佟羊,进入待定区。
“嚯!没想到他这么厉害!”充当观众的人无不惊讶,“难道前面几场都在隐藏实力?”
“看样子应该是。”
“好狡猾的人。”
“西大营大名鼎鼎的佟羊,曾经带着五十个人赤手空拳挑了一座有几百名悍匪的山寨。这大半年以来带着人四处剿匪,全河南道的匪徒听到他的名号都要吓得鼠窜。”有一名消息灵通的中大营的士兵说道。
“原来他就是佟总管啊!”另一名北大营的士兵惊叹道,“就是那个一年之内从队头升到总管的人?”
“对,就是他。”
“我早就听说过他的名号,前几天听见他也叫佟羊的时候就觉得耳熟,但是没敢想他居然就是那个佟羊。”
“哎,兄弟,你不就是西大营的吗?”东大营的士兵拍拍旁边西大营的,“你们佟总管赤手空拳挑山寨,又把山上的人都抓回军营当俘虏的事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西大营士兵的表情有些怪。
“那你亲眼见过吗?他们赤手空拳还以少胜多,是怎么做到的?”东大营的继续追问。
“见过。”
“怎么见的?”
西大营的士兵笑笑,“我就是被他俘虏到军营的土匪……”
梁二十进入待定区之后,排名第五和第六的另外两名北大营的人立即站起来要挑战佟羊。
看台上的谢胜焦躁地猛拍脑袋,他娘的,就知道会是这样。
待会儿肯定还有第三个!
……
一番激战,佟羊险胜。
第三批站出来要求挑战他的人又多出两个。
当所有人都以为他这一次还会跟刚才一样选择最强的一个人当对手的时候,他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选了排名第十一的一个人。
“……好小子!幸亏还没傻到家!”看台上的谢胜原以为必输无疑,见状再次来了精神。
“狡猾。”梁参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低声评价道。
“果真狡猾。”钟晏青评价道。
“什么狡猾,这叫聪明。”谢胜反驳道,“做人要知道变通。”
“我在夸他。”钟晏青笑道,“兵不厌诈,狡猾是个优点。”
谢胜惊奇地看着他,没想到他能说出这种话:“要输的可是你的人,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你怎么知道我的人会输?”钟晏青道。
谢胜“哼”一声,道:“那就看看谁输谁赢。”
佟羊这一场打的很艰难。
但最终,还是胜了。
“佟总管赢了!佟总管威武!”
西大营众人的欢呼声直接将军鼓声压了下去,也将裁判宣布佟羊获胜的消息压了下去。
齐先第一个冲到场地中央,扶住了摇摇欲坠的佟羊:“你提前怎么没告诉我?”
“我可都告诉你了。”
佟羊擦掉眼角的血,嘴角上扬,笑着解释道:“我也是临时起意,不是故意瞒着你。”
第544章 求亲
最后一轮的认输最少,却比了整整两天才结束。
本次五大营联合比武在第六天傍晚正式结束,前十名北大营占四名,东大营、西大营和中大营各自占两名。
由于种种复杂的赛况,齐先在淘汰的边缘遛了一遭,最终却惊险地挤进了前十。像投票时那样,占据了最后一个名额。
而他个兰泽,也是唯二跟投票排名的名次保持一致的人。
这是首次五大营联合比武,而此次夺的前十名的人,在后续的十余年间纷纷大放异彩,成为河南道守备军的中流砥柱。
而每两年举行一次联合比武,也自元亨五年夏天开始,成了河南道守备军的传统。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比武结束后,十四给所有人放了两天假,让他们好好修整。
第三天,正式举行颁奖典礼。
十四给前十名的人设计了奖牌,三分之一手掌大小,以铜制成,外层鎏金,正面刻着“河南”二字,象征着河南道守备军,背面则写着获奖的年月日以及在比武中获得的名次。
和奖牌配套的还有一份荣誉证书,证书内容由十四亲笔书写。
颁奖仪式设在上午,仍旧在举行比武的校场上。除了来参见比武的二百五十命官兵,还有上千名中大营的士兵、将领过来观览。
军鼓阵阵,号角长鸣。自千余士兵的注视下,获奖的十个人从各自的队伍里出列,走到队伍最前方,整齐地排列在十四面前。
“末将参将王妃!”
“免礼。”
“是!”
银朱和梅知雪捧着托盘跟在十四身后,一个上面整齐地摆放着十枚在阳光下闪耀着光芒的奖牌,另一个则摞放着十册由正红色锦缎做封皮的证书。
这一刻,众人忽略了颁奖的人是三名女子,忽略了她们甚至连戎装都没穿,也忽略了心底里对于女子根深蒂固的轻视和质疑。
所有人都望着那闪着光芒的奖牌和耀目的红色,那是荣誉的象征。五大营十万兵马,只有十个人能获得的殊荣。
十四从银朱的托盘上拿起一枚奖牌,将五色彩缎做的挂绳挂在兰泽脖子上,再将属于他的荣誉证书颁给他。
“多谢王妃!”双手捧着证书,跪地谢恩。
十四托着他的手臂将他扶起:“我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
“末将愿为王妃效死!”时隔多年,还是从前的那句话。
十四笑笑,拍拍他的肩膀:“我信你。”
第二名是佟羊。
较之初见的时候,他的轮廓更加鲜明,体格更加强健,身上的稚气早已在岁月的磨砺中尽数褪去,换上了坚毅的面庞。
从前那个聪明稳重却又敏感多思的少年,已经蜕变为成熟睿智的男子。而初见时的模样,似乎还在眼前。
一转眼,已经这么多年了。
十四笑着为他带上奖牌,送上证书。
“谢王妃!”
十四佟羊托着他的手臂将他扶起来,道:“好样的,再接再厉。”
“是,王妃!”佟羊不禁动容,“末将定不负王妃恩德!”
……
颁奖仪式结束,战鼓的节奏瞬间变快,号角再次吹响。一群带着面具拿着盾牌与长刀的士兵涌入场中,在空出的场地上开始舞蹈。
兰陵王破阵曲!
大历朝民风开放,男女皆尚歌舞。不论是朝廷还是还是军营,大型典礼上舞蹈绝不会少。
不同于宫廷乐舞展示出的河清海晏太平气象,军中的舞蹈战鼓铿锵,舞者皆为战士,瞬间便能将人带入两军厮杀的战场。
一曲结束,千余名将士仍沉浸在热血沸腾之中。
“安排的不错。”十四对旁边的肖如茗道。
“多谢王妃夸奖。”
今天的典礼分为两部分,上午颁奖,傍晚会餐宴饮。至此,上午的仪式已经结束,只等着烈日落到西山后的聚餐了。
十四要带着银朱和梅知雪离开校场,却忽听有人出声喊道:“银朱!”
这喊声自然来自兰泽,银朱疑惑地回头,其余众人的视线也迅速往他身上聚集。
在众目睽睽之下,他走向她。
银朱呆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只见兰泽在银朱面前站定,将脖子上的奖牌取下,伸手,将它戴在了银朱脖子上。
“……哦哦哦!”反应过来的千余人立即发出震耳欲聋的起哄声。
“兰营主勇猛无敌!”
“勇猛无敌!”
“无敌无敌!”
其中以北大营的人喊声最响亮,最为激动。
十四也没料到兰泽会来这么一招,梅知雪则早已捂着嘴偷笑。
五大营的主将原本想出声压制众人,让他们不要在王妃面前放肆。可是看着十四的态度,又纷纷停了动作。
“兰泽,你也太贪心了!”齐先喊道,“得了魁首还不够,还敢觊觎我银朱姐姐!”
银朱常年冷着的面容此时早已红透,她的头懵懵的,半晌才反应过来这意味着什么。
她抬手去抓连着奖牌的五彩挂绳。
“不要摘。”兰泽握住她的手。
未待银朱做出反应,便拉着她一起跪到十四面前:“末将想向王妃求娶银朱,还请王妃成全!”
“哦哦哦!”周围的起哄声更甚,激动的仿佛跪地求亲的是他们自己。
“银朱的婚事由她自己做主。”十四笑着道,“只要她愿意,我没意见。”
“多谢王妃!”兰泽激动地转向银朱。
“银朱姐姐,你可不能轻易答应他!”齐先不怀好意地起哄,“提条件,越难越好!”
“你什么人呐!自己打光棍就见不得别人好是不是!”肖二十立马反驳,“银朱娘子别听他的,快答应,快答应!”
“快答应,快答应!”肖二十带头,北大营众人一起喊起来,“快答应,快答应……”
银朱仍旧跪在十四面前,她仰头看看十四,又转头望向兰泽,双手垂在身侧紧攥成拳。
兰泽忽然抬手,向她致礼:“兰泽求娶银朱娘子,愿以全副身家托付,此生定不负卿。今生只娶一妻,不设妾室,不生庶子。今日在此立誓,五大营兄弟皆可作证。若违此誓,叫我……”
“别说了!”银朱捂住了他的嘴。
听着兰泽说出的誓言,周围迅速静下来。
这也太狠了……
“求银朱娘子应允!”兰泽再次躬身下拜。
“我……”银朱的嘴唇在颤抖,双手攥到发白,在对面男子渴求的目光中,她终究败下阵来,“我答应……”
第545章 疑点
“银朱的身体真的没有救治的办法了吗?”十四问梅知雪。
十四今天才从梅知雪这里获知银朱的情况,也是直到现在才明白,为什么她从前提起她跟兰泽的婚事的时候,她总是以各种理由搪塞过去。
梅知雪皱着眉,轻轻摇了摇头。
“银朱姐姐少年时期喝下的药药性很烈,若是当时就及时救治的话,或许还有治愈的可能。可是现在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
“兰泽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十四问。
“年前,就在银朱姐姐找我看诊的当天。”梅知雪道。原本银朱让她谁都不要说,但是她前脚刚走,后脚兰泽就追过去了。
十四明白了,兰泽故意趁着今日跟银朱求亲,恐怕也是故意为之。他在利用五大营的将士“逼迫”银朱,让她因为要维护他的颜面而不得不答应他的求亲。
十四叹了一口气,也是一对苦命人。
不对!她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知雪,像银朱那样喝完那种药,能生下孩子的可能性有多大?”
见十四的表情忽然变得严肃,梅知雪也不禁敛容。仔细斟酌之后才回答道:“若当真和银朱姐姐一样在少时便服下此药,后续有没有得到及时的救治……几乎不可能孕育孩子。”
“姑姑,怎么了?”
“长孙召儿。”十四道,“你还记得上元灯会上那名抱着孩子闯到御前的女人吗?她也是长孙家训练出来的杀手,如果说她跟银朱一样自幼被长孙氏收养的话,理应也和她一样在少年时候便饮下了那种药。”
那那个所谓的左丘宏的孩子,又是从哪里来的?
是柳小小跟银朱不同,还是长孙静虚不清楚这件事?或者说他明明知道,却故意“忽略”了?
十四坐到案后,要伸手那砚台。
“姑姑,我来帮你。”梅知雪走到她身侧,替她磨墨。
十四铺好纸张,提笔沾墨,开始书写。不一会儿,几个人名便散布在方形白纸之上。
十四不停地写写画画,在不同的人名之间相互连线标注,很快一张纸就被墨迹铺满。
她掀开第一张纸,梅知雪伸手结过,铺展在长案的空白处,然后看着十四在第二张纸上继续写。
第二张纸即将被填满的时候,十四住了笔。但她望着纸张,毛笔仍旧提在手中。
梅知雪静立在一旁,不作声响。
“拿信纸给我。”过了一会儿,十四对梅知雪道。
梅知雪从一旁拿过信纸,替十四扑在面前,用镇纸压住。
十四在给左丘瑶写信。
这封信内容很简短,只占了短短三行半。写好之后十四装入信封,以火漆封口,加盖自己的私印。
正欲亲自送出去的时候,银朱回来了。
“王妃有何事?”她的眼眶红红的,明显是已经处理过,却没能完全掩饰住。
“你回来的正好,替我把这封信送出去。”十四道,“加急信件,送往神都。”
“是。”
银朱很快将信件送出去之后折返回来,期间十四又给左丘玥写了一封,让梅知雪送了出去。
“回来了。”十四主动问道,“跟兰泽谈的怎么样?”
银朱没想到十四开口就问她这个问题。
又听她道:“你们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你的事我也知道了。别怪知雪,是我让她告诉我的。”
“属下没有乖梅小娘子。”银朱道。
“过来坐。”十四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来。
银朱缓缓走过来,在十四身边落座。
十四拉过她的手,将她的手掌翻开,双手掌心都留着还没消退的指印,“你每次激动或者紧张的时候,都会掐自己的掌心。”
银朱垂下眼眸。
“你在害怕吗?”十四问。
银朱摇头。
“那你在想什么?”
“……”银朱沉默许久,才说道,“我不想他因为我耽误一生。”
“为什么会耽误一生,因为你不能替他孕育子嗣吗?”十四说的直白。
银朱的身体出现一瞬间的僵硬。
“兰泽怎么说?”十四继续问。
“……他说他不在意。”
“那你信他说的话吗?”
银朱缓缓点头。
“既然如此,那你还担心什么?”十四道,“每个人的人生都是自己的,他不觉得你耽误了他,你却要替他觉得耽误了他,这岂不是说不通。”
银朱愣住。
“刚刚你们俩是怎么说的?”十四又问。
“我说……”银朱有些难以启齿,“我说我愿意为她纳妾,繁衍子嗣……”
十四闻言嗤笑出声,敲了一下银朱的额头:“兰泽是不是被你气着了?”
十四猜的一点儿也不错,兰泽闻言直接气笑了,他对银朱道:“我一颗心都在你身上,你却要把我分享给别人?”
“真是个傻银朱。”十四道,“听我的,别再纠结了。你们俩都老大不小了,再纠结下去,要白白耽误多少时光。”
“你若是害怕无人给你们养老送终,这个我现在就就能给你承诺。将来等你们来老了,一切事情阿砚都会派人安排好。你们想要几个人,他派过去的绝对只会多不会少。”
听着十四故意说的玩笑话,银朱笑了,眼泪却啪嗒啪嗒地掉:“我只是……觉得他配上的更好的女子。”
“我觉得我们家银朱就是很好的女子。”十四把人揽进怀中,轻拍着她的背,道,“银朱,不要委屈自己。你很好,不比任何人差。“
“想做的事情呢,就立即去做。不要瞻前顾后,畏缩不前,那不是你。你特别好,配得上兰泽的喜欢与爱护。你同意嫁给他,那是他的幸运,他只会像呵护至宝一样呵护你。”
“只要你们足够强大,就不用在意别人的眼光。而且有我在呢,我看谁敢在你面前多说半句。”
十四护犊子的语气让银朱忍不出笑出来,她从十四怀里出来,对她道:“多谢……娘子。”
“能遇到娘子,就是我此生最大的幸运。”
“你这一辈子还长着呢,后面只会越来越好。”十四道,“你们兰泽商量商量,看看什么时候办婚礼合适。未来几年只会更忙,不要再蹉跎了。学学凉月跟阿草,人家才是聪明人。”
说到这里,十四想起了相麻衣:唉,那才真是个老大难。
远在黄粱正跟肖砚一起制作转轮的相麻衣无端打了两个喷嚏,蹭了蹭鼻子:“谁又在背后骂我?”
第546章 变革
联合比武结束之后,各大营的军医和愿意学医的士兵集结在中大营,由梅知雪负责培训。
前几天担心梅知雪控不住场,便将银朱调到她身边协助。
然而这些人在正式被派过来之前,各大营的主将为了避免再发生周文那样的事,就差千叮咛万嘱咐了。所以梅知雪的身份,他们都十分清楚。在明知道她是河南王府未来的世子妃的情况下,再去冒犯那不是傻子吗?
是以这些人就算质疑梅知雪的医术,也只会憋在心里,绝不敢对她不敬。
十四这边则在忙着升职和调任的事情,比武结束七天之后,获奖者以及五大营总管以上的将领一起来到中大营参加会议。
兰泽从营主升为总管,紧接着北大营暂代主将职务的总管便主动提出让贤,当着一众将领的面将兰泽夸的天花乱坠,并且推荐接下来由他来暂代北大营主将一职。
此人能力平平,却极又眼色,十四大约知道他能做到总管一职的原因了。
此人说完之后,北大营其余几个总管也纷纷出言,支持他的建议,推荐兰泽来暂代主将职务。
其实在做众人心里都跟明镜一样,兰泽目前总管一职也只是暂时的,他进入北大营的第一天就是朝着主将的位置去的。
这事虽说也是靠关系,奈何人家不仅有靠山,还有真本事,其他人想说什么也说不出来。
还不如审时度势、顺势而为,非要搞得大家都不痛快干什么。
因此,兰泽便顺理成章地暂代了北大营主将一职。
佟羊则被调去了南大营,直接升任主将。年前年后,他剿清了河南道自本朝建朝以来一直没能解决的匪患。有这份功劳在,足以将南大营所有将领压得说不出话来。
齐先从营主升为了总管,不过在正式担任总管之前,他需要先在火头营待够半年。
齐先是能办实事的人才,谢胜很乐意将这样的人留在自己身边。但是心里却清楚地很,恐怕半年的火头军干完,他也要离开西大营了。
一想到连走两名得力助手,他心里那个苦啊,谁能明白?
除了在比武中获得名次的这十个人以外,其他人的职位也纷纷有了变动。今天到场的总管有三十多个,其中二十多个人的职位都发生了变动——他们全部被调离了原本的大营。
中大营的七个总管有六个被调了出去,分摊到了其他四个大营。东西南北四个大营亦是如此,职衔不变,但纷纷从自己的大营被调到了旁的大营。
参会的众人没想到十四会做出这样的决策,立即有人提出异议:“敢问王妃,我等在原本的职位上兢兢业业,为何忽然要调任?”
“因为河南道守备军接下来的管理计划会大改,你们职位的调动也是改革中的一部分。”十四直言道。
好一招釜底抽薪,钟晏青无声叹道。
现如今的河南道守备军中,不服女子掌兵的仍旧大有人在。心里不服,日后面对军令的时候就很可能阳奉阴违。
而王妃此举将所有人都从他们的“故土”上驱离,赶到了新的地方重新建房搭屋。在未来不算短的日子里,这些人忙着御下还来不及,自然没有精力再同上面斗心眼了。
三十多个总管如此,五大营的主将又何尝不是如此。
“荒唐!”一名头发花白,看上去至少过了天命之年的总管怒而起身,“此举定然会引得河南道十万兵马动荡不安,王妃如今掌兵,却不知军心安稳的重要吗?你此举如同儿戏一般,简直荒唐至极!”
此人名叫黄晋,从前一直受蔡家的打压,当了很多年的营主,今年年初才升任总管。个性刚直,脾气火爆,且喜欢凭着资历倚老卖老。
今日参会的所有人的资料,十四都仔细看过。
“黄总管说得对。”面对他的态度,十四也不恼,“我要的不是安稳,而是变革。变革初期,乱才是常态。若一直稳如死水,要如何变革?”
“治军当以军心安稳为重,你到底会不会治军?”黄晋被气得口不择言,指着十四质问。
“黄总管慎言!”肖如茗起身,沉声道,“切勿一时头脑发热,以下犯上。”
对于这个喜欢倚老卖老的老家伙,他早就看不顺眼了。
“为了河南道守备军十万将士,老夫死由何惧!”黄晋并未被肖如茗吓住,“她一个内宅妇人,如何会治军。孟大人昏聩啊,居然将五大营交到无知妇人手中。还有你们,一个个七尺男儿,居然也甘于跪伏在一个无知妇人脚下,你们有何脸面领兵御敌?”
“黄总管年迈体衰,不适合再在军中操劳,送他回家安享晚年吧。”十四对肖如茗道,“他的职位由谁顶上,你拟定好人选之后报给我。”
“是,王妃。”
众人目瞪口呆,这……这就把人赶走了?
连黄晋本人都是半晌才反应过来,他不敢相信十四就这么把他的职给革了。
“你……你……妖女!”
“来人,把他给我拖出去!”肖如茗怒唤。
立即有卫兵从外面进来,一人架起黄晋一条手臂,实打实地将人给拖了出去。
“妖女!妖女乱我河南道啊!妖女……”
黄晋的辱骂声逐渐远去,在座众人却歇了出头质问的心思。
这位王妃是真的什么都不怕。
“还有人关于职位调动一事有疑问?”十四问道。
无人说话。
“既然如此,那就进行下一项。”十四低头翻开此次会议的大纲,“关于军中将士饷银上涨……”
……
这场会议从早开到晚,众人从里面出来的时候,只觉得头重脚轻。
上调饷银、组建专门的医疗营、退伍老兵补贴、招募新兵、定期考核、联合大演习、组建辎重大营……他们参军这么多年,都没遇到过这么过花样。
河南道守备军的日子一直过得很安稳,既不用像边境的军队那样经常打仗,也不用担心拖欠饷银。在边境立下战功的人大多数都会被调来河南道守备军中当将领,因为这是个养老的好去处。
但是现在,就像是一池平静无波的池水忽然伸进来一根巨大的竹竿,要将整池的水搅出波浪。而河南王妃,就是那个持竹竿的人。
第547章 胡裙
琵琶声声,觥筹交错。美人身着胡裙,曼妙的腰肢裸露在外,以翠色珠玉缠绕衬托,愈发显得肌肤雪白。
腰肢伴随着乐曲有节奏地扭动着,腰间珠玉相互拍打,清脆的声音又与琵琶声相互应和。勾着人的心神,引着人的魂魄。
舞姬的脸既有汉人的柔和,又有胡女的深邃,碧色瞳孔如两枚天然的宝石,又像戈壁滩上寂静澄澈的湖泊,有着勾魂摄魄的魅色。
这是都畿道最负盛名的舞姬,任谁见了,都要道一句人间尤物。
汝州刺史借着喝酒的动作用余光瞥向左丘玥,望见他发直的双眼的时候,心中大悦:传言河南王只对河南王妃情有独钟,不近女色,原来也不过如此。传言果真不能信,男人,有几个能逃得过美色的诱惑?
左丘玥握着琉璃酒盏在发呆:脖颈,腰肢,手臂……他满脑子都是十四。
若是阿姐穿上这样的胡裙,会是什么样子?
她应该不会愿意穿吧。
万一愿意呢?
要选一套什么颜色的最好?红色张扬热烈,青色端庄大气,紫色神秘冷傲……还是青色吧,阿姐平日里穿青色衣裙最多。
等到回去之后……
“王爷小心!”
泛着寒光的匕首贴着左丘玥的脖子滑过去,嫣红的轻纱带着浓浓的脂粉香气。左丘玥被熏的忍不住促眉,想出手又反应过来不是时候,遂上身后仰,躲避再次袭过来的匕首。
“啊啊啊!”惊变突起,席上众人吓得四散而逃。
“拿命来!”方才还在跳舞的胡姬握起匕首,全然不见了妩媚娇弱之态。
不止是她,原来房中的乐工和伴舞都是杀手伪装而成。他们人数众多,小武等人被拦着一时间难以突破。
眼看锋利的刀尖即将接近左丘玥的胸膛,一着玄色劲装的少女。从天而降。手中长鞭如灵蛇,瞬间缠住舞姬的手腕,将人连匕首一起拽离左丘玥身旁。
“你是谁?”舞姬不识得松果,更想不明白她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松果自然没工夫没她搭话,话不多说,鞭子问候。
汝州刺史见势不对,立即要逃。
佝着身子逃到门口的时候却被两名身量修长的少年挡住了去路。
“你……你们是何人?”汝州刺史将二人皆携带长刀,不自觉地向后退去。
“你猜呢?”顾凛勾起嘴唇,一张人畜无害的娃娃脸上写满了单纯无辜。
“别废话了,先办正事儿。”齐乐成已经抽刀上前。
顾凛立即敛容,长刀“噌”地出鞘,呵斥道:“胆敢刺杀朝廷亲王,还不束手就擒!”
……
场面很快被控制住,刺客当场被处死一半,活捉一半。
“可还有其他伤?”左丘玥用布条帮康斯穆将手臂上的伤口简单地缠住,然后问道。
“没有了,多谢王爷挂怀。”康斯穆扶着伤口站起来,看到左丘玥脖子侧面有一道细细的伤口,上面挂着两滴小小的血珠。
“王爷,您的脖子……”
左丘玥闻言抬手,伸出手指将血珠蹭掉:“无妨,方才没留意蹭到了匕首。”
“……”康斯穆确实知道没有大碍,他就是想问:您怎么会让脖子蹭到了匕首?
左丘玥的身手他有幸见过一回,他就算要隐藏实力,也不至于连一把匕首都躲不过去。
左丘玥不欲和他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当然不能让人知道他是因为想十四想得失了魂,才差点儿给了此刻得逞的机会。
“王爷,王爷饶命啊!下官知错了,下官一时糊涂啊!求王爷饶命……”见大势已去,结局已定,汝州刺史哭喊着求饶,“下官也是受小人蒙蔽,这不是下官的本意啊王爷!”
“现在求饶还为时过早。”左丘玥跨过横在桌案旁边的尸体,走到汝州刺史面前,“本王才刚刚到汝州,待我将此处的账查清了,你再想想怎么求饶。”
……
河南道,滑州,西大营。
“算账的本事倒是不差。”齐先迅速算对了一道题的账目,杨无忌给了他一句夸奖。
“那是。”齐先闻言立即抬起下巴,“我的心算可是我师父亲自教的,来军营之前一个分局的账都是我在管。”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杨无忌瞥他一眼,见他削土豆的动作没停,也不好说什么,“你既然这么厉害,怎么混到火头营里来了?”
“这……这不是犯错被师父给罚了嘛。”这老头儿,明知故问。
杨无忌闻言笑笑,不再继续揭他伤疤了:“考考你,看看教你的都记住没有。”
“孙子兵法曰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知胜者有五,为哪五者?”
“知可以战与不可以战者胜利,识众寡之用者胜,上下同欲者胜,以虞待不虞者胜,将能而君不御者胜。”齐先对答如流,“此五者,知胜之道也。”
不一会儿,又一颗光溜溜的土豆被摞在了小山上。
“最后一条得胜之关键在于君不御。”杨无忌追问道,“那我问你,若是你在战场上领兵,正逢大好良机,宜乘胜追击。而此时朝廷却传来诏令,叫你立即停止追击,你是追,还是不追?”
“这是什么怪问题?”齐先道,“打仗不就是为了得胜吗,朝廷为什么要阻止我继续打?”
“我叫你回答问题,不是叫你问我。”
“哦。”齐先想了想,道,“看情况吧。”
“何谓看情况?”
“看情况就是审时度势,权衡利弊。”齐先道,“先想想朝廷为什么要阻止我继续打,再考虑抗旨的后果我是否能承受得住。要是能承受得住,那就随自己高兴打,要是承受不住,那当然要先遵旨。”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胜仗以后还可以再打,要是因为抗旨我项上人头都没了,那就什么都没了。”
“没看出来,你还有混官场的天分。”
“嘿嘿,官场没混过,生意场倒是混得不少。”齐先笑着看向杨无忌,“不过我师父说了,跟着您好好学,官场也能混得好。”
“王妃高看了。”
“我师父看人一向准,既不会高看也不会低看。”齐先把削好的一盆土豆端到一旁倒进大盆里泡着,“您就别谦虚了。”
杨无忌没再说话,齐先回头的时候见他陷入了沉默,便知道是又想起往事了。他没出声打扰,拿着空盆坐到了小胡床上,继续安静地削皮。
第548章 神迹
元亨五年入秋之际,肖砚的转轮排字活字印刷术正式试用成功。
十四跟孟常怀一起从滑州赶回黄粱,亲眼看着肖砚操作机器,印出一张张墨迹清晰的纸页。
“神迹,这就是神迹!”孟常怀兴奋到面部充血,看上去就像猛灌了一斤烈酒,十四从未见他这么失态过。
孟常怀是官员,同时也是一名文人,对于笔墨纸砚总有着跟其他事物不同的感情。
“天佑我河南道,天佑我大历朝啊!”他捧着那一沓纸疾步来到肖砚面前,“世子,请将此物赐予下官,下官要珍藏起来!”
“孟大人折煞我了。”连“赐予”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肖砚连忙道,“若是孟大人喜欢,便赠与大人了。”
“多谢世子!”孟常怀俯身下拜。
肖砚的世子乃是正一品,受孟常怀这个礼也没什么。但他们两家从前来往的时候他都以晚辈自居,而孟常怀心怀百姓,治民有方,肖砚对他由衷尊敬,所以这个礼自然不肯受。
孟常怀的礼行到一半就被他扶了起来:“孟大人,父亲启程之前对我说若是活字印刷试验成功,让我直接找大人即可。”
肖砚一句话成功转移了孟常怀的注意力:“是,王爷此前已经交代。”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要亲自带着人将此等神迹复刻出来了。不只是河南道,他还要推动活字印刷在全天下推广开来!这对于天下士子而言,是多么大的福音啊!
……
不论是新式纺纱机还是活字印刷术,肖砚都没打算通过它们来赚钱。只有免费,才能尽快将它们普及开来。
他先把自己的想法跟十四说了,十四考虑过后,跟肖砚商量道:“先将活字印刷术上交朝廷吧,届时我们在河南道推广,其他地方由工部负责去普及。至于新式纺纱机,先等一等。先让它替河南道和都畿道赚几年军饷。”
“阿砚,你同意吗?”
“都听娘亲的。”肖砚并没什么纠结的,痛快答应道。
他并非不明白,就算是他把这样的技术免费交出去,在推广的过程中也一定会有人借机捞钱。实际推广起来,跟他想象中的情况已经会有出入。
最方便捞钱的就是各地方官员,朝廷要把新技术普及要通过各地方官府,而那里面的官老爷们把新技术往百姓手里送的时候,可能是完全免费的吗?不可能。
肖砚决定免费交出去,只是想尽量加快推广的速度。
但东西是他做出来的,娘亲想要用,当然可以。
“给你爹写信了吗?”十四道,“再过不久就是他的生辰了。”
“看来都畿道的情况要比之前预判的复杂得多,今年的生辰他只能自己一个人在外面过了。”
“写好了,生辰礼物也准备好了。”肖砚道,“就等着娘亲回来,然后一起送过去呢。”
“上一次联系的时候他砸汝州,现在不知道走没走。”十四道,“再等等吧,这两天他的信也该到了,然后我们再把东西送过去。”
“嗯。”
“你后面几天忙不忙?”十四忽然问,“我记得你上次说忙过两个月就好了。”
“要是不太忙的话,你亲自去一趟吧。我这里实在走不开,你替祝他生辰快乐。”
……
十四在黄粱只停留了一天,第二天一早就启程赶回滑州了。
她最近在忙着裁减不适合再继续留在军中的人,同时补充新的力量进来。而因为饷银上调以及一系列新的政策出台,河南道男子参军热情空前高涨,各地官府的告示贴出去当天就收到了大量的报名。
这样的盛况,在黄粱县城里亦能看见。
十四制定了简单的体能测试,又命令各州县的官府派医者对报名者进行粗略的检查,只有两者都合格才能获取入伍的资格。
“从前都是穷的吃不饱肚子,没办法了才会想着去当兵。现在居然争着去,抢着去。活久了真是什么稀奇事儿都能瞧见。”街边的茶楼里,一群人望着外面排队接受检查青壮年们,一边喝茶一边议论着。
“可不是嘛,活久了啥都能看到。”另一人接话道,“辣椒,土豆,烟花,火锅,还有那个叫什么来着,那个人坐上去不用马拉就能往前跑的……”
“自行车!”
“哎对对对,就叫自行车!就这些东西,不都是近十几年来才开始有的,从前哪能见到?”
“我早就说过,肖娘子跟小郎君都是神仙转世。”河南道的百姓在私下里仍习惯称十四为“肖娘子”,称肖砚为“小郎君”,“这些东西,都是他们从天上带下来造福凡人的。”
“别吹牛了,我可记得几年前你第一回听人说肖娘子跟小郎君是神仙转世的时候根本不信,还笑话说这些的人呢。”有人拆台道,“现在怎么又信了?”
这一吹一拆引得众人一通笑。
“你们去看过城外城吗?”有人提起城外城,“我前几天刚路过那里,已经建出模样来了。那样的地方,我觉得就算是神都都比不上。”
“你去过神都嘛,就敢这么说。”有人质疑道。
“我去过。”旁边一桌的人插话进来,“神都我去过,城外城我也看过。要真是按照方大师说的那样建出来,绝对比神都好。”
“你认识方大师?”一群人立马朝说话的人扭过去,“你是他什么人?”
“方大师说城外城建好以后是什么样的?”
“……”
众人七嘴八舌地开始讨论起城外城。
关于肖娘子和小郎君,值得说的事情简直太多了。随便拎出一件来,就能成为说书先生谋生的饭碗。
……
两名打扮光鲜的媒婆在肖七郎家门口相遇,一个往外出,一个往里进。
“哟,老姐姐,是你呀。”
“妹妹也来了。”
这样的场景媒婆们早已见怪不怪。一家有女百家求,这话放到肖家女儿的身上最应景。
因为出了一个肖娘子,肖家女儿成了争相求娶的香饽饽。而这其中,又以肖氏族长肖七郎家的长女最为难求。
这两个人媒婆都并非第一次登门说亲,也不是第一次遇到同行。一来二去地熟络了,关系好地便开始相互交一交底细。
“老姐姐今天你是收了哪家郎君的媒礼?”
“周家的三郎。”
“哟,我上回还遇着一个为周家二郎求亲的,难道是我记错了?”
“没记错,上回是周家二郎,这不是肖家的小娘子没点头吗,这回换成了三郎。”
这话说完,两个媒婆都咯咯笑。
“妹妹你今天又是为哪家郎君来呢?”
“我呀,余家的长孙。”
“哪个余家?”
“丝绸余家。说来他们家跟肖家一直都有来往,年礼节礼都没断过。去岁地动的时候,老家主还特意差人往肖族长家送吃的嘞。他家的长孙生的当真是一表人才,今年家里一连给他说了好几门亲事都不肯点头。追问了好久才知道,原来是对肖家的小娘子上了心。”
第549章 演习
“警惕!”
忽有一玄影出现在小院上方,肖十八等人立即拔刀相迎。
左丘玥自来到都畿道,遭遇刺杀简直成了家常便饭。若是长达半个月一直平静无波,众人只会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玄色的身影虽然还没动手,但只看这一手漂亮的轻功,众人便知道绝不好对付。
“好久不见,十八。”肖砚足尖轻点檐前黑瓦,旋身落于院中。
“世子?”肖十八立即止步,大喜道,“是世子!”
“世子!”
“您怎么过来了?”
众人从警惕转为惊喜,一边收刀一边满脸喜色地跟肖砚问安。
“娘亲走不开,让我过来给爹过生辰。”肖砚在院中站定,众人才留意到他还背着一个包袱,“我爹在哪儿?”
此时夕阳已经被西面的大山咬掉了一半,血似的残红在天际晕染开来。这座院子是十四名下的产业,布局精妙,院中景观稳稳地接住了晚霞倾洒下来的光辉。
“阿砚。”左丘玥开门而出。惯常着一身素色长袍,头发似乎是刚刚洗过,半散在背后,还带着微微的氤氲水汽。
“爹!”少年欢快地奔向他,五层台阶两步跨过,跳着站定在左丘玥面前。
左丘玥在房中已经听到了他们方才的交谈:“你娘亲让你过来的?”
“是啊。”肖砚道,“活字印刷的机器和详细图纸已经交给孟大人了,我暂时空闲,娘亲说你的生辰马上就要到了,他走不开,就让我过来陪你过生辰。”
“爹,娘亲没过来是不是有些失望?”
“是有一些。”左丘玥直接回答道。
肖十八等人不约而同地转身离开,不爱听王爷王妃的家务事。
“哎对了,我的马还在院墙外面拴着,你们去个人接它。”
“是,世子。”肖十八快跑出去牵马了。
“进来说话吧。”
肖砚跟着左丘玥一起进屋:“爹,阿成他们呢?”
到现在为止还没见到齐乐成他们三人。
“出去做事还没回来。”左丘玥正在看康斯穆整理好的账本,径直来到了书案后面。
肖砚当然不用他招呼,把包袱放下之后开始打量房内的摆设,被地上两口敞开的箱子吸引了目光。走进一看,果真是两箱子的账册。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左丘玥问道。若是通过铺子里的人找到了这里,林九应该会提前接到消息,而不会完全不知道。
“这个嘛,我自然有我的办法。”肖砚有些小得意,“爹,我来之前你是不是完全不知道?”
左丘玥微笑着点头,也不再追问肖砚用了什么办法。
“你娘亲在军中还顺利吗?”
“我来之前娘亲不是刚刚给你写过信吗?”
“是,但是已经过了几天了。”左丘玥道。
“……”这几天我在路上呀,我怎么会知道?肖砚无声腹诽道:而且我一直在家里,近两个月也没跟娘亲通过信,您对军中的情况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应该挺顺利的吧。”肖砚找了个地方坐下,“河南道守备军从年前就开始布局,现在佟羊哥哥、齐先哥哥还有兰泽他们都在军中协助娘亲,孟大人又完全不加干预,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孟常怀所有的心思都在新式纺纱机上,现在又过了一项活字印刷术,恐怕喊他去军中帮忙他还不乐意呢。
“爹你这边呢?”肖砚问,“一切是否顺利?”
左丘玥没立刻回答顺利。若是顺利,他早就回河南道了,还在这儿杵着还什么?
宋沾老奸巨猾,在河南道的根基之深远远超出他之前的估计。河南道的官员便像是围在大树周围的荆棘丛,想要撼倒宋沾这可大树,必须要先将荆棘砍掉,开辟出一条路来。
而他人在都畿道,朝堂上却每天都有弹劾他的奏章。将扰乱地方安稳这么一顶帽子直接扣在了他头上。
据说女帝降弹劾他的奏章单独摞在一起,已经摞到了三尺高。
“那需要我留下帮忙吗?”见左丘玥没说话,肖砚问道。
“你娘亲那里要不要帮手?”左丘玥反问。
肖砚摇摇头:“娘亲暂时没说。”
“你自己的事做完了吗?”
“告一段落了。”肖砚道,“暂时不忙。”
“那就来吧。”
“好啊。”
父子两人一拍即合。
肖砚伸手把放到旁边的包袱拎过来,包袱里发出金属碰撞的响声。将其解开之后,赫然是一套做蛋糕的模具。
“爹你看。”他把东西展示给左丘玥看,“娘亲让我带过来的,我亲手给你做生辰蛋糕。”
“虽然味道肯定不如娘亲做得好,但我做出来的味道也是不错的。”陪您过生日还要负责哄您开心,我容易吗?
娘亲,我保证完成任务。
……
河南道和都畿道之间有一大片无人居住的荒地,十四最近看上了这块地,想拿它当演戏用的场地。
“诸位意下如何?”她看向围在沙盘周围的五大营主将,问道。
五大营的主将听十四描述过后,大概明白了联合演习就是把河南道守备军拉出去,分成敌我两方,假装打仗。
先不说这十万兵马拉出去要摆出多大的阵仗,只说这场地,王妃圈出来的地方好像包含了一部分都畿道的土地……
他们河南道练兵,要练到人家都畿道的地界上去?
“王妃。”肖如茗首先开口,他沙盘上十四圈出来的一片土地,道,“这里已经是都畿道境内,要让我们的兵去这里吗?”
“是啊。”十四拔出一只小旗,插在了河南道和都畿道交界线的地方,然后两只手一只放在河南道上空,一只放在都畿道上空,“对阵的两军分别驻扎在两侧,你们领兵进行攻守战。我则带着人驻扎在这片高地。哪一方先占领这片高地,就算赢。”
原来不止要跑到别人的地界,还要把人家的地方当成自己的阵地。
兰泽和佟羊对视一眼,没出声。
“王妃。”谢胜开口道,“我们直接带兵去都畿道,这事都畿道同意吗?”
虽说这都畿道现在也是王爷的封地,但是他们毕竟是河南道的兵。兵马入境跟寻常百姓走过去可不一样。
“所以你们这次除了对抗演习之外,也要准备好真打仗。”十四用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口吻道。
550章 夜袭
深秋九月,弯弓似的月亮挂在天幕,营地里的草普遍黄了,草叶上挂着的圆润的小水珠,总能将经过的人的靴子打湿。
谢胜深夜来到火头营,把熟睡的齐先从榻上挖了起来。
“参见将军!”
其他人当然也醒了,立即下床行礼。骤然离开温暖的被窝暴露在寒冷的空气里,所有人都忍不住打寒战,寒毛瞬间全体起立。
“我找齐先,没你们的事儿,都睡吧。”谢胜摆手让大家回被窝,另一只手揪着齐先的衣裳催他快点儿。
齐先被谢胜拎着出营房,一边打哆嗦一边打哈欠。
“谢将军,这么晚你找我什么事儿啊?”他每天睡觉前都要跟着杨无忌学两个时辰,刚躺下。
“齐兄弟,我有几件事要问你。”大军明日一早就要开拔,谢胜晚饭之后却越躺越精神,翻来覆去睡不着。被子一掀,就过来找齐先了。
“王妃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谢胜问,“两万人打三万人,而且最能打的额中大营跟东大营还在一起,这叫我们怎么打?”
白天五大营的主将在中大营进行抓阄,十四随手写了五张纸团成团放到了桌子上,两张上面写的是“赤”,三张上面写的是白。
谢胜跟兰泽抓到了写着“赤”的纸,肖如茗、佟羊和钟晏青则抓到了“白。”
“好了,现在就按照抓阄结果划分。”十四对谢胜和兰泽道,“你们俩还有手下的兵就叫赤军。”
她又看向另外三人,道:“你们的兵马自然就是白军了。”
“那我跟兰将军一人领一万五千人?”谢胜问道。
“不是。”十四却否定道,“还是按照定好的规则,一人领一万人。”
“一万人?”谢胜睁大眼,“我们俩打他们仨?”
十四点头:“不错。”
“我……你们……”谢胜看向对面的肖如茗、钟晏青和佟羊,又看向兰泽。
最后才看向十四:“王妃,这不公平。”
“中大营底子一直都最后就不说了,他们三万人我们两万人,这要怎么打?”
“你是领兵的将军,怎么打仗还要我教你吗?”十四道,“而且,谁跟你说打仗一定是双方人马都一样的?你打仗之前要先跟对方主帅商量,等你们来兵马一样多的时候再开打?”
谢胜被问的一阵语塞,红着脸垂下了头。
“好了。”十四道,“下面开始分阵地。”
“怎么分?”谢胜立即抬起头问道。
“抓阄。”
十四又写了两张纸,一张写着都畿道,一张写着河南道。写好之后握在手心里团成团,放到了桌子上。
“你们各自选出一名代表上前来抓吧,抓住哪个是哪个。”
钟晏青和佟羊一起推肖如茗上去抓。
谢胜望向兰泽,后者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谢将军先来?”肖如茗对谢胜道。
谢胜深吸一口气:“我先来!”
然后一边不住地在心里祈祷,一边抓了一个纸团过来。
肖如茗继而捡起了剩下的那团,直接打开。然后只见他嘴角勾起,翻开纸面向众人展示——上面赫然写着“河南道”三个字。
“那谢将军手里的自然就是都畿道了。”十四看着谢胜道,“不用打开了。”
谢胜在心里骂了一万句娘,怕什么来什么!
……
“还有都畿道,那里又是怎么回事?”谢胜接着问,“王妃那天的话到底是不是开玩笑?”到时候不会真跟自己人干起来吧?
都畿道的宋沾,听说可不是个善茬儿。
“你就别猜了,师父做所有事都有她的理由。”齐先捂着嘴打了个哈欠,“你现在猜又猜不透,还不如慢慢等着它自己就真相大白了。反正你不管明不明白,都要按照师父说的做,费那个劲干什么?”
“你是王妃的徒弟,你也猜不透?”谢胜不死心。
“猜不透啊。”齐先说的理所当然,“我要是能把师父看透,那我就不是徒弟了。”
“那你说佟羊是不是已经猜透了?”谢胜追着问,“从前他猜王妃的心思,一猜一个准儿。”
“他的话……比我厉害那么一点儿吧。”齐先一小会儿已经连着打了好几个哈欠,“谢将军您要是没什么事儿,我就先回去睡了。明早我们火头营可是第一批出发,要赶在前头给你们做饭呢。”
“哎你……”谢胜还要说话,齐先已经打着哈欠进屋了。
“砰。”门也被关上了。
……
同一时间的中大营。
两个融入黑夜里的人把两名身穿甲胄的巡逻兵拖到营房后面的角落里,动作飞快地换上了他们的衣裳。戴上头盔,拿上长矛,大摇大摆地朝着总管所住的营房而去。
“上回过来的时候把地形摸熟了,现在连图纸都不用。”
“不要大意,小心驶得万年船。”
两人一路无比顺畅地摸到了一名总管的住所,一人放哨,一人掏出工具开始勾门栓。
“好了没有?”
“你急什么?”
“你也太慢了,下回我来。”
一声轻响,门栓开了。
二人推门进入。
“什么人?”
好巧不巧,碰到里面的人起夜,刚从榻上下来就看到了他们两个。
“你们……呜!”总管没防备,被人一脚踹在腹部,倒在了地上。
“快来……”
他正要张口喊人,一把冰凉的匕首贴上了他的脖颈。
“吴总管是吗?”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这个不重要,来,先给你盖个章。”其中一人套出一盒印泥,用手沾了沾,然后在被称作吴总管的人的脖子上划了一道。
夜色太暗,不能辨别有没有画上,所以他来回多画了几道。
“你们要干什么?”
“吴总管,您牺牲了。”这人把装印泥的盒子盖住,塞回怀里,“肖将军应该已经个您说过演习规则了,就不用我们再解释了吧。”
吴总管立即反应过来,大怒:“你们这是作弊!演习明天……不对,是七天之后才开始!”
演习的地方他们的驻地太远,就算是急行军七天也够呛。但十四命令他们七天之内必须赶到。
“从咱们分属赤白两军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一人对他道,“王妃给的规则里面也没说七天之后才开始。”
“所以还请吴总管遵守演习规则,您现在已经牺牲了。请您就待在这里哪儿都别去,也不要跟任何人泄露你见过我们的事情。要是让王妃知道你不遵守规则……你应该明白的。”
“你觉得他会遵守吗?”
“我觉得悬。”
“那要怎么办?”
“……打晕绑上吧。”
“你们……”
……
翌日清晨开拔的时候,中大营和东大营几乎是同时发现,他们要领兵的总管已经各自阵亡了两个。
“谁干的!”
钟晏青的好涵养瞬间破碎殆尽,一脚踹翻了一张长案。
而肖如茗这边,也不比他好多少。
要参加演习的总管人选早已定好,临阵换将是大忌!
第551章 开拔
“报将军,北大营三更已经开拔,如今在我们前面。”斥候报告钟晏青道。
“果真是他。”钟晏青咬牙切齿,“兰泽,老子跟你势不两立!”
“下令队伍加快速度,给我追上他们。”
“是!”
这个时代打仗,对于士兵只有两个要求,一个能打,一个能跑。
急行军到达目的地,就是十四给五大营下的第一道考核。
“兰泽果然提前动手了。”十四还在营房里,他们一行轻车简从,傍晚再出发也不迟,“现在钟晏青和肖如茗都气疯了吧。”
她摸着手中的军报,不禁笑出来。
“皱眉做什么?”她抬眼看银朱的表情,却见她面上没多少喜色,反倒是微微蹙起了眉头。
“这么早将底牌暴露出来,后续会不会不利?”银朱担心道。
“你这个考虑不错,但是兰泽此举有利有弊。”她道,“弊端便如你所言,他提前把手里的底牌暴露出来了。对方经此一事一定生了防备之心,后续再想故技重施难度肯定会加大。”
“那利处呢?”银朱问。
“利处是他一举拿掉了中大营和东大营各两名总管,迫使他们临阵换将。一方面搅乱了他们原本的部署,另一方面也打击了他们的士气。”
尤其是士气这一条,中大营当河南道守备军的嫡长子当惯了,表面上跟其他四大营地位平等,但实际上一直是压着其余四大营一头。
兰泽开始便给他们来了这么一招,打击了以中大营为首的白军三大营的气势,同时也鼓舞了自己军中将士的士气。
“战场上士气的重要性无需多言,所以兰泽此举,定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闻言,银朱蹙起的眉头缓缓放下来。
“姑姑。”
“知雪来了。”十四笑着迎她进来,“行囊都收拾好了?”
“收拾好了。”
此次演习一定会有人受伤,所以梅知雪也会带着临时组建起来的医疗队随行。
他们都隶属于中立方,不参与演习,全部跟在十四身边听她直接调遣。
而梅知雪这些日子用精湛的医术让众人由衷拜服,是以被推为了队长。
“姑姑,咱们什么时候出发?”梅知雪问。
“不急。”十四却道,“咱们来打个赌吧,我出一万钱。”
“赌什么?”梅知雪问。
“堵赤军和白军谁书谁赢。”十四道,“你们来先说。”
“……我押赤军。”银朱道,“一万钱。”
“嗯……”梅知雪沉吟片刻,然后道,“那我押白军吧,他们人多。我也出一万钱。”
“姑姑,你呢?”两人看向十四。
“你们来押就行了,我就不压了。”十四道,“谁赢了我把一万钱给谁。”
“哦对了。”他说完忽然想起来,“都畿道来了信。”
银朱已经把信拿过来,递向梅知雪。
“这封是写给你的。”十四道。
梅知雪脸色微红。
十四笑着道:“自己回去看吧,咱们午饭之后整队出发。”
七八个时辰的急行军,让很多将士都开始吃不消,他们何曾受过这样的苦楚?
直至夜幕,谢胜才下令安营扎寨。
终于搭好了营帐,几名士兵累的横七竖八地躺成一片。
“当了两年半的兵,哪里受过今天这样的苦,老子半条命都给跑没了。”
“是啊,我现在感觉手脚都不是我自己的了。一想起来明天又要五更开拔,我直接就像跑回去。”
“也不知道这位王妃在干什么,不好好享受她的荣华富贵,偏偏要跑到军营里跟一群男人共事。来就来吧,还花样百出。演习,狗屁的演习。这太平盛世的,非得给自己找不痛……”
“参见将军!”
将军?
躺着聊天的几个人还没反应过来,便听到谢胜一声怒吼:“你们几个给老子站起来!”
四五个人连滚带爬地站了起来。
谢胜大步走近,瞅准刚才说“太平盛世”的那个人,上去就是一脚。
“呜!”士兵被踹地坐倒在地,还向后滑出两步。
“……小的知罪,还请将军饶……饶恕。”士兵不敢拖沓,忍着疼从迅速从地上爬起来。
“知罪?你知道什么了?”谢胜大吼,吓得另外几个人一起哆嗦。
“小……小的不该妄议王妃,小的该死!”士兵单腿跪在了地上。
另外几个人也纷纷下跪。
“给老子站起来!”谢胜一看更怒了,“膝盖骨这么软,跑老子手底下来当什么兵?”
几个人又连忙站起来。
“你觉得你生在太平盛世,打仗的事儿一辈子都找不到你是不是?”他揪着第一个人继续问。
“小的知错!”
“你没错,是你爹你娘把你生错了。”谢胜指着他的鼻子道,“他们就该把你生到跟凸勒、赤面挨着的地方,叫你好好看看什么叫太平盛世!”
“普通老百姓这么想也就算了,你们身为大历朝的兵,居然也在这儿跟我说什么太平盛世?你们来当兵是干什么的?要是只为了混吃等死拿饷银,给老子趁早滚蛋!一帮怂货,真有一天敌人打到家了,你们也都是临阵脱逃的孬种!”
“看什么看,给老子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不想干的跟老子说,老子立马送你回家见爹娘!”
无辜遭受连累的众人赶紧有多远走多远,就算手里没活儿了也要找点儿活儿出来。
“你们五个,从现在起给老子调去火头营背锅烧火!”谢胜环视一周,“这是第一回,算你们走运。自然老子发现第二回,直接卷铺盖滚蛋,我西大营不要软蛋怂包!”
钟晏青追了一天也没能追上兰泽的队伍,倒是巧合地将大营扎在了谢胜的队伍旁边。
谢胜训完人之后一路从营地西面走到最东头,看到对面东大营的营地的时候驻了足,背着手观望起来。
同样是跑了一整天,东大营的士兵跟西大营相差无几,一个个地都成了蔫儿萝卜。看到这些,谢胜心里稍微好受一些了,原来大家都这样。
“谢将军,看什么呢?”钟晏青忽然从一顶帐篷里钻了出来,谢胜想要转身的动作停了下来。
“钟将军的营帐搭在这里?”谢胜有些诧异。
这当然不是钟晏青的营帐,但他闻言却道:“这不是防着你夜袭。”
“切。”谢胜道,“七天的路程刚走了一天,现在就干起来然后两败俱伤直接回营?我很像傻子?”
“你不是傻子,但同样的亏我不能吃第二回。”
谢胜立刻就听明白,他说的是拔营之前被北大营偷袭的事情。
“嘿嘿,冤有头债有主,偷袭你的可不是我,别把账记错了人。”谢胜拱手,“闻着饭菜香味儿了,回去吃饭了,下回再陪你聊。”
第552章 开战
十四一行人最晚出发,却最早到达。
早早地在河南道和都畿道的交界处搭起营帐,等着后续大部队的到来。
“这趟回去要计划修路的事情了。”十四进到搭好的营帐里,摘了披风交给银朱,“这一路过来,尤其是两道交界的地方,路太差了。”
“银朱你记一下,要是我事情多忙忘了你直接跟孟大人提,让他安排人修路。”
“是。”
“王妃,有队伍过来了!”一个斥候略有些激动地在帐外禀报道。
“谁的队伍?”十四一边拿着湿帕子擦手,一边走出营帐。
一抬眼,居然看到了一身玄色劲装的左丘玥。
她以为她眼花了。
直到这人会动,并且笑着朝她走过来,十四才确实这是真的。
左丘玥除了正式场合穿符合亲王品级的服饰,其余时间大多穿宽松的素色长袍,广袖飘飘,俊雅飘逸。几乎没见过他穿劲装、骑装这些比较贴身的衣裳,也很少见他穿玄色。
如今着一身玄色劲装,更衬得他手长脚长,宽肩窄腰,腰肩比一绝,头肩比更是一绝。白皙的肤色被着玄衣衬着,平日里的温润减了几分,而多出一些清冷来。
十四看着他走过来,看出了一双笑眼。
“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她猜到他一定会来,但没猜到来的这么快。
“时间刚好。”左丘玥握住了十四的手,把她手里的帕子拿到了另一只手里,“进去说话吧。”
二人一起走进营帐,左丘玥放开了十四的手,转身去将帐门放下来。继而转身,将长臂十四拥入怀中。
唇齿缠绕的时候,十四听见银朱在帐外叫卫兵和斥候都离远一些,这里暂时没有需要他们做的事。
……
二人在空间里洗漱好才出来,左丘玥换下玄衣,又穿回了常穿的广袖长袍。
出来的时候夜色已经深了,营帐里一片漆黑,外头的声音都隔着一定距离。有银朱的命令在,无人敢靠近。
左丘玥点了灯,账内的黑暗被拨散开来。
“我去叫他们传饭吧。”
“我去吧,顺便看看有没有新的消息送过来。”十四转身之前对他道,“你真是怎么穿都好看。”
“好久没有听到夫人的调戏了,我真是想得紧。”左丘玥贴上来,抓住十四的手,“一起去。”
“好久没有看到这么厚的脸皮了,我也想得紧。”
二人一人一边挑开了营帐,走到了外面。以营帐为圆心,直径十丈之内没有人影。两人走出几步,银朱才看到他们,迎了上来。
“王妃,王爷。”她问,“是否要传晚膳?”
“你们都吃过了吗?”
“吃过了。”
“那就行,把给我们的送到营帐里吧。”十四吩咐完,又问,“有什么新消息传过来吗?”
“有。”军报银朱直接带在身上,正要拿出来交给十四。
十四接过来,外面太暗不急着拆:“写了什么?”
“北大营和中大营于晌午时分在八十里外相遇,发生了小范围地交战。”银朱道,“具体战况和‘伤亡’情况在战报中都有详细记录。”
“呵,我就知道他们来不到就会打起来。”十四闻言并不惊讶,反倒轻笑一声,听上去心情还不错。
不过银朱很难分辨,让她心情好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你让人把饭送过来就先去休息吧,今晚没有大事不用过来了。”十四对银朱道。
“是。”
晚饭很简单,两荤两素配蒸饼。
十四拿了一块巴掌大的蒸饼,掰成两半,左丘玥一半自己一半。
“带兵累吗?”左丘玥夹了一块排骨到十四碗里。
“乐在其中。”十四夹起排骨咬了一口,不错,软烂入味。
二人都饿了,接下来就开始专心吃饭,没再继续谈其他的。
一餐用完,十四放下筷子,拿起方才银朱交给她的战报开始看。
“肖如茗刚开始就被摆了一道,心里肯定憋着火。”她一边看,一边说道,“呵,这一仗规模还真不算小,双方各有近两百人出局。”
“我看看。”左丘玥伸手,十四把看完的第一张交到他手里。
上面详细记录了肖如茗和兰泽相遇的时间和地点,以及交战的原因跟过程。可以说没有原因,两方人马碰到一起立刻就开打了。
最后清算的时候,肖如茗这边一共有一百八十三名士兵和将领出局,兰泽这边则损失了一百七十九个人。还没到达目交战地,这三百六十二个人就结束了此次演习之旅。
“看着情况,他们是意识到再打下去走不到交战地人可能就打没了,才停手的。”是看完之后,评价道,“并不是因为分出了输赢。”
“报!”
左丘玥还没将战报看完,帐外又传来斥候的汇报声。
“进。”十四直接叫斥候进来说。
“禀王妃,今日正午时分东大营与西大营于一百里外的密林交战,东大营五十人出局,西大营四十二人出局。”斥候将战报呈上,“详细过程与出局人员名单在此。”
“他们俩怎么也打起来了?”十四纳闷儿地接过第二封战报。
……
“为了一口锅,老子一下子损失了四十二个人。”事后,谢胜怎么想怎么亏,真他娘地想把罪魁祸首揪出来问责。
“将军,东大营出局的人比我们更多。”亲兵安慰道,“算下来咱们还是赚了。”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因为极为特别的缘分,从第一天开始到现在,东、西两个大营安营扎寨的地方总是紧挨着。前面几天一直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
但是第六天正午,西大营的火头兵生活做饭的时候,发现丢了一口锅。
后来从东大营火头兵那里找到了自己的锅,里面已经被下了米,都煮半熟了。
一连好几天的长途跋涉把双方的耐性都给磨干净了,所以一碰面就生了口角。继而从口角演变为手脚,手脚越来越多,两个火头营的人纷纷抛下了正在做的饭,干了起来。
等谢胜和钟晏青接到消息赶到现场的时候,已经有近百人参与进战斗,并且双方都有人被摘了木牌。这木牌是开拔之前发下来的,一旦木牌被摘走,就算牺牲了。
别看两边参战的都是火头兵,可打起来这气势居然格外足。不知道为什么,谢胜都钟晏青极有默契地到了现场之后都没有出声制止。
眼看着其他赶过来的士兵也要参战,两人才下令,叫火头兵停手。
然后被摘了木牌的人,就地出局,纷纷去负责记录战况的斥候那里去登记了。
第553章 换阵地
翌日天未亮,十四的营帐里燃起蜡烛,左丘玥要动身离开了。
他此次过来一人一骑,都畿道的人都不知道他已经离开都畿道。
“路上小心。”十四替他系上披风,搂住他的脖子送上一吻。
左丘玥伸手抱住她的腰,给她热情的回应。
“不出意外的话,入冬之前我就能回家了。”左丘玥仍旧抱着她的腰,“到时候我去找你,让他们将公务送到军营里去。”
“先解决好眼前的事情再说吧。”十四拍拍他的胸膛,“解决掉宋沾只是把第一步走完了,后面的事情还多着呢。”
“我不管。”左丘玥赌气般地说道,“反正解决了宋沾,我就要回去了。”
“行行行,你想回来便回来。”十四不跟他辩,知道他只是逞一时口舌之快。
左丘玥将她又搂紧了一些,用刚刮干净的下巴蹭着她的额头:“不想离开你怎么办?”
“那我们现在就撂挑子,什么都不管了,跑路?”
“你就知道欺负我。”左丘玥又亲了她一下,恢复了正经,“天快亮了,我该走了。”
十四又叮嘱一句“路上小心”。
她站在营地外望着左丘玥与马儿一起隐入黑黢黢的晨雾,粗略估算一下时间,最快的一支队伍早饭的时候差不多就能到了。
十四往回走的时候,营地里的火头军已经陆陆续续起床忙起来。
“报!”
太阳自东山冒出露出一丝踪迹之时,前方斥候来报。
“禀告王妃,北大营已经来到十里之外,预计半个时辰后便能到达。”
这么快!
……
昨天小范围地干过一架以后,北大营和中大营就开始玩命儿地前进,都要当第一个到底驻地的队伍。
肖如茗这么干完全是效仿兰泽,是他告诉他真正的演习从十四发布完命令之后就已经开始了。他并不需要等着敌人到达阵地才动手较量,而是可以直接借用地理优势然他们去不成自己的阵地。
而兰泽作为开头的人,当然知道肖如茗心里有什么打算。那就更加不能让他走在他前面。
其实路程对于赤军来说是吃亏的,都畿道在河南道正西,十四划分给他们的阵地也在白军阵地的西面。他们一路自东往西走,白军的总路程要比他们少几十里地。
“兰泽是怎么甩开中大营的?”十四记得昨日两支队伍才交切磋过一场。
“回王妃,兰将军派遣一队奇兵扰乱了中大营的行军计划。”斥候汇报道,“肖将军的军令没能及时到达中大营众将士手中,耽误了行军。”
时间往前推一天,在北大营和中大营交手前的一个时辰。
兰泽将六个人叫到自己跟前:“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给我拖住中大营一个时辰。”
“属下领命!”
肖二十等六人得了军令,在双方交战的混乱之际混进了中大营的押粮队。
入夜之后肖如茗将明日开拔的时间通知了几个总管,几个总管又将命令下发给各个营主。
肖二十等人等在各个营主回营的路上,在他们将开拔时间公布给各自的队伍之前将他们拦了下来。
期间种种细节自不必说,结果是将近一半的队伍没能收到正确的开拔指令。等肖如茗顶着夜色起来准备赶路的时候,将近一半的战士还在酣添的睡梦里。
几千人一通折腾下来,半个多时辰轻轻松松就过去了。
这些过程都是由十四放在各个大营里的斥候做记录,汇总之前再加上各大营主将的口述做补充,最后形成了清晰详尽的战报。
……
热腾腾的早饭出锅的时候,东方一条长蛇沿着官道迅速靠近。
军旗之上写着醒目的“北”字。
长蛇绕过十四的队伍所处的高地,像西面而去。
正待此时,从北方钻出另一条赤红色的长蛇,两条蛇的舌头眼看就要在高地的西北方相遇。
“那是谁?”十四刚拿起早饭的筷子,问询立即跑到了营地之外。望着将相遇的蛇头,她觉得该尽快把望远镜带到大历朝来了。
“他们是什么时候绕到北面去的,为什么没有斥候来汇报消息?”
十四话音未落,便听到一声长调的“报!”。
“禀王妃,南大营于昨日夜间绕路向北,此时已抵达阵地附近!”这是负责记录南大营行军状况的斥候,是个不满二十岁的年轻人。
居然是佟羊。
“什么时候变的方向,为何现在才报?”十四问小斥候。
“禀王妃,佟将军怕泄露踪迹,所以……所以没让上报。”他的说话声越来越小。
“我知道了,起来吧。”
年轻的斥候松了一口气:佟将军果真料事如神,王妃果然没有责怪。
站在十四的位置望过去,两条蛇隔着二指宽的距离,开始对峙。
不一会儿,两条蛇神同时开始动。佟羊率领的这一条蛇尾左摆,像一条长鞭一样扫向另一条。后这样额不甘示弱,直冲向前,逼得对方的舌头不得不与它相对。
双方人马陷入了混战。
第七天天光大亮之际,在十四划定的交战地,开始了第一场大规模战斗。
战斗持续了半个时辰,北大营没能突破南大营的封锁。
正当站在十四身边的银朱看得一片焦急的时候,斥候来报:“兰将军下令撤军,退回赤军阵地,安营扎寨。”
银朱听得瞪大了双眼,看向十四。
这样也行吗?
十四则挑起嘴角,并未说这么做不合规矩,只对斥候道:“再探。”
“是!”这斥候得到十四的回复明显也很兴奋,立刻快跑着离开了。
“王妃,这么做是不是违反了规则?”
“兵胜在诡。”十四道,“士兵需要服从,但将领不同。我要的不是墨守成规的将,是能打仗会打仗的将。”
北大营后退之后,南大营也没有往前追,而是掉头向西而去。
倒是很有默契。
没过多久便又有一名斥候来报:“禀王妃,佟将军下令向西进发,以赤军阵地为阵地。”
……
肖如茗的斥候已经提前告知他北大营和南大营阵地“互换”的事情,于是只能骂骂咧咧地改道而行,走了跟南大营一样的路线,从北方绕向西面。
第554章 深夜马战
东大营和西大营一路缠绵,在第七日傍晚时分到达了各自的阵地。
“兰兄弟,一对儿还能搅的中大营不得安宁,哥哥我佩服!”谢胜人还在外面,洪亮的声音已经传到了营帐里。
这营帐刚收拾好,兰泽正在整理自己的东西。
“谢将军。”
“哎哎哎,别跟我这么客气,大家都是同袍兄弟。我比你虚长几岁,要是不嫌弃喊我一声哥哥就成。”
谢胜提了提手里的酒坛:“找你喝酒来了。”
谢胜是个自来熟,兰泽虽然有些不习惯,但也顺势喊道:“谢大哥。”
“哎,这才对嘛!”谢胜把酒放下,没等兰泽安排便自己找地方坐下了,“你们这里的饭做好了没,要是没做好我让我那里的火头营送过来。”
“晚饭应该快了。”兰泽在谢胜对面落座,“不过这酒,还是留着庆功用吧。今夜万一有敌袭,得不偿失。”
“兰兄弟说得对,那就不喝了。”谢胜答应的非常痛快,将酒往外一推,“那就留着当庆功酒!”
“谢大哥过来寻我所为何事?”兰泽问道。
谢胜闻言先笑,搓了搓手:“是这样的,那个,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把中大营跟东大营搅和乱的?”
出发前的那天晚上,谢胜找完齐先之后回到自己的营房,进门之后放缓了脚步。
“给老子出来。”说话的同时,谢胜已经抓起架子上的长刀,拔刀出鞘。
被他指着的角落里出现微小的动静,一个小兵走了出来。借着透过窗户射进来的月光,谢胜能看清这人的五官,他并不熟悉。
“叫什么名字,来这里做什么?”对方放松的状态,让谢胜也放松下来。
“奉我家将军之命给谢建军送信。”小兵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双手递给谢胜,“我家将军请谢将军帮忙拖住东大营。”
“拖住东大营,这是什么意思?”谢胜没明白,“你家将军?”
他还以为这是西大营的哪个营的小兵。
“小的是北大营的,名叫梁二十。”小兵道,“详细情况我家将军已经在信中写明。祝我赤军大胜。”
……
“那个梁二十,就是之前比武得了第八的那个吧?”谢胜接着问道,“听说你手底下有一支奇兵,梁二十是不是在里面?”
原来是为了这个,兰泽心中了然,回答道:“是。”
“不过此事是我军中的机密,还望谢大哥替我保密。”
“放心,我的嘴绝对严实。”谢胜道,“我就是好奇,兰兄弟,能把那支奇兵拉出来给我看看吗?”
“他们不在营中。”
“那在哪儿?”
兰泽没说话。
“兰兄弟,不能这么小气吧,看都不给看?”
“谢大哥,他们真的不在营中。”兰泽道,“被我派出去执行任务了。”
“谢大哥放心,后面会见到他们的。”
谢胜忽有所悟:“他们潜伏到对面了?”
兰泽露出一个笑容,没说话。
……
五大营的将士当惯了闲散兵,被忽然降临的七天急行军要了半条命。安营扎寨的第一晚原本想着终于能睡个好觉了,但是事与愿违,白军的将士刚睡下没多久就被鼓声和号角声惊醒了——有敌来袭。
他们以为是赤军来了。
“我日他娘的赤军,他们都是牲口吗?他娘的,一口气也不让歇,老子跟他们拼了!早死早托生!”
“就算是真打起来了,也不过如此吧。”
“谁知道呢,他们既然来了咱们总不能跟耗子似的躲着,打就打,谁怕谁!”
“太过分了太过分了!就算这回结束了,老子跟北大营的梁子也结下了!”
“……”
“等等,他们不是应该从东边儿打过来吗,为什么是西面来了敌人?”
整队被出营之后,众人才发现,这回来的“敌人”似乎跟他们想象的不太一样。
“王……王妃!王妃什么不是在中间吗,她什么时候过来的?”
“阵前何人,报上名来!”骑马立于十四身旁的肖如茗借着火把照出来的光,看向对面的领头人。
“镇州刺史姚文园,尔等何人,为何陈兵至此?”
镇州刺史姚文园,深得宋沾信任,既是刺史,也是宋沾麾下的武将。十四打量着这人,身材魁梧,腰腹滚圆,留着一把花白的络腮胡,武器是三叉长戟,跟情报中的描述倒是十分贴合。
“王妃再次,还不下马拜见!”肖如茗道。
十四身穿靛青色劲装,在一众身穿甲胄的兵将中格外显眼,又骑马立在最前面,姚文园当然不可能没留意到她。
而他却在肖如茗说完之后,才做出刚刚留意到的表情:“原来是王妃,末将有眼无珠,恕罪。”
他嘴上说着,却仍旧端坐在马上,连拱手装样子的动作都没有。
“匹夫猖狂!”佟羊怒吼一声,已经打马跑出去。
“怕你不成!”姚文园策马迎击。
二人便在两军中间的空地上斗起来。
姚文园持长戟,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佟羊手里的刀就显得有些弱势。交手前几找招,他被打得节节败退。
“王妃……”
肖如茗正想说要不要他上去支援,十四却抬手阻了他的话。
场上姚文园的长戟横扫向佟羊腰腹,大有将佟羊开膛破肚之势。
河南道众将士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只见佟羊脚踩马镫从马背上腾跃而起,让三叉长戟扫了个空。
下一瞬,一只带着长绳的钩子袭向姚文园。
佟羊居然在腰间藏了这么一件东西。
“小儿把戏。”见钩子要去缠自己的三叉戟,姚文园露出嘲讽的笑。他这三叉长戟削铁如泥,害怕一根细绳?
然而当佟羊的钩子带着绳子缠上他的长戟的时候,他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绳子居然没断!而且佟羊借着绳子拉扯,一时间他居然挣脱不得。
“什么时候跟林三学了这么一手功夫。”十四见状低声道,“用得还不赖。”
而且她看这件兵器有些眼熟,似乎是肖砚制造。当初还以为是林三找他求的,原来送给了佟羊。她记得肖砚当时为了找编织“绳子”的材料,可是找了小半年才凑齐。
若论长,佟羊手里的绳子可比三长戟长多了。是以钩子一出,姚文园的优势瞬间便没有了。
姚文园属于力量型的武将,佟羊并不跟他硬拼。而是借用钩子拉开二人之间的距离,让姚文园的兵器碰不到他,他却能戏耍对方。
终于等到一个合适的时间,佟羊的钩子再次缠住姚文园的长戟。他借着他的力,身体从马背上跃起,朝姚文园攻去。
姚文园完全没料到他这个打法,等他反应过来想要后撤的时候,已经晚了。佟羊已经欺身落下,将他扑下马背。
落了马的姚文园也丢了兵器,佟羊凭借灵活性和敏捷性的优势,不给他反抗的机会,迅速翻转,用绳子缠住了姚文园的脖子。
“刺史!”对面队伍中几个将领大惊,打马上前营救。
“驾!”
银朱、肖如茗、钟晏青一同上场。
三对三的马战开始,地上的姚文园被佟羊活捉。南大营的士兵上前,将其拿住。
第555章 醉翁之意
一番激战,以姚文园为首的都畿道军队四名将领悉数被擒。剩下都畿道的将士站在对面不知所措,不知道该跑,还是该冲过去把将军们救回来。
对面是河南道的队伍,不是敌军,好像不用跑。
可是冲过去,对面的人一看就比他们多,好像也打不赢……
“放开我,放开我!”姚文园奋力挣扎,膝盖在枯黄的草地上时起时落“放开我!”
“敢问王妃,下官犯了什么罪,你要如此对待我?”
“犯了大不敬之罪。”肖如茗毕竟是官场上混熟了的,官腔拿捏的非常到位,“你在王妃面前以下犯上,拿你是理所应当!”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姚文园并没有被吓住,“我乃镇州刺史,你们半夜陈兵都畿道,是何居心?”
“呵。”十四开口道,“都畿道如今也是王爷治下,陛下的旨意难道唯独没有传到姚刺史那里?”
十四的意思很明确:都畿道如今也是左丘玥的封地,都受河南王府的管辖。自己的地盘,她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你……”
“王妃在此练兵,姚刺史却深夜带领数千兵马至此,难道是来迎接王妃的?”肖如茗问道。
姚文园哑口无言。
“想来姚刺史应该是因为没有提前接到消息,不知道我们要过来练兵,所以才会反应过度。”十四与肖如茗一唱一和,“不知者无罪,先放了他吧。”
“是,王妃。”押着姚文园的人立即将他放开,替他松绑。
姚文园还有些怔愣,这么容易就把他放了?
“其他人也一样。”
河南道的士兵又将其他人一一释放。
姚文园站在地上微微仰头望着十四,不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
“至于以下犯上的罪责。”十四大方地说道,“我这个人向来不喜欢繁文缛节,便不与你计较了。姚刺史,夜色已深,快带着将士们回营吧。”
“……不知王妃准备在这里停留多少时日?”姚文园僵着脸,问道。
“这个嘛,目前还不清楚。”十四道,“什么时候演习结束了,什么时候就回去。”
“……”
“姚刺史还有什么要问的?”见姚文园不说话,十四主动问道。
“……河南道守备军踏上都畿道的土地,可有告知节度使?”姚文园做最后的努力,虽然他已经有了答案。
他是今天傍晚才接到的消息,说有大批军队从东而来,在都畿道境内安营扎寨了。
“哦,我忘了提前知会宋节度使。”十四道,“那就劳烦姚刺史告知宋节度使一声,说我带着河南道守备军来此操练一段时日。想必宋节度使事务繁忙,你跟他说,就不必亲自过来了,心意我领了。”
宋沾走的时候,众人觉得他的络腮胡都要竖起来了,被气的。
钟晏青忽然想起开拔之前十四玩笑似地说,让他们做好打真仗的准备。如今才明白,这次的演习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或者说,是一箭双雕。
但是听闻河南王近期一直在都畿道境内巡查,她就不怕把宋沾逼急了……钟晏青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河南道后备军赋闲这么多年,第一仗难道要跟自己人打?
不会的,不会的。要真是因为和地方官员夺权而动起兵戈,河南王府也难逃被问责。
虽然按常理来分析是这样的,可是钟晏青心底还是有隐隐的担忧。这对夫妇会做出什么,不到最后都不能判定。
……
“听说昨晚对面跟都畿道的兵马干起来了!”
清晨,火头营的士兵们早早起床做早饭。
“怎么么回事?谁跟谁干起来了?”
“对面那三个大营跟都畿道的人,听说还是王妃亲自领兵。”
“结果呢?谁赢了?”
“当然是咱们赢了。听说俘虏了对面四个领头的,其中一个还是镇州刺史。”
“好!”
众人一片欢呼。
“可是不是赤军跟白军演习吗,他们怎么跟都畿道的人打起来了?”
“你傻呀,他们现在踩的是谁的地盘?”
“都……哦我明白了!”
“是啊,换成你,你家的地被别人占了,你能乐意?”
“那肯定不乐意。”
“有什么不乐意的?”齐先挽着袖子走进厨房,“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都是天子的土地,谁不乐意?”
火头营的士兵大都不知道齐先是过来渡劫的,只把他当真一般的火头军。
闻言,便有人嘘声道:“你这话听着好听,但你信吗?虽然都是大历朝的土地,但都畿道跟河南道能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齐先道,“如今都是王爷的封地,王妃带着我们过来走走怎么了?”
“五大营还都隶属于河南道守备军呢,不还是分成了五大营,有五个主将。”有人反驳道,“就拿咱们来说,要是东大营的人来管你,你能乐意?”
“东大营的人管不着我,但王妃管我我肯定乐意。”齐先道,“五大营虽然是五大营,但都是河南道守备军,都归王妃统辖。”
这话,无人反驳。
“齐先。”
“杨老伯。”齐先走到杨无忌身边来,“怎么了?”
杨无忌在火头营众人眼里就是一个孤僻怪老头儿的形象,平时除了烧火,唯一的活动就是和齐先说话,也只跟他说话。俩人说话都是在角落里凑到一处,旁人听不清他们说的什么,也不感兴趣。
“你觉得王妃为何要筹备这一次的操练?”
考核时间又到了。
齐先仔细想了想,除了提升军队的战斗力之外,肯定还有别的用意,不然杨老伯不会这么问。
昨夜跟都畿道的人干起来了,那另一个用意,很有可能就跟都畿道有关系。
王爷如今在都畿道,师父也来了都畿道……里应外合?
齐先把自己的猜想告诉了杨无忌。
杨无忌没有明确说他说的对还是不对,接着问道:“照你的说法,要怎么里应外合?”
“这我怎么知道?”
话刚说完,就被杨无忌敲了头。
齐先揉着被敲的地方:“打我干什么?”
“打你偷懒。”杨无忌道,“好好想。”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