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5 子在川上曰:炸!(5K大章)
古雅人带着搜查一课行动组埋伏在御前崎大桥临近的小町。
一群身强体壮的刑警们包围住大桥四周的要道。
古雅人、目暮、佐藤等为首的主要人员正拿着望远镜隔着河流,在对岸观察。
“古老弟,你这计划真的能成吗?”
目暮警部这会冷静下来,不免担忧起来。
还没等古雅人回答,佐藤先抢住话头。
“目暮警部,一定会成功的!”
目暮一愣,下意识看向佐藤。
只见她目光坚定,像是说服同僚又像是说服自己。
小声重复了一遍:“一定会成功的,除了抓犯人归案,我们别无选择。”
“是啊……别无选择。”
目暮按住帽子,挡住自己的眼睛,也想到了三年前那个令人深刻的年轻后辈。
“抱歉,你说得对,一定会成功的。”
说实话,古雅人和松田阵平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交情。
当初的鬼冢班五人,彼此之间的交情也是有区别的。
荻原和松田关系要好,降谷和诸伏更投缘,伊达航则是和大家关系都不错。
古雅人是通过降谷零、诸伏景光认识鬼冢班的,自然和这两人最熟悉,和松田阵平仅限于认识。
但这不影响他理解几位同僚的心情。
古雅人拍了拍目暮和佐藤的肩膀。
警察,基数最大的是基层巡查,所以平和的作风和贴近生活的距离给了民众错觉,让他们忘记了——
这本是伴随着牺牲和殉职的职业。
“报告——这里是C段观察点,发现可疑目标。”
对讲机冒出的声音打断众人的情绪。
古雅人伸手挡住激动的佐藤,沉稳道:“重复。”
“C段观察点,发现可疑目标。”
“描述特征。”
“身高约一米七的男性,偏瘦,身穿大风衣,头发略长到肩膀,有胡须,戴着宽檐帽遮挡面部,不确定是否有假发、胡须的伪装……”
古雅人听完C点的汇报,朝着目暮等人点点头。
小声道:“符合侧写师推测的犯人形象。”
目暮颔首,不动声色地拉住想要窜出去的佐藤,伸手示意古雅人做主。
“指挥处收到,C段继续观察嫌疑人行动。”
“是,嫌疑人正在用望远镜观测桥对岸。”
“技术人员测算观察角度,侦查人员验证嫌疑人的观测对象。”
“是……确认完毕,嫌疑人观察目标是杯户高中。”
果然。
鱼儿上钩了。
古雅人稍微松了口气。
心中振奋了些,这一把是他赢了。
没有意外发生地按照剧本进行着,真好。
他拿起对讲机,下令道:“C点保持关注,其他观测点注意路口,开始疏散人群。注意隐蔽。”
“明白,A点收到。”
“明白,B点收到。”
……
大桥靠近中段的地方,一个邋遢的男子,裹着风衣,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
贪婪的眼神透过望远镜,盯着安安静静的杯户高中。
明明是休息日,杯户高中的教室中却还坐得满满当当。
学生们安安静静地伏案考试。
男子神神叨叨地念着。
“嘿嘿嘿……烧吧、炸吧……不管好学生坏学生,通通乖乖地化作烟火吧……”
“呜嘻嘻嘻……快点、快点……让我来杀死你们吧……”
……
古雅人望了望桥头逐渐稀疏人群,站起身,准备独自上桥。
悄悄疏散人群需要时间,而人流量的变化会引起嫌疑犯的警惕。
古雅人只能选择亲自上去拖延时间,否则不管犯人逃跑还是拿路人当人质威胁,他们今天的计划就全泡汤了。
“等一下,雅人……不,古警部!”
“佐藤警官,现在是任务期间,我希望你能服从命令。”
“当然,我只是、只是……”佐藤咬了咬嘴唇,坚定道,“请让我和您一起去!”
古雅人看了看手表。
“时间不等人,让犯人察觉,所有人的努力就白费了。”
“所以,我不打算花时间和你辩论,你有15秒时间说服我,否则你就服从命令,原地等待下一步指示。”
“15、14、13……”
古雅人毫不客气开始倒数,佐藤历来英姿飒爽,自然不会做儿女姿态纠缠,她为的就是争取一个说话的机会。
深吸口气,神情一肃。
干练凌厉的佐藤警官又回来了!
还剩10秒。
“您需要一个帮手策应、掩护、支援、截堵犯人,身为指挥,孤身犯险,风险太大,不利抓捕犯人和后备方案执行。”
佐藤用极快的语速,飞快地说完。
“3、2、1……时间到。”
古雅人一秒都不多给,抬眼看了佐藤一眼,迈步离去。
“等等!雅……古警部!”
佐藤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拼命想要抓住古雅人。
古雅人头也不回。
“你的理由很充分,但很遗憾——”
“和身为指挥官的我相比,我们之间存在不可逾越的情报差。”
“我有身为指挥官的计划和考虑,所以——”
“佐藤美和子警部补,请原地待命。”
眼看着古雅人的身影就要混入人群,冲动之下的佐藤甚至顾不得暴露,想要冲上去拉住古雅人。
“佐藤!!”
目暮眼疾手快,招呼身边部下,一起把佐藤拽住,拖回藏身处。
“雅——”
“堵住她的嘴!”
目暮厉声喝道,从犹豫的部下手中一把抢过不知道什么用的布团,塞进佐藤的嘴里。
“呜呜呜——”
“佐藤美和子!你难道要让所有弟兄的心血白费,让古警部暴露在危险中吗!!”
“虽然我也不赞成身为指挥官孤身冒险,但他是指挥官!我们要做的就是服从命令,随时支援!最少也不能拖后腿!”
“想想松田!每个警察都有自己的觉悟!你要毁掉古老弟的觉悟吗!!”
目暮警部压着嗓子低吼。
也不知道是目暮的话起了作用,还是想到了松田阵平的殉职。
佐藤渐渐不挣扎,两行清泪滑过眼角,被布团塞变形的脸,不停呜咽抽泣。
目暮长叹一声。
他又何尝不想替松田讨回公道,但他比佐藤更理智,左右为难的情况下,他选择旁观,相信古雅人身为指挥官的判断。
所以他才能及时阻拦情绪失控的佐藤。
(要小心呐,古老弟——)
……
“呜嘻嘻嘻——”
全神贯注盯着望远镜的男子发出一阵阵怪笑。
“有什么高兴的事,能和我分享一下吗?”
背后传来温和的声音,吓了男子一跳,险些把望远镜丢进河里。
他猛地往旁边一跳,惊魂不定道:“你、你是什么人?!”
“只是个好奇的路人罢了,”古雅人友善地笑笑,“毕竟你看上去很开心。”
男子顿时警觉,手在身后裤兜里摸索,戒备地打量古雅人。
“你、你是谁?”
“我不是说了,我就是个平平无奇的普通路人。”
“别动!不许过来!”
男子突然掏出刀子挥舞,不让古雅人靠近。
观察点的警察看到顿时紧张起来,隐隐骚动,好在接过指挥权的目暮警部老成持重,稳住局面,没让那帮糙汉冲出去。
古雅人毫不畏惧地往前踏了两步。
“喔,你居然还随身带了刀子吗?是因为不安全感?”
“别动!你再靠前我就不客气了!!”
“你打算杀了我吗?用你手里的刀子?是要割破我的喉咙?还是捅进我的心脏?”
古雅人又踏进一步。
两人的距离缩短到一米五左右。
这是个危险的距离,也是个极为靠近犯人心理警戒的距离。
再靠近的话,犯人很有可能紧张崩溃之下,选择冲上来攻击古雅人。
即便古雅人停住,一米五的距离也可以说是面对面,犯人只要冲两步就能捅到古雅人。
这样的场面看得暗中观察的警察们紧张不已。
古雅人一边仔细观察犯人神态,一边用语言继续压迫他。
忽然——
“呜嘻嘻嘻……我知道了!你是警察!你是警察对吧!!”
犯人原本被古雅人反常举动吓住的紧张情绪一扫而空,突然变得极为兴奋。
“哈哈哈哈哈哈——你是来抓我的?”
犯人把望远镜一丢,手握刀子,稳稳指向古雅人。
噗通!
望远镜坠入河流,消失不见。
古雅人没有偏头,微微皱眉。
他注意到犯人的瞳孔由收缩变成放大,面部逐渐充血,呼吸变得急促,但是握刀的手却稳定了许多,不再轻颤。
手指也好,手臂也好,肌肉极度紧张的情况下,加之呼吸频率加快大量吸氧,会出现不受控制的痉挛颤抖。
而犯人持刀的手现在相当稳定,说明犯人虽然激动,但是明显放松了紧张情绪。
“真了不起呀,嘿嘿嘿……我原本还准备在东京塔送一封‘信’,没想到你们这帮愚蠢的警察居然能在没有我提示的情况下,找到这里。”
“看来警察里也不全是废物。”
“你,对警察很仇视?”
“嘿嘿嘿,废物一样的东西,背信弃义杀死我的同伴……”犯人怨毒地说道,“就让我教教你们什么叫守信!”
“嘿嘿,我还记得三年前有个蠢货警官乖乖等着被炸死,那感觉——简直太美妙了!!!”
“哈哈哈!!这不是很好嘛!!该死的警察们就该这样等着被我一一炸死!!!”
古雅人面无表情道:“趁着现在多嗨一会吧,待会你可能就笑不出来了。”
“呜嘻嘻嘻……你以为你提前找到我又怎么样?我的炸弹已经布置好了!”
“看到没有!”
犯人一展胳膊,仿佛张开双臂拥抱大风。
“背后的杯户高中,现在正在考试的一千多名学生、老师都是我的人质!!!”
“警察先生!!你拿什么和我斗!!!!”
古雅人平静道:“这就是你的依仗吗?”
犯人狂笑,得意道:“没想到吧!你以为你取消了帝丹高中的考试我就没办法了吗!”
“虽然不知道你用什么办法猜到了我的计划,可是人质什么的,换一所学校有的是!”
“帝丹高中不考试了,不还有杯户高中吗!一样!改变不了什么!”
犯人用张狂的嘴脸叫嚣道:“他们都在安静等待被我炸死!!!”
古雅人忽然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看着犯人,这种眼神刺痛了犯人。
他怒吼道:“你看什么!!你以为警视厅很聪明!!那么大的动作做得再隐秘又能瞒得住谁!!!”
“我只用一点小钱就从娱记那里买到了消息!!!”
“看看!这就是你们废物警视厅!连行动都能被透露出来,只需要一点钱!”
“一点钱!钱!这样的米虫还不如去死好了!!!”
古雅人静静听完犯人声嘶力竭地咆哮,竟然点点头。
认同道:“那样的蛀虫,的确该死。”
“不过,你又怎么知道,你不是一样的蠢货呢?”
“蛤?!你说什么!混蛋!”
“我说你蠢啊,你怎么知道这消息不是我故意放出来的呢?”
“不可能——”
“帝丹高中取消考试,为什么杯户高中没有呢?”
“你——”
“就算杯户高中正常考试,为什么这段时间其他学校的考试通通都错开安排了?”
“你、你……”
“你就没想过其中的原因吗?”
望着犯人瞠目结舌的样子,古雅人失望地摇摇头。
“亏我还以为你足够小心,要知道为了让你上当,我可是好不容易才说服杯户高中校董们的。”
“这会……学生们应该已经从紧急通道全都疏散走了吧。”
“怎么可能?!”
犯人急急忙忙想要掏出望远镜观察,一摸空,才想起来,望远镜已经掉入河流,早就不知道被冲到哪里去了。
犯人手忙脚乱的样子,让古雅人越发感到无趣。
“所以,杯户高中根本就没有考试,只是逃生演习罢了。”
“真遗憾,我原以为你会更聪明一点,至少核实一下小道消息。”
“太无聊了,还不如和森谷那种老家伙玩玩资本主义的套路。”
古雅人失望的眼神刺激了犯人。
他狂怒,大吼。
“混蛋!别想骗我!我还有炸弹!”
“对、我还有炸弹!我在杯户高中安装了足以炸上天的炸弹!”
“哈、哈、哈!怕了吧!只要我一按去,全都要被炸上天!!!!”
古雅人平静地走进。
“那就让我帮帮你吧。”
“你干什么?!别过来!!你不怕我按下去吗!!!”
咔。
弹簧机扩弹出的声音。
犯人一脸呆滞地看着古雅人压着他的手指,把起爆器压了下去。
“不敢相信吗?”
“那再给你多试试好了。”
咔、咔、咔。
古雅人又一连按了好几下。
犯人从呆滞的状态中惊醒,状若疯狂。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为什么没有炸!!!为什么!!!”
“不可能的!!!每一颗炸弹我都亲自检查过的!!!”
犯人疯狂地按着起爆器,最终愤怒地狠狠一摔。
啪。
起爆器在地上摔成一地碎片。
犯人喘着粗气,腥红着眼,像是快要失控的公牛。
“蠢货,”古雅人轻轻道,“既然你的一举一动都没逃过我们的预料,你的炸弹当然早就被拆除了。”
“啊,对了,就在你离开后的一分钟,如果你停留久一点的话,说不定还能和拆弹组打个招呼。”
“当然了,我也没想到你真的那么蠢,光顾着观察学生们,就是不肯留个后手注意炸弹那边的动静。”
又是怜悯的眼神,又是风轻云淡。
每一句话却好似一把尖刀撕开犯人的“骄傲”,简直要把他践踏到烂泥里,还要碾上两脚。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犯人癫狂了。
一把掀开风衣。
狂笑道。
“哈哈哈哈哈——没想到吧!我身上也有炸弹!!!”
“这是我最后的手段!我不信你能躲得掉!!!和我一起被炸死吧!!!”
望着犯人身上一捆雷管和电子引爆装置,古雅人忽然嘴角一勾,露出渗人的笑容。
嘴角的弧度慢慢扩大,宛如小丑面具上的弯刀嘴唇。
犯人身子一抖,莫名感到深重的寒意淹没了他,像是沉入冰冷的深潭,被恶意紧紧包裹。
“你、你笑什么……”
古雅人无声地裂开嘴,露出森白的牙齿。
他恰好是背对着警察的观察点方向,恐怖的表情被犯人一个人全盘接收!
“你、你你你想干什么!!”
“死吧!你不可能逃掉的!不管你想干什么,废物警察都和我一起被炸死吧!!!”
古雅人低低笑着,笑声充满了压抑的怒火和无穷的杀意。
“是啊,我是警察,但是……”
古雅人抬起头。
笑容满面。
“你怎么知道,我不想炸死你呢?”
犯人一愣。
轰!!!!!!!!
大桥两端忽然发出巨大的爆炸声,火光冲天!
暗中的警察们都惊呆了!
“不好!大桥上也有炸弹!!!”
“疏散人群!快去疏散人群!撤离群众!!”
“等一下!!!古警部!古警部还在桥上!!!”
被控制住的佐藤猛地甩开两个刑警,拽下布团,就往桥上冲。
目暮警部一转头,看见佐藤往开始断裂的大桥上跑,顿时吓得亡魂大冒。
“快!快拦住她!!!”
高木纵身一跃,扑倒佐藤。
“佐藤警官,别冲动!!!”
“放开我!放开我高木!!雅人、雅人还在桥上!!”
佐藤嘶吼得嗓音都破了,却被高木死死按在地上。
巨大的爆炸声让耳朵都短暂失聪,高木只能大吼。
“你去了有什么用!送死吗!!”
“放开!雅人!松田!!放开我高木!!你放开我啊——放、放开我啊……”
佐藤情绪崩溃之下,仿佛古雅人的身影和松田阵平重合在一起,口中乱喊一气,神智都混乱了。
挣扎着、对高木拳打脚踢,渐渐失去力气,嘶喊的声音越来越低,趴在地上放声大哭。
高木忍受着佐藤的重击,忍受着爆炸飞溅的石块。
身上青肿,头破血流。
但他却是泪眼模糊,紧紧压制佐藤。
带着哭腔。
“没事的、没事的……古前辈一定会没事的……”
-------------------------------------
P.S.解禁又失败,继续关35小时,我都删掉了昂,不明白怎么还是通过不了……
不会是被盯上了吧……
嘛,算了,只要我更得都快,404就追不上我~
5K大章算是结束这段剧情。
其实原本还有好几章,大概是米花大楼爆炸的剧情,《没有红线的红线》、《危命时刻》、《选择题的答案》之类的,是明美的感情戏。
因为情绪不连贯、被禁改文、最近酒局多等原因,更新疲软,剧情拖得太久,我就砍掉了。
真就乌鸦嘴,要贴大纲了。
我就贴个大概的,告诉老铁们原本是啥内容。
小兰园子带柯南去买衣服,古去米花大楼回收炸弹,被柯南发现端倪,跟踪。
古为了甩开柯南,意外遇上明美提着他丢下的手提袋,里面正是古雅人回收的炸弹。
柯南怀疑两人,假装踢球制造意外,足球撞上炸弹的手提袋,启动了爆炸装置。
意外爆炸后,墙壁楼道塌陷,两人被困。
明美以为必死,向古诉说分手后的心情,并向他托付志保。
古听了明美的心路历程后,很是复杂。
明美想要亲手剪短线路,说临死前要决定一次自己的命运,剪断红线,也剪短和诸星大的感情。(阿巴阿巴阿巴……省略ing)
被古雅人夺过剪刀,直接剪了蓝线。
诸如
“不知道答案的选择题,或许我不能一次答对,但我绝对不会错的。”
“自己的命运可不是临死前的悲鸣就能决定的,那是求生的本能,真正想斩断的话,就等待冲动消退之后,从容地转身面对吧。”
“你的红线留给你亲手去剪,这次的就先由我代替吧。”
(阿巴阿巴阿巴……)
之类帅气的话,一番耍帅之后,让明美解开感情的心结。
(其实是死亡回归了一次,出现两个不同的版本,见识了明美死前的笑中带泪,然后才在回归后故意营造困境,借此说出一番话阿巴阿巴阿巴……)
总之就是阿巴阿巴阿巴的啦~完毕
大概就是三四章的内容。
没了。
好像P.S.说的特别多,嗯,下一章过度一下,进入新的剧情。
076 三澄美琴医生
米花中央医院。
古雅人无奈地应付着医生的例行询问。
“古警部,今天感觉怎么样?”
“三澄医生,我说过了,我感觉很棒,一顿能吃两份牛肉,精力充沛得很。我真的没事了,可以出院了。”
小个子的女医生低头记录着什么,头也不抬地答道。
“油腻的食物会影响你的恢复,而且吃太多会损伤肠胃。另外,能不能出院是医生判断的,不是古警部你说了算的。”
“那美丽的三澄医生,能请您倾听一下病人的真实感受吗?”
“古警部,我也需要说明,你或许在破案上很有权威,但在医院,还是听医生的比较好。”
“我说,美琴,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怨念,我都昏迷了一晚上……”
女医生把夹子一合,抬起头,口罩遮挡住了容颜,只露出灵动的双眼,从眉眼依稀能看出清丽的姿容。
“在医院我还是希望您能称呼我为三澄医生……好吧,病人的自述也是必要的环节,姑且听听看你的想法吧。”
古雅人哑然。
他和三澄美琴医生算是老熟人了。
这份了解是双向的,对方显然也明白如何堵住他的嘴。
酝酿的情绪被打断,古雅人一时卡了壳。
卖惨行不通,古雅人果断换套路,主动承认错误。
“那个,我承认我这次是冒了一点险……”
“一点险?”
古雅人苦笑。
三澄美琴认真的性格很让他欣赏,但某些时候的较真也很让人无奈,比如眼下——
偏偏这份很认真很认真的关心,又让古雅人生不起脾气来。
因为三澄美琴,就是这样一个单纯地、认真地表露想法的人。
有话直说。
“其实你们看着很夸张,我真的是考虑过后路的。”
“后路就是从二十多米高的桥上跳河?”
“我计算过时间的……”
“计算?你知道会有爆炸?”
“呃,其实是犯人的炸弹……”
“不要试图骗我,阿古,我不擅长侦探的事,但我不傻。”
三澄美琴目光灼灼地盯着古雅人,让他准备好的腹稿都说不出来了。
古雅人长叹一口气。
“唉,真的是犯人的炸弹,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古雅人在三澄美琴凛然的气场下,老老实实吐露真相。
“只不过是另外一个犯人早就安好的炸弹,被我拆掉了引爆装置,我也没想过炸弹会突然爆炸。”
古雅人后怕的表情做的相当逼真,但三澄美琴深知这个男人的演技,一点儿也不信。
相反,三澄美琴内心更相信是这个病床上乱来的家伙,故意用其他犯人的炸弹把连续爆炸犯炸死。
但这话,不能说。
因为,任何犯人的定罪量刑都应该依据法律,经过裁判所的审判,最终确定。
古雅人身为警察不该也不能裹挟私仇报复。
可,复仇,本就是亘古流传的“原始正义”。
三澄美琴也听说过那个被炸死的爆炸犯,曾经残忍地炸死多名优秀的警察,无论和古雅人的情谊还是潜意识,她都替古雅人感到快意。
但三澄医生内心的正义感,又让她陷入深深的矛盾,理智告诉她,这是不对的。
三澄医生悄悄瞄了一眼旁边兴奋得像是看到偶像的小护士。
(我不是支持这个混蛋乱来,只不过是为了帮他圆回来,找个能够被大众接受的理由。阿古是警察,不能被人发现这个出格的私自复仇。)
小小吸口气,努力保持平静。
三澄医生开口道:“你不知道炸弹会爆炸怎么计算时间?”
古雅人嘴角偷偷翘起,很快恢复成抱头懊恼的样子。
他知道聪明的三澄医生已经领会了他的意思,而且没打算要揭穿他。
“我是猜到犯人身上肯定会携带炸弹,特意让警视厅的侧写师模拟了犯人的性格,准备了麻醉枪,抢在他引爆之前,制伏他,谁知道……唉,果然这些爆炸犯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你是说,森谷帝二?”
“不然呢,毕竟是有名的建筑师,又是自己亲手设计出来的作品,大概在什么死角装了炸弹没被我们发现吧?”
古雅人故作好奇道:“你们都知道了?难道新闻已经公布犯人身份了?”
这次没等三澄美琴开口,旁边的小护士激动地凑上来。
“古、古警部!我知道!外面都说你是拯救了东京的大英雄呢!报纸新闻全都说了,能成功破案都是你的功劳呢!”
“结案了吗?”
“是啊是啊,虽然犯人都意外死亡了,但是案件很完美得被解决了吧?”
小护士挥了挥小拳头。
“要我说,那些犯人都不是好人,与其让他们蹲监狱,这样死掉也算是报应吧!”
“嗯?你很讨厌他们?”
小护士像是小鸡啄米,不停点头,抱怨道:“就是啊,报纸电视之前说什么随机引爆,弄得大家都人心惶惶的,我上班都不敢坐电车地铁了……”
古雅人笑了,忍不住逗弄这个憨憨的小护士。
“不敢坐电车地铁,那你是怎么上班的?”
“骑车啊,古警部,你不知道从家里骑车过来累死人了,到医院我妆都要花了!”
眼看着小护士还有喋喋不休的架势,三澄医生赶忙打断。
“好了好了,优子你再这么多话,我就把给古警部准备的镇定剂先给你来一针。”
优子小护士顿时住嘴,缩起身子,用小手比划了一个拉链的动作。
古雅人恶寒,没好气道:“你刚刚不还说我是病人,这会又要给我上镇定剂了?不怕把我脑子搞坏了?”
三澄医生一本正经道:“放心,我认识一个非常厉害的麻醉科医生,一定不会出问题的。而且,城之内医生是个大美女喔!”
古雅人吐槽道:“再美的美女被你用这样冷淡的语气说出来,都不会让人有什么期待的好吗?”
“而且我也不相信有比三澄医生更美的医生。”古雅人严肃道。
优子小护士在背后竖起大拇指,夸赞道:“很不错喔,古警部!虽然这话说得特别帅气,但果然还是渣男式的发言呐!不愧是我的偶像!”
三澄医生羞恼道:“优子,你给我去准备两瓶生理盐水去!”
“啊、啊?生理盐水?为什么?”
“让你去就去!”三澄医生恶狠狠地瞪着古雅人,“还有你,老老实实给我吊完!”
古雅人失笑道:“这、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三澄医生微微抬起下巴,平静道:“我是医生,有问题?”
一个警部,一个护士,瑟瑟发抖。
大佬大佬,惹不起。
轰走了小护士,三澄美琴在床边坐下。
“咦?这样好吗?你不是在工作时间?”
“管的真宽呐,古警部大人。”三澄美琴拉下口罩,皱了皱鼻子,嘲讽道,“你是不是连我坐着的姿势都要亲自指导一番呀?”
古雅人搓了搓胳膊,假意抖鸡皮疙瘩。
“噫——这口气可真恶心。”
三澄美琴没理会古雅人的作妖,正色道:“这算蒙混过去了吗?”
古雅人想了想,说道:“反正八卦传着传着总会失真,真相是什么也不重要。就算有人怀疑我是故意的又如何?案子解决了,我已经因公负伤了,谁能证明?”
“是是是,古雅人大人是大英雄嘛。”
“都说了别叫‘大人’,怪怪的。”
“咦?我以为你会喜欢这种调调的呢?”
“胡说!还英雄,这次回去不被降职就不错了。”
“警视厅不是在大吹特吹你的功劳嘛?还会降职?”
“哪有这么简单,高层是巴不得早点结案,挽回形象,但到底犯人都死了,不好交代……对了,那混蛋是真的死了吧?”
“果然你就是故意的,”三澄美琴不悦地拧了一把古雅人,“死了,死的不能再死了,就剩一点残肢组织了,你知不知道从一堆爆炸残骸中翻找一点人体组织,多累人?!”
“我忙得天天加班都饿瘦两斤了!”
“一顿蜂蜜蛋糕?”
“幸福蛋糕店那家?”
“嗯哼!”
三澄美琴悄悄咽了咽口水,冷哼道:“你以为这就能收买我?”
“两顿。”
“成交!”
“对了,”三澄美琴突然想到了什么,“你昏迷的时候,你的同事们来看过你。”
“哦?目暮警部吗?”
“好多人吧……”三澄美琴歪着头,忽然又掐了古雅人一把。
“嘶——又怎么了?”
“哼,还有个大美女警官呢,在你床前哭的稀里哗啦,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死了呢!”
古雅人冷汗淋淋,却不敢有任何反应,生怕触怒怨气满满的女医生。
“怎么不说话了?你就不怕他们发现什么蛛丝马迹?毕竟都是和你一起行动的,事后回想起来,侦察一番发现什么不对劲很正常吧?”
“不会的。”
“这么自信?”三澄美琴狐疑地看着古雅人,“你该不会……真和那个大美人有什么关系吧?那大美女是什么权贵家庭?能帮你压住警视厅的弹劾?”
“胡说八道什么,你最近恋爱电视剧看多了吧?”古雅人哭笑不得。
三澄美琴嘟囔道:“谁让我妈最近老是催着我结婚,我连个对象都没有,不就只能看看电视剧了。”
“诶?不是有个挺帅的小伙子一直在追求你嘛?”
“别提了,是挺好的,但我总觉得他的性格太温和了……唉,好烦!总之,就是和他谈恋爱的话,有点不忍心的感觉,像是大灰狼吃小白兔一样。”
“噗——你这是什么比喻!看来你还是比较钟情我这样生活充满激情的男人嘛!”
古雅人调侃了一句,迎来三澄美琴的一记粉拳。
“去死!别说我,你还没说你的同事们为什么不会揭发你?”
古雅人笑了笑,意味深长道:“你真的以为他们一点都不知道?”
“你是说……”
咚咚。
话说一半,病房门敲响。
一个怯生生的男声在门外响起。
“请问,我可以进来吗?”
三澄美琴赶紧站起来,戴好口罩,拍拍白大褂坐出来的褶子,摆出凛然威严的气势。
古雅人看了好笑,恢复严肃的三澄医生拿眼神瞪他。
古雅人“拒接”了三澄医生的眼神来电通讯。
高声道:“是高木吗?进来吧!”
P.S.
十元结婚了……
中秋快乐,国庆快乐。
明明是双份的快乐,为什么……
077 佐藤美和子的质问
“前辈,好点了吗?”
高木探头探脑,得到了古雅人的招手示意,才向着后面招呼,引着仨仨俩俩的人进来。
佐藤、目暮、千叶……
搜查一课和古雅人关系不错的基本都来了,本来还算宽敞的病房一下子就憋仄了。
三澄医生仰视一圈,重点在佐藤脸上停留了一会。
没办法,三澄医生的确很漂亮,但身高确确实实只有157,和这帮常年追缉犯人的刑警们没法比。
就算是同为女性的佐藤警官,身高也在175以上,鞋子稍微带点跟,都和高木差不多高了。
三澄医生的确是要仰视呢。
“病人还在休养观察,一次不要进来这么多人。”三澄医生略微不爽道。
目暮讪笑道:“这个,医生,我们等会就走,不会呆太多时间的……”
“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
戴着口罩的三澄医生散发不善的气息,小小的身躯迸发一股名为“权威”的气势。
目暮警部顿时被镇住了。
结结巴巴道:“呃,您是,我们马上就……不,立刻,马上就走!”
三澄医生“死亡之瞪”让目暮果断认怂,忙推着其他人出去。
“那个,佐藤君和高木留下来吧,其他人先出去好了。反正古老弟出院以后有的是机会聊,都出去、都出去!没听见医生的嘱咐吗!”
目暮偷偷擦了擦冷汗。
他刚刚抽空瞅了一眼,可是看见那个小个子的女医生胸口挂着的是副教授的胸牌。
年纪轻轻就评上副教授的职称,这样的能人可不是他得罪的起的,更别说,这医生看向古老弟的眼神也有点……
(嘿嘿嘿,正好我先出去了,佐藤君和女医生就让古老弟自己去头疼吧!)
米花中央医院和警视厅有一定合作,搜查一课的前线刑警们哪有不受伤的,目暮可不想被这位看着就不好惹的女医生记在小本本上,下次“重点照顾”。
“目暮警部,请等一下!”
目暮心里咯噔一下。
古雅人无奈道:“您也留下吧,我也有事要和您说说。”
三澄美琴扭头,好看的大眼睛直勾勾盯着古雅人。
平静的目光让古雅人都优点肝颤儿。
这可是有1500具解剖经验的三澄美琴呀!
就算三澄医生现在可能还没达到这个数量,但古雅人敢保证,她现在的目光绝不会比察看肝小叶发育状况的目光要友善。
那是充满求知、探索、审视,甚至还有点想上手掰一下的目光。
嗯,令人肝儿颤。
“三澄医生……能不能给我们几分钟的时间?”
三澄美琴默默盯了几秒。
“随你,我去查房,回来再给你看一下。”
“好的好的。”
“三澄医生!生理盐水来啦!”
“嗯,拿着跟我走。”
“诶诶诶?!不用给那个轻浮男惩罚了吗?”
“要你多嘴!”
三澄医生一记手刀打在小护士脑门上,掐住她的脸蛋,拽着往门外走。
“呜噜噜——唔自己能轴,不要掐唔——呜呜,脸要坏掉了——”
“你是在讲漫才吗?赶紧跟我走,里面又没有关西的警官!”
三澄医生娇小的身躯拖着一米六出头的小护士往外走,场面颇为壮观。
目暮警部尴尬地笑着:“呵呵,这位……三澄医生还真是有个性……”
“轻浮男?”高木疑惑地嘀咕。
病房里瞬间安静。
尴尬到窒息。
“咳咳,那个,目暮老哥,案子进展如何了?”
“好生硬的转移话题。”
“佐藤小姐,你的吐槽不输关西人呐!”
“高木你也不错。”
古雅人听得一头黑线,差点忍不住摆出死鱼眼。
“噗——”
“哈哈哈!!”
佐藤看到古雅人窘迫的样子,率先笑出声,然后仿佛传染了一般,大家都笑了出来。
原本还有些奇奇怪怪的氛围,一下子被笑声冲淡了。
好一会,笑声才止住。
古雅人正色道:“笑也笑了,能说说发生什么了吗?”
“没什么。”
古雅人望着佐藤,佐藤心虚地偏头过去,不自然地撩了撩耳边的短发。
“行了,小美和子你就不会说谎,没发生什么,你们会这样别别扭扭的?”
“小、小美和子?!雅人,我是不是太好说话了?!”
古雅人没理会佐藤的虚张声势,把目光投向目暮警部。
“唉……”目暮长叹口气,开口道,“我就知道瞒不过古老弟你。”
古雅人静静等待下文。
“不过再说这件事之前,我想先问你一件事。”
目暮警部突然严肃起来,古雅人稍微坐正了,把枕头垫在腰后,在病床上坐直了。
“目暮老哥,你想问什么?”
“那个爆炸犯……”目暮犹豫片刻,又坚定地看向古雅人,“你是不是故意的?”
古雅人眼中神光湛湛,毫不畏缩地对视。
“为什么这么说?”
目暮神情复杂道:“森谷帝二死了,爆炸犯死了,我不知道是不是真有古老弟你说的第三个犯人,但毫无疑问,他们现在都死无对证。”
“我们从森谷帝二的住宅搜出了起爆装置,与御前崎大桥的残余物进行了比对,确认炸毁大桥的炸弹来源于森谷。”
“这不是很清楚了?”古雅人轻声道,“彼此不知情的连环爆炸犯巧合之下,炸死了另一个犯人,天理报应,罪恶引颈,这不是很好吗?”
目暮嘴唇嚅动了几下,沉默了。
“真的是这样吗?”佐藤忍不住开口。
“不然呢?”
“那你为什么要一个人上桥?”
“我是为撤离无辜者争取时间。”
“为什么你的办公桌里藏着一张拍到森谷帝二伪装的照片?”
“因为我有线报。”
“为什么有记录显示你曾在爆炸前一天秘密派人去拆除御前崎大桥的炸弹?”
“因为我去拜访森谷时,从谈话中察觉到他对御前崎大桥特殊的感情,所以我合理怀疑他另有计划,果然找到了炸弹。”
“那为什么还会有炸弹引爆?”
“建筑大师在我们不知道的死角藏一些炸弹没被发现,不是很正常?”
佐藤语速越来越快,古雅人始终淡定回答。
终于。
佐藤情绪快要失控。
质问道:“那你为什么只拆除引爆装置,不回收炸弹?!而且是恰好在前一天?你就不能向我们说实话吗,古雅人!如果、如果你没有……怎么恰好你就能跳河逃生,而犯人就被炸个粉身碎骨?!”
佐藤内心惶恐、不安、害怕,她担心古雅人为了某种理由,违背警察的原则,做了违法犯罪的事,为了报仇毁了自己。
以至于这份担心爆发出来,全变成了语气恶劣的质问。
佐藤声音颤抖着,高木低头,目暮沉默。
所有人都在等古雅人的回答。
古雅人依旧从容淡定。
“你在怀疑什么?”
078 高木,你要不要来帮我?
因为森谷帝二死了,没人知道他们谈了什么,没人能证明炸毁大桥的炸弹是古雅人安装的。
所有的调遣记录、作战指挥,古雅人都可以说自己站在维护公众生命安全的立场上,为了全局考虑,谨慎行事。
他有充足的理由和证据,证明自己是出于小心选择了静观其变,而不是放任炸弹爆炸酿成事故。
能够质疑古雅人的人,都死了。
可能遗留蛛丝马迹的线索,都在爆炸中毁灭了。
古雅人目光变得咄咄逼人,脸色冷了下来。
“佐藤警官,你的质问,我可以理解为‘为什么我没和犯人一起被炸死’这个意思吗?”
“不、不是,我……”
“难道我应该和犯人一起被炸死?”
“不是的!我我我……可是我听观察点的同事说——”
“说什么?”
“说、说你在爆炸前冲向了犯人……”
佐藤吞吞吐吐地叙述着观察点警官反馈的报告。
这的确有可能是唯一的漏洞——爆炸前一直紧盯目标的观察点警察们,很可能看到了一些细节。
但,古雅人早就预料到了。
“是的,因为他身上也有烈性炸弹,我怀疑他的引爆装置是通用的,所以那个时刻为了自保,我只能赌一把,冲上去击晕他,然后迅速跳河。”
“事实证明,我赌赢了。所以我活了下来。”
“所以呢?他被炸死说明我有阴谋?我有罪?”
佐藤现在六神无主,慌乱极了,根本无从分辨古雅人的说辞。
但是目暮警部头脑还算清醒。
他开口道:“古老弟,你不要这么想,我们是绝对相信你的,只是……警视厅内部也有不同的声音,其他同僚们可能会对你有过高的期望,觉得你能把犯人捉拿归案……”
目暮说到这儿也有些说不下去。
是啊,生死一瞬间,你还能要求别人不保命,保犯人?
自己能活下来就不错了!
“是警备部的那帮人吧?恐怕还有咱们刑事部自己人?”
“古老弟,不要说这种影响团结的话。”目暮苦笑道,却没否认。
“看样子是了,如果没有刑事部的人帮衬,他们怎么能拿到我的调遣记录,甚至是我办公桌里的文件?恐怕这样‘吃里扒外’的东西,搜查一课里也有吧?”
目暮嗫喏道:“只是个别人立场不同而已……”
古雅人点点头,没多计较。
毕竟目暮也没否认对那些人“吃里扒外”的评价,从这一点看,他们还是一个阵营立场的。
这样的话,有些话就能稍微说透一点了。
“目暮老哥,一次性说完吧。既然有人质疑我有阴谋,没能把犯人捉拿归案,看样子上面是有人想把我定性成‘重大事故’咯?否则一些跳梁小丑也没胆子来招惹我。”
“……只、只是让古老弟你配合内部监察和听证会……”
古雅人嗤笑一声。
“内部监察?听证会?”
“这么说,我连功劳都算不上,就急吼吼准备给我认定责任了?”
目暮暗咬腮帮,也觉得憋屈得很,可他不过是个熬资历的警部罢了,这种高层博弈,他压根没有话语权。
佐藤失神了一阵,闻言回过神,咬着唇,欲言又止。
女人的第六感让她察觉到了什么。
“雅人,你……有什么想法?”
古雅人不答反问:“目暮老哥,小田切部长是什么意见?”
目暮老实回答道:“我只听说部长让人督促你尽快把十系的架子搭起来。”
古雅人闻言笑了。
“前辈?”
“不用担心,高木,我看你都紧张坏了,一句话都不敢说,”古雅人心情不错地调侃了高木一句,“这是好事。”
“好事?”
“当然是好事。”
“让我建设十系,不就说明部长他没打算把我怎么样,其他高层的压力,部长都准备一并抗下了。”
“不过,让我结束学习,直接回到十系展开工作,也未尝没有让我避避风头的意思。”
“看样子,犯人都死光了,确实产生了一些不好的影响。案子草草了结,不够挽回警视厅的形象,恐怕也成为攻击我的一个把柄了。”
古雅人长舒一口气。
笑道:“总体还算满意,没出于我的预料。功过皆无,倒也落了个清静。”
佐藤眸光微闪。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她似乎从古雅人的话里听出了别的意味,但佐藤没有表现出来,而是默默记在心里。
“好了,你们也别太担心,我很快就回去了。三澄医生也说我恢复的不错,没什么大碍。”
“那我就放心了,古老弟。回去之后,十系那边就正式由你接手了,还没正式恭喜你,成为一系之长。”
“哪里哪里,我要学的还有很多。”
目暮和古雅人相视一笑,都放松了许多。
气氛轻松之后,随便闲聊了两句。
“当一个警察真的很不容易,要忍耐又要坚守……害,你看我尽说些沉闷的话题。古老弟你好好休息,那我们就告辞了。”
“谢谢你们来看望我——喔,对了,高木你能稍微等一会吗?我有点话想对你说。”
原本一直低头沉思的高木愣了一下。
“诶,我吗?”
“对,能耽误你一点时间吗?”
“啊!好的好的,前辈!”
目暮若有所思,说道:“那我们就先走了,高木你和古老弟聊完直接回警视厅就好。”
“是!”
佐藤神思不属地跟着目暮离开病房,连最后打招呼都没和古雅人告别。
“坐吧,高木,不用这么拘谨。”
“啊、是!”
“哈,你真是太容易紧张了,高木——”古雅人摇摇头,笑道,“对了,我这么叫你没关系吧?毕竟不是工作时间,我也不想一口一个警官什么的。”
“您、您太客气了!尽管称呼我‘高木’没关系!!”
高木坐在椅子上,双手按着膝盖,猛地低头,像是要大鞠躬。
“别别别,都说了不用这么拘束。”
古雅人苦笑连连,赶忙把他扶住。
“高木——”
“是!!!”
“你应该有很多话想和我说吧?”
“这……”
“应该是有很多问题想问我吧?”
古雅人目光柔和地望着高木,高木仿佛受到了鼓舞,鼓起勇气问道:“您、您是故意的吧?”
古雅人笑了。
佯装听不懂,道:“故意什么?”
“就、就是炸弹爆炸的……啊!我绝不是在怀疑您!只、只不过……”
“只不过有太多巧合了是吧?”
“嗨咿!”
高木磕磕巴巴地说完就低下头,很羞愧的样子。
古雅人笑眯眯地望着他,更觉得满意了。
“高木,要不要来十系帮我?”
079 你的正义面朝哪边?
古雅人猝不及防地一问,让高木受到了惊吓。
“纳、纳尼?!”
“我记得你是巡查部长吧?”
“是、是!刚通过考试——”
“怎么样,十系要重建,我手里有个主任的名额,你要不要认真考虑一下?警部补可不是那么容易达到的,你对小美和子有好感吧?”
“啊!您、您怎么、怎么?!”
“你想问我怎么知道的?哈哈,你这样的小年轻心事都写在脸上啦,一看就知道了!”
高木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
“可是,为什么?”
“你很好,高木,”古雅人耐心地解释道,“或许你自己都没发现,你的性格过于畏缩,让你瞻前顾后,以至于你的才能都被掩盖了。”
“才能?”
“没错,你的能力一点也不差,相反,我很看好你。”古雅人意味深长道,“至少,洞察力很敏锐。”
高木闻言沉默了。
他听懂了古雅人的话,也明白了为什么古雅人想把他带到十系。
可正是因为明白了,所以他产生了前所未有的迷惑——
他一直以来都认为古警部是个非常正直的好警察,但现在这分明不是一个正直的好警察做的事!
“你有顾虑?”
“我能问一下您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高木,你的正义是什么?”
古雅人认真看着高木,等待他的回答。
“我的正义?”
高木陷入迷茫。
“是的。维护法律是所有警察的正义,但你的正义是什么?作为个体,一个人,高木你所贯彻的正义是什么?”
常年的卧底生涯,让古雅人的观念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他所坚持的正义只能是“最终的正义”。
像是维护法律之类的“正义”实在太过从容,那是站在阳光下的警察们所要恪守的。
对他而言,是一种奢侈。
卧底,首先要打入犯罪集团内部,获取信任,然后在被怀疑的时候,要能保住性命,最不济也要送出情报。
可是信任二字谈何容易?
一群污垢里来了一个一尘不染的人,这是何等格格不入?
连接触时都闻不到渣滓的腐臭味,那些渣滓怎么会信任你?
黑与白之间是灰色的领域。
随着灰色地带逐渐扩大,有一些卧底也因此失去对法律的敬畏,灰色覆盖了白色,最终染成黑,由此沉沦。
所以,像是古雅人这样完全打入的长期卧底会越来越少。
不仅是无数努力下,世道越来越和平,也是因为这样的卧底生涯会毁掉一个个优秀的警察。
古雅人恪守着“正义”,不至于染黑,但这“正义”也必然不可能是纯白无瑕的,而是灰蒙蒙的蛋壳包裹着玉心。
系长的作风会影响部下,甚至整个系的处事方式。
古雅人想要栽培高木,让他成为自己的得力助手,但高木的观念必定不能是与古雅人相冲突的。
好在高木刚出警校,自身的“正义观”并未完全成型。
唯一经历过的洗礼,是来自伊达航的教诲,而伊达航并不是个迂腐的人。
“高木,阿航的手册在你这儿吧?”
“您、您认识伊达航前辈?!”高木吃惊之余,激动起来。
古雅人摆摆手,让他坐下。
“鬼冢班里,他和谁的关系都不错,是个爽朗的男人。我嘛,因为一些机缘巧合,也和他关系不错。”
“高木,你觉得阿航是个什么样的人?”
“伊达前辈吗?正直、勇敢、尽责、照顾后辈、充满正义感……总之是个我非常向往的好警察!”
高木一口气说了一大堆伊达航的优点。
古雅人笑道:“那你觉得阿航会向犯人下跪吗?”
“什、什么?!伊达前辈……不可能吧!!”
“当然不是阿航,是他的父亲。”
“我从未听前辈说起过这个事……”高木喃喃道。
古雅人露出回忆的神色。
“这恐怕是阿航最后悔的事吧。”
“他小时候和父亲一起去商店,遇上了暴力团打劫,结果他的父亲屈膝向犯人们下跪,这让他耿耿于怀。”
“阿航考上警校以后,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事事要争第一,哈哈,可惜他们班里有个怪物,每次都能稳稳拿到第一,把他压在第二动弹不得。”
“后来他当上警察以后,又碰上暴力团打劫,结果他和警校同伴一起制伏了犯人,他认为这是贯彻了他的正义。”
“可是,他同伴却告诉他一件从此让他改变的事情。”
高木听得入神,下意识问道:“发生了什么?”
“他的父亲当年是为了稳住犯人,不让其他人受伤,才妥协下跪的。”
“阿航从警校开始,在对待犯人的问题上一直宁折不弯,总是致力于抓捕犯人,将他们捉拿归案。”
“可是,从他了解到父亲当年的用意时,他就改变了。”
“高木,你印象中的阿航会为了追捕犯人,无视无辜者的性命吗?”
高木脱口而出:“这怎么可能!伊达前辈绝对是最坚定地保护大家的!”
话出口,高木自己就愣了。
“明白了吗?有时候妥协是必须的,可惜阿航在明白这个道理之后,还没来得及好好和他的父亲道过歉,就……”
古雅人陷入往事的追忆中。
高木眼神飘忽不定,似乎陷入某种挣扎。
“前辈,难道你这次也是……”
“不可否认,我的出发点都是减小伤亡,无论是和森谷见面还是单独上桥,都是为了避免过度刺激犯人,伤及无辜。”
“这中间或许有一点我的私心,但那又怎么样呢?我不是圣人,谁没有私心呢?”
高木闻言沉思起来。
其实古雅人是在误导高木,他并不是完全的无辜,相反他为了达到一些目的,主动促成了一些事情的发生。
包括挑衅森谷一步步诱导他去炸御前崎大桥,明明知道御前崎大桥有炸弹,却一点点设计另一个犯人选择御前崎大桥作为瞭望点。
甚至包括沼渊己一郎的各种行动。
从头至尾,古雅人都是织网的蜘蛛。
森谷帝二也好、爆炸犯也好、沼渊己一郎也好,都只不过是蛛网上一根根丝线缠住的小虫。
早就落入他的算计中了。
但是这里面又涉及到组织和卧底的事,古雅人又不可能向高木和盘托出,所以他只能把自己包装成一个为了更长远、更伟大的权益,而委曲求全的好警察。
眼看着高木就要动摇,古雅人干脆再加一把火。
“高木,选择并不重要,因为当你犹豫的时候,迫使自己真正要做出决断的时候,其实你的内心就已经清楚你想要的是什么了。”
高木抬起头,脸上写满了困惑。
“前辈……”
“问个问题吧。”
古雅人露出促狭的笑意。
“高木,如果你晚上躺在床上,左边是一个GAY,右边是一个大美女,你只能侧着睡,你会选择面朝哪边?”
“诶诶诶?!”
080 十系的作用,逐渐同化的高木
高木紧张的手都不知道放哪儿。
既吃惊又无所适从。
“这、这……前辈,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怎么会和、和女、女……睡一张床?!”
高木结结巴巴,都要语无伦次了。
古雅人递上刀子:“咦?这有什么,高木我记得你还是单身吧?”
噗!
高木尴尬道:“呵呵呵……那个,前辈,我才刚加入警视厅……”
古雅人奇怪道:“这和加入警视厅有什么关系?难道你从小到大没有谈过恋爱吗?”
“呃……”
高木仿佛卡壳,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直击心灵的问题。
古雅人突然用难以言表的目光望着他,拍了拍高木的肩膀。
“高木……总觉得你这些年过得异常辛苦啊。”
“什、什么?!怎么就辛苦了!古前辈你、你不要乱说啊!我上学的时候,也、也是很受女孩子欢迎的!”
“我懂、我懂。”
“你懂了什么啊前辈!!”
古雅人话锋一转,再次补刀:“那,假如躺在你身边的女人是小美和子呢?”
“佐、佐藤小姐?!这这这……”
“嗯?一边是深受欢迎的警视厅之花,高木你偷偷仰慕的对象,正躺在你身边的佐藤警官,一边是……一个男人。你要面朝哪边侧躺着呢?”
“啊,娇羞的佐藤小姐……”高木被古雅人的描述吸引了,挠着黑中透红的脸,嘿嘿傻笑。
突然被古雅人后面那句“一个男人”打回了现实。
高木急的跳脚。
“什、什么偷偷仰慕?!我、我没有哇!!古前辈你不要乱说啊!!!”
古雅人淡定地捧起茶杯,吹了一口,慢慢喝着。
“喔?难道你不喜欢小美和子?”
“呃,不、不是……”
“那就是喜欢?”
“也、也不能这么说……”
高木心乱了,恼得狂抓头发。
“古前辈!您不要说这样会引起别人误会的话啊!!”
古雅人悠哉悠哉地喝茶。
“果然是个笨蛋。”
“嗯?”
“且不说你这样遮遮掩掩的心情是怎样,喜欢一个人难道是一件羞耻的事吗?小美和子才不会喜欢畏手畏脚的男人。”
“前、辈?”
“而且,重点是,你似乎忘了问题的本质了吧?”
古雅人平静的目光给了高木极大的压力,让他渐渐安静下来,坐在椅子上思考着。
望着身上渐渐消去浮躁的高木,古雅人不禁暗自点头。
(高木这家伙,潜力很不错,就是太嫩了,还需要打磨打磨。)
(不过也好,刚进入警视厅的新人,一张白纸好作画,没染上那些老油条的陋习。)
(好好调教的话,以后说不定会成为我的又一个得力助手。)
古雅人低头喝茶,掩饰自己的情绪。
高木也没注意到古雅人的表情变化,他正在思考古雅人之前说的话。
(一个陌生的男人,一个心仪的女人,我应该面朝哪边。)
(这个问题看似玩笑,但古前辈已经郑重其事地提醒我了,那就说明我没领会到前辈的用意。)
(面向一边……那就一定会有背向的一边……怎么选择……)
(原来如此!前辈是想问我,我的立场是什么。)
(选择“面向”既代表憧憬,又暗含戒备。而选择“背向”看似冷漠,实则信任。)
(不能仰面躺着,必须侧卧——这就是说如果遇到了必须选择一方立场的时候,含糊其辞只会腹背受敌。)
高木,悟了。
他叩问自己。
(那么,谁是值得我信任的?谁是我应该戒备的?)
古雅人一看高木深思的表情就懂了。
微笑道:“看来你是明白了。”
“前辈,我还是不太懂……您指的这两边的人?”
高木露出困惑的神情。
因为按照他的思路推断,既然“面向”、“背向”、“侧卧”都有自己的引申意义,那么“陌生的男人”、“心仪的女人”这样的设定一定也不简单才对。
可是无论高木怎么想,都没想明白其中的含义。
总不可能古前辈是让我警惕佐藤小姐吧?
哈、哈!这怎么可能?
高木心里失笑,脸上却笑不出来。
明明他还是一个刚加入警视厅的小透明新人,可是这段时间跟着古前辈奔波,经历几个案子之后,感触和疑惑却格外多了起来。
尤其是现在被古雅人“一点”,高木的心里隐约“被点醒”了什么。
古雅人对高木的反应还是比较满意的。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既然要搭建十系,那些“养老”的油条肯定是要逐渐踢出去的,但加入的新鲜血液也不能完全不考虑。
血型都不同,输入新鲜血液到底是“救命”还是“送命”?
古雅人现在出的风头已经不少,渐渐进入到了高层的视线中。
虽然高层只是略有耳闻,没真正放在心上,但既然能在警视厅高层面前露个脸,难保各自派系下面的人不会关注到古雅人。
那么,新建的十系就是一个很好的“掺水”平台。
君不见,水厂的假酒不就是这么被掺水掺出来的。
古雅人近期需要韬光养晦,但又不能完全销声匿迹,既不能在高层面前扎眼引起反感,又不能安静太久被遗忘。
其中的尺度,着实难以把握。
所以,十系在古雅人心中是个绝佳的“马甲”——只要十系建好了,一旦有什么功劳难道还能少了他这个系长?
又不用亲自出面,又能安安稳稳拿到功劳。
至于过错?
呵,许你们往我系里塞人,就不许我让他们替我背锅了?
归根到底,十系是助力古雅人的“资本”,是一定要掌握在他自己手中的。
因此,高木这个很有可能发展成他铁杆小弟的潜力股,就显得尤为重要。
“高木,你记住。”
“憧憬,是离理解最遥远的距离。”
古雅人意味深长的话让高木愣住了。
他呆坐在那儿,心里反复咀嚼古雅人的话。
“憧憬,是遥远的距离吗……”高木喃喃自语。
联想到之前那个“面向”、“背向”的问题,他开始思考,所谓的信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前辈,我好像有点明白,又好像不明白。”
高木脸上显出急切的神色,他现在就像是一个渴求知识的好学者,充满对世界的好奇,又像是嗷嗷待哺的雏鸟,迫切希冀着能够让他成长的养料。
古雅人并没有立刻解答,而是问道:“高木,你对这次的案件有什么看法?”
“看法?”
“嗯,你觉得警视厅会怎么处理我?”
“处理?前辈难道不是功臣吗?!”
高木难以置信,然后立刻镇定下来,脑中灵光一闪。
艰涩道:“难道、难道说……目暮警部他们……”
古雅人欣慰地笑了:“没错,你都会怀疑的事情,他们又怎么会不猜测呢?”
“或许,目暮警部比你们更肯定。能够十几年广受好评地坐稳三系系长的位置,搜查一课的得力干将又怎么会是寻常警部呢?”
“一线刑警劳苦却不一定代表功高啊,高木。”
“越往上走,努力和贡献就不再是衡量‘功劳’的标准了,‘利益’才是。甚至连‘警视厅’这个名字,都代表着‘利益’本身,不然它为什么不叫东京警察本部呢?”
古雅人饶有兴趣地观察着高木的表情从震惊、惊讶变得释然、平静。
“所以,前辈,你果然是故意让犯人被炸死的吗?”
“嗯,没错。”
081 好想研究你的身体
古雅人和煦的微笑着,高木却仿佛被吓到了一般。
“前、前辈!这么说真的好吗?”
“所以,我只会在你面前承认这一次而已,高木。”
“而且,你真的以为其他人一无所觉吗?”
“想想看,小美和子今天的表现,明明是同僚大仇得报,她却显得不怎么高兴呢。”
“因为小美和子也在迷茫着,这与她的‘正义’不符,可复仇又是最原始的‘正义’,其正当性来源于人的情感而不是理智,连小美和子这样的人也无法阻挡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啊。”
高木一脸复杂。
但他不得不承认,古雅人有些话说得没错。
高木加入搜查一课后,最开始带着他的就是佐藤美和子。
他很清楚佐藤警官是多么有正义感的人,可即便如此,面对这次爆炸犯的时候,佐藤冲动乱来的表现仍然给了高木很大的震撼。
那种强烈的悲痛心情、炙热的仇恨火焰,就连身为警察的正义感都压制不住。
现在的高木,并不是原来时空中跟着佐藤耳濡目染的高木警官。
他没有经历过被佐藤正义感震撼的事件,没有经历过必须为人质做出牺牲的决定,更没有历经磨难坚定自己警察之心。
现在的高木涉,正如古雅人所想,就是一个怀揣着“天真想法”的职场新人,一个只有单纯冲劲的新人警察。
即便是佐藤美和子,都会因为仇恨,差点枪击了爆炸犯。
没有那么多经历沉淀的高木涉,又怎能反驳得了饱经沧桑的古雅人呢?
高木朴素的正义感提醒他哪里不对劲,可是天然的情感倾向和残酷的现实,却让他顺理成章地倒向了古雅人的立场。
“高木,我不知道之前带你的警官是怎么教你的。”
“但我是个实用主义者,所以你要跟我学的不仅仅是如何破案、如何抓住犯人,更要学会如何在警视厅立足、如何妥善地安置受害者和犯人的家庭……”
“等等,前辈。受害者家庭我能理解,但犯人的家庭?”
“高木,我问你,一个案子的了结是以抓住犯人进行审判为标志吗?”
“嗯?前辈的意思是?”
“身为警察,的确是。但永远不要忘了日本是一个资本主义国家,而且是残留大量封建的资本主义国家。”
“破案就等于有功?有功就等于升职吗?”
“不是的。正因为这不是个简单的警察抓小偷的游戏,所以上位者与下位者思考的方向也永远不同。”
“被害者的家庭固然无辜,但犯人就没有子女家人了吗?”
“我不是在替一些人渣洗白,尽管有些人渣的诞生和家庭密不可分,但懵懂无知的孩子还有未来,他们很容易受到影响,走上犯人的老路。”
“而这些,都将成为别人攻击你、拉你下水的把柄。”
“所以,如果你的心中没有这样的概念,即便你一辈子呆在底层不往上爬……高木,你想坚持的‘正义’也会消失殆尽。”
“因为到那个时候,刑讯逼供在你看来就已经是‘合法的必要手段’了,忽视案件之外的东西,迟早会变成惯于屈打成招的黑警的。”
“无论是出于警察的善良怜悯,还是出于向上爬的政治保险,你都要学会‘妥善’——妥善地处理案件之后的,永远比破案的功劳分配更重要。”
“哪怕你把这份‘妥善’理解成‘平衡各方利益’也好,因为没有完美犯罪、无法破解的案子,但会有长远、永恒的利益。”
“你要牢牢地记住这一点,这是我给你上的第一课。”
古雅人语重心长地教导高木,仿佛没考虑过高木是否答应加入,从现在开始就把高木当成了自己的部下。
高木苦着脸沉思,眉毛拧成了毛毛虫。
好半天才缓缓开口。
“前辈……这就是你的理念吗?”
“是的,我相信立场决定思维,所以我信奉实用——真正的实用,在没坐上足以改变现状的位子之前,先努力适应规则,让自己生存下去。”
“生存……吗?”
“高木,生存不代表要为恶,该争取的功劳要争取,该努力破案的仍然要努力干实事,我们只是‘自保’,不是争权夺利。”
“接纳灰色和以灰色为生不同,我们一样可以贯彻自己的正义,这不冲突。而且这并不意味着我们要放弃白色,投奔黑色,这不是一个非此即彼的单选题。”
“前辈,我好像……有点明白了。”
“你应该叫我警部。”古雅人笑着道。
高木愣了一下,眼神渐渐坚定起来。
庄重地敬了个礼。
“是的,古警部!”
“哈哈哈,好!你很不错,高木!调任的事,我会和目暮老哥说的,你就先回去吧,别让他们久等了。”
气氛骤然一松。
做好决定的高木也露出笑容。
重重点头。
“好的,警部!以后,就请您多多指教了!”
古雅人满意道:“放心,我会好好教你的,如果没达到我的要求,可不要想着能轻易过关!”
高木站起来深深鞠了一躬,恭敬地退了出去,完全代入了部下的角色。
古雅人心情不错地哼着小调。
吱。
病房门轻轻打开又关上。
“呦,心情不错嘛。”
“是挺不错的,难得收到一个有潜力的部下,确实值得高兴一下。”
“呵呵,我看你是高兴过头了吧?”
三澄医生皮笑肉不笑,一脸不善地在床边坐下,死死盯着古雅人。
“某些人不是说耽误几分钟吗?你好好抬头看看,这是几个几分钟了?!”
古雅人下意识抬头看向挂钟,时针敬业地移动了一小步。
他尴尬地笑着:“啊、哈、哈!那个,三澄医生查完病房了?”
“别以为就能这么蒙混过去啊!”
“我请你吃晚饭!”
“想用廉价的食物打发我吗?”
“绝对不是!是我的一位好朋友倾情推荐的!”
“是吗?”三澄医生露出狐疑的神色。
“不满意你尽管提要求!”
“好,这可是你说的。”
“走走走,趁着还不算太迟,赶去世田谷区应该还没得及,我跟你说,北泽家的广岛风味杂样煎饼可是绝对的客满,油汪汪的香煎牡蛎,洒满葱花的柚子醋味章鱼,那嚼劲真是超超超满足——”
说到美味,连古雅人都忍不住兴奋起来,一掀被子就要起来。
刚下地,他顿住了。
三澄美琴正被古雅人的描述勾得馋虫都出来了,暗暗吞口水,忽然古雅人没声了,她好奇地望去。
“怎么了?”
“呃,那个,我要换个衣服,你能不能……”
“呵,我可是有近千具解剖经验的医生诶,磨叽什么,我有什么没见过的?人体什么的,我比你熟悉多了!”
三澄医生霸气地挥手,让古雅人赶紧换衣服,别磨蹭。
“这……”
古雅人被三澄医生盯得十分不自在,双手抓住衣角,一咬牙,脱了上衣。
怕什么!看就看!
我又不吃亏!
放开顾虑的古雅人干脆利落地把自己剥得只剩短裤。
一块块棱角分明的肌肉匀称地伸展着。
他正奇怪为什么三澄医生突然没声儿了。
“哇——!!!”
三澄医生冒着星星眼,下意识摸了上来。
冰凉的小手冻得古雅人一激灵。
“你干什么?!”
“我收回刚才那话!”
三澄美琴两眼放光道:“我还真没见过这么美的身体!”
“美?”
“吸溜,”三澄美琴吸了吸口水,说出了令古雅人毛骨悚然的话,“对啊,简直比教科书还标准,好想解剖一下研究研究啊……”
-------------------------------------
P.S.啊,假期结束了,失踪作者被捉回来了……你与更新有缘
082 藏在二十年时光里的灭门惨案
“偶依稀!!!”
三澄美琴小手挡着嘴巴,不停地咀嚼,发出赞叹声。
“很不错吧?”
古雅人大口吃着,恰到好处的炒面和煎得焦黄的章鱼脚,混合起来的香味实在是一种享受。
鲜嫩的葱花淋上略微的陈醋,酸酸甜甜的。
章鱼脚的表层已经被煎得酥脆,里面仍然十分有嚼劲,仿佛鲜活的生命力浓缩其中,有大海的生机勃勃,鲜味在口腔里翻江倒海。
黄油的腻味被卷心菜的清爽中和,只留下香浓爽口,丰富的内容被夹在脆饼里,一口下去,好似吃下了一片海域的风味。
古雅人和三澄美琴都没空说话,筷子不停。
三澄美琴还稍微注意下形象,用小手挡一挡鼓囊囊的腮帮,像是小松鼠啃松果,一动一动的,两眼快要放光。
相比之下,古雅人就糙了许多,挽起袖子,切下一大块填充满满的煎饼,一股脑塞入深渊巨口,大口咀嚼。
叮!
杯子碰撞的清脆声音。
咕咚咚。
两人咽下口里的食物,碰杯,灌着冰凉的啤酒。
“呼——活过来了!”
三澄美琴一伸懒腰,发出满足的声音,摸着肚子,放松地往后一躺,幸福地眯起眼睛,像是一只晒太阳的猫咪。
“广岛风情的煎饼果然还是要内容丰富的,能在里面随意吃到想吃的东西,混合的大胜利啊!”
店长婆婆听到古雅人的感叹,笑呵呵道:“小哥发出了和之前客人一样的感叹呢。”
“哈,实在是失礼了,”古雅人稍微坐起来,竖起大拇指,“婆婆的料理很有让人幸福的味道!”
“是啊是啊,一不小心就忍不住吃多了!”
三澄美琴摸着小肚子,充满担忧道:“说不定会长小肚腩啊。”
“呵呵,有这样的男朋友很幸福吧?我看小哥就是很温柔的人,不会嫌弃的,看看他的眼神多宠溺你。”
“啊!婆婆,你误会了!”
三澄美琴下意识瞥了一眼古雅人,嫌弃地摆摆手。
急忙解释道:“我们不是情侣啦,而且那家伙根本就不是宠溺什么的,分明是得意洋洋,想向我炫耀他的眼光多好之类的。”
“难道不是吗?我看你都吃撑了吧!”
三澄美琴差点打个嗝,赶忙捂住小嘴,不甘心道:“嘁……算你过关啦,婆婆的料理确实很让人停不下来。”
“呵呵呵,小哥看着有些面熟,是来过店里吗?”
“啊,婆婆好记性,我也是朋友推荐的,之前就是他带我来过一次。”
“噢?看来是熟客啊。”
“他叫井之头五郎,是个很高大,看着很凶恶的好人呢。”
“这是什么奇怪的形容啊?”三澄美琴吐槽道,“而且叫五郎的……是什么宇航员?还是侦探之类的?”
“不是的啊,五郎是很棒的‘推荐人’!”
“那不就是掮客?”
“也可以这么说吧。”
店长婆婆没注意听两人的斗嘴,沉思片刻,露出恍然的笑容。
“原来是他啊,虽然只光顾过几次,但是印象很深刻呢!”
店长婆婆对三澄美琴笑道:“小哥说得没错啊,的确是长相很吓人的好人呢。”
“第一次来店里的时候,还吓了我一跳,以为是附近的极道呢!”
“他稍微弯腰,婆婆我就感觉灯光都被遮住了呢!不过,是个非常有礼貌、相当温柔的人呢!”
三澄美琴不停地瞅着古雅人。
古雅人摸着脸,奇怪道:“你老看我干嘛?我脸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三澄美琴若有所思。
嘟囔道:“万恶的亚撒西?很像是你会聊得来的朋友,老实说,你这张脸板着不笑的时候,冰冰冷冷的看着也不像好人,说不定你几十年以后也是那个什么五郎的样子,到处吸引婆婆们。”
正当古雅人哑然失笑的时候,旁边的大叔悠哉悠哉品着小酒,开口道:“身为警察,长得凶恶一点也不是坏事嘛,起码能震慑住罪犯,你说是吧,古警部?”
古雅人闻声看去,惊讶道:“长叔?您怎么在这儿?”
被称作长叔的老大叔笑呵呵道:“藏在市井之中的美味小店可不止你们年轻人才知道啊,这可是我们这些上了年纪的老家伙才懂的浪漫。”
“您认识五郎?”
“嘿,‘孤独的美食家’嘛,那家伙可是特意来品尝过警视厅的猪排饭的,那时候我们都还年轻,一转眼,二十年都过去了!”
古雅人倒是不怀疑井之头五郎的交际圈,毕竟是深耕多年的“推荐人”,隐藏的人际关系,三教九流的,恐怕比古雅人还多。
他只是意外搜查一课的长叔和五郎两人居然也认识。
长叔算是搜查一课的老人了,比目暮警部还要大几届,松本警视刚来搜查一课的时候,也多为仰仗这位老刑警。
他虽然能力不错、广受尊敬,但不晓得什么缘故,一直没升职,停留在巡查部长的位子上没动过,古雅人听说最近几年长叔可能就要退休了,到时候警视厅可能会给他拔擢一级待遇,以警部补的级别退休。
按照长叔自己说的,他年纪大了,考试什么的也过不了,干脆就在一线一直干下去了。
因为长叔资历老,所以包括松本、目暮等人在内都称呼他“长叔”,久而久之,全名是什么,大家反而不记得了。
古雅人和长叔交集不多,只有过几面之缘,对他出现在这里颇有些好奇。
“长叔,您怎么会在这儿?世田谷区离着不算近吧?”
“喂,你好好说话啊,”三澄美琴歪头小声道,悄悄用手指捅古雅人腰间软肉,“这么问也太不礼貌了!”
古雅人一眨不眨地望着长叔,仿佛自己很好奇。
长叔失笑道:“不愧是警备部都舍不得放人的天才,这种毫不客气地怀疑同僚的勇气就不是一般人有的。”
“我哪是什么天才,不过是受罚的小卒子罢了。”
“这么理直气壮地表达不屑也是很不一般,哈哈!古警部,你和其他人不一样、很不一样!”
长叔貌似开心地痛饮了一杯。
三澄美琴担忧地拉了拉古雅人的衣角。
哪怕她不太喜欢钻营人际关系,在医院那种复杂的环境中也耳濡目染一点,知道古雅人的做法很不妥当。
吃个饭而已,哪有这样质问老前辈的?
就像是在审问犯人一样,而且说话很不客气,换个小心眼的前辈,说不定被怼之后心里就记恨上了。
“没事的,长叔是个热心的好前辈。”
“唔,古警部,你这可是把我架在火上烤啊。”
“呵呵,前辈不也是?突然打招呼是有什么事情吧?”
“哈哈哈!”
长叔笑得畅快,眼角的皱纹都把眼睛挤没了。
“好小子!我现在越来越看好你了!来,干一杯!”
两个男人拿起酒杯砰地用力一碰,一仰脖,咕咚咚。
哈哈大笑。
三澄美琴在一旁呆住,豆豆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算了,不管你们了!男人的友情什么的,真是搞不懂!”
她摇摇头,埋头专心对付起小食。
“女娃子不错,没考虑考虑?”
“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吧?我都快自身难保了。”
“也是,不过说不定也是你崛起的机缘。化龙腾飞是需要机缘的。”
长叔慢慢呷着酒,陷入沉思。
“古警部,我送你一桩‘麻烦’,你敢不敢赌?”
古雅人亮了亮杯底,又给彼此斟满,示意洗耳恭听。
长叔指了指鬓角,说道:“看到没,我头发都白了,别说没几年,就算现在退休都是警视厅顾念旧情了。我啊,早就该给年轻人让位了。”
“新人可是需要您这样经验丰富的老刑警带着教导的。”古雅人小小捧了一句,他知道长叔只是感慨铺垫,马上就要说到重点了。
长叔摇摇头,没解释。
“你不是好奇我为什么会出现在世田谷区,为什么叫住你吗?”
“其实我每个月只要有空都会来这边坐一坐。”
“二十年前的时候,我刚认识五郎,那会我们都意气风发,觉得自己能干出一番大事来。”
“我更是顺利通过巡查部长考试,按理说,干上几年以我的能力,升任警部补也不是不可能,将来说不准会在搜查一课的管理官位置上退休养老。”
“哈,您这么说不怕松本管理官给您穿小鞋?”
“哈哈!”长叔笑了笑,神色黯然,“如果没有那件事的话,说不准还轮不到松本那小子教训我。”
“那件事?”
长叔深吸口气,脸上染上阴霾。
“一件令日本警察蒙羞的案件,一件二十年都未曾侦破的案件。”
“世田谷区灭门惨案。”
古雅人沉默了,对这个案子他也略有耳闻。
进入新世纪后仍悬之未决的案件中,这个案子以手法残忍、场面诡异也是相当有名了。
古雅人真没想到,原来当初这个案子长叔也有参与。
“二十年了……当初负责的警察有的退休、有的殉职、有的调任,散的七七八八,但这个案子一直没被撤销调查组,哪怕我们这些原来的调查警察都不再负责了,我相信那些老伙计也像我一样在关注着、暗中调查。”
“我们到底是为了什么隔着时光在穷追不舍……你,明白的吧,古警部?”
古雅人郑重颔首:“我明白的。”
“很好,”长叔狭细的眼缝中爆发出锐利精光,“这桩旁人避之不及的‘大麻烦’,你愿意接吗?”
-------------------------------------
P.S.1世田谷区灭门案是真实存在的,至今未破,当然本书不可能有破不了的悬案,所以我会对案子稍作改动,进行原创的增减,关于犯人,我会给出我的“答案”,算是新的系列案。
P.S.2爆炸案没写好算是一个遗憾,这个系列案我会好好写。但确实放假之后有点事情,这个月可能更新不稳定。所以想问问大家,是选择“每天一二三更随机抽奖,但不断更”,还是选择“大概二三天更新一次,一次多更(保底三更,封顶十更)”。
哪种更新方式比较能接受?
因为我大概还要一两个月才能忙完,回归正常作息和更新。
083 传承的精神,令人难过的心情
“未必是麻烦,正好最近部长也敦促我尽快把十系搭起来,说不定这是长叔送给我的一份大礼呢!”
古雅人故作轻松地笑谈。
其实他心里清楚,这绝不是一件好破的案子。
就算柯学世界再怎么不讲科学,刑侦技术不发达,作案手法堪比杂技魔术,可是架不住人家有一批又一批的侦探开挂式推理啊!
警视厅看似不着调,废物得很,但是纵观整个日本警察厅,能人还是不少的。
像是警视厅刑事部小田切敏郎、警备部降谷零、大阪府服部平藏、长野县诸伏高明、大和敢助等等。
都是一个比一个厉害的角色,要是说警察厅找不到能破案的人,古雅人是不信的。
别看警视厅好像很废物的样子,那是因为柯南世界里,柯学的推理比科学的刑侦更开挂,侦探的存在感太强了,以至于警视厅面对积压如山的案件,显得手忙脚乱。
但,如果是世田谷灭门案这种影响极恶劣、经年不破的案子,警察厅调动各地方组成搜查本部都不足为奇,根本不存在人员素质不够的情况。
破不了,就说明是真的存在困境。
古雅人倒不是自信一定能破案,他的长处在于卧底收集情报,而不是推理。
之所以答应接下这个“麻烦”,主要出于两个考虑。
第一,十系刚刚建立,确实需要一个大案来显示存在感,这样古雅人也好向上面要人要物,寻求支持。
而且世田谷灭门案已经持续多年,破不了是正常的,高层不会有太高的期待,古雅人参与进去,只要有所发现,能够推动案件进展,那就是有功。
当然,这不是毫无风险的,以他现在的“名声”和高层关注度,有人想借机发难,给古雅人制造困难,或者拉高大佬们对古雅人的期待,都是有可能的。
官场上是不存在一帆风顺、无风无险的博弈,看古雅人不顺眼的也有,不可能让他白捡功劳。
不过,比起打响十系名声的收获,这点风险还是值得冒的。
第二个考虑也有私人因素。
长叔这个老警察,古雅人也是很佩服的。
前世他也听说过不少退休警察仍然坚持不懈地追踪当年的悬案,像这样多年未破的悬案各个国家都不少,这样值得尊敬的警察放在哪个国家都应该得到尊重。
既然没有动摇自己的根本利益,为什么不成全长叔呢?
这无关国家立场,仅仅是警察这个职业里的精神传承。
至于随之而来的麻烦,怕麻烦、怕付出,就不要当警察。
古雅人始终坚持一点,为升职作斗争为好、为情报做卧底也好,都只是手段,不是目的。
长叔人老成精,怎么会看不出来古雅人的逞强?
但面对这样的好意,他发现他拒绝不了。
于是长叔什么也没说,也什么都不能说,只能重重一拍这个年轻后辈的肩膀。
两人又响亮地碰了一杯,一饮而尽。
一切尽在不言中。
“呼——”
长叔喷了一口酒气,脸颊已经染上微微酡红。
他努力睁着醉眼,依旧好似一条缝隙。
“古警部,多谢了……”
长叔慢慢掏出一个U盘放在桌上。
笑着感慨道:“时代总是向前发展啊,以前我们抱着卷宗到处跑,可没有这么便利……时代变了啊,我们这些老家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抛弃,希望还能有看到结案的一天……”
长叔默默呷酒。
古雅人肃然起敬。
二十年过去,依然随身带着当时案子的资料?
古雅人确信今天是一个巧遇,长叔不可能知道他会来这家小店,想要把灭门案托付给他的心思说不定也是长叔一时起意。
也就是说,长叔这些当年参与案子的老警察,很可能二十年如一日,不停地揣摩案情,哪怕被调离了调查组,依然私下调查、追踪,试图找到更多的线索证据。
抱着卷宗到处跑,很可能不止是一句戏言,更是长叔他们当年的真实写照。
这样的精神,令古雅人钦佩不已。
见惯了官场上的蝇营狗苟和组织里的穷凶极恶,长叔这样朴素的精神,给了古雅人很大的震撼。
“长叔,你……”
“拿去吧,我能帮助你的不多,只能把这些年来陆陆续续收集的东西都交给你。古警部,我相信你的能力,拿去吧,多少能让你了解下情况,最少也能给你节约点时间。”
古雅人伸出双手,郑重地接过小小的U盘,好似接过一种传承。
“您辛苦了,我一定好好研究。”
长叔闭目思索什么,却没放手。
古雅人疑惑地看去。
长叔手上用力,反抓住古雅人的手。
他睁开眼缝,缓缓道:“古警部,我听说十系初建,很是缺人。不知道你还看不看得上我这把老骨头,如果不嫌弃的话,长叔我厚着脸皮讨一份养老的位置如何?”
古雅人心中暗暗惊喜,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长叔能力不弱,资历也深,在日本这个看重资历的国家,长叔妥妥的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如果长叔加入十系,起码在搜查一课这一亩三分地,底下没人敢跟古雅人扎刺!
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搪,古雅人敢和小田切部长要来编制,却未必有时间慢慢和基层的老油条磨洋工。
到时候,各系一群老油条来使绊子,光是腌臜琐事就够古雅人头疼的了。
高层有高层的玩法,基层有基层的规矩。
长叔不显山不露水,却绝对是一位镇得住场子的老刑警。
“长叔愿意来,真是求之不得。”古雅人认真寻找长叔的眼缝,目光坚定。
“好、好,那长叔以后就是你的马前卒!来,喝!”
“喝!”
“好!爽快!我年纪大一些,就托大叫你一声‘小古’了,以后你就是我上司了啊,咱们精诚合作,长叔帮你把那些不安生的小东西都治得服服帖帖!”
“一定!咱们十系还就得长叔这样的大前辈坐镇后方!”
“哈哈!小古,喝!”
“喝!长叔!”
了却一桩心事,长叔极为高兴,硬是拉着古雅人豪饮。
若不是三澄美琴在旁边,说不定两人能寻个地方,一路喝到深夜。
即便如此,小个子的三澄美琴也差点被两人遗忘了。
好在长叔不胜酒力,克制住和古雅人拼酒的冲动,两人约好时间详谈案子之后,就决定结束续摊。
大概是熟络了,临别前,长叔冲着古雅人挤眉弄眼,让他照顾好三澄美琴。
只不过长叔眼睛太小了,即便努力挤弄,古雅人也没看出来有什么变化,随意挥了挥手就分别了。
走在回医院的路上,三澄美琴的情绪有些不高。
倒不是因为被冷落,而是惨烈的灭门案让她心情沉重。
三澄美琴因为一些缘故,对生命抱有极高的敬畏和尊重,闲谈间长叔顾忌场合没有细说,她零零碎碎听了一耳朵,这个案子的内情比她原先听闻的还要令人难过。
“怎么了?”
被冷风一吹,古雅人清醒了些,也注意到了三澄美琴的情绪。
“古,为什么会有人能这么残忍地对那么小的孩子下手?”
三澄美琴眼中噙着泪花,古雅人停下脚步,静静听她宣泄情绪。
“两个孩子还那么小……一个八岁,一个六岁,他们还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了解!”
“被刺的面目全非!被活活掐死!怎么会有这么残忍的人?!”
“他难道不知道生命是最宝贵的吗?!孩子、孩子们会多么痛苦!!!”
三澄美琴哽咽了,她是医生,而且是极富同理心的医生。
光是听长叔粗略地描述那些伤口,她就能够想象两个孩子生前究竟遭受了多么大的痛苦。
这让坚强的三澄美琴都差点站不稳,不管有什么理由,她都实在无法原谅犯下这样罪恶的人。
但她又为自己的无力感到愤怒——她只是个医生,又能做什么呢?
“古!你一定要抓住那个凶手!求你了……一定要破案!!让、让那些孩子和受害者们能够安息!!!”
摇摇晃晃的美琴一把抓住古雅人胸膛的衣服,近乎哀求。
古雅人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肃然道:“会的,我保证,一定会的。”
这是任何有同理心的人类都有的恻隐之情,保护幼崽是连动物都有的本能。
古雅人是铁石心肠,但不是毫无人性,如此残忍地杀害全家,尤其是被活活掐死的六岁小男孩宫泽礼和被殴打、砍伤又补刀刺烂颈部、脸部的八岁小女孩宫泽妮娜——让两个小孩子经受如此痛苦的死法,这令古雅人都滋生一缕暴戾的怒火。
铁石也会裂开,佛陀亦有雷霆之怒。
越是了解案情,越是升起难平的义愤。
原本有些利益考量的古雅人,现在越发真心地希望加入到这个案子的调查组中,为破案尽一份力。
尚未冷的血,开始悄然沸腾。
“古,我决定了!”
三澄美琴擦擦眼泪,站直了身子,目光中透出坚定。
那个坚强又勇敢的三澄医生焕发出惊人的光彩。
“医生,是个救人的职业,但大医院里却有太多与救人无关的东西在衡量医生。”
“我想帮忙!仅仅是个副教授的医生帮不了你,所以我决定不当医生了!”
“我要加入UDI!去当一名真正的法医!!”
小个子的身躯爆发出熊熊燃烧的斗志!
这样的三澄医生耀眼得让人挪不开眼睛。
古雅人惊讶却不意外。
这的确像是三澄美琴会做出的决定。
他沉声道:“你想好了吗?”
一如既往的独立、冷静,三澄美琴身上散发着强烈责任感的美丽。
她绽放出炫目的笑容,轻轻道:“想得非常清楚,古雅人警部。”
三澄医生伸出白嫩的小手。
“作为一位法医,以后,请尽管依靠我吧!”
古雅人不由自主地露出微笑,握上三澄医生的小手。
“当然,请多指教,三澄医生。”
-------------------------------------
P.S.不要嫌我啰嗦,我感觉这章是有必要的,算是古雅人、三澄美琴、长叔等角色转变的一个契机。
长期的卧底生涯会影响古雅人的价值观,长叔这个角色相当于主角的正面观念的引路人。
不同的身份、不同的立场,主角的观念其实也在不断变化,有打擦边球的操作,也有贯彻信念之举,有权谋算计,也有仗义执言。
不是简单的红方或者黑方,这算是我给他设置的一个切入系列案的动机吧。
长叔,出自柯南(我都快忘记这是柯南同人了啊哈哈哈,笑),掉线许久的柯南主角团终于要上线了。
084 迷雾重重的悬案(4K求票)
古雅人和三澄美琴没聊几句就告别了。
毕竟三澄医生现在还就职于医院,夜间的巡房还是有的。
按说以她的级别可以舒舒服服回休息室睡一觉的,但责任感强烈的三澄医生还是决定认真履行职责。
“我说,就算你已经可以出院了,但也别太过分,别让护士难做。”
“真是的,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面对三澄美琴不信任的目光,古雅人十分无奈。
“我就老老实实在病房里看看案卷,还能做什么?”
“笨蛋,就是说这个啊!你这家伙进入工作状态就没完没了,不要深更半夜一直通宵啊,护士们也会很苦恼的!”
“好了好了,你不是还要查房吗?赶紧走吧,我会注意的。”
“好心没好报,我就该卡住你的出院手续,多关你几天……”
三澄医生嘟囔着,轻轻关上病房门,古雅人随意地挥手,注意力已经全都集中在了电脑上。
打开长叔给的U盘,里面密密麻麻的文件夹都拉成了好几页,古雅人用鼠标拖了几下都没到底。
文件夹虽多,但是按照时间顺序,已经一个个分门别类的整理好了。
有现场勘察、鉴识资料、证物索引、案发地建筑布局、被害人人际关系、检验报告、证物追踪调查……林林总总的,数量多得惊人。
古雅人挠了挠发量还充沛的脑袋。
“唉,看来今晚又休息不好了……”
里面还有一些和案件调查资料区分开的内容,古雅人随意点开扫了两眼就关闭了文件。
那些都是长叔自己调查后的猜测、推理,包括原调查组成员私下调查后交流的一些猜想等等。
古雅人并没有细看,以免其他人的调查思路干扰到了自己。
他按部就班地开始浏览,把自己代入当时接到报警,现场勘查的调查组成员。
“12月31日上午10点58分,成城警察署接到了110转来的紧急报警电话。报警人是一位68岁的女性,她的声音断断续续,不停颤抖,情绪十分惊恐,多次因为恐惧噎住声音,描述也前言不搭后语。”
“接线员很有经验,一听就知道她是因为某些强烈的冲击诱发出巨大的恐惧,导致失语、语言中枢神经间歇性故障。”
“接线员小姐不断安抚这位女士,耐心地引导,同时立刻通知了上级。因为通常报案人会出现这种状况,都是遇上了非比寻常的案件,而且多半是命案。”
“果然,从这位女士的描述,她女儿一家被残忍杀害。”
“我们赶到的时候,这位老人正守在大门处瑟瑟发抖,随同的女警立刻注意到她的异样,赶忙拿了大衣给她披上,这时候老人已经被吓得有些手脚冰凉,慌乱不安。”
“我们立刻拉好警戒线,封锁现场。我指挥着警员戴好装备,推门进入。”
“屋内有些昏暗,窗帘都被拉着,唯一的廊灯开着,反而更显得有些诡异。随同的警员都警觉起来,老人这会缓过气,神智清醒了许多,哆嗦着和我们说话,她说廊灯是她开的,然后颤颤巍巍指了指里面,巨大的恐惧让她再次失语颤抖。”
“我们意识到了里面可能发生的情况,因为老人的精神状态不太好,受到惊吓也没有仔细察看过屋子,又是灭门的骇人惨案,所以我让警员们打起了十二分小心,不排除罪犯没有离开现场的可能。”
“随行的警员生疏地拿出配枪,但我仍然拔出了我的配枪警戒着,如果遇到什么突发状况,这些年轻人可能没有足够的冷静应对,我并不指望他们能一枪精准命中。”
“穿过狭长的走廊,楼梯的拐角处猛然出现一双腿,静静地躺在那里。”
“这个画面出现的过于冲击,毫无防备,以至于我明显注意到旁边年轻的巡查剧烈地抖了一下。”
“我持枪上前察看,是个男性尸体,侧卧在地。我谨慎小心地翻看了一下,初步判断已经死去六个小时以上了,因为他的胸腹、侧腰已经出现了不少尸斑,两侧眼结膜有淤血,尸体进入尸僵的时间估计不短了。”
“仅仅是初步察看了一番,我的手套上就已经沾满了血液。因为这具男性尸体几乎是泡在血泊里,头部被砍得血肉模糊,大腿和臀部也有许多伤口,地上的血液多得吓人,我想他可能就是因此而死的。”
“后来鉴识课的报告也证明了我的猜想,死者是报警那位女士的女婿,名叫宫泽干男,44岁,平面设计师。头骨里甚至有残留的几毫米的刀刃碎片,但致命伤却是在大腿,股动脉被割开,失血过多而死。”
“当时我只是简单地察看了一下,便打手势指挥部下们搜查,因为我并不确定犯人有没有藏在这屋子里。报警人被女警带了出去,因为仅仅是女婿尸体的冲击画面就已经再次引发她的恐惧,她似乎极度害怕,想到了其他画面,几乎要掩面哭泣。”
“一楼是书房和客厅布局,整体狭长简单,一眼就能看尽。楼梯向下通向地下车库,向上连通二楼。我派了两人去车库搜查,确认一楼安全后,鉴识课在一楼搜查、拍照、采集痕迹、勘验尸体,忙活了起来。”
“我带着剩下的人继续上楼。”
“二楼的布局就较为复杂了,楼梯正对方向是更衣室、风吕场(带泡澡的浴室),向左手边拐个九十度的弯,两侧各有布局。北边是被害一家的长子宫泽礼(6岁)和长女宫泽妮娜(8岁)的卧室、学习室,南边依次是阳台、餐厅,走廊尽头是厕所。”
“三楼则较为简单,阁楼设计,是被害人宫泽干男、泰子(宫泽干男妻子)夫妇的卧室,大约有170CM高。值得注意的是,我注意到,二楼通往三楼的楼梯是折叠的,可以在三楼收起来,而一旦楼梯被收起来,二楼就上不去阁楼了。”
“宫泽一家的房屋设计和寻常套房不同,是少见的、特别设计过的,而这之后也带给了我们很大的困惑。”
“我持枪带领部下从一楼登向二楼的过程,是我在这个案件中,心情最沉重的一刻,甚至有几个年轻的巡查此后都留下了心理阴影。”
“因为仅仅在一楼楼梯拐弯处,我们就发现了被害人泰子和她女儿宫泽妮娜的尸体。”
“我无法形容当时一瞬间的情绪,仿佛心脏被大手攥住,即便我有十几年丰富的现场经验,这样的画面仍然倔强地冲击我的心灵。”
“一座像小山包一样的东西,泰子和妮娜的尸体抱成一团,上面盖着大量衣物,裹在一起,血液浸透发黑,就像是坟包。”
“我听见身后有人在干呕,随后这样的反应像是传染病一样,我的喉咙也发痒起来。”
“但是我必须做出表率,稳住军心。这是警察和犯人的第一次较量!如果仅仅在案发现场就被吓住,那么警察怎么有勇气逮捕犯人?”
“我甚至感到一缕愤怒,这是犯人在嘲弄!故意把尸体弄成这样恐怖诡异的场面,这是在侮辱死者!”
“然而当我小心翼翼拨开与尸体缠在一起的衣物时,猛地有股凉气从脊梁尾骨冲上来。”
“身后已经有控制不住的呕吐声,我头也不回地喝止他们,让那个年轻人赶紧离开,不要破坏现场,起码滚到外面去吐。”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头也不回地原因是害怕自己也忍不住受到影响吐出来。”
“我身后的老前辈抽冷气,喃喃自语说着‘可怕、残忍’之类的词汇,我明白的,因为我也找不到完整的句子表达我的心情。”
“泰子和妮娜母女俩还穿着睡衣,泰子颈部的动脉和气管被割开,面部有着大量深及骨头的割伤,后背处有几处贯通至胸部的刺伤,伤及心肺。几乎可以说,被砍凿得面目全非。”
“小女孩妮娜的伤口集中在颈部和胸腹部,并且在尸体周围还有大量沾有她血液的纸巾,似乎是母亲想要为她止血。”
“但是最终母女俩抱成一团,盖着的衣物到处是黑色的血污。我突然感到有些发冷,狭窄的楼梯角这里,简直像是什么冤魂的诞生地。”
“我双手合十,默默鞠了一躬,带着部下上到二楼,尸体只能由鉴识课去勘察。”
“二楼的儿童房,长子宫泽礼大概是全家最妥善的了。他静静地趴在儿童小床上,像是睡着了一样。”
“我换了手套,上前翻看了一下,面部狰狞痛苦,是被颈部扼住窒息而死。淤痕之深,我摸了一下,纤细的颈骨似乎有些骨折,可见犯人用力之狠毒,杀心之凶恶。”
“至此,宫泽一家四口的尸体全部被找到,屋内三层都空无一人,鉴识课忙着到处寻找线索。”
“在拍照记录,做好标记之后,我目送他们的尸体被运走,大概接下来会被送去解剖。”
“报警的老人是女主人泰子的母亲,尸体送出去的时候,她几乎快要晕厥。”
“现场外面逐渐开始人声鼎沸,我意识到这个案子已经开始引起关注了,不仅是围观的人,很可能已经有诸多媒体在蜂拥。”
“可是,有一点令我十分在意——那就是三楼的折叠楼梯是完好地搭在二楼与三楼的交接处——这也是我们能轻松登上三楼的阁楼进行搜查的原因……”
等等!
皱眉苦思的古雅人一瞬间从演绎状态脱离。
从沉浸案件以来,尽管出现了好几个令他困惑的疑点,但这个疑点仍然是最显著的,甚至令古雅人从演绎的推演状态中脱离了出来。
他无法和代入的角色保持在同一思维,因为这个“现场发现”无比突兀!
简直像是一盏黑夜中的明灯,与残忍的案犯现场格格不入!
古雅人敲着手指,捋着思绪。
“宫泽干男的尸体在一楼,泰子和宫泽妮娜的尸体在一二楼的楼梯拐角,宫泽礼的尸体在二楼儿童房床上……”
“两个小孩子卧室在二楼,宫泽夫妇卧室在三楼……”
“不应该啊?!”
古雅人在白纸上画着房屋布局和尸体位置,构建出一条条被害人生前行动的路线。
越是思考,越是吃惊。
“这个死亡顺序有问题!”
“宫泽干男可能在书房工作,所以在一楼被害,如果他是第一个被害者,为什么二楼的泰子和两个孩子不逃往三楼?!折叠楼梯不可能是伸展摆放的状态!”
“如果泰子和妮娜是下楼来察看,被砍死在一楼楼梯处,为什么是抱成一团而不是逃跑状态?!而长子宫泽礼又怎么会是被毫无逃跑痕迹地被掐死在床上?!”
“可,如果反过来,犯人先杀死了宫泽礼,然后追杀泰子、妮娜至楼梯处,为什么楼梯没有飞溅的血迹?为什么大量血液只停留在楼梯拐角处?为什么一楼的宫泽干男不逃跑报警?!”
“这说不通……犯人简直像是会瞬移一样,同一时间把四个人毫无反抗地杀死……所以他们的尸体才会停留在原地,没有大量血迹移动的痕迹……”
古雅人刚开始了解案情,就生出了数个疑惑的谜团,不得其解。
这是相当奇怪、矛盾的案件,并不是毫无头绪,而是从一开始,就出现太多的可能性,而这些可能性又彼此对立,让古雅人头痛不已。
“是多人作案?还是单独作案?”
“还有三楼那个没收起来的折叠梯,太令人在意了……”
从当时的记录来看,宫泽一家被灭门是直到次日上午,泰子的母亲上门才发现并报警的。
整个灭门的过程,没有任何报警和引起邻居起疑的动静。
古雅人揉了揉太阳穴,忽然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思路。
但,这仍要验证,毕竟他才刚刚阅读卷宗。
夜深了,电脑屏幕的荧光照在古雅人的脸上。
他的脸上越发肃然,眉眼间显出冷峻,立体的五官被蒙上阴影,像是染上了更加阴郁凶狠的气质。
手里的鼠标点开下一个文件夹。
继续阅读起证物材料的卷宗。
-------------------------------------
P.S.虽然只有两章,但更了七千字呦~今日两更完毕~晚安~
(不等到白天就发的原因是——我大半夜翻看资料,写得自己都有点瘆,所以一定要和大家一起分享~)
085 逻辑互相矛盾的证物
(我看到书评区【华承煊】同学有发手画的现场图,和我看的很相似了,书友们果然各个都是大佬~感兴趣的可以去看看,对照起来更形象。
另外证物材料确实不好弄,查资料花了些时间,我自己也分析归纳了一下,我把需要用的主体线索都放出来了,随着后续进展,会一步步补充细节。
也就是说,现阶段主角掌握的线索和大家没啥两样,后面补充的细节也不会脱离现在这些主体线索。
我们知道的一样多~感兴趣的话就来推理试试吧!看看有没有猜中我的思路设计的!)
————没有美颜滤镜的分界线————
通常陈年悬案最大的难点在于跨越时间去调查时,很多重要痕迹或者能够带来新的侦查思路的线索,都被时间所掩盖了。
所以,能够在多年后被侦破的悬案,许多都要归功于当年办案的人员完好地保存了足够多的证物。
这样才能在技术发展的未来,提取出新的线索,抓住犯人的蛛丝马迹。
这类悬案的特点大多是受限于当时技术水平,物证检验材料少、检验难度大,所以导致侦查迟迟不能打破桎梏。
原本古雅人也以为世田谷的这起案件也属于这个类型,可是当他打开证物文件夹时,却惊讶地发现——现场勘查人员收集到的物证,多得惊人!
他按照目录索引,一个个看过去,大致归纳了一下。
【凶器】
①柳刃包丁(刺身用的厨刀):刃长21公分,刀柄处最大刃宽3公分,出自“关孙六银寿”,制造商位于福井县,总共制作了1500把,通过关东地区46间超市出售。
【①号凶器】被发现于一楼地板,发现时已折断,无指纹痕迹。
经检验,断口与死者宫泽干男头骨中的刀刃碎片相吻合。
②文化包丁(又名三德刀,西式菜刀):刃长17公分,最大刃宽5公分,是宫泽家厨房原套厨刀。
【②号凶器】被发现于二楼地板,发现时仍完好,无指纹痕迹。
【非案发现场原有的遗留衣物】
①黑色手帕:出自无印良品标准品,中间有洞,缠绕成刀柄护手形状,上有被害人血迹,被发现于死者泰子身旁。
②黑色手帕:出自无印良品标准品,叠成三角形,有结系紧,被发现于一楼厨房。
①、②号手帕材质、大小相同,截止案发时,由无印良品出售约59000块,出售点遍布全国。
③渔夫帽:灰色,带有一条黑色条纹。外面是毛呢,内里有防水衬楼,出自优衣库年度款,仅在当年售出,全国共销售3465顶。被发现于二楼起居室。
④围巾:深绿色格纹,没有商标,为化纤制品。被发现于渔夫帽旁边。
⑤夹克衫:黑色,L号,出自优衣库,于当年10月上市,到事件发生前,全国共售出82000件,其中10194件在东京市内及周边售出。
⑥手套:黑色,植绒,案发两年前开始生产,共制造了10755双,品牌为EDWIN。
⑦腰包:军绿色,大阪制。自案发四年前至案发一年前,共生产了2850个,案发时已经停产。
⑧运动衫:紫色和灰色相间,纯棉,L号,品牌为M/X。被发现时,整齐叠好,被放置在二楼的房间地板上。当年8月至12月生产销售,仅售出130件。(注:警方追踪了130件的去向,渠道同样遍布全国,具体数量和去向,详见证物追踪文件)
【现场痕迹】
①唾液:发现于一楼厨房操作台的水杯上,杯内有残存乌龙茶,杯口唾液经检验,非四名被害人所有。
②血液滴落痕迹:楼梯处、一楼地板上均有异常血液痕迹,与来自被害人伤口的喷射痕迹不同,这些血迹呈滴落状,高度测算约一米,与四名被害人的伤口位置、程度进行对比后,均予以排斥。
③血液样本:收集于②号血迹处,经检验DNA与被害宫泽一家不符。
可疑血液样本进行DNA分析后,该样本母系DNA中混有“AndersonH15”型基因配列,该基因配列来自南欧,亚洲无分布。
该样本父系DNA出现O-M134配列,该基因配列仅出自东亚,出现概率为日本1/13,中国1/10,朝鲜半岛1/5。
①号唾液与③号血液样本经比对,所属DNA一致,来源于同一人。
④冰淇淋纸杯:四个,内里冰淇淋吃空,未发现勺子等器具,纸杯上未发现指纹、唾液痕迹。
⑤足迹:足迹测算鞋的尺码为27.5cm(45码),鞋底花纹经查为“Slazenger”旗下鞋品,通过韩国分公司制造了4530双,工厂所在地为中国吉林省延边,正规的出售渠道仅在韩国。
足迹发现于一楼地板、楼梯、二楼浴室、窗外栅栏、草地等处,共分为三类。
α类足迹:沾有泥土的明显足迹,大量出现在一楼地板,少量出现在楼梯,出现在楼梯的足迹较淡。
β类足迹:沾有血迹的足迹,出现在一二楼的楼梯及一楼地板、二楼浴室仅有一处。
γ类足迹:不明显的隐形足迹,出现在二楼起居室、餐厅。
⑥汗液:宫泽家的一双客用拖鞋中浸染了汗渍,经检验,与①号唾液样本、③号血液样本一致,同属于一人。
⑦指纹:二楼起居室的桌面上,两处指纹;
二楼厨房的台案上,一处指纹;
二楼厕所的门前,一处指纹;
一楼储物间的顶棚上,一处指纹;
楼梯地面上,一处指纹;
一楼男主人宫泽干男的私人电脑上,两处指纹;
一楼电脑桌上,一处指纹。
【现场勘查】
①大门呈打开状态,门锁及门口感应灯都完好无损,但报警人因受到巨大惊吓,已记不清来女儿家时,大门是已经打开的,还是由她用钥匙打开的。
②一楼处安装电话外线的地方已经被拔除破坏。
③被害人宫泽干男的私人电脑有三次打开联网的记录:
1、12月30日的22:20-22:50。浏览记录为宫泽干男的工作室主页,电子邮件,以及剧团四季的订票网站。
2、12月31日01:18-01:24。浏览记录为剧团四季订票网站。
3、12月31日10:05-10:10。浏览记录为宫泽干男的工作室主页。
④楼梯处被害人泰子和宫泽妮娜的尸体旁边有大量被血浸透的纸巾。
⑤二楼起居室有被翻找的痕迹,抽屉被打开,东西和衣物扔得到处都是,但所有物品上均没有出现指纹及擦除指纹的痕迹。
⑥二楼浴室窗户打开,防虫网被拆除。
⑦二楼通往三楼的折叠梯处于打开状态。
⑧三楼的卧室床褥有睡觉的痕迹。
……
重要的证物基本是这些,包含了主体线索和案情直接相关重要的痕迹。
剩下还有一些更为细节的检验、追踪之类的结果报告,古雅人还没得及细看。
这些足以搭建还原案发场景的证物,背后却隐藏着各自矛盾的逻辑。
比如:犯人遗留有血迹,说明他在杀害宫泽一家时是受伤了的,但为什么现场没有宫泽夫妇挣扎、搏斗的痕迹?为什么没有报警或者逃离现场?
再比如,客用拖鞋的汗渍与可疑血液、唾液都一致,很有可能凶手是从正门进入的,是熟人作案,但为什么案发时遗留的足迹全都是运动鞋?反而更像是潜入室内凶杀?凶手到底有几人?
最奇怪的是,浴室的足迹和被拆除的防虫网显示明明浴室窗户必定是凶手出入宫泽宅的一处通道,但为什么只有一处单向的足迹?凶手究竟是潜入还是逃离时,才从浴室窗口通过的?
如果是从浴室潜入,被使用的拖鞋又怎么解释?
三楼卧室的床褥明明被使用的痕迹,很有可能是泰子带着小女儿妮娜已经休息了,然后又起床下楼去二楼招待客人或者查看情况。
那么,凶手在杀害她们时,为何泰子不带着妮娜逃往三楼收起折叠梯,或者直接逃往一楼,反而在一二楼楼梯处没有移动痕迹地被杀死?
如果她们母女是逃跑过程中被凶手在楼梯处追到杀死,为什么在一楼工作的宫泽干男没有报警或者逃跑?
如此大的动静,一楼的宫泽干男是不可能没反应的。
而假如凶手是从正门进、浴室窗口逃离,那么必然会与一楼的宫泽干男接触。
如果第一个杀死的是一楼的宫泽干男,那么泰子和妮娜的死亡位置就非常奇怪了,她们总不可能是迎着凶手,走到楼梯拐角引颈待戮吧?
还有明明留下了这么多血液、唾液、汗渍、指纹的痕迹,却在翻找物品时特意戴上了手套,没有留下任何指纹。
凶手是怎么想的?
另外,让人在意的一点,宫泽干男电脑上第三次访问记录是次日十点零五分,这与泰子母亲上门发现女儿一家被害的时间相差不超过一小时!
难道当时犯人还在现场?
那他停留一夜的目的是什么?
而第二次上网记录是在夜里一点半左右,如果凶手在此之后已经逃离了现场,那么上午十点零五时,又是谁在用电脑?
电话外线的接口处已经被破坏(当时拨号上网,网线接口也在同一个地方),既然存在三次上网记录,说明第三次上网时,一定是有人在现场的!
现场的证物痕迹构成一幅幅冲突的画面,内在的发生逻辑几乎是割裂开的。
古雅人稍加思索就发现几个关键问题无法解答。
第一,犯人究竟有几个人?
第二,犯人杀死宫泽一家的顺序是什么,为什么宫泽一家都没有报警、反抗、逃离?
第三,犯人究竟从哪里出入宫泽宅的,何时离开现场,怎么离开的?
不解决这三个首要问题,这个案件就如同在迷雾中探索迷宫,完全没有方向感。
内在的逻辑无法疏通,连基本的案件还原都做不到。
难怪随着调查出现越来越多的证物,案件反而越发走向死胡同,陷入泥潭的僵局。
古雅人冥思苦想,时间在悄然溜走,不知深夜几点。
卷宗里描述的宫泽宅的位置是世田谷区上祖世谷地段,在古雅人印象中比较模糊。
唯一有印象的,可能就是“祖师谷公园”。
他正想查查看那附近的地形和建筑,就听到吱呀轻轻一声。
房门被推开。
古雅人浑身像是过电一样,激起他生理本能的警报装置。
他顿时警觉地翻身下床,遮住自己的身体,这才扭头望去。
戴着口罩看不清面目的男医生站在门口。
台灯的光线只照到男医生的脚边,上半身依然在阴影中模模糊糊。
“你是谁?”
“古先生,我看到您的病房灯还亮着,是睡不着吗?”
“我在问,你、是、谁!”
男医生好似没听出古雅人的冰冷与戒备,自顾自说道——
“如果睡不着的话,需要我帮您打一针镇定剂吗?”
086 剧情改变,明美的新任务
古雅人手已经悄悄摸向了裤腿,那里藏着一把战术直刀。
他心里隐约有不安。
因为住院的关系,又是临时起意和三澄美琴出去吃饭,枪支什么的并没有随身携带。
能有一把战术直刀,还是他小心谨慎地性子,本能地让自己保留一点自保能力。
他紧紧盯着医生的动作,随时准备反击或是破窗逃生。
医生戴着口罩,看不出表情,只能隐约看到他似乎牵动脸部肌肉,露出笑容的轮廓。
慢慢踱着步。
医生停在病床前。
灯光的光线随着医生的移动,照到他的脸上。
关切的眼神,仿佛只是普通的例行询问。
“古先生,您是哪里不舒服吗?”
哗!
古雅人猛地掀翻病床,份量不轻的床架带起呼呼风声,连同被子一股脑盖向医生。
医生表现出非比寻常的敏捷。
一脚蹬在床板,小腿爆发力量,竟是跃过床架,来了个空翻。
白大褂的下摆烈烈生风,鞭腿呼啸着朝古雅人脑袋砸去!
床单被褥到底遮掩了他的视线。
这一腿劈了个空!
还没来得及诧异。
一团黑影从侧面袭来。
医生下意识抬起左臂招架。
难以想象地充沛巨力袭来!
隐隐听见有咔嚓脆响。
仿佛被凌空爆射的足球,医生咕噜打着转撞向墙壁。
轰!!!
墙体震了震。
巨大的响动在寂静的晚上特别响亮。
头骨是人体最硬的骨骼,饶是如此,医生也被撞得不轻,眼冒金星。
大脑受震荡,出现片刻恍惚。
眼前模模糊糊的,还在摇晃。
视网膜上骤然出现一抹极亮的光!
医生瞪大了眼睛,眼神中第一次出现惊慌。
几乎是求生的本能,他猛地顺着墙一滑,像是没了骨头,瘫软如烂泥般,矮了一头。
也恰恰是矮下去的这段距离救了他的命。
刀光如月!
直刀的锐锋好似切豆腐,从医生的鼻尖前掠过。
兹拉!
钉子划玻璃的刺耳声。
刀刃在墙壁上切出深深的痕迹,狠狠钉在医生脑袋上方一厘米。
刀柄嗡嗡,胡乱扫着医生的头发。
医生冷汗直冒。
啪嗒。
手一松。
注射器掉落在地,针头长且尖,闪着光。
古雅人一把抓住医生的衣襟,把他提起来。
口罩慢慢裂成两半,跌落在地。
古雅人皱眉打量着惊魂未定的医生。
是一张陌生的脸,破了油皮,却没出血。
吱滋——
古雅人伸手拔出钉在墙里的战术直刀。
“等、等一下……”
“行了,别演了。”
“嗯?”
“脸都破了。”
医生伸手一摸,恍然。
手指在鼻翼上摸索,撕拉,撕下整张脸皮。
轻轻晃头,一头美丽的金发肆意挥洒,发丝拂过古雅人冰冷的脸。
“你下手有够重的,是不是真的想杀了我啊?”
贝尔摩德不满意地抱怨,手指碾着撕下来的易容面皮。
“还是太薄了,差点就真的被你划到脸了。”
“喂!你知不知道大明星的脸有多精贵?”
“划伤了你赔得起嘛?我可是要靠脸吃饭的。”
贝尔摩德说着说着戛然而止,刀刃紧贴她的脖颈肌肤,轻微的锋锐感刺激得她脖子上起了些鸡皮疙瘩。
“你来,做什么?”
“我说打个招呼,你信吗?”
脖子处的刀刃动也不动,贝尔摩德表情也冷了下来。
“呵,男人就是这副德行,提上裤子就不认人?真是有够脆弱的联盟。”
“你也不差,这东西看上去可不太友好。”
古雅人扫了一眼地上的注射器,眼神冰冷。
“你打招呼的方式挺特别的。”
“呵,无聊。能把这玩意拿开了吗?我讨厌锋利的东西靠近我的脸。”
贝尔摩德紫黑的嘴唇抿着,绽放笑靥,眼神却透着杀气,冷艳的妆容像是魔女的微笑。
僵持了几秒。
古雅人收回直刀,插回裤腿藏着的绑套,把翻倒的床架扶起,推到病房前,堵住门。
贝尔摩德顺势坐在小桌上,翘起腿,小腿悬空晃着。
给自己点上一根烟,看着古雅人忙活。
烟雾袅袅,美好的曲线若隐若现。
走廊上很快响起一片片脚步声。
“怎么回事?”
“刚刚的响声是发生了什么?”
“哪个病房出问题了?!病人都怎么样了?”
查房的医生赶来,一个个查看,敲到了古雅人的病房门。
“古警部!你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啊,我已经睡下了,发生了什么吗?”
“刚刚这边有很大的响动,古警部你没事吗?”
“没有,我很好,我也不知道什么情况,需要帮忙吗?”
隔着门,古雅人佯装刚睡醒,却丝毫没有开门的意思。
咔、咔。
门锁响动,门却被床架堵得死死的。
“诶?这门怎么打不开……”
门外的医生们似乎意识到了异常,古雅人低头看着晃动的门锁,沉着脸不知在思考什么。
“古警部,你在里面吗?”
“三澄医生?”
“你没事吧?”
“没问题的,三澄医生,你们赶快去帮助其他病人吧,说不定有人受伤了,刚刚的动静可不小。”
门外的三澄医生试着推了推门,推不动。
她咬着唇,似乎明白了什么。
小声道:“古,你……没问题吧?”
“没问题的,不用担心我。”
“好的,我明白了。”
三澄医生招呼其他医生离开。
“诶?不用进去看看古警部吗?”
“古警部说他没问题,走吧,我们去看看其他病房有没有出问题。”
“可是,三澄医生……”
“不要浪费时间!万一有病人出问题了怎么办?!”
“是,三澄医生……”
三澄美琴拿出副教授的气势,眼睛一瞪,其他医生都不敢说话了。
值夜的医生们根本就没有比她职阶更高的了,三澄医生身为领头人发话了,医生们只能服从。
甚至要朝着个子小小的三澄医生鞠躬道歉。
哗啦啦。
三澄医生领着一群人走远。
古雅人侧耳听了一会,确认脚步远离,门外没人以后,才有空思考贝尔摩德的来意。
扭头看去。
魔女正坐在桌子上,抱臂看他,手上还夹着长长的女士香烟,虚举着弹弹烟灰,脸上挂着玩味的笑容。
“又一个红颜知己?”
“说正事。”
“啧啧,你的女人缘可真不错。”
“如果你大半夜过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的话,我可是会很不爽的。”
“喔?那又怎样,要狠狠‘惩罚’我嘛?”
贝尔摩德在“惩罚”这个词上加重了读音,语气诱惑,眼波流转,像极了馋嘴的猫咪。
“不,只是给你‘打一针’罢了。”
贝尔摩德刚露出魅惑的笑容,就看到古雅人从地上捡起她之前掉落的注射器。
“比如说,来一针这个如何?”
“我也很好奇,你用来打招呼的东西里,装着的是什么。”
贝尔摩德表情闪过一丝不自然,若无其事道:“不过就是开玩笑的清水罢了。”
“是吗?”
“切,小气的男人。”
贝尔摩德交换了翘着的腿,裤脚被拉起一点点,露出雪白的脚腕和小腿。
“好吧,你越来越无趣了,我是来通知你的,Scorpion——”
“你索要宫野明美的申请已经下来了,BOSS同意你直接掌管她,不过别以为BOSS不清楚你们的关系……”
“所以?”
“所以,那个丫头会有一项强制任务,完成之后才能把她划拨给你。”
“而且,任务期间,你不得出手,任何帮助或者干涉都不行。”
贝尔摩德认真道:“只要有你一丝一毫的痕迹,不管出于什么理由,有什么动作,产生好的或者不好的后果……只要你出手,宫野明美就会被直接以叛徒的名义被干掉。”
“你最好放在心上,这是BOSS的原话。”
强制任务?
抢劫十亿元的任务要来了?
古雅人面沉如水,心里却盘算起来,要如何安排,毕竟他是掌握了诸多情报的男人。
只是不出手的话还好,看来这次要事先谋算了,而且还要排除掉自己的痕迹。
“这没问题,具体任务是什么?”
“和一个地下宗教的交易,完成条件是五百万美金的武器交易订单。”
“嗯?!你说什么?”
087 魔女之吻
古雅人脸皮抽动,差点绷不住表情。
五百万美金换算成日元,也就五亿出头,按理说比原著要求的十亿元低了一半,应该是更容易了。
但古雅人内心却震惊得无以复加。
两个方面的原因。
第一,剧情出现了大幅度无法预料的改变,给明美的新任务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很多布置说不定都将没用。
而且,古雅人更在意,这其中的变故是不是与他有关,还是组织察觉到了什么,这会不会影响柯南世界原本的世界线剧情?
如果与他有关,这是不是意味着他“意识苏醒”后的选择起到了效果,世界线开始变动了?
第二,地下宗教、武器交易、组织强制任务,这几个词汇结合在一起,绝对不是一件轻松完成的任务。
别看数额比原著少了,可是以古雅人的经验,这里面的坑只多不少!
毕竟原著里,琴酒只是要求明美筹够十亿日元,至于什么方法,琴酒根本不会管。
抢劫银行只是最快捷的选择之一。
而这次不同,BOSS亲自下令要求的任务,想也知道里面必然隐藏着古雅人不知道的算计,尤其是特意让贝尔摩德转达,不许他出手的禁令。
这是怕他调查出什么东西吗?
古雅人反而对这个地下宗教上了心。
能比组织留意的,多少是有一些能处的。
“怎么,吓到了?不过就是五亿日元,很简单的吧?”
贝尔摩德调笑着,仿佛在欣赏古雅人的反应。
“这话你拿去骗骗组织新人吧,这个地下宗教什么来头?”
“这算是情报咨询吗?”
“分明是情报共享。没猜错的话,这次负责盯着我和考察明美任务的审查人,就是你吧?”
“宾果~答对了,但是没有奖励~”
贝尔摩德笑盈盈地打了个响指。
“既然我是来监视你的,怎么会告诉你情报嘛!”
“哪个监视的,会理直气壮地坐在监视对象面前,晃小腿?”
“嘛,给你一点福利嘛~还是说,你觉得这些,还不够?”
贝尔摩德手指虚划过胸前,媚眼如丝。
“比如,你想看这个?”
手指向下滑动。
“还是这个?”
古雅人没好气地抢过贝尔摩德另一只手上的烟,掐灭。
“停!我早就想说了,这里是医院,别等会烟雾报警器响了!”
“玩闹的事等会再说,怎样我都奉陪,先说正事。”
“你还真是可爱,明明是充满欲望的事,却能一本正经地直率讨论……我有时候,就是对你理直气壮的这点,欲罢不能……”
贝尔摩德捧着古雅人的脸,手指轻轻抚摸他的眉毛、侧脸,眼神迷离。
古雅人无奈地拨掉她的手。
“你才是真的爱演,怪不得能成为世界级影后。不光是演技,这份热忱也寥寥无几了。”
不知古雅人哪句话恼了贝尔摩德,她收敛了痴迷的表情,一副淡淡寡欲的样子。
“没意思,演技只是我的工具之一而已。我看你是待久了光明的地方,学不会阳光之下的生存法则了。”
“我们是人,又不是任务机器,喜欢一件事物又怎样呢?琴酒还不是一样会看电影,伏特加还追星呢。”
“少提那个蠢货,”贝尔摩德烦躁地挥了挥手,“我们这样的人,太过袒露自己,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吗?”
“至少,活得痛快。”
“……”
贝尔摩德沉默了两秒,冷冷道:“我可不是来和你讨论人生哲学的。”
“巧了,我也不是。”
古雅人点到即止,他还没有完全的把握将这个女人拉入自己的阵营。
或者说,这个女人的情感和想法过分复杂,两人发生关系或许对古雅人的影响要更大。
区别在于,贝尔摩德可以把这种关系当做筹码、当成可利用的工具,而古雅人只会当做一场交易。
钱货两清,交易即止。
而筹码则会让交易继续延伸,甚至让单次交易变成往来贸易。
“继续说说任务。”
“有什么好说的,我不觉得你会需要我提供情报,就算我提供了,你敢信吗?”
“起码这个宗教应该有点门道,名字告诉我没关系吧?”
“奥姆真理教。一个脑子不太够用的野心家弄出来的,鼓吹末日论的宗教罢了。”
贝尔摩德相当不屑,这种宗教组织充其量也就是敛财和恐怖袭击,要想颠覆一个国家的政权还差得远了。
就连酒厂这样横跨世界的大组织都不敢说颠覆一个发达国家的政权,也不知道这个邪教恐怖组织哪来的勇气要推翻日本政权。
古雅人蹙眉回忆。
这个教名他似乎从情报资料上看过。
“奥姆真理教……我没记错的话,平成八年应该就被取缔法人资格了吧?”
“咦,不错嘛,这不是挺了解的?所以说,这就是个不入流的地下宗教罢了。”
相比于贝尔摩德的漫不经心,古雅人则隐忧不已。
老实说,他自“苏醒”以来,以往的记忆并没有怎么复苏的迹象,全依赖前身留下充沛详细的情报资料,他才能游刃有余,再加上有死亡回归兜底,所以一直顺风顺水。
这也导致了古雅人总是忍不住把柯南世界的一些现实情况与地球世界的现实进行对标。
奥姆真理教,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可是日本鼎鼎大名的邪教恐怖组织,日后制造了震惊世界的沙林毒气事件,至少五千人因此受伤。
贝尔摩德身为酒厂的核心成员,自然看不上现在的奥姆真理教,当成了什么敛财的宗教团体。
但是古雅人不会误判,他已经发现了——在不涉及所谓“剧情”的情况下,这个柯南大世界和地球世界一样真实,许多事物甚至完全相同。
“组织什么打算?BOSS能看上的宗教团体,不可能一无是处吧?”古雅人试探问道。
贝尔摩德奇怪地瞥了一眼,说道:“你以为组织是什么良心商人?”
“不过就是榨干钱财随手扔掉罢了,武器储备对我们也很重要,少量卖卖改装、送送人情还好,像这种长期的武器供应大订单,费时费力,可不是组织乐于去做的。”
“也是……不过这些宗教算是有钱的了,五百万美金对他们来说不算伤筋动骨,难道组织就这么轻轻放过了?”
贝尔摩德没有回答,陷入思考的古雅人察觉没回应了,抬头看去。
发现贝尔摩德的眼神很是晦涩不明,既像是怀疑、戒备,又好像充满女性天然的八卦属性。
“你怎么了,干嘛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Scorpion,你不觉得你今晚的问题太多了吗?”
古雅人心中一凛,若无其事道:“只是对这个任务感到好奇罢了。”
贝尔摩德警告道:“记住,你不能出手。若是被我发现的话……呵,可不要怪我不顾盟友喔!”
“我挺感兴趣的,如果我杀死你的小女友,你会是什么表情呢?”
“别开玩笑了,她可不是我的女友。”
“喔,是吗?是在和赤井秀一竞争中吗?”贝尔摩德咯咯笑起来,“不愧是我看中的男人,和银色子弹抢女人……哈哈!组织里没有比你更有胆子的了,太有趣了!”
古雅人望着开怀大笑的贝尔摩德,忽然嘴角微微弧度。
“有意思,你说得对,这的确是一件有意思的事……”
“嗯?你不会恼羞成怒了吧?”
“不,Vermouth,你说,我们要是让奥姆真理教干掉宫野明美,赤井秀一和BOSS会是什么反应?”
贝尔摩德闻言一呆,望着阴沉微笑的古雅人,脊背凉气直冲,大脑被这个大胆的想法刺激得涌现一股疯狂。
她莫名地兴奋起来!
忍不住夹住双腿,颤抖着摩挲。
“你疯了?”
“不,这很有趣,不是吗?”
古雅人的脸上无声地拉扯出夸张的弧度。
“要加入吗?”
贝尔摩德被古雅人充满危险的冰冷目光深深吸引。
越危险越欲罢不能。
浑身如同过电,一激灵,脚趾都在发颤。
她猛地跳到古雅人身上,一双大长腿用力夹住他的腰,搂住他的脖子。
在古雅人耳边轻轻吐气。
“这就是我的答案……”
暗紫色的唇用力吻上去!
魔女之吻。
088 灭门案调查组新成员
翌日,古雅人出院。
因为目暮等人还有许多善后文书要做,所以只有长叔一人来到医院接他。
三澄医生在给古雅人做最后的检查。
趁着小护士们忙忙碌碌,她悄悄来到古雅人身边。
小声道:“昨晚到底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古雅人在装傻。
三澄美琴悄悄在他腰上拧了一把。
“嘶——”
“别想骗我,昨晚是你把门堵上了吧?”
“一点小意外没什么的……”古雅人咧嘴,揉着腰间软肉,含糊道。
三澄美琴狐疑地看了看,往墙边走了两步,抹了一把。
新刷的油漆还没干,补上的瓷砖缝隙里掉了不少碎渣粘在她手上。
“这也叫一点小意外?”
古雅人扶额。
这真不能怪他,都快天亮了才赶忙掩盖痕迹,哪能做到尽善尽美?
应该说,能做出个表面功夫,不被人注意,就已经很不错了。
三澄美琴使劲嗅嗅,抽动着小鼻子,四处寻望。
“你有没有闻到……一股怪味?”
“怪味?”
古雅人不动声色地移动到窗边,打开窗户透气。
“没有吧,可能是我放屁没散出去?”
“别以为能蒙混过关,我可是法医学副教授!”三澄美琴认真道,“别把我当成容易害羞的小女生,……”
“喂!你该不会是在医院里乱搞吧!!!”
“怎么可能!”古雅人一脸正气,“我可是病号伤员,哪有这个力气和精力。”
“而且,昨晚我们不是一起吃完夜宵回来的吗?”
“那谁知道你后半夜是不是……”
“还有,你的声音太大了。”
古雅人指了指旁边偷笑的小护士,三澄美琴这下真有点尴尬了。
好在她确实不是什么小女生,狠狠瞪了一眼小护士,正准备盘问古雅人。
咚、咚。
门口忽然响起两下敲门声。
长叔一脸玩味地站在门口,敲着打开的房门,笑道:“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咦,长叔你怎么来了?”
古雅人摆出夸张的惊喜,赶忙脱离三澄美琴的控制范围,迎了上去。
“大伙儿都是大忙人,那就只有我这个闲着没事的老头子来接你咯。”
“不是美丽的警花佐藤小姐来接你,是不是很失望啊?”
三澄美琴皱了皱眉,说道:“好了,古警部,你的身体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办理出院手续就可以出院了。”
说着就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经过古雅人身边的时候悄悄踩了他一脚,用口型说了一句“下次再找你算账!”,就带着小护士离开了。
古雅人摆出一副龇牙咧嘴的痛苦表情,等三澄医生小声冷哼离开后,才恢复平静的表情。
长叔把年轻男女的小动作尽收眼底,挤眉弄眼道:“虽然佐藤小姐没来,不过我看你在医院也是挺滋润的嘛!”
“啥?”
长叔胳膊肘一撞,笑起来满脸褶子,本来十分正气的脸上浮现一丝猥琐。
“别装了,长叔是过来人,看样子,小古你也玩得挺嗨的嘛!”
“长叔,你在说什么……”
“嗨,这味道你还跟长叔打马虎眼?”
长叔在鼻子前扇了扇,手指圈个圆圈,另一只手的食指捅了捅。
“……”
“是那个小个子的女医生?不错啊,制服诱惑啊!”
“长叔,你可别说了……”
“嗯?我看你们刚刚不是打情骂俏挺开心的嘛?门都开着在呢,就说的那么大声。”
“真不是长叔你想的那样……”
古雅人无奈地和长叔解释了一路,结果越说越说不清,都到了警视厅了,反而让长叔看他的眼神更古怪了。
他能怎么办?
要说没做,他确实做了。
可要说和三澄医生,那他确实没有。
总不能直说贝尔摩德那女人发神经,非要玩一晚上旋转木马吧?
还是加速版的。
木马都差点颠断马腿了。
这种事真是有理也说不清,更何况他是屎壳郎掉裤裆,屎尿均沾,越描越黑。
“长叔,您老行行好,到了课室里,可千万别乱说。”
古雅人和长叔混熟了,才发现这也是个老流氓,弄得他挺没脾气的。
要不怎么说人家是老刑警。
最喜欢说荤段子的,都是压力最大,直面血腥的职业。
外科医生、凶杀案刑警之类的,更别说长叔是个几十年跑现场的老刑警。
竖起大拇指,笑得荡漾。
“年轻真好啊,就是活力十足!难怪年纪轻轻就成了我上司!这精力就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得,您老也别埋汰我了。我一个小小的警部,除了能扣工资,我可没看出您当回事。”
叮。
电梯门开了。
古雅人放心不下,又叮嘱一句:“长叔,服了您了,可千万别乱开玩笑啊,一帮糙汉子就算了,小美和子还在课室里呢……”
“什么不能让我听啊?”
古雅人一扭头,佐藤好奇地凑过脸,在电梯口眨巴眼睛。
“卧……佐藤?!”
“咦,你干嘛突然叫我‘佐藤’了?”
古雅人刹住要出口的脏话,冷不丁的,他也被吓了一跳。
佐藤怀疑地打量着他。
“雅人,你在心虚?”
“没有,怎么可能!”
“那是,人家不知道过得多舒服,怎么可能虚呢?”长叔假装记性不好,敲了敲额头,笑容都快挡不住了,“让我想想、想想……那个女医生叫什么来着?”
“喔!三澄医生对吧?人家对古警部护理得那叫一个无微不至啊!我老头子看了都羡慕呢,是吧,古警部?”
玛德,长叔,你搞我!!!
“嗯?”
出于女人的直觉,佐藤目光在古雅人脸上打转。
“护理?无微不至?”
身为刑警的佐藤警官,敏锐地接收到了长叔的“暗号”。
佐藤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古警部,我能了解一下,是怎样‘护理’,怎么‘无、微、不、至’的吗?”
长叔咳嗽了两声,蔫坏蔫坏地笑道:“那个,我去看看卷宗,等您指示昂,古警部!”
“长、叔——”
“你去哪儿啊,雅人?”
佐藤一把拽住想溜走的古雅人,美目里仿佛有杀气。
“咦,古老弟你回来了?”
古雅人闻声长松一口气,赶忙热情地迎上去,给了目暮警部一个大大的拥抱。
“哎呀,目暮老哥,我可想你了!”
“啊?!”
目暮一脸懵逼,手不知道往哪儿放,下意识拍了拍古雅人后背。
“我们……不是昨天才见过?”
“这不重要!”古雅人大手一挥,“走,我们去讨论一下最近的案件问题……”
佐藤看着古雅人表演,又好气又好笑,摇摇头,没有继续追问。
她本就是大方爽利的女生,才不会学小女生死缠烂打地计较个没完。
“诶诶诶,等等——”
目暮被拖着走了一截路才反应过了,赶忙气运丹田,肚腩一沉,千斤坠,坠住古雅人。
“古老弟,你这是演哪一出?我都把正事搞忘了!”
“还没恭喜你,一出手就把长叔拿下了,厉害啊!”
“啊?噢噢,也是机缘巧合,”古雅人被目暮弄得摸不着头脑,“目暮老哥,你说这事是什么意思?”
“正好,长叔也是经验丰富的前辈,有他坐镇我也放心许多。”
目暮正色道:“世田谷区灭门案你已经从长叔那里听说了吧?”
“嗯?难道是……”
“今年的调查组有一个警部高升调走,要补进一个。”
“长叔是当年的调查员之一,他向上面推荐了你。”
古雅人心绪难平,长叔内心那团火焰比他想象得还要炽烈。
“不错,是我厚着脸找老伙计们求了个方便。”
古雅人扭头望去。
长叔大步流星走来,开玩笑时的那一丝猥琐早就烟消云散,满脸肃然,目光炯炯有神,像是在灼烧,炙烈得爆发出火光。
他一步作三步,跨到古雅人面前,用力捏住古雅人的肩膀。
“小古,敢接吗!”
089 那个女人是谁?
不知不觉办公室里的人都出来围成黑压压一圈。
古雅人环顾,把所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
有面露担忧的,也有抱臂冷笑的。
有紧张不安的,也有事不关己的。
目光转了一圈,最后停在长叔刻满皱纹的老脸上。
古雅人笑了。
“应该说,您老人家行不行啊,能不能把我送进去啊?”
“好!”
长叔大力拍了一巴掌古雅人肩膀。
“好!”
更大力的一掌!
“真好!!”
拉开膀子,使腰力的全力一掌!
“就是要这心气劲儿!!!就足!!!”
夺命连环噼里啪啦好多巴掌!
古雅人揉着肩膀,苦笑道:“嘿,您差不多得了,再拍我这肩膀就肿了。”
目暮擦了擦额头的汗渍,过来打圆场。
“你们这架势弄得我大气都不敢出,太紧张了吧!对了,还没恭喜你,古老弟,你现在也是系长啦!”
目暮笑着招呼。
稀稀拉拉地道贺声此起彼伏。
古雅人用恰到好处的营业笑容招呼着,一一回应。
甭管这里面有多少真心,又有多少不对付的,起码人家恭喜话说的顺耳。
“好了好了,都散了!不用工作了吗!”
目暮呼着手臂,驱赶这帮老油条。
等人散的差不多了,他才拉着古雅人和长叔两人到僻静处说话。
“我说古老弟,这差事不好接啊……”
目暮瞄了一眼长叔,欲言又止。
长叔人老成精,一眼就看出目暮这是在以进为退。
“目暮啊,我发现你现在也是越来越滑头了。有屁就放,摆那个脸,装啥?”
“是不是想说我坑了小古?”
“嘿嘿嘿……”目暮讪笑,没有搭腔。
长叔警衔没他高,但毕竟是多年的老前辈。
日本职场上,前辈就天然有资历,警视厅也同样如此,或者说一线的老牌刑警,更看重经验。
“狗屁,”长叔笑骂一句,“你懂个屁,小古这是有贵人相助。”
“长叔你这话怎么说?”
“灭门案到现在二十年了,调查组年年补进,里面的调查员人来人往,案子破了吗?”
长叔说到这儿,眼里蒙上阴霾。
“是,我承认这个陈年悬案是有难度,而且越拖越难,许多东西都随时间消失了。”
“但是你看进去的有几个是把案子放在心上的?”
“还不是进去混个资历!他们那帮高官后辈去看过现场吗?摸过死人吗!坐在办公室里签签文件,他们懂个屁的破案!!”
“长叔——”
目暮赶忙拉住长叔,不让他说下去。
“您可小声点……”
“怎么着,呵,这搜查一课的小崽子还要给我打小报告吗?老子现在也不归你三系管了!”
“是是是,您消消气,”目暮苦笑,“倒是我里外不是人了,我不也是关心则乱,担心古老弟钻了牛角尖吗?”
“别人我不清楚,古老弟是什么样的人,您还不清楚吗?”
“不然您能举荐他进调查组?”
“既然说开了,大家都是搜查一课的弟兄,我也不藏着掖着,我就是怕古老弟不是去混资历,而是真钻进这个圈,出不来了。”
“长叔,您也有所耳闻吧?”
“上面早就有人对古老弟最近的动静不满了,就算灭门案调查组是纯捞资历的,古老弟这性子,一接手案子能不调查?”
“这一调查能不行动?行动起来了,那些人有的是办法把好事变坏事,彻底挖出一个坑把古老弟埋了。”
“是不是这个理?”
目暮一口气说了一大堆,语气诚恳,让长叔沉默了。
“唉……窝火!”
长叔捶了一下墙。
别看他平时温温吞吞的,笑眯眯的老前辈模样,实际上常年跑现场的,哪个是好脾气?
脾气好的能镇住那些穷凶极恶的罪犯?
“算了算了,这些狗屁倒灶的事,一说我就烦,所以我才懒得去考什么升职。”
沉默了片刻。
长叔长叹一声:“目暮啊,三系那帮孙子有你照看着,真是他们的福气。”
“唉,我也就是个警部,又能做多少呢?只要能抓住罪犯,把案子破了,其他的我也都无所谓了。”
“行了行了,不说这个了,来气。”
“我和你道歉,目暮,刚刚我就是心里有火,不是对你的,你别在意。”
“长叔,我懂,我又何尝不是憋着气呢。”
“唉,我就是不甘心呐……小古!你怎么半天打不出来一个屁?!还在想那小医生呐!!”
长叔一个巴掌猛地拍在古雅人后背。
默默听着的古雅人一个没防备,差点一个趔趄栽跟头。
“长叔!你是打上瘾了吧!”
目暮和长叔哈哈大笑,两个老男人挤眉弄眼开黄腔。
“呦呦呦,哪个小医生啊?古老弟你住个院不得了嘛,咱们美和子不漂亮吗?”
“嘿,目暮,我跟你说,那小医生美得很喔!用现在的话叫什么……喔对!娇小型!”
两个老男人嘿嘿直笑,尽在不言中。
目暮那当年也是靠着美女救英雄,娶了在校高中生的高手,混迹搜查一课多年,早就是个老流氓了。
只不过在部下面前要保持威严,总是一副正经的模样。
古雅人没细听两人的调侃,他的心思全在另一个谋划上。
“长叔,你说我们要是真做出一点成绩来呢?”
“嗯?!”
笑声戛然而止。
长叔不是惊喜,而是狐疑。
“小古,你不用安慰我,长叔现在心态很好,能有希望肯定死追到底,但实在没办法也不会钻牛角尖的。”
“不,假如……我是说假如,我们真的找到了线索,调查组会追查下去吗?”
“这还用说,当然会……嗯?你是说独立调查?”
长叔一听就闻出古雅人话里的味儿。
“长叔,调查组的组长不是我吧?”
“你在想屁吃!”
长叔没好气地啐了一口。
“我就是个不要脸皮的老东西,说不定哪天上面看我不顺眼就把我踢去合作企业退休养老了,哪来的本事给你弄个组长?”
“你小子能耐大,要不你先给我弄个警部干干?”
目暮沉思道:“古老弟担心的确实有道理,据我所知,调查组的成员除了长期固定的追查员,每年补进的调查员的确呆的时间都不长,而且能不能干实事还得看那年精英组进的人多不多。”
“什么狗屁精英组,要是靠自己本事的,长叔我倒是说一声服。那些个官宦子弟,搞政治还行,搞刑侦?功劳簿上能给别人留个三瓜两枣的就不错了!”
“等等!”
长叔回过味来,紧紧盯着古雅人。
“你小子要调查权干嘛?你是不是真发现什么了?”
“我只是想拥有一些自主权,免得被人拖后腿。因为……我可能会使用一些特殊手段。”
目暮头疼道:“古老弟,你可别折腾了,知不知道被炸死的那个爆炸犯,我们现在有多少文书要做?神他妈人权组织都冒出来找我们茬儿!”
古雅人若有深意望了一眼目暮警部,什么也没说。
果然,这些人精早就知道他是故意的了,不然也不会默默给他擦屁股。
往大了说,古雅人的行动算是滥用私刑、草菅人命了,这也是为什么他之前一定要拿到总指挥的原因。
如果总指挥不是他,不是他抗下了所有的责任,那么目暮等参与行动的人,所有人的升迁之路都要受到影响。
既干了目暮他们不敢干的事,替同僚报仇;又抗下了责任,吸引高层大部分目光,难怪目暮他们都有默契地替古雅人遮掩。
“别紧张,只是警察手册里不太倡导的法子罢了。”
“不太倡导?!”
目暮声音都高了两分,紧张起来。
“别告诉我,又是那种乱来的办法!”
不知不觉,古雅人的行事变得偏激。
自从干掉了沼渊己一郎等人之后,他开始逐渐萌生强烈的复仇心,对危及他和周围安全的人与事,容忍度越来越低,手段也慢慢滑向灰色领域。
此时,古雅人丝毫不觉得自己处事变得激进暴躁。
他宽慰目暮道:“不至于,大约和四课差不多的程度吧。”
“喔——”
目暮和长叔了然,他们都是老刑警了。
搜查四课那帮和暴力团打交道的同僚,有些手段确实不太光明。
可是,不和极道打交道,真以为情报是凭空来的?这快成为四课的潜规则了。
“这么说的话,好像还能接受的样子……”
叮铃铃。
三个男人各自看了看衣兜。
“喔,是我的。”
古雅人摸出了工作手机。
“喂?”
“恭喜啊……”
嗯?女人?
目暮和长叔瞬间贴近古雅人的手机,猫腰凑上去,正大光明偷听。
“你的消息蛮灵通的嘛!现在可是工作时间,就为了恭喜我出院,偷偷翘班?我可是会和菊池课长举报的喔!”
古雅人调侃电话那头的女人。
可是下一秒,那压制不住欣喜的声音,说出了令古雅人懵逼的一句话。
“不是恭喜你出院,是恭喜我们又要一起共事了!”
“啥、啥?!”
藤原梨花抿唇,想要偷笑,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声音变得雀跃。
“没错,是调查组喔~我也是组员了,那么,一起努力吧,古、警、部!”
嘟、嘟。
电话挂了。
那边藤原梨花挥了挥小拳头,捂住上下起伏的大胸脯,心砰砰直跳。
“呼——又和你在一起了呢……”
“那个,系长——”
办公室门悄悄打开一条缝,三田大志的脑袋从那里挤出来,一眼就看到了满面通红的藤原梨花。
“卧槽!完蛋!”
咚!
三田大志赶忙关上门,慌得一批。
我是不是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了?
藤原系长脸、脸红了?!
我我我我我不会被灭口吧?!
宛如变脸,办公室内的藤原梨花瞬间摆出冰冷脸,表情高傲的如同高岭冰莲。
“给我滚进来!!!”
“是是是……”
-------------------------------------
公安课那边的混乱,古雅人不得而知。
他现在被逼近眼前的两张老脸吓得不轻。
“嗯?”
“嗯??”
“嗯???!!!”
一声比一声高,两个老男人把古雅人逼近墙角。
“说!”
“刚刚那个声音甜美的女人是谁?!”
“好哇!亏长叔我还替你操心,你连调查员都勾搭上了,我还搁哪儿费劲!!”
一个抱文件的小女警急匆匆跑过来。
“目暮警部,有文件需要您……啊!!!对不起、对不起……你们继续!!!”
咣咣咣。
小女警吓得文件都没捡就跑了,跑两步,又斜着身子跑回来抓了两把,抱起文件,哒哒跑走,兴奋得小脸通红。
古雅人一脸生无可恋。
“艹,老子的名声要是变奇怪了,你们俩等着好看!!!”
“目暮十三!还有你,高木长介!!别忘了,你现在还在老子手里干活!!!”
“凸(艹皿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