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 母与子(1W大章)
“这是你阿龙留给你的东西。”
绘里奈看向剑匣里的书,神色复杂,有怀念,有悔恨。
古雅人听到称呼心中一动。
谁?
阿龙?
龙之介?
他父亲留给他的?
想起曾在公安课看到的密藏档案,古雅人忽然有个大胆的猜想。
自己的这位父亲不会是因为参加日本的赤军运动才会……
但是想想又不太对。
赤军派脱胎于日本革共同(革命的共产主义同盟)第四次分裂,自诞生起就被财阀蛊惑误导,冲着极左翼恐怖组织的错误方向一路狂奔。
虽然算算年龄,古龙之介好像正赶上赤军派独立那会,但是当时的主要骨干都来自一流大学的学生,古龙之介一个极道出身的黑帮分子,年纪轻轻坐上了“少主”的位置,怎么会加入赤军派?
况且,日本左翼在昭和四五十年(六七十年代)热衷于学生运动和市民运动,和战后的极道是格格不入的两路人。
极道与官员关系密切,由于战后劳资关系紧张、美丽自由国控制日本经费,极道不仅是高官们的“白手套”,而且还充当着“清道夫”的角色。
可以说,极道就是打压左翼最锋利的一把刀。
所以古雅人困惑,这分明是两个完全对立的身份。
日本左翼并不是个褒义,他们缺乏理论纲领、内斗严重、滥用暴力,激进地想要推翻一切,不说是彻头彻尾的毒瘤,但也绝不是个好东西,和中国农工土壤诞生的党完全不同。
或许诞生之初的设想是好的,但是上层缺乏思想储备,轻易被财阀暗中引导向错误的道路。
昭和中期,暴力团为了维持战后的社会秩序,都多少会做些街道调和的工作,甚至有些市民对他们的印象比赤军派都好,这种特意的对比很难说没有财阀的影子。
古雅人在公安课看过他名义上父亲的调查档案,以古龙之介的身份,完全不可能是赤军派。
“你是说,村正?”古雅人试探问道。
绘里奈晃了晃脑袋,长发荡起柔顺的波浪。
“那是我送你的礼物,你很喜欢东方的文化吧?怎么,你在怀疑什么?”
古雅人这会不着急走了。
生出了极大的好奇心,他隐隐觉得弄清楚这件事对他梳理现在的局面有着极大的好处。
伸手拽过绘里奈枕着的木刀,盘腿坐下。
“请您好好和我谈一谈。”
“谈什么?”绘里奈不满地撇嘴,“你不是很不待见你的老母亲,着急要走吗?”
无论多少岁的女人,都是不讲理的。
古雅人深刻地领会到了这一点。
同样,他也明白另一个至理,多少岁的女人说自己老都是不能应和的。
“您怎么会老?分明是夫人圈内最耀眼的明珠。”
见到古雅人很有求生欲的抓准了重点,绘里奈满意地颔首。
儿子爱走不走,重点是不能说她老,哪怕她自己说的也不能赞同!
否则就是亲儿子,也当场拔刀教育给你看!
心气平顺了些,绘里奈自然愿意多说两句。
“我跟你说,这种漂亮话哄哄你老妈我就算了,外面那帮中年妇女可都不是省油的灯,尤其小泉家的老太婆,哼,一把年纪了,就知道得瑟炫耀,不知道有多嚣张。”
“她呀,最喜欢你这样的青年才俊捧着她了。”
“我可警告你,你身边那些女人我不管,小泉家的女儿是绝对不能踏进我们家家门的。”
“是、是,您操心得也太多了……”古雅人应和着,突然一愣,“小泉家……是和鸠山有……”
未尽之意,绘里奈一下就听出来了。
漫不经心道:“傻小子总算不至于笨到家了,用你那点可怜的政治嗅觉能理解的话来说——”
“鸠山家是亲中派,福田家是反美派,所以我们两家天然亲近,但立场并非完全相同,有时候也会因为政治主张互相攻讦。不过看在盟友的份上,总归是点到即止的。”
“安倍家最滑头,倒是左右摇摆落个‘好人缘’,根子里还保留着强健本国的念头,不论是亲中还是亲美,只要是有利于日本发展的,他们会毫不犹豫地倒向对方。这一点上看,安倍家的小子简直学到了精髓,将来是个不可小觑的人物。”
古雅人对日本政坛的家族和财团都不甚了解,终于听到个熟悉的姓氏,忍不住多问几句。
“安倍?安倍靖三?”(防和谐)
“咦?你对晋太郎家的小子也有了解?”
绘里奈惊奇地看了儿子一眼,道:“晋太郎前两年故去,很多人都以为安倍家不行了,本来正是大力扶持接班人的时候,顶梁柱却先塌了,大家都不看好那个软绵绵的小子。”
“但是啊,别看三郎那小子现在刚进入众议院,我可是知道晋太郎生前早就拜托了福田君(福田纠夫)和竹下桑(竹下登)照顾他,路都给铺好了,那小子也争气,堪称完美地接收了晋太郎在山口县的政治遗产。”
“现在这小子又和小泉一脉勾勾搭搭的,哼!会钻营的很!将来他一定会让那些自大的老家伙们大吃一惊!”
古雅人心绪久久不能平静。
原本以为是个乱七八糟的影视动漫世界,但随着一个个“原剧情”穿插到一起,开始又结束。
现实里也渐渐地发展出了和前世雷同的事件。
这里有铃木财团,替代了安田财团,但三井、三菱、住友等财团依然存在。
警察界的大佬多了白马家,政坛依然活跃着鸠山、福田、安倍、小泉、麻生等家族。
只要存在靠战争发家的血腥史,这个真实的世界,总少不了某些罪恶的家族和财团。
绘里奈斜睨了儿子一眼。
“我说你这蠢小子,可别因为向往东方文化就把福田家当成什么‘好人’,就连鸠山家自己,也不是什么善茬。”
绘里奈身为代族长,在儿子面前吐槽起自家也是毫不留情。
“嗯,这点我知道……”
“你知道个屁!”
亲妈骂起儿子顺口得不行,拿指头戳着古雅人的额头。
“你要是知道,能把警视厅大好局面搞成这样?”
“什么亲中、亲美的,不过是让你能理解的比喻,你还当真了?”
“都不过是一种噱头罢了,连席位都逐渐世袭的日本,立场、能力、抱负,这些重要吗?”
“是有一些有想法有能力的政治家,但那又怎样?”
“选区、姓氏、资金,这些才是决定未来地位的东西。”
“除非是入赘,不然那些老家伙可没办法保证自己的继承人就一定够出色。”
“所以,蠢小子你搞错了重点,才会在警视厅一筹莫展。”
“什么警部、警视正,拉拢他们或许有些作用,但能左右局势吗?”
“他们的立场重要吗?与政客们抗衡显得你能量很大吗?扳倒了一个京都草包,除了让警视厅基层警员多了些茶余饭后的谈资,让你获得了什么好处?”
“蠢儿子,你就没搞清一直阻挠你的‘敌人’到底是谁。”
“警视厅几个部长的争权夺利就让你如临大敌了?”
“记住——”
“没有了财阀,财团依旧存在,而且他们的影响力比你想象得要更深远。”绘里奈意味深长道。
古雅人陷入沉思。
他并非顽石,只不过受限于眼光和经验,才一直对政治的认识有所偏颇。
更何况日本的玩法和国内是完全不一样的。
看着若有所思的古雅人,绘里奈貌似随口一提的样子:“对了,那个铃木家二小姐不是和你关系不错?最近怎么样了?”
古雅人从沉思中惊醒,顿时警觉。
“你又想搞什么联姻?”
“别说这么难听嘛,年轻人就要多多来往,让你们这些小家伙陪我们老人家的宴会,你们还不乐意呢。”
“我看园子那丫头就挺不错的,性格又好,人也单纯可爱,真要陪长辈们出席活动,也是得体,一看就是会心疼人的。若是当我儿媳的话,我也是喜欢得紧的……”
“开什么玩笑!我比她大了快十岁了,你整天都在想什么?”
绘里奈满不在乎道:“十岁有什么关系,二十岁以前看着差挺多,等你到我这个年纪的时候,四五十差距很大嘛?”
见古雅人抗拒意味十分明显,绘里奈话音一转:“你要是实在不愿意,那就算了。你是有喜欢的人了?”
“不劳您费心。”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作为母亲的我,也是有责任给你参谋参谋的嘛。”
古雅人心思还停留着琢磨近期的局势,下意识回了句:“起码年龄也要跟我差不多的吧?”
“好!”
绘里奈双手合十一拍,高兴道:“那就这么定了!”
古雅人:“???”
“等会、等会,什么就定了?”
绘里奈眨巴大眼睛:“你和梨花酱的婚期呀~”
“什么鬼?!!!”
古雅人腾得站起来,气笑了。
“你在这儿给我挖坑呢!拿园子说事,原来是以退为进,给我下套?!”
“什么什么就定了!我怎么不知道?怎么就婚期了?”
“还有你那一副熟络的口气——梨花酱、梨花酱的,是怎么回事?”
“我怎么不知道你跟她这么熟了?!”
古雅人本来被打断了思路,就有些不爽,这会看到这女人卖萌的表情,假装无辜,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像机关枪似的,啪啪啪地一连串夺命问号。
绘里奈奇怪地看着自家蠢儿子,就像是看到白菜喂到嘴边还不会拱的小猪仔。
“你在说什么蠢话呢,这不是早就定好的吗?”
“什么定好了?”
“你和梨花酱的婚事呀,啊咧咧,我难道没有告诉你嘛?”
“……”
古雅人额头肉眼可见地鼓起青筋,怒气要爆炸出来了。
“给、我、说、清、楚!!!”
绘里奈小手挡住嘴巴,一副“惊讶”的神色。
“藤原家在外务省可是有很大能量的,原先跟鸠山家也算是匹配的,两家为了强强联合,就定了娃娃亲。”
“但是嘛——”
说到这儿,绘里奈不好意思地绕了绕耳边的头发,一脸羞涩的模样。
“我不是和你爸爸跑路了嘛,这事儿原本就算了,或者有可能换成两家旁系,总不能结亲不成,变结仇了吧。”
“藤原家也没说什么。”
“不过,这不,老娘我又杀回来了,”绘里奈挺了挺胸,“既然我是代家主,那这事不就我说了算嘛。”
“我一看梨花酱这丫头——好骗……啊不,单纯可爱,模样身段也俊俏。”
“那身材,啧!”
绘里奈发出大叔般的咋舌声,简直是人间油物。
古雅人眼睛眯起来,身上开始散发若有若无的危险气息。
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周遭冷凝的气场,绘里奈收敛了几分,一拍巴掌。
“我一想,这不正好和我优秀的儿子很相配嘛!”
“诶嘿!”
“我立马就去提亲,你猜怎么着?”
“诶嘿!”
“藤原家主简直乐疯了,人家姑娘也很仰慕你,二话不说偷偷跑去公安部给你打下手,又是查缺补漏又是暗中相助的……”
古雅人越听脸越黑,头顶仿佛升腾起了黑色烟雾。
绘里奈没发觉儿子的“黑化”,还在兴奋地滔滔不绝。
有道是,金刚怒目,雷霆降魔,佛爷来火了也要捶你个满脸花。
古雅人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完全忘记了和眼前“母亲”的隔膜防备,只觉得眼前这老太婆,好特么欠锤啊!
诶嘿你个鬼呦!
咚!
右手他有自己的想法。
超过思考的速度就给了绘里奈一记爆栗,敲得绘里奈眼泪汪汪。
“啊!”
绘里奈捂住脑袋,一脸不解。
古雅人深吸一口气,扭头看向妹妹绘美:“她平时也这么跳脱的吗?”
妹妹毫不犹豫点头。
“这么个戏精当家主,鸠山家要完了吧?”
妹妹犹豫了下,摇了摇头,没说话。
母亲抱着脑袋,悲愤道:“绘美,你居然还犹豫了!”
古雅人颇感头疼,有种拿她没办法的无力感。
怎么说呢,换个角度,这么丝毫没有羞耻心的人果然不可以常理论断。
从某种角度上说,也是可怕得很,怪不得能坐上家主的位子。
心黑、腹黑、手黑,哪里都黑。
这么个掌握权势的大人物无所顾忌地撒起泼来,的确是让人很难招架。
一人千面。
不知怎么,古雅人突然觉得眼前的鸠山绘里奈有种莫名的即视感。
贝尔摩德?
把脑海中莫名的联系甩出去。
这两人应该没什么交集吧?不过,想一出是一出的风格的确有点像……
古雅人深吸口气,平复了下心态。
“你这样也好意思要求绘美活得那么辛苦?也不知道你怎么理直气壮地安排绘美的人生。”
“不是噢,欧尼酱。”绘美柔柔弱弱地开口,语气充满坚定,“是我自己选择的,妈妈已经很辛苦了……我希望能帮到她,也希望……”
顿了顿。
妹妹抬头,目光灼灼看向古雅人。
“我也希望能将来能帮到哥哥你。”
“说什么傻话,我有什么需要……”
“我都知道哦,”妹妹轻声道,“哥哥做的事妈妈一直在关注,所以我全都知道哦。”
抛开敬语以后,现在的氛围才有了点家人间谈心的意思。
绘里奈不知什么时候正坐好,又恢复端庄的仪态。
“看到了吧。”
“我原以为我的儿子是优秀的,现在看来,你连绘美的觉悟都够不上。”
“说什么蠢话,接受联姻就叫做有觉悟了吗?!”
“你看,你还是不懂。”
“我讨厌有话藏着不说,如果你真想和我好好谈谈,就别故弄玄虚!”古雅人感觉自己血压高了点。
绘里奈反而心平气和道:“不是我故弄玄虚,而是你被我牵着走,我已经提醒过你一次了,可是你还是不长记性。”
“庭院的布置、谈话的气氛和节奏,你总是会被这些外在的东西干扰。”
“我承认你做情报是非常优秀,甚至优秀到令人胆颤心惊,但是其他方面你还差得远。”
“知道吗?你不能有弱点。”
“如果你不是出生在这样一个家庭,如果我没有重新拿回家主的位子,如果不是绘美一直表现得无懈可击,给了家族容忍你的理由。”
“就凭你掌握的东西,就凭你优秀到令人心寒的情报能力。”
“你现在不是站在这里冲我发脾气,而是应该在东京湾海底的水泥柱子里反思一下自己,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弱点被人拿捏。”
“不想回归鸠山,可以。”
“不想娶藤原家的千金,也可以。”
“但你,凭什么?”
“就凭你那些可笑的人脉?”
“呵,未来是年轻人的,但现在你们翻不起浪来。”
“还是凭你背地里搞的情报网?”
“我承认那很出色,但那就是你的取死之道。”
绘里奈一番话说得古雅人冷静下来,他开始仔细思考。
是因为身体上的血缘影响?
还是因为他下意识觉得绘里奈能够帮到他破局?
明明在贝尔摩德面前他都能不落下风,为什么从踏进大门开始,他的表现屡屡受挫?
一人千面的确很迷惑人,但他可不是那么容易被挑动情绪的人。
到底哪里不对劲?
古雅人心底隐隐怀疑起来——原身真的是因为超长的“死亡回归”导致意志崩溃而消失了吗?
如果原身是他自己穿越而来的,具备一样性格的,那么十多年的生活,不可能与母亲相处时有这样异常的情绪波动。
他本身就是个非常冷静的人。
生理上下意识的情绪反应,更像是一种“预警”?
难道“我”和家人的关系,和留下来的手机、资料库等等东西一样,是一种“线索”?
“你在想什么?”
绘里奈打断了古雅人的思考。
“没事,”古雅人收敛心神,“这么说,梨花也知道联姻的事?”
“那当然,所以啊,某些人的操作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呢,啧,是不是真的有嘴上说得那么抗拒啊?”
绘里奈的口气又变得十分玩味。
古雅人差点又被整破防。
他清楚,绘里奈这是嘲讽他收养明美时,假结婚的操作。
古雅人想拍自己头一巴掌。
当时找谁不好,怎么就找到藤原梨花了,怪不得那家伙表现那么奇怪!
感情是,当成试婚了?
强行定住心神,表面稳如泰山,实则蛋疼得很。
又是一桩烂摊子!
不过债多不愁,虱子多了不痒,且随它去罢!
大老爷们还能被女人霸王硬上弓不成?!
“说正事!”
“哦?终身大事就不是正事了?”
古雅人没理会调侃,直球发问:“你说的弱点是什么?谈话这会功夫,你几次提到了财团,我被谁盯上了?”
“还不算太蠢,绘美。”
绘里奈叫了女儿一声,妹妹起身去道场里拿了东西出来。
“看看吧,看看你就知道,你现在简直如同黑夜里一只萤火虫,引人瞩目,却弱小得可怜,谁有兴趣都能把你捉在掌心观赏把玩。”
古雅人接过一叠资料,一页页仔细翻看。
越看,冷汗越多。
他在公安部三课的钉子、刑事部发展的部下、和麻药课的接触、资助的极道组织、法院、检察院、金融厅……
一页页人员的履历、关系、接触的时间地点,有些甚至连谈话内容都写得清清楚楚。
几乎把他手底下除了组织以外的八成左右私人力量摸得差不多了。
说来讽刺。
被渗透得千疮百孔的“酒厂”,反而不在这份资料上面。
凡是古雅人借助组织力量发展出来的团队,上面一概没有。
以前看动漫的时候,什么水厂掺酒、什么酒厂唯一真酒、什么各国谍报机关人员进修学校,各种梗都是在嘲讽组织被渗透成筛子。
现在看来,在财团力量下,警视厅之类的政府部门比筛子还不如,保密工作还不如garter
belt的遮挡效果。
你说它挡了吧,确实遮得挺多,但你要说它穿上去有什么遮掩效果的话,反而更像是邀请你更深入地探索。
这么对比起来,组织的保密工作还是相当可以的,毕竟面对的是各国的谍报机关。
组织简直像是世界级的计量单位,能渗透进组织卧底的机构才是世界级情报机关,否则都是渣渣。
这么一想,好像财团也没有那么可怕了。
起码还不至于开着武装直升机炸塔。
古雅人充分发挥了阿Q精神,仔仔细细研究起资料,试图从里面的描述习惯和情报手段,来判断收集者的身份。
一时间,道场寂静。
微风吹着叶子的沙沙声。
妹妹一丝不苟地端坐,绘里奈撩了撩发丝,眼神失了焦距,也不知在想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呼——”
古雅人长呼一口气。
“看完了?”
“嗯。”
“有什么收获?”
“南盛集团和三井财团有合作吗?”
啪、啪、啪。
绘里奈轻轻拍起巴掌,表示赞许。
“不错,你终于领会到重点了,这样有些话我也就好说了。”
“有些事,不靠自己想通是不会重视的,即使别人点拨了,也未必能抓住核心问题。”
绘里奈用眼神示意:“来,说说看你的分析,让我见识一下被财团都忌惮的情报能力。”
深吸口气。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古雅人脑海中电光火石产生了诸多想法。
仿佛一颗颗星星在脑中闪亮,串成了璀璨的银河。
一切,都变得脉络清晰、有迹可循。
没有直接回答,古雅人先是自嘲反省了一番:“不光是政治,我对商业也不够敏感。”
“我都已经查到南盛集团是韩国人在背后操控,却还没引起重视。”
“日本财团掌握绝大部分力量,如果没有财团的默许,外资怎么可能轻易在东京站稳脚跟?”
“而我竟然忽略了其中隐秘的关联——”
“不管南盛集团是不是靠地下宗教的非法集资起家,他们的涉猎范围很清晰,远没有财团那么层层缠绕。”
“世田谷区的建设项目是他们不动产领域的目标之一。”
“各种宣讲会、激励会,代表教育领域。”
“还有疑似麻药类管制药品,涉及了医疗领域。”
古雅人回想着世田谷灭门案的线索,一点点捋清思路。
“这些领域都与三井财团的优势领域高度重合。”
绘里奈微微颔首:“有些意思。思路倒是有趣,但仅凭这些就猜测是三井财团,那就显得浅薄了,真的就只是无端猜想。”
“让我听听干货的东西,仅靠我的肯定答复就作出结论的话,可不能让我满意。”
古雅人哂笑道:“对于情报工作来说,没有巧合,只要有一个方向就足够去调查求证了。”
“不过你既然这么说,倒也有些似是而非的联系。”
绘里奈伸手示意古雅人畅所欲言。
“三井不动产公司作为三井财团核心企业之一,世田谷区建设项目这么一个能够颠覆区内规划,与上百亿的铁路轨道线路建设挂钩,这么重要的项目,他们会毫无动静?”
“从拆除工程投标到建设规划投标,这么大的项目居然没有一个财团直接介入,反而让一个掩藏得并不彻底的外资集团拿到了入场券,这里面要说没有财团的幕后参与,谁都不信。”
绘里奈手指敲了敲道场地板,点头示意古雅人继续。
“第二,伏尾司好歹是警视正,从那天谈话的反窃听架势,他如果要泄漏我们的集会,根本没必要摆出那样惹人怀疑的姿态。”
“反而是原田洋平他们,虽然都面临退休,但手里还有些权力。”
“警部又是个不上不下的职位,与一线接触,有实权,却又不引人注目,很适合作为大人物的耳目被拉拢。”
“就在刚才,我还想通了一件事,也能佐证——”
“我之前遇到一起很有意思的假币案,犯人利用真钞的水印拼接到新的真钞用纸上,玩了一手‘钱生钱’的戏法。”
“有意思的是,他们制作假币的用纸居然是含有三桠皮纤维的真钞用纸。”
“含有这种特殊纤维的植物向来属于管制范围,不可能正大光明地进货,都是走私或者非法的私人种植园。”
“恰巧我得到了一个种植园的消息,出售清单上有这些违禁植物的名字。”
“而这个种植园又‘恰好’有南盛集团还是地下宗教时贩卖的‘郁金香’制作原料。”
“南盛集团疑似与这个种植园有长期的购买合作,这一点从我们封了南盛集团的账目中,也能找到去向不明的资金。”
“奇妙的是,我刚刚从三井财团这个方向去发散思维的时候——”
“新王子制纸会社。”
“这个三井财团旗下的企业,就具备拿到三桠皮纤维植物的资质,属于特种用纸供应商之一。”
“特种用纸供应商,特别管制植物的非法种植园,长期采购的外资集团。”
“这个巧合是不是太多了点?”
古雅人嘴角含笑,很有种大惑得解的爽快,仿佛考试最后半小时一下子想通了数学最后一道大题的最后一问,嘴角根本抑制不住。
“而原田洋平他们作为麻药课的老警察,有人不知道这个消息我相信,但是一个知道的都没有就很不正常。而且当中还有可能有人出卖了我们集会时的谈话内容。”
“麻药课的警察为管制麻药的原料植物打掩护,呵——”
“这种操作我太熟悉了,还在公安部时就已经见过太多。”
“而三井财团本身就有医院,以医院的名义采购麻药,那是最正经的渠道,谁也无法指摘。”
“于是,一个有可能持有合法资质的种植园,在完善的保密措施下,又扩展出了超出资质范围的其他违禁植物买卖业务,变成了一个披着合法外皮的犯罪网络上游发源地,一个畸形的怪物诞生了。”
绘里奈敲打的手指停了,慢慢道:“听起来挺合情合理的,如此多的巧合,连我这个外行人也忍不住怀疑。”
“也真难为你能把近期繁杂的案子和调查情报抽丝剥茧,理出了这么一条线。”
“如果只是到这里的话,你已经足够称得上‘可怕’了,但似乎与‘贤者’这种外号还并不相称吧?”
“我想知道你被财团忌惮的理由,以及——鸠山是否值得押注在你身上。”
绘里奈神色严肃。
古雅人不由得稍微挺直了腰板。
现在不是母子对话了,是盟友间的衡量与考校。
“我要提到一个在我最近这些案子中起到重要作用的名字。”
“哦?”
“白峰会。”
“一个极道组织?”
“确切地说,是与曹熙星那帮人当年拿下世田谷区住宅项目有关的极道组织。”
绘里奈忍不住挑了挑眉:“又绕回你那个灭门案了?这可不是什么值得赞赏的格局。”
古雅人正色道:“身为警察,查案就是我最本职的格局。”
“好吧,我就听听你的本职工作吧。”
“我错估了世田谷区项目的价值,如果按现在的分析,这不是一个极道组织能插手的项目。”
“这点我赞同。”
“世田谷别墅区搬离工作自从白峰会接手以后,变得顺畅无比,这很不寻常。”
“再怎么说,也是中产阶级,而且是财富、影响力都不错的中产阶级聚集地,那里町内会组织起来的力量不是一个普通极道组织能搞得定的。”
“而在灭门案发生前,那里的居民已经搬离了大半。”
“一个极道组织威逼利诱也好,哪来的资本,能够让这些人屈服?”
绘里奈问道:“这是你第三点怀疑?”
“不止。”
“这只能证明这个极道组织有相当的背景支持,并不一定说明与财团有关。”
“但是据我掌握的情报,灭门案发生后的当天凌晨,白峰会曾派人偷偷回去查看了被害人宫泽一家的住宅,这也导致现场有明显清理活动后,仍然呈现出两种不同的入侵痕迹。”
“从后来白峰会的会长私自藏起来这个人的举动来看,当晚他派人的举动应该也是临时起意,或许是他派去监视宫泽一家的小弟发现了另外一批可疑的人马,让他有些不安。”
“但他的担心显然得到了映证——凌晨去的那个小弟在现场发现了一些只有他们知道的秘密。”
“这个重要的发现让白峰会的会长确定了行凶的人,或者说,是行凶的主使者。”
“也正因此,他出于自保,并没有将这个小弟灭口。”
“隐藏了二十多年的真相啊!”
古雅人感叹道:“现在回想起来,全是破绽——”
“白峰会仿佛早有预料我会找上门,不仅对二十年前的事情细节记得清清楚楚,而且还痛快地交待了知道秘密的小弟藏在哪里。”
“结果当我们找上门的时候,不仅小弟被先一步灭口,房间里还布置了诡雷,就好像明知我们的身份,依然毫不掩饰灭口的杀意。”
“这么胆大包天的动作,却好似一颗石子投进了湖泊,虽有微微涟漪,却没引起更大的波澜。”
“谁有这么大的能量来布置这一切呢?”
绘里奈慢慢浮现一丝笑容:“精彩,真是出乎我的预料……”
“Wait!”
古雅人竖起一根食指在嘴唇前。
“白峰会真的是‘被迫’的吗?”
“或者说,他们真的是引我们入瓮的‘诱饵’吗?”
绘里奈神色莫名,想要赞叹却又包含惋惜,混杂在一起的表情,十分复杂。
古雅人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投降得这么痛快,除了白峰会是诱饵外,还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他们根本不是幕后主使的棋子,而是来自另一方。”
“白峰会、白水会……”
“我说过的吧?情报工作不相信巧合。”
“涉及到财团的争斗里,一个存在感十分鲜明的极道组织,名号却和住友财团的经理会名字产生了相似之处,这不得不让我多想……”
绘里奈手指指肚摩挲着剑刃锋口,低垂眼帘,笑道:“或许是他们的会长仰慕住友财团,生出了可笑的野望,想成为极道里的魁首,以此激励自己呢?”
“如果是一个三代以外的极道组织确实起名随意,多半也就是动物或者头目的姓氏,取个XX组的名字。”
“白峰会可是有望进入关东联合的大组织,哪怕已经式微,名号这种东西也是极道不可轻忽的‘财富’。”
“我不觉得这种可笑的理由能够解释‘巧合’。”
“我老爹真是极道出身的话,这些东西你不会不懂。”
古雅人第一次反守为攻,向绘里奈发起了试探进攻。
然而能在鸠山族内斗争上位的,哪怕鸠山不是那种残酷严厉家风的家族,绘里奈的道行仍然不是现在的古雅人可比的。
出乎古雅人意料。
绘里奈坦然承认了:“你猜的没错,白峰会就是住友财团扶持的钉子。”
“你和住友有合作?”
愣了一瞬,古雅人立刻转变成直球发问的模式,与绘里奈进行直截了当地对话,试图挖掘到更多信息。
“帮个小忙不能算合作吧?”
“你是指?”
“你既然能想到白峰会,别人也不是什么傻子,只不过收个尾罢了。”
古雅人眼神一凝:“灭口是你们做的?”
绘里奈摆摆手:“说什么蠢话,我既然能关注到你的行动,还能害自己儿子?”
“就像你说的,是个三井不得不咬的诱饵,顺便把收尾的工作甩锅给他们,一旦他们做了,就算发现白峰会是个坑,他们也不敢动手了。”
“灭了白峰会,对住友来说不算什么,但是他们不想被三井找到突破口,把白峰会当成谋划他们的手牌。”
“我没想到你会掺合进去,不过这样也好,三井会更快意识到局势的变化。”
“当他们率先登场亮相了,反而不敢动手干掉白峰会了,否则很有可能被财团群起而攻之。”
“枪打出头鸟。现在,三井不仅不能动,还得保着白峰会,这等于变相掩盖了住友的小瑕疵。”
“三井和住友之间互相有了牵制,反而短期内不必担心对方对自己下手,这也算是财团之间的小默契吧。”
古雅人沉默片刻,冷声道:“离谱。”
“人命就是棋子?”
绘里奈无所谓道:“或许在他们眼里,那些就不算人呢?”
“那在你眼里呢?”
绘里奈笑道:“我的儿子当然是最优秀的!”
“所以,死了的,就不是你的儿子,只是一名殉职的警部了吗。”
“没错。”
“我果然和你合不来。”
“雅,做母亲的,今天教你一个道理——有多大胃口吃多少饭。”
“如果你死在那里,就证明你不过如此,你的愚蠢会害死更多人。我会倾尽所有为你报仇,那些人会千百倍地付出代价,但我不能直接地加入你,和你站在一起。”
“你已经继承了古家的姓氏,我不会阻拦你,但也不能直接帮助你。”
“这是一个母亲和一个掌权者的冲突。”
“我肩负的东西,不允许我把母亲的身份放在前列。”
“因此,我只能等待一切尘埃落定。”
古雅人低声笑了两声,充满嘲讽。
“我并非说的母子关系,而是对人的价值,我们之间有认知上的隔阂。”
“日本,果然是令人生厌的国家。”
“这里或许有无辜者,但他们盲目的模样却更可悲、可憎,他们不清楚自己究竟是被视为怎样的稻草。”
“我所奋争的,并非是哪一个人,也不想对这个民族和国家的谋划做任何评价——”
“警察,就应该有警察该做的事。”
“查明真相,还以公道。”
“若能有足以彰显公义道理的法律,我理应遵守,并且为之守护人民所认可的公序良俗、践行世所公认的道德。”
“我所厌恶的,仅仅是你们把一切为恶都当成了理所当然的妥协。”
“无论你代表政客或是财团。”
“我只想告诉你,这样不对。”
“不对的道理,就不是道理。”
“错误应得到纠正,如果黑白颠倒,至少请允许我保留心里的正确。”
“假使非要以此分出我们最终的立场。”
“那就先从今日此刻起,你我之间——”
“既分是非,也决兴灭。”
“母亲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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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 刀的对话
“挺不错的嘛,现在都有勇气和你妈我叫板了?”
绘里奈的表情玩味,嘴角笑容略带兴奋,像是兴起了破坏欲的熊孩子。
古雅人眉头一皱,平静道:“只是理念不合,我并没有要冒犯您的意思。”
“不过——”
“看您这架势,是要非压着我按您的意思做了?牛不喝水强按头,说到底还是各凭手段罢了。”
绘里奈哼哼了两声。
“挺有自信的嘛。”
“也好,当妈的总有种矛盾心理。”
“既希望孩子能有自己的主见,又想庇护他,按照父母的意思安安稳稳的。”
绘里奈扶着膝盖,站起来,拍了拍下摆的衣服。
妹妹绘美自然地起身服侍母亲整理衣服。
“我是希望我的儿子有英雄气概的,这样也不枉费我抱有的期待……”
“但,孩子要是太蹬鼻子上脸。”
“还是要好好教训的!”
古雅人垂下眼帘。
“老规矩?”
“嗯哼。”
绘里奈扬起下巴。
“赢了,你做你想做的事,我不仅不阻止还会给予一定帮助。”
“输了,呵,我想你应该能想起怎么乖乖听妈妈的话。”
古雅人点点头,捡起地上的木刀,开始挽起袖子,在胳膊肘的位置系好。
绘里奈见状,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
“别急,不用这个。”
“嗯?”
绘里奈在古雅人疑惑的眼神中,自顾自扯开衣领,露出里面的劲装,扭头对绘美说道:“去拿刀来。”
妹妹欲言又止,终究是点点头,乖乖按母亲吩咐捧来一柄真刀。
嚓。
绘里奈拔出刀鞘,刃口与鞘口摩擦发出清脆的鸣声。
雪亮的菊纹在阳光反射下熠熠生光。
一看就是锻造精良的上好刀剑。
古雅人吃了一惊。
“开刃的?真刀对决?”
“怎么,不敢了吗?”
“母亲大人,您是认真的吗?不至于……”
“你在说什么傻话!”绘里奈怒斥儿子,“连真刀对决的勇气都没有,凭什么让我相信你有改变的勇气?!”
“是因为我是你母亲吗?!”
“真到了因为政见不合而你死我活的局面,你要顾忌这个吗!”
“到那个时候,一大群人跟在你身后,跟着你活命,等着你带领他们走上高台——”
“到那个时候,就算挡在你面前的是你的挚爱亲朋,他们也停不下来的!”
“等待你的只有两个选择——”
“要么荣耀加身,要么被拥戴你的人狠狠摔下,裹挟着,淹死在人海!”
“而他们,则会像砍了头的蛇虫,在泥泞里翻滚、哀嚎,撞得泥水四溅,最后一头冲进沼泽里,活活等死!”
绘里奈一脸阴沉,怒视古雅人。
低吼道:“你连砍了我的觉悟都没有,凭什么让我拿着鸠山家几代人的底蕴,陪你发疯?!”
“你以为我是靠着什么登上族长之位的?仁慈吗?还是谦逊、忍让、或者是他妈的什么狗屁礼义廉耻?!”
“来。”
绘里奈缓缓拔出刀,把鞘扔在地上,握紧了刀柄,一点点用绷带把手和刀柄缠在一起。
她死死盯着自己的儿子,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又有多少觉悟。”
“如果连一贯走稳定道路的鸠山家族都降服不了,那么你就不可能斗得过那些满肚子阴谋算计的恶人疯子。”
“与其让你撞个头破血流……”
绘里奈声音低下去。
“不如让我做母亲的,狠狠心,打断你的腿,让你乖乖做个安家翁好了。”
说实话。
古雅人虽然从各种情报那里模糊地了解了一些这位生母的事迹,也看过原主留给他的一些家庭信息。
但他本人还是对这些“亲人”感触不深,更深的印象仍然停留在“前世”的家庭关系中。
直到此刻。
哪怕情感上仍然不能亲近,绘里奈作为母亲的拳拳爱护之意,他还是体会到了。
原本只为了套取情报而称呼的“母亲”,仿佛也有了实际沉甸甸的重量。
“我的刀?”
“就用我送你的那把吧。”
绘里奈用眼神示意。
“妖刀村正,这份礼物也看你够不够格使用他。”
古雅人一点一点拔出刀。
幽蓝色的荧光映在他的瞳孔。
他轻轻说道。
“原本,我并不是真心把你当做母亲或是什么亲人的角色。”
“老实说,记忆这东西真的很奇妙。”
“它很容易被欺骗,但又真切地影响人的情绪观感。”
“明明事实上我们是有着血脉相连的关系,也曾朝夕相处过十几年。”
“可是当这段记忆被模糊的时候,仿佛连过去的痕迹也随之模糊。”
“以您的年纪来说,我称呼一句‘母亲’并不吃亏,我把这当作一种对长辈的尊敬,也是善意隐瞒的愧疚。”
“就在刚才——”
“我体会到了,真正来自母亲的回护,那种无奈,那种逼不得已,实在太过心酸。”
古雅人拔出“村正”,仔细观赏着上面的刀纹,手指轻轻拂过刀身。
“这让我不忍心再欺骗您……”
嗡!
古雅人空挥村正,刀身笔直地悬停在胸前。
目光清澈地直视绘里奈。
“我的记忆确实出了问题。”
“我实在不能明白——”
“拼命向前走,努力向上爬……不管如何阴险狡诈,其实都是为了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亲朋好友。”
“如果有一天,我要先砍了自己的家人,再来夺得保护家人的力量,那他妈是什么狗屁道理!!”
古雅人如同愤怒的雄狮,发出自己战斗的咆哮声。
在质问,在怒吼。
“翻译翻译!”
“这是要我跪着把人保了,砍了脑袋,匍匐在地上,抱着个囫囵的圆头圆脑,磕头感恩人家给我的挚爱亲朋留了个全尸?!”
“翻译翻译!!”
“这他妈是什么保护,这他妈的是什么道理?!”
“我要挣个美好生活,就得先跪下来让人把我的头剃了,学着当狗,再汪汪叫两声!”
“我就他妈的合该吃这碗狗饭?!!”
古雅人怒发冲冠。
手臂举着的村正却笔挺地一丝不颤。
一时间,这段日子的憋屈、碰壁的烦忧都涌上心头。
财团威逼?
政客平衡?
还有一帮自诩“正义の伙伴”的傻白甜年轻人时不时捣乱?
我他妈的只想求个真相!
就算做不成好警察,至少给死去的人讨个公道!
追逐正义寒碜吗?!
死者入土为安,生者就得为他寻个事实道理,这叫体面!
连冤魂的体面都不留了,还和我谈什么“尊卑有序”还是“以下克上”!
老子两个都不选!
老子骨子里他妈的又不是日本人!
古雅人一瞬间想了许多。
现实仿佛是个讽刺的默剧。
身为警察的他,背刺他的人正是这个国家代表“秩序”的上位者们,反而是酒厂里的力量给了他诸多帮助。
论起打击独品的果断,一个恐怖组织给他这个多重卧底的帮助比这个国家“守序阵营”的还要多。
日本这个国家,果然还是毁灭算逑。
妹妹在一旁担忧地看着哥哥和母亲的争论。
这场很有可能决定她以后命运的“争吵”,她却并不关心“答案”,她只怕两个最亲近的人伤害了彼此。
可惜,她连反抗家族的力量都没有。
鸠山绘美——从她改姓的那刻起,怯懦的种子就已经种在了内心深处。
她,已经认命了。
小拳头在宽大的和服袖子中捏的死死,她却不敢上前,更不敢开口出声。
反而死死咬住牙龈。
三人各有想法,神态各不相同。
“那就用手里的东西说话。”
绘里奈掷地有声。
她也想不通。
明明对强者保持敬畏是这个社会的“规则”,为什么她的儿子会这么“离经叛道”地想要彻底跳出“社会规则”?
这种敬畏,是克制,也是向往。
高压般的“尊卑有序”就是为了维护强者的威严,而“以下克上”的成功者自然也会成为强者。
失败的,堕入深渊。
成功者,享受鲜花与荣耀。
而不敢做出选择之人,就只能老老实实地当一辈子被压榨的对象。
这个社会,这个国家,一直如此。
如此才能“强者恒强”,走向“盛世”。
这是鸠山绘里奈理想中的社会生态,也是她试图打造的理想之国。
强权,即力量。
她不能理解。
不能理解自己的儿子。
明明有成功者的一切条件,却固执地不做“选择”,不想登临高位,不想获得强权。
反而妄图多分给那些弱者一些,挖出强者的资源,就为了给弱者们讲述“什么叫公平”?!
这是什么道理?!!
绘里奈不愿相信自己的儿子是“弱者”,但她更不愿意自己的儿子走上一条试图推倒大厦的“自毁之路”。
在她看来,红色虽好,却应该拿来为旗帜涂抹色彩,而不是要她献出鲜血来把旗帜染红。
此刻,她不理解儿子,却明白了一件事——
母子俩正朝着不同的方向前进。
“你果然是你父亲的儿子。”
“哈,这么说的话,我倒是有些喜欢父亲送我的那些书本了。”
“但也许你会落得和他一样的下场。”
“您选择保下我和绘美,将我们抚养成人,我必须感恩。但我现在觉得,如果我的父亲是选择了这样一条‘不归路’,至死不渝,我倒也觉得不坏。”
“您没错,父亲也没错。”
绘里奈冷冷地问:“有人生,就有人死,我俩都没错的话,谁错了?”
“逼迫我们跪下做选择题的人,错了。”
绘里奈冷笑。
“人只有在死之前的那一刻,才能客观地审视自己的选择究竟是对是错。”
“即便如此,我也认为生死不是对错的标准,是否后悔才是。”
“哼,口舌之利,那你就抱着必死的决心来接受我的拷问吧!”
绘里奈不耐与古雅人争辩,斜持利刃,脚下撺劲,肌肉绷的紧紧。
“刀名五阿弥切,仿自三日月宗近,刀身82.5厘米,请赐!”
绘里奈大喝爆出刀名来历。
不待古雅人答话,一个箭步冲前。
快速缩短距离。
在离古雅人还有三米的距离,右脚重重踏下。
小腿猛然发力。
拧身如麻花。
右臂被躯干带起的力量,凛然由下而上带起一道刀光雪练!
斜斩而出!
直切肋下!
仿佛要将古雅人削出个笋尖儿!
要说这刀的来历,尽管古雅人恶补了许多,仍然一知半解。
只记得【五阿弥切】这名字似乎是“北政所”持有三日月宗近时,将其改成【五阿弥切】。
而北政所正是“战国三夫人”之一,嫁于丰臣秀吉之后,与其南征北战,荣登摄政关白第一夫人。
在日本史中也是个不容忽视的女性人物。
绘里奈将仿刀取名“五阿弥切”,让古雅人隐隐窥探到她的一丝野望。
不过眼下并无精力他顾。
这一刀来的又急又猛。
古雅人遵着本能的反应,抡着村正,当成重锤使。
往下狠狠一劈!
铮!
刺耳的金属音泛出嗡嗡声。
好似能看到两柄利刃狠撞之下的火花!
女子气力本就不如男子,更别提绘里奈年事已高。
接触的一瞬间,她就先行撤力,根本没想过与古雅人比拼力气。
猛劈之后的抵抗,一触即收。
饶是古雅人的反应,都被惯性带慢了一拍。
脚下踉跄半步。
绘里奈顺势撤刀,一脚蹬出!
嗤!
咚!
血花飞驰的声音。
重物落地的声音。
嗤喇喇。
一大捧鲜血冒着热气淋在地上。
绘里奈飞快地扯下刀柄上的绷带给自己右臂系上个简易的止血带。
先行撤力的人免不了要遭受双重力道的打击。
古雅人的村正几乎是压着绘里奈的五阿弥切砍进了她的右臂,几乎没入了三分之一的刀身。
于此换来的战果也颇为不凡。
压上体重与惯性的一脚,正蹬在古雅人踉跄的脚踝处。
看那不自然的姿势,短期内怕是不能使力。
一臂换一脚。
绘里奈稍胜半筹。
古雅人被踹中的那刻就心道不妙。
索性狠戳地面,借助村正扎根地板的力量,把自己扔出去。
连滚带爬,惊险地躲过接连几刀。
叮!叮!叮!
绘里奈得势不饶人,左手连劈数刀,专挑脚筋位置。
刀口把道场地板划拉出一道道纵横。
木屑横飞。
古雅人团着身子,双手使劲扒拉,用极其丑陋的姿势,翻滚腾挪。
他没有什么剑客的至死不松刀,但也必然要承受弃刀的代价。
他几次试图翻回村正旁边拔刀。
意图太过明显,反而被绘里奈砍中数刀,竟压得他起不了身。
呲!呲!呲!
后背火辣辣地疼。
一道道血线飙出,把地板染红一片,血腥地如同屠宰场一般恐怖。
“喝!”
绘里奈大喝一声,俯身横斩。
古雅人只觉得瞳孔一道白光袭来。
想也不想就要蹬地起跳,却不想受伤脚踝应力压下,受不得大力,咔的一声,脚下劲力如潮水般退去。
古雅人毛骨悚然,心头发寒。
身子一软,竟是没跳起来!
刀尖直奔鼻尖而来。
这一刀落实,大好头颅怕是如同夏日西瓜,横切出汁水飞溅,红瓤透亮。
危命之间,古雅人全然无死亡恐惧。
身形失衡之下,张开左臂,要将这道刀光纳入怀中!
噗嗤!
肋间开了个大口,血淋淋地似喷头,刹不住地喷。
却生生被他用肋骨和左臂夹住了刀!
巨大的动能几乎砍断了他第四、第五根肋骨,稍有差错,碎骨捅入肺中,也难逃一死。
可这般危险境地,古雅人出乎意料地冷静。
剧痛,险些让他昏厥。
强大的耐痛和长期忍受“死亡回归”的坚韧神经发挥了作用。
冷汗如瀑。
眼神却亮的仿佛炽日!
左手如蛇腕缠绕,指钩成爪,就要攀咬在绘里奈仅剩的左手腕上。
绘里奈被这突然的变故骇得一顿。
剧烈运动中她右臂一直渗血,早已染红半身。
持续失血带来的恍惚感和失温感,让她产生了幻觉。
仿佛看到一条森蚺要顺着她左臂缠绕而上,咬向脖颈。
她惊呼一声。
左臂一送,撒手前,还把刀推了劲。
古雅人吃痛,双手却不停。
灵巧如蟒。
撕咬下一片片皮屑血肉。
一时间,两人贴身发起了最原始最惨烈的搏杀!
你抓下一块皮肉。
我便重踹你伤口。
衣屑碎片,如蝶翩翩起舞。
血花溅射四方,有白骨在筋肉中隐现。
两人都杀红了眼,全然顾不得谁对谁错,又是什么纷由和身份,只剩下最本能的求生。
到底还是绘里奈精力远不如青壮,气喘间,呼吸杂乱起来,断断续续。
手上的力道也维持不住。
古雅人失血更多,眼前其实已经金星乱舞,周围聚焦的景象都开始涣散。
但他依然冷面如初,眼神坚定得可怕,仿佛地狱爬回来的恶鬼。
最可怕的不是凶狠,而是远远看不到尽头的平静。
绘里奈曾在谈笑间毁人基业,也曾在刀光剑影中街头求生,这般腥风血雨历练出来的心性,居然有些惧了。
她被古雅人震住。
她不怕死,却怕儿子变成和他父亲一样百死不悔的“怪物”。
今日,就是舍了性命,也要让他死心!
绘里奈瞬息间做了决定——
若是不能让古雅人害怕退缩,若是他真有斩了自己的决心,将来古雅人失败的时候,她就算掀了鸠山,也要全力保下儿子的命!
但,若是古雅人有一丝动摇!
哪怕是面对亲情的一丝软弱。
她就是死在这里,也绝对会掐灭古雅人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鸠山家答应她,会留给她一次行使族长权利的独断权。
是支持还是打压。
全看古雅人于生死间的表现!
放弃抵抗的绘里奈,一记狠狠的头槌,砸向【五阿弥切】的刀柄!
(来吧!儿子!)
(让我看看你究竟会怎么选!)
(是保命,还是拧断我的头!)
电光火石之间。
古雅人看到了绘里奈散乱的发丝和着血痂,黏在脸上。
看到了藏在血丝下的那双眼睛。
看到了那股疯狂。
古雅人终于懂了。
(唉,偏执的日本人……)
双手变爪为掌,托住了绘里奈的头槌。
咔。
叮!
【五阿弥切】掉在了地上。
嗤、嗤。
血流如注。
绘美无声地淌泪,冲过来,发了疯地给古雅人包扎。
她仿佛失语,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嘿,儿子,你输了……”
绘里奈虚弱地笑了笑。
两败俱伤,没有赢家。
但对于她来说,平局就是古雅人的退让,就是她的“胜利”。
她靠在儿子大腿,蹭了蹭脸,让不舒服的血痂黏着发丝,一起蹭下来。
“雅人啊,如果这一刻你心软了,那么鬣狗终有一天会拿我和绘美,当作架在你脖子上的刀。”
“若是你今天斩了我,我的遗嘱里,会让鸠山全力助你。”
“而我的死会伪装成意外,那些蛆虫会千方百计地打听,等他们得知‘真相’,你会变得无懈可击。”
“嘿嘿,一个不惜弑母上位的杀胚,他们怎么敢使些阴谋诡计?”
“瞧,一个只流传在上层集团里的恐怖传说……到那时,你和绘美才算是安全,你也才算是有了‘规则’之内博弈的资本。”
“可惜啊可惜……”
“你从小就不听我的……”
古雅人默默听完母亲的呢喃。
心里暗叹。
或许沉重的过去和悲伤,早已逼疯了这个女人。
她能上位,毕竟是亲手“埋葬”了许多人。
为了保护女儿,强硬地把绘美养成近乎自闭的大家闺秀。
为了阻止儿子,近乎选择了自毁的方式。
她,可能真的很想一死了之吧。
“母亲啊——”
古雅人帮绘里奈撩开了头发上的血痂。
“嗯?”
绘里奈这会眼神也有些涣散了。
“其实,是我赢了啊。”
古雅人露出整理头发的右手,指间握着的,正是绘里奈此前锋利的发簪。
他笑容灿烂。
“你看,即便我一步不退,也可以赢的。”
“选择宽恕还是拯救,这是胜利者才有的从容。”
“而我只想让胜利者也听听,听听‘公平’什么的……”
“你呀……”绘里奈感觉有热流从眼睛里溢出来。
“还真是有够不怕死呢。”
“当然,我可是死过很多次的人了。”
绘里奈头一偏,让头发遮住自己的表情。
小声呜咽起来。
“你果然更喜欢你父亲的礼物吧?”
响亮的擤鼻声。
“我都是个老太婆了,除了你和绘美什么都没有了。”
“等到了那头,你爸爸肯定会埋怨我,当初不肯支持他,现在又没让你俩过上我们期望的生活。”
“也罢——”
“老太婆疯了二十年就攒了这么点棺材本。”
“就拿着‘鸠山’,陪你疯最后一回吧。”
******失踪人口回归线*********
P.S.因为太久了,也忘了当时想要表达什么了,还特地重温了一下自己前面写的。这章喻意估计是有点混乱的,过度将就一下吧。后面进入剧场版《通往天国的倒计时》,魔改剧情,恢复更新。
165 贝尔摩德:有空来喝一杯吗
从母亲家里出来的时候,古雅人恍若隔世。
虽然是如愿获得了母亲的承诺,但他心情却有点复杂。
与母亲详谈一夜,对于未来的计划他得到许多有用的情报,对自己将来的方向也有了更加清晰的感受。
同时,一件不知是好是坏的事情也摆在了他的面前。
昨夜母子二人,敞开心扉,彼此坦诚地交了一些底。
“也不知你跟谁学的,一副不怕死的拼命三郎架势……”
“警察嘛,更何况是一线刑警……”
古雅人解释了一番,却又不知道怎么往下接话。
他总不能说,他是真的不怕死吧?
随着“死亡回归”的次数越来越多,他对致命危险的敏锐度在越发下降。
很多时候,他下意识选择了更直接有效的战斗方式,哪怕为此身受重伤或者丧命。
这一点,在和母亲的战斗中,古雅人也隐隐发觉到了。
毕竟他习惯舍命相搏,但又不可能和名义上的“母亲”真的分出生死,出手习惯狠辣却又强迫自己收敛。
甚是别扭,弄得后半截战斗,他几乎是躲着绘里奈打。
绘里奈身上的伤看着可怕,其实不过就是皮外伤,也就是被古雅人压反的那一刀在右臂上砍得深了些,其他的远不如古雅人伤的重。
也正是从那一刀开始,两人战斗的节奏才猛地变味。
绘里奈翻了个白眼,瞪着儿子:“全国一线警察有四万个,我可没见哪个像你这样跟人换命的打法!”
“呃……”
绘里奈抱怨道:“虽说我是想刺激你在危险的境地认清自己的决心,所以才用了真刀,但你也太离谱了——”
“稍微懂点剑道的人,遇到撩斩的第一反应不是闪躲或者格挡吗?”
“哪有人像你这样一上来就弄个类似‘天地返·舍身击’之类的搏命招数?”
“用现在的年轻人的话,怎么说来着?”
“我刚平A了一下,你直接开大突脸就跟我玩命?”
古雅人被说得哑然,只好低头猛喝茶,掩饰自己的尴尬。
母亲却不打算轻易放过他。
念叨个不停。
“你是真不怕万一没压住刀势,被我一刀砍断颈动脉啊!”
“我发现你的性情变了许多,有冲劲是好事,但你这般怎么看都不像是冲劲的问题,反而是有点儿自毁的倾向。”
面对母亲狐疑的目光,古雅人强行辩解:“您说我倒是轻巧,后来打得兴起,恨不得死在我刀下的架势是怎么回事?”
“我还以为您跟我是仇人,想以死赎罪来着。”
绘里奈沉默片刻。
“唉,年纪大了……总喜欢回忆过去,我时常想起,如果当年我没有藏起来,而是跟你爸爸一起战斗到最后,会不会更好?”
“实在是,你最后的眼神,太像你爸爸了。”
古雅人犹豫了下,还是问出口:“父亲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啊,”绘里奈眼里悠然追忆,“死倔的理想主义者吧。”
“其实那时候我们也知道自己走错了路,如果立志在改变国家,怎么能藏身极道之中呢?”
“忍辱负重是对的,但是藏污纳垢不是。”
“极道中是有义气之辈,那是因为早些年,他们一无所有,除了江湖匪类的义气,什么都没有。”
“如果连‘仁义’‘信义’都做不到,那真是要被资本家们吃干抹净了。”
“可是我们不一样,若是革一国之命,怎能用刺杀这等下作手段?”
“治标不治本的法子最终只能自绝于民众。”
古雅人默不作声地听着,感慨良多。
岛国弹丸之地,战败后也曾想改弦易张,加入红色阵营,可惜他们的“上层”从未有过思想上的觉悟,也没有高屋建瓴的指导方针。
所以轻易被野心家带到了沟里。
说到愤恨处,绘里奈狠狠拍了桌子,引起女儿的嗔怪,又重新给她包扎渗血的绷带。
绘里奈长叹气。
“你说我自毁,倒也没错。”
“那种看到光亮之时却已立身深渊入口的绝望,实在太过摧毁人的意志。”
“我想龙之介那时候,大概也是抱着为理想殉道的心情吧……”
“不过,”绘里奈看了一眼儿子,“我有时又不后悔,若是我没能带着你们兄妹躲起来,也没有今天弥补错误的最后一线机会。”
古雅人迟疑片刻,问道:“您和父亲当年……算了,我直说吧,现在有些人对我有莫名的恶意,我原以为是我在警视厅的做法太不合群,不符合循规蹈矩的潜规则,这么一想,是和父亲当年有关吗?”
“一半对一半吧。”
“这话是什么意思。”
“有些大人物肯定知道当年的事,不管是抱有善意的还是当年留下的残渣,总有一些当年的幸存者登上了高位。”
“他们对你有所关注不足为奇,不过你自己也是个不安份的主儿。”
“好在你的‘激进’在他们看来,没有你父亲那么坚决罢了,左右还是能够坐下来商量商量的。”
“激进?”
“呵,不惜人员伤亡,也要逼出犯人,你知道爆炸案损失了多少钱吗?”
“你表现出来的‘强硬’才是他们打压你的原因,若不是看你还在‘遵守规则’,这会你不是停职反省,而是在东京法院接受审判了。”
古雅人眉梢一挑:“人命,难道不是最大的损失?”
绘里奈冷笑:“死的是谁有时候很重要,有时候又不重要,只是几个无关紧要的平民,或是几个警察的伤亡,上面的老爷们根本不会在意。”
“他们在意的是,会不会影响他们风评和支持率。”
“大桥上放个烟花,你是威风了,可你这副无所顾忌的模样,让那些老爷们怎么坐得住?”
“若是你再这么来几次,办几个大案,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什么?”古雅人政治觉悟确实略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绘里奈不屑道:“你会成为警视厅一块招牌,如果你在刑事方面在干得不错些,日后收敛点狂放的处事——”
“这不妥妥地一个强硬手腕的政客预备上位的节奏?”
古雅人皱眉,明白过来:“您是说,他们以为我故意闹出个大动静,是为了争取民众的注意?是在发出绝不与罪恶妥协的政治宣言?”
“你以为呢?”绘里奈翻了个白眼,“先声夺人、政治作秀、树立口碑、争取民调、资本助力、选区上位。”
“那些老爷们都是这么一步步走过来的,自然对这方面更为敏感,生怕你趟出了个新路子。”
古雅人十分无语:“简直,无聊。”
“但你不能否认,如果你想要做成点什么事,你就必须揣摩一下,椅子上的老爷们想要什么、能得到什么。”
“否则,不关注则已,一旦老爷们投过来目光,你就一步动弹不得。”
古雅人皱眉苦思,仿佛明白了什么。
绘里奈叹了口气,谆谆教导:“过去我放任你闯荡,是因为我本就不看好你的想法。”
“不过既然如今要支持你去做,有些事,是该多教教你了。”
“两件事。”
古雅人一听,坐直了身子:“请母亲指点。”
“第一,你从公安课学来的处事方式得改一改。”
“嗯?”
“不明白?”
绘里奈敲敲桌子,解释道:“太小家子气了!”
“因为公安课本就不应该暴露在众人的视线内,所以他们能威逼利诱就不会站在明面上,做派始终是一副间谍的模样。”
“我理解你从底层一步步爬上来的心态,老实说,我为儿子有这样的能力感到惊讶和骄傲。”
“但你不能用和你的线人打交道的思维,去和‘老板们’相处,否则就是结仇。”
“结仇?他们不想要利益?”
古雅人不解:“我用共同的利益捆绑,阐释利弊,又不是立场分歧,难道他们宁愿损人不利己?”
绘里奈点头:“就是这样。除开立场,老爷们要的是‘体面’。”
“一个例子,谈钱就是俗!”
“可钱谁不爱?”
“老爷们得雅致,所以得是赠礼,是友情,是友好的帮助。”
“手艺人比现代机械好?笑话!那是人家百年传下来的牌子,是友人的相互欣赏,是品位的见证。”
“你不懂,你就融不进那个圈子,因为你不会鉴赏,不会风雅。”
“粗人,老爷们是不屑于打交道的。”
“太直!太白!露骨的东西能放在明面上吗?得含羞带臊、半遮半露,不然怎么体现老爷们的权势?”
“一言而决,让你都不知道错那儿了,这才叫威严。”
古雅人听着古怪。
老太太还挺时髦,这说的是一回事吗?
“所以,”绘里奈呷了口茶,慢悠悠道,“你在警视厅得学会以退为进,大气些,果断选个山头拜拜,最不济也得挨个问候一番。”
“老是孤身在外算怎么回事?”
“放古代,一个将军不融入文官,那是取信君王,可你连武官都不亲近,那叫引颈待戮,功劳越大、死得越快。”
“又不是太监,死抱着皇帝的大腿,武将不搞结党营私,但你也得和自己所处的集团表示表示吧?”
“不然将来功高震主,或是犯了什么错事,可有人替你说话?”
“锦上添花易,落井下石更易。”
古雅人咧嘴:“您真是越说越远了。”
“怎么,觉得老太婆危言耸听、食古不化?”
绘里奈端起茶杯,不满道:“你如今在警视厅不就是这个境地?”
“专挑大案下手,怎么着,寻常案子显不出你能耐?”
“说你是将军,倒也抬举了,不过就是个曲部,偏将都算不得,需要你来操心东京安危?”
“知道你十系要打响名头,可没看人人都想把你推出去当个靶子树起来?”
“你抗命要封锁消息,是在基层警察面前刷脸了,你的上官们落了什么好处?”
“显得他们多愚蠢、多畏缩?”
绘里奈叹息:“儿子,这官场上的事儿,怎么没见你调查情报时那八面玲珑的劲儿呢?”
见古雅人面带思索,知道他是听进去了。
绘里奈也不多说。
嗞嗞地喝茶。
半晌。
古雅人似有所得,抬起头问道:“那第二件事呢?”
“这第二,有些事你也得表个态了。”
“嗯?什么事?”
老太太笑得像是偷了鸡的黄鼠狼:“我听说,你和梨花儿好上了?”
古雅人冷汗唰得下来,竟结巴了起来。
“哪里的话,这怎么,您是说?”
“哈哈!别藏了!我听说你们都已经填表了,还有了个女儿,是不是?”
老太太期待地望着儿子:“什么时候让我看看孙女儿啊!”
“这、这,唉,那是……怎么和您说呢?”
“不知道怎么说就别说了,”绘里奈小手一挥,意气风发,“哪天带回来就好,我看梨花儿这闺女也是好久了,念的紧,终于成了自家闺女了!”
古雅人冷汗涔涔,试探道:“我要是和您说,都是假的呢?”
“嗯?”
老太太浓重的鼻音转了几个声调。
“我可告诉你,想玩可以,别辜负梨花儿,藤原家可不是让你耍着玩的,更何况你俩本来就有婚约。”
“什、什么?!”
古雅人惊得一下子站起来:“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不知道?”
“咦,梨花儿那闺女没告诉你?”老太太奇怪地看了儿子一眼。
一拍脑袋。
“瞧我,给忘了,你到底发生了什么,竟然弄得失了忆,看样子忘得还不少。”
“失忆的事先等会说,婚约怎么回事?!”
一贯冷静的古雅人也有些麻了。
为了给明美变成的“灰原萤”一个合法身份,他迫不得已“假结婚”。
他对藤原梨花的心思多少有所察觉,可确实找不到合适且能够信任的人。
起码藤原梨花本身就是公安的,将来万一出了纰漏,她也能帮衬着遮掩。
本来对于女生来说,假结婚就是很过分的事了。
如果原本就有婚约,还闹这么一出,就更交待不过去了,总不能将来说一句“不是说好假的吗”就能蒙混过去的。
可是,藤原梨花为什么会答应呢?
难道是想假戏真做?
古雅人想了想藤原梨花冷淡的性子,又觉着不像是那么心机的女人。
他多少猜到一点藤原梨花真实的性格,冷淡的外表下,其实很是怕生,非常容易害羞,所以摆出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
古雅人忍不住捂住脑袋。
看样子便宜老妈和藤原梨花关系还挺不错的。
这个人精老妈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万一被发现了,刚有所缓和的母子关系,怕不是当场“逆子当诛”!
绘里奈见儿子模样古怪,似有深意地提点了一句。
“藤原家也是政医两界不容忽视的力量,你可别作出丢人的事,这可是关系到不久将来,藤原家会以怎样的态度对你。”
“我能问一下,您知道藤原家有几个女儿吗?”
“梨花儿可是家主的女儿,嫡系唯一一个女娃娃。”老太太也品出味儿来了,暗含警告道,“你可得头脑醒目些,人家放弃外交部门的轻松路子,选择跟你从公安课打拼。”
“雅人,你最好别做出让你母亲我为难的事。”
古雅人摆摆手:“不是您想的那样,不过您说得对,这事是得好好思量。”
“听您这么一说,里面应该是还有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等我弄清了再和您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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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
一晚上接收大量信息的古雅人头疼地揉了揉额角。
正思索怎么调整卧底的工作方向。
嗡。
内兜里手机轻轻震了一下。
走到暗处无人的地方,掏出黑色手机,屏幕上是条短信。
【有空一起喝一杯吗?——Vermouth
古雅人皱眉。
这女人又要做什么?
尽管有过肌肤之亲,但那更像是一种结盟的仪式。
两人的盟友身份就像现代的男女关系,不是发生关系就一定是死心塌地,不过是证明有所联系罢了,脆弱到天一亮其实就看各自心意了。
古雅人可不认为贝尔摩德是个会把男女关系看得很重的女人。
手指敲打。
【没空,有事说事。——Scorpio】
嗡。
那边很快回信。
【真是绝情的男人喔,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吗~——Vermouth】
短信后面还缀了两个可爱的爱心,像是花季少女向心仪对象撒娇的口气,甜甜腻腻又娇憨可人。
不对劲!
大不对劲!
事出反常必有妖!
古雅人一时间没想好怎么应对,也不想花时间精力和贝尔摩德慢慢试探,索性收起手机,不回了。
先回趟警视厅,整理一下思绪。
没走几分钟,似乎是看他没有理会的意思。
嗡。
手机又轻震。
【来请你喝一杯甜美的雪莉酒如何?——Vermouth】
古雅人瞳孔一缩。
手指飞快打字,又删除,想拨电话,又停下来。
沉吟了片刻,编辑一条短讯。
【地点。——Scorpio】
嗡。
贝尔摩德秒回。
【老地方,等你呦,My
beloved
boy——Vermouth】
【三十分钟。——Scorpio】
合起手机,古雅人面沉如水。
驻足片刻,还是走到街头拦了辆出租车。
酒店套房。
贝尔摩德瞄了一眼手机,满意地露出笑容,继续对着镜子细细化妆。
厚重的窗帘挡住了所有的阳光。
昏暗的房间里,她开着小台灯,仔仔细细蘸着暗紫色的唇膏。
抿着性感的嘴唇。
“啵儿~”
贝尔摩德满意地照了照。
站起身。
黑色镂空蕾丝的薄纱笼在身上,窈窕的身段若隐若现,黑纱上的花瓣遮住了那些肌肤上的弹痕和浅浅的伤疤。
雪亮的肤色被映衬得荧光幽幽。
贝尔摩德站在全身镜前,拧了拧腰身,双手抚过自己的躯体。
似乎是指尖在肌肤上触碰到了一些凹凸不平的疤痕,她微微蹙眉,俏脸忧愁。
顶级演员的气场令她散发出忧郁的气息,仿佛从惑人心魄的妖精变成了多愁善感的贵女。
似乎见到了镜子里自己的模样。
贝尔摩德挑挑眉,扬起好看的笑容。
“我开始有点喜欢你了……”
她拿着昂贵的唇膏在镜子上涂抹。
S—C—O—R—P—I—O
一笔一画的英文下面,又写了龙飞凤舞的花体字,组成另一个名字。
Sherry。
“你还会带给我什么样的惊喜呢,真是期待呀!”
啪。
素手拧断了唇膏。慢慢张开手掌。
任由断掉的唇膏落在地毯上。
“X-Variable。”
166 贝尔摩德的美人计?
嘀。
酒店顶楼套房的房被刷开。
贝尔摩德侧脸看去,轻笑道:“呦,挺有本事的嘛。”
“连这家高档酒店的顶级套房都打得开吗?”
古雅人反身关好门,收起黑色的小磁卡。
“就当是我个人谋生的一点小手段吧。”
咔哒。
反锁好门。
古雅人才打量起贝尔摩德。
头上扎了个纯墨绿色的方巾发结,把银咖啡色的大波浪束成了高高的马尾。
看上去似乎是用了什么染发剂。
色彩的比对特别瞩目。
身上穿着非常贴身的黑色束腰连体裙,把贝尔摩德的身段勾勒得异常突出。
纤细得好像要断掉的肩带,斜斜地挂在雪白的肩膀,衬得精致的锁骨娇俏可人。
松松垮垮的领口,露出大片圆滚滚的滑腻雪缎,似云团,似棉花糖。
贝尔摩德就这么放松地窝在沙发里,美腿交错架在书桌。
光滑细腻的小脚丫踩着桌面,一蹬一蹬。
屈膝,伸直,再弯曲。
以至于胸前那嘟嘟囔囔的厚重挤在她的膝盖,压出讶异的弧度,仿佛软肉都要溢出来。
偏偏那黑裙的裙摆短的惊人,堪堪包住浑圆的翘臀。
饱满的部分随着沙发的摇晃,荡漾出好看的波纹。
贝尔摩德毫不介意地向古雅人展示她那没有一丝赘肉的细腿。
大腿紧致,小腿纤细。
又长又直,骨肉匀停。
正是女人们羡慕坏的美丽腿型。
古雅人搞不清这女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这不妨碍他大大方方地欣赏眼前的美景。
美丽,是超乎理性的。
无关男人的审美喜好,美好的事物总有令人向往的共同之处。
“你这是在模仿奥黛丽赫本?”
贝尔摩德丝毫没有被拿来和别的女神比较的羞恼,反而顺势摆了个抽烟的姿势。
正是赫本经典的优雅造型。
“我难道比不上她吗?”
古雅人拉过一张椅子坐下,手撑下巴。
认真评价道:“老实说,美多了。”
“甚至让我有种担心。”
“喔?”
“这么美丽的画面,竟然任凭我一个人欣赏,我开始担心等会你要和我说什么为难的事情了。”
贝尔摩德被古雅人委婉的恭维哄得眼角弯弯。
她眯着眼笑,像极了一只慵懒的野猫。
优雅,又野性十足。
“一段时间不见,你倒是会说话了许多。”
快乐地哼着小调,意有所指道:“看来你最近没少哄你家那位小小姐呀。”
古雅人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你看起来心情不错?看来要么有好事发生,要么你笃定能在我身上好好敲一笔好买卖了?”
“还不错,要来一根嘛?”
“不了,”古雅人摆摆手,“吃人嘴短,还是说说你的事吧。”
贝尔摩德不以为意,美美吸了一口。
暗紫色的妖艳唇瓣轻轻吐一口烟气到古雅人脸上。
俏脸含笑,眼波流转。
笑嗔道:“真是不解风情的木头,好歹我们也是有过肌肤之亲的亲密友人,何必这么见外呢?”
她在“亲密”这个词上咬重音,想看看古雅人的反应。
古雅人一本正经道:“饶了我吧,别告诉我千面魔女是那种和男人欢度一夜就死心塌地的纯情少女。”
“如果说,我是呢?”
“那也不错,起码对我来说,简直是血赚不赔的好生意。”
“生意?”
贝尔摩德笑容敛去几分,不满地哼道:“就算我对你的‘服务’还算满意,你这样的形容也让我很不开心。”
“彼此彼此。”
古雅人皮笑肉不笑,对贝尔摩德用“服务”来暗讽自己,表现得针锋相对。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贝尔摩德露出的大腿。
这么仔细一看,发现了些许不同。
昏暗的灯光有利于营造暧昧的氛围,但也遮住了一些细节。
和贝尔摩德有过深入交流的古雅人,当然知道贝尔摩德身上是有些伤痕的。
身为组织战斗序列的主力,贝尔摩德自然不可能像是坐不垂堂的千金大小姐那样娇嫩。
虽然保养得当,肌肤雪白滑腻,战斗过的伤痕几乎细不可见,但只要抚上去,还是能摸到像是叶子脉络一般的疤痕纹路。
只不过,淡到与肤色无异。
也就是贝尔摩德雪肌更胜冷白皮,才能看出一点点异样。
这次伤疤明显又淡了一些,到了几乎肉眼不可见的地步。
枪伤、刀痕,这些疤痕都彰显着组织战斗人员经历过的一场场生死搏杀,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
像是琴酒。
脱去大衣,就能看到一身狰狞疤痕和精壮的肌肉,和他长发飘飘的文艺风男神,简直两个画风。
贝尔摩德自是不例外。
但能从浅淡的疤纹看出,她是花了大力气祛疤的,这么做的理由也很好理解——
作为时常需要易容接近目标的千面魔女,伤疤是会暴露身份的。
贝尔摩德不可能留下这么明显的破绽。
但是,要想祛除到这么精致的地步,世界上任何一个美容公司也不敢打包票。
说不准她就用了一些组织科研所的黑科技成果。
古雅人心里默默记下这个细节——
看样子,贝尔摩德虽然厌恶A药,但对于不老的容颜和美貌这件事,并没有她日常表现出来的那么抗拒。
这个信息给了古雅人不少猜测。
或许,贝尔摩德只是因为A药对她造成了某些不可逆的伤害,她才会那么仇恨A药和开发A药的宫野一家。
如果仅仅是维持住体征,不老的话,想必她不会这么仇恨。
古雅人对贝尔摩德和宫野一家的恩怨有了些许猜测,很可能她们之间还发生了另外的事情。
最重要的一点,除了工藤新一这个例外。
服用A药没有死亡的样本,一个是宫野志保,一个是赤井玛丽。
赤井玛丽不仅是宫野志保的大姨,更是打破宫野志保对A药服用年龄的猜测。
少有的样本里出现了两个亲戚关系的人,很难说她们的血缘和A药没有关联。
贝尔摩德这个疑似服用过A药的神秘人物,情况与宫野志保、工藤新一又不同——
再怎么看,她也不像是未发育成熟的青少年时期服用的A药。
反而和赤井玛丽的情况类似,有可能是青年到中年这个年龄区间服用了A药。
这么一对比,要说她跟赤井玛丽、宫野爱琳娜姐妹俩没点纠扯,那才是奇怪。
“说吧,急着叫我来,总不至于和我讨论什么服不服务的事吧?”
古雅人躺在沙发,双手一搭,盯着贝尔摩德。
“如果我说,我就是想单纯地回味一下那天晚上的美好回忆呢?”
“嘁。”
古雅人不屑地冷笑:“你在短讯里可不是这么说的。”
贝尔摩德唇角一抿,笑道:“啊啦,涉及那只小猫咪就这么让你紧张吗?”
她毫无顾忌地翻身,露出大片春光。
跨坐在古雅人身上。
咬着唇。
伸手解掉头上的方巾发结,扔在古雅人脸上,遮住他的眼睛。
古雅人眉头一皱。
这才发现,那不是什么墨绿色方巾。
而是折成蝴蝶结的女士内裤。
伸手一甩。
“贝尔摩德!你搞什么?!”
“嘘——”
贝尔摩德小手轻轻按住古雅人的胸膛。
娇憨地甩甩头发,让发丝抖动柔顺,扫在古雅人脸上。
痒痒的。
贝尔摩德目光灼灼。
“你,就真的一点不动心吗?”
“难道,我不比那只小猫咪要好?”
“别开玩笑了!”
古雅人一挺腰,把贝尔摩德掀翻在沙发上,起身就要走。
“呵呵。”
贝尔摩德冷笑两声:“还真是绝情的男人。”
“你的反应让我很不满意。”
“我管你——”
咔哒。
保险打开的声音。
小巧的女士手枪,枪口顶住古雅人的后腰。
“surprise~”
在古雅人耳边吹口气,贝尔摩德得意地轻笑。
“美丽的事物总是危险的,不是吗?”
“或许,那只小猫咪比你想象地要野性呢?”
古雅人身子一僵,缓缓转身。
“你叫我来,就是为了玩这种无聊的把戏吗?”
贝尔摩德好奇道:“你是真的不怕死,还是觉得我不会开枪?”
古雅人当然不会告诉她自己的依仗是什么。
死亡,对于他来说,已经逐渐没了实感。
“最后给你一次组织语言的机会。”
“你又在谋划什么,跟雪莉有什么关系。”
“如果不说的话,那就别说了,我没空和你玩这种小孩子的过家家游戏。”
古雅人的眼神逐渐变冷,危险的气息散发出来。
“OK、OK!”
贝尔摩德举着手,无所谓地把手枪丢掉到一边,给自己点上一根烟。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之前约好的事,我帮你办好了。”
“小猫咪领到了自己在组织里的第一个战斗任务,啧,她可是兴奋得很呐。”
古雅人蹙眉:“就这?”
“嗯?”
“早就说好的事,你让我跑来?”古雅人不耐烦道,“不知道我现在身上聚集很多人的目光吗?”
“如果让人发现我和你频繁接触,你是想让组织曝光在警视厅眼皮底下?”
说着说着,古雅人一顿。
突然问道:“你这次又是用什么身份?”
贝尔摩德漫不经心道:“还能用什么身份,我能合法入境日本的身份不多,最方便的当然是克莉丝·温亚德……”
“狗屎!”
古雅人恨恨骂了一句。
整理领带就要走。
贝尔摩德冷着脸:“你就这么不待见我?”
“你有没有搞错!!”
长期高压的神经终于要崩断。
古雅人发飙道:“你用一个世界闻名的大明星的身份潜入日本,还这么大摇大摆地约我见面,你当别人都是瞎子吗?!!”
“有什么关系,大明星也是要度假的嘛。”
“你想死别他妈带上我!!”
“现在警视厅、公安、财团的人都在盯着我!”
“你用这么一个鼎鼎大名的身份和我见面,是嫌还不够乱,还要加上FBI和CIA吗!!”
“我可是个神秘主义者,可不会那么容易被人摸到老巢……”贝尔摩德漫不经心地偏头吐烟。
“别把别人当傻子!!!”
“为了出名赚钱的狗仔有时候比CIA那帮间谍都要厉害!!”
“玛德,我为什么要信你的鬼话,来这里!!!”
古雅人咆哮完就要摔门而去。
叮叮叮。
怀中的手机响了。
古雅人一顿,看了看号码,又看看贝尔摩德。
贝尔摩德挑了挑眉,毫不顾忌地吐着烟圈,丝毫没有回避的意思。
古雅人犹豫片刻,还是接通。
“喂?是我。”
“我在别人的地盘,简略说。”
“好,今晚我会准时到的,我从东京过去,需要点时间。”
“好了!见面再说!”
古雅人不客气地挂掉电话。
这才发现贝尔摩德已经像条美人蛇一样缠住他,双臂搂住他的脖子,眼睛弯弯,言笑晏晏。
“有事?”
“管好你自己的麻烦吧。”古雅人朝紧紧拉上的厚重窗帘那儿看了一眼,“你周围盯着的麻烦不会比我少。”
“怎么,你这是在担心我?”
“还是你自己怕了?”
“我印象中的天蝎宫,可不是这么没种的男人~”
“呵,希望你被FBI那帮鬣狗撕咬住尾巴的时候,也能这么有精神。”
“那就不劳烦天蝎宫大人操心啦~”贝尔摩德眼波流转,娇媚一笑,“不过,今晚真的不留下来吗?”
古雅人一把推开贝尔摩德,咬着牙低吼——
“最近……不,无论何时、何地,在我主动联系你之前——”
“别、来、找、我!!!”
说罢,转身就走。
经过全身镜,古雅人扫了一眼镜子上的唇膏画的字体,头也不回地离开。
“嗨,你的礼物还没拿呢~”
贝尔摩德捏着墨绿色的内裤,挥舞着,一脸调皮的笑容。
回应她的是嘭的一声关门声。
贝尔摩德伸手抹了抹唇膏,紫黑色的污渍黏在手指尖,像极了干涸的血迹。
她低低笑了起来。
“真有意思啊,我很期待你再遇到那只小猫咪时,是什么样的喜剧~”
“宫野志保——”
“你可真是个——”
“小、傻、瓜、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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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最近确实有些变故,多说无益,之后有空再解释吧,还望各位海涵。无以为报,夫唯更新聊表心意。能给大家消磨个时间便足矣,不爽了也欢迎骂我,还请支持正版,对我真的有很大帮助。再次拜谢……
167 血染双子星大楼,第一嫌疑人?
离开贝尔摩德的房间,古雅人没急着走出酒店。
乔装一番,避开诸多摄像头,混进清洁间,偷了一套保洁人员的工作服。
推着清洁车,从容地行走在各楼层。
终于等到一个客人从房间出来,关门离开后。
古雅人推着车假装不经意路过。
等走过走廊尽头,确定客人从电梯下去,他才推着车施施然回到那个房门前,用黑磁卡划开门。
伪装成清理房间的样子,正大光明地进去。
迅速抓了一身衣服藏在保洁车内部,在桌面上放了几张钞票。
推着车出门,到走廊摄像头下,似模似样地倒了倒垃圾桶,再淡然地关好门。
一路推车到清洁间,迅速归还东西,拿出“买”来的衣服,换好。
几分钟快速给自己弄了个造型,脸部化了妆,弄了些阴影调整五官的间距。
看上去活脱脱变了个人。
等古雅人变装成了商界精英的模样,按电梯下楼——
叮!
电梯被人伸手按住。
古雅人脸色不变:“几位,这是下去的电梯。”
“我知道!”
几个壮汉蜂拥而至,挤进电梯。
瞬间空间拥挤了起来。
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喘着气:“不过,我们要征用一下!没意见吧?”
几个壮汉齐齐盯着古雅人,发出浓重的鼻音。
“没问题、没问题,我一向善解人意。”
古雅人举着手,一副不想惹事的文弱模样。
余光隐晦地扫过那些壮汉鼓鼓囊囊的腰间。
“good,那就请这位先生自己下楼梯吧!”
“可是,这可是10楼,我可以等下一班……”
古雅人假意想争辩几句,几个壮汉凶恶的一瞪,他好似“怂了”,缩起脖子。
“好的、好的,走走楼梯有利于身心健康。”
他还在嘟囔,壮汉毫不客气地把他丢出电梯。
“GO、GO、GO!”
壮汉着急地按着按钮。
古雅人故意脚步趔趄,差点要摔倒,趁着电梯门快要关上,愤愤朝着壮汉们竖个中指,赶紧跑向楼梯。
电梯门关上。
一个队员迟疑道:“头儿,刚刚那个男的……”
为首的壮汉已经平复呼吸,头也不回,死死盯着电梯数字:“那就是个普通的白领。”
“瞧他那嫌弃汗味的眼神,做作、胆小,就是个软蛋——”
“八成是什么律师、经纪人什么的资本家走狗,不用管他!”
“F、U、C、K!这次绝不能让那娘们跑了!”
“通知楼梯的兄弟们一定要守好位置!”
“明白,头儿!”
楼梯里慢慢下楼的古雅人“惊恐”地避让一群龙精虎猛的汉子。
壮汉们扫了他的一眼,也没多关注,显然已经得到了耳机里的指令。
知道他就是个无关紧要的路人。
古雅人等人都过去,飞速冲下楼,到一楼再装成心有余悸的样子,跌跌撞撞咒骂几句。
到门口招了辆停着的出租车,混入车流中。
(连口音都懒得掩饰,这么糙的活儿不像是CIA,FBI真是越来越肆无忌惮的,真就来自己后花园逛街了。)
(这样能抓到贝尔摩德那女人才怪了。)
(不过也好,他们越是高调,反而越能帮我吸引注意力。)
古雅人在车上沉思。
司机瞄了两眼后视镜:“老板,去哪里?”
“西摩多市常磐集团。”
司机面色为难:“老板,那恐怕有点远……”
古雅人扫一眼就明白司机什么意思。
“放心,钱不会少你的,计价之外给你补回趟的钱,回来能不能拉到客看你运气,我不会举报的。”
“好咧!”
司机的语气明显轻快许多。
古雅人又陷入思考,那个议员大木岩松约他晚上见面会有什么事呢?
-------------------------------------
几个壮汉围在房门前,悄悄打开手枪保险。
为首的队长比起战术手势。
一。
二。
三!
咣!
撞门进去翻滚,后排持枪冲进去,枪口封锁视界。
“FBI!贝尔摩德,你涉嫌……”
房间空无一人。
队长看着全身镜上“雪莉”、“天蝎宫”两个单词,狠狠捶墙。
“s、h、i、t!”
“又给她跑了!!”
“喂,封锁A队,有没有看到人出去?”
一楼大厅处正在和酒店安保对峙的FBI按住耳机。
滋滋。
“队长,这里封锁A队,没有人外出,重复,没有人外出,所有人都在大厅被我们拦下来了。”
“不过队长,我们有点小麻烦,酒店这边……”
“闭嘴!那种事你想办法搞定!”
队长暴怒打断队员的话,狠狠给自己脑袋来了几个巴掌,强迫自己冷静。
一楼大厅的队员望了望反包围他们的一圈酒店保安,咽了咽口水。
面对这么多真枪实弹指着自己的安保力量,即便他身为FBI也有点心慌。
这酒店,瞅着背景不像咱能随便招惹的啊……
不是说日本禁枪吗,这家酒店?
队员用力吞了口唾沫,讪笑道:“我们可能是有点误会,我们是FBI……”
大堂经理脸色铁青,涨红了脖子,用一口流利的英文吼道:“我不管你们是FBI还是CIA,今天就是USMC(海军陆战队)来了!也没人能阻拦我的客人!!!”
“听清楚——是、没、有、人!!!”
“A-n-y-b-a-d-y!!!”
“现在、立刻、马上,滚出这里!”
“这是私人产业!否则我就要让安保捍卫我们的权利!!”
咔咔咔咔咔咔。
面对十几支上膛的枪口,这位FBI的队员也禁不住心慌起来。
他举起手:“well、well,请不要激动,让我们好好谈谈!”
楼上的队长思考中突然灵光一闪:“封锁A队!有没有注意我之前说过走楼梯的男人?”
大厅的队员心不在焉道:“Oh,my
god!头儿你不是说过不用管他吗,现在是说那个的时候吗……”
“回答我!!他人呢!!”
队长表情像是要吃人,他突然意识到个问题。
“走、走了啊,因为你说过,所以我们没人拦他……”
“F-U-C-K!!F-U-C-K!!”
“蠢货!傻蛋!脑子装满炸鸡的废物!!”
“用你被僵尸吸过脑壳的大脑想一想!!你他妈楼梯极速行进是多长时间?!”
队员被骂得一懵,耳朵都要炸掉,忍不住摘下耳机,侧头离远一点。
“一分钟?或许再多十五秒?头儿,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这边真的……”
队长在无线电频道怒吼:“白痴!蠢货!你都要一分多,在我通知你,到你看到那个小白脸出门的时候,有一分钟吗?!!”
“这是正常的一个办公室软脚虾该有的下楼速度吗?!!”
“啊!这!”
“蠢货,知道有问题还不快追!!”
“可是——”
砰!
酒店经理终于忍不住怒火。
这里的客户非富即贵,大厅被拦住的人越来越多,一个两个是能摆平,可一口气得罪这么多客户,就算酒店背后的老板能搞定,自己的小命也没了。
他示意安保放枪威慑。
队员身后的FBI们如临大敌,一个个开了保险,持枪对峙。
“F-U-C-K!F-U-C-K!”
“都别冲动!别开枪!!”
队员额角冷汗如瀑布,他深知这么近的距离,一旦枪战,死伤绝对惨重,FBI在日本境内无授权地酿造这么一个大案。
哪怕手续什么的可以后补,也绝对会吸引全世界的目光。
这可是挑衅一个国家的主权尊严。
哪怕日本政府会和白宫的老爷们交涉,他们这些人活下来也不会有好下场。
队长听到耳机里的枪声,终于反应过来事态不对。
“蠢货!谁开的枪!怎么回事!”
“头儿,我想我们低估了这里的背景了。”
“该死!在那等我!我马上下来!!”
-------------------------------------
且不提FBI那边的鸡飞狗跳,古雅人在车上闭目养神。
仔细思考这几天得来的情报。
第一,鸠山家确定会给他一些助力,但不确定来自何方,什么时候。
也就是说,除了鸠山绘里奈明确告知他的警视厅高官,其他助力并不受他掌控。
目前的好处也就是,在警视厅内的上层消息他会更灵通,起码不会两眼一抹黑,没人支持了。
短期内看不到什么成效。
第二,他现在处理的案件,不光有警视厅的阻力还有来自财团、政客的暗中阻挠。
理由很简单。
财团不想他深挖陈年旧事,谁也不知道倒了一个外来资本,会不会牵扯出财团们的黑历史。
从财阀到财团的转变,那些家族屁股底下就没有干净的。
谁也不想惹一身骚。
而政界的力量则可能是古雅人和鸠山家的接触,让他们意识到左翼、亲华之类的政界声音想要冒头的迹象。
政见不合的政敌自然不会看着鸠山压的宝崛起。
在老爷们的眼里,古雅人不算什么,做出再多成绩也就是鸠山家推到前台的棋子。
古雅人手指无意识在敲打车座。
想要脱身腹背受敌的局面也不难,就是动用的关系要隐蔽,方法要婉转,不被人察觉,这才是麻烦的地方。
财团们目前只是顾虑,阻挠古雅人的意志并不坚定,仅限于添乱的地步。
想让资本家松口,那就只有更多更大的肥肉。
或许,南盛集团倒下后分割的利益,会是个不错的突破口……
别忘了,南盛集团手里还握着世田谷区高铁建设的工程,这里面涉及一系列地产、抵押、建材等等权益。
再加上南盛集团的体量,就算是铃木集团也不容忽视这块肥肉的可口程度。
如果古雅人能运作得当,未必不能借着东风,获得一些财团的支持。
毕竟案件告破,这些东西很可能被列为证据或是保全的财产,怎么解禁很大程度要法院、警视厅等执法部门来决定。
这里面又涉及到分肉的东西,又可以为古雅人争取政界力量增添砝码。
第三,组织那边贝尔摩德是暂时与他结成了同盟,但她对宫野一家的心思简直毫不掩饰。
宫野志保被她设计划归到手下。
这个女人绝对不是抱着什么“一笑泯恩仇”的心思。
古雅人了解贝尔摩德的“恶趣味”,这个神秘主义者的女人,说不准哪天就送他个“大炸弹”。
这是个必须解除的隐患,但是她叫我去见面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难道就是单纯诱惑一下,看看我的立场?
不可能。
这么简单的答案。
再怎么同盟,我也不可能站在她那边去干掉志保。
那么,是故作疑阵?
还是想误导志保,让她误会我和贝尔摩德的关系?
不怪古雅人深思。
贝尔摩德可不是什么纯情小白兔。
如果真的可以让宫野志保与古雅人反目成仇,她绝对很乐意当着雪莉的面,来一场妇の目前犯.AVI。
但是古雅人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贝尔摩德的谋划不会这么肤浅,而且志保并不知道古雅人“天蝎宫”的身份。
天蝎宫这个代号,事关BOSS一个重要的谋划,在组织内部都是极高的保密级别,只有极少数绝对不是卧底的人才能知道。
贝尔摩德就算再得宠爱、再乱来,BOSS也不会允许她因为报复就把天蝎宫的身份透露出去。
那么,志保暂时不知道我的身份,也不知道明美被我救走的情况下,贝尔摩德会让她干什么呢?
正当古雅人陷入思考。
车子一晃,停了。
“老板,你看,这个已经到了,车费的话……”司机等了一会,见古雅人没开口,只好讪笑出声,打断古雅人的思考。
古雅人下意识从怀里掏出钱包,数了数,递给司机几张福泽谕吉。
“谢谢、谢谢,谢谢老板……”
司机连声感谢,赶忙递上小票和名片。
“您辛苦了,感谢您乘坐,以后如果有需要,您可以随时招呼我。”
点点头,不置可否。
古雅人下车,仰头望着双子星大楼。
整理下服装,迈步走入大楼。
“您好,这里是常磐集团,我们明天才会举办大楼开业仪式,请问您有什么……”
不等前台小姐说完,古雅人递过去一张黑卡。
前台小姐吃了一惊,认出这是自家集团的第二高等的贵宾卡,验证后,赶忙恭敬递回去,为古雅人引路。
笑容都变得真挚亲切了许多。
“请问贵宾您有何要务呢?”
“我和大木议员约好的。”
“啊,您是古先生吧,大木议员在B栋67楼等您。”
古雅人颔首,示意前台小姐领路。
前台小姐一边和同事交接好,一边领着古雅人上电梯。
电梯间,这个年轻的女孩背对古雅人,只敢借助电梯墙壁的反光偷偷打量古雅人。
大木议员才红卡,这个年轻帅气的男人居然已经是黑卡了。
比起大木议员,这样年少有为的帅气青年一定是哪个大家族的贵公子。
想起自己晚上熬夜看得少女漫画,前台小姐不禁感觉脸颊微微发烫,忍不住幻想起来。
悄悄地收腰、挺胸,略略撅起翘臀,忍着腰酸,故意凸显自己的身材……
古雅人自然没心思注意年轻女孩的小幻想。
他正在回忆大木议员的资料。
西摩多市议员,大木岩松。
之前曾是力主西摩多市大建设的议员之一,提案中选定的设计者就是森谷帝二。
但是因为古雅人令森谷帝二身败名裂,导致政敌借此机会,一举推翻了大木议员等人的提案。
大木议员现在处于失势的边缘地带。
(啧。)
古雅人心里感叹。
(不愧是政客,连断了自己晋升机会的“敌人”都能合作。)
没错,这次主动联系古雅人寻求合作的正是大木议员本人。
(看来,能当上市议员的大木岩松也不全是废物,那副酗酒无能的颓废模样,大概也是装出来欺骗政敌的吧?)
叮。
电梯到了45层。
“古先生,请这边换乘。”
古雅人跟着前台小姐换乘电梯,继续上升至67层,一路走向大木岩松的房间。
前台小姐见古雅人没什么表示,心头略有失望,但也不觉得意外。
微微躬身。
“这就是大木议员的房间了,有事您可以致电前台总机。”
“嗯。”
古雅人上前敲敲门。
咚咚。
无人应答。
咚咚。
安静。
古雅人皱眉。
“等等,你先别走。”叫回前台小姐,“你有钥匙吗?”
“啊?这不太好吧?毕竟这是大木议员私人暂住的地方……”
前台小姐有些为难。
古雅人示意她叫门。
咚咚咚。
“大木议员、大木议员,您睡了吗?”
咚咚咚。
“和您约好的古先生已经到了,您在里面吗,大木议员?”
久未应答。
前台小姐赶忙躬身道歉:“不好意思古先生,可能是大木议员有事出去了,要不您在……”
“开门!”
“啊?”
“我说开门!”
古雅人一声厉喝,前台小姐吓得一抖,下意识掏出磁卡。
可是又犹豫起来。
“您这样突然进去不太……”
古雅人哪儿听她啰嗦,一把抢过,刷了门禁,猛地一推。
前台小姐焦急地想要拦住再劝说,被古雅人的力量一带,也跟着进去了。
搭眼一看。
触目惊心的血迹映入眼帘。
“啊!!!!”
一声尖叫,前台小姐毫无心理准备地面对这冲击,直接昏死过去。
古雅人脸色难看地戴上手套,摸了摸靠在衣橱柜的大木岩松脖子。
“没脉搏了,死了至少一小时……”
168 不存在的司机,无人证明的不在场证明
作为新晋的搜查一课十系系长,古雅人对搜查一课同事们的工作方式再清楚不过。
凶杀案现场的第一发现人,同时还是与被害人约好见面的相关人。
无疑是命案第一嫌疑人。
尤其是,死者大木岩松死亡时间仅一个小时,更加重了古雅人的嫌疑。
令他心情沉重的是,今晚的见面本就属于不能公开的秘密。
但一个市议员被杀,影响有多恶劣?
媒体绝对会无孔不入地打探内幕消息。
这意味着古雅人更不可能和警视厅来查案的同事透露今晚的细节。
洗清自己嫌疑的方法更少了。
古雅人必须在不暴露今天行踪的情况下,给命案一个交代,最好的办法就是找到凶手。
这是非破不可的命案。
大木岩松可以死,但必须是死于私人恩怨,不能和古雅人有任何关联。
警界新星、鸠山家族推出的排面,古雅人本身与政界的关系就错综复杂。
一旦大木岩松的死与之挂钩,很容易变成疑似清除政敌的丑闻!
西摩多市的高官政客们不会允许有人用非常规手段破坏他们的“游戏规则”,哪怕大木岩松已经是个边缘人。
但,凶杀是不允许的,是对政客们的挑衅。
“喂?系长,这么晚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今晚是你值班吗高木?”
“啊哈哈,其实不是啦,主要是我没什么事……然后那个,哎,就是吧,我看佐藤警官哪里……”
“你和美和子的事以后再说,”古雅人沉声道,“你在三系实在太好了,目暮警部在吗?”
“啊,我不是……嗯?您找目暮警部?他在,我立刻给您找!”
高木被戳中心思本来还不好意思,一听古雅人声音严肃,立刻意识到有事发生,顾不得害羞,马上去找目暮警部。
“喂,我是目暮,古老弟,发生什么事了?”
“我在西摩多市双子星大楼B栋67层,这里有命案发生。”
“这事?你在的话直接出警就好了,干嘛非要打到办公室,而且那里也不归我们管吧……”
目暮警部还在疑惑,说着说着突然回过味来,猛的一惊!
“等等!该不会……”
“没错。”
古雅人打破目暮最后一丝幻想。
“我是第一发现人,而且,正是死者大木岩松今晚约见的人。更麻烦的是,他是个议员,死亡时间也就一小时……”
古雅人三言两语说清情况。
目暮警部已经完全明白事态的严重性,也明白古雅人为什么不直接报警而是从办公室电话接入。
这种大新闻,底下接线员把报警电话转接给搜查一课后,绝对会将消息卖出去。
而类似敏感案件,对警视厅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封锁消息,泄露之后的舆论压力是他们很难承受的。
因为你不知道那些媒体的报道里,哪些是为求销量杜撰的八卦,哪些是上层控制的喉舌,在推波助澜,向警视厅施压。
“我明白了。”
目暮警部认真起来。
“不过,这一点不影响你的嫌疑。古老弟,规矩你也懂。我希望在我们过去之前,你不要擅自行动。”
“否则,我们就要公事公办了。”
古雅人很清楚目暮警部是警视厅少有的讲规矩的警部,有他接手,古雅人多少能松口气。
至少不用担心自己会被背刺,或者被当成什么司法妥协的筹码。
“那就拜托你了,目暮警部。”
“不必客气,我是相信古老弟你的,但如果调查的结果……你令我难做的话,我也只能依法处理。”
“明白,另外死者大木岩松的身份比较敏感,我今晚要和他谈的事情也牵扯甚广,还请务必注意封锁消息。”
“放心,除了三系办公室现在的人,我不会安排其他人手。”
“多谢。”
“唉,多事之秋啊……那我们即刻出发了。”
“辛苦你了。”
挂了电话,古雅人想了想,又打给常磐美绪。
虽然大木岩松的死与他无关,但在人家地盘上发生的,总归还是要打声招呼。
牵一发而动全身。
常磐集团的声誉、今晚住在这里的各方贵客,都需要早做安排。
“喂,美绪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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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藤!”
“立刻去办跨区执法的手续!”
“高木!”
“去找高木——”
“啊?!”
“别傻站着!是高木警部!让他以十系名义申请启动警职人员涉案的紧急程序!”
(注:此处为高木长介,但警衔为警部补,是目暮警部情急之下记错了。原本高木长介应调往鸟取县升任警部,但因古雅人将其调入十系,所以此时他担任十系统括主任,仍为警部补)
“哦哦!”
“白鸟!”
“等十系申请之后,你立刻紧急申请案情保密等级!保密范围限于现在在场的所有人及管理官以上人员。”
“其他人立刻上交手机,统一领取通讯设备!以三系办公室为临时指挥部,所有人进入紧急状态!”
“十五分钟以后,我要看到你们准备完毕!”
“白鸟坐镇副指挥,刚才点名的和我一起出发案发现场!”
目暮警部大吼一声。
“听明白了吗?!”
众人一激灵,嗅到了大案气息。
所有人站直敬礼,大声回应。
“是!!警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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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常磐美绪打完电话的古雅人,立刻拿起手机开始录像。
虽然很想吐槽自己的倒霉运气,但现实是他貌似又要惹上麻烦了。
按理说,立刻找出凶手,洗清自己身上的嫌疑是现在最应该做的事。
但如果嫌疑人是一个声名鹊起的警察,那么此刻他的一切调查行为,事后都会被负责本案的警察当作是毁灭证据。
为了不引起更多牵扯,古雅人只能选择全程录像,然后——
无动于衷。
等待目暮警部等人赶到。
“喂、喂,小姐,醒醒!”
古雅人一手举着手机,一边轻轻拍着前台小姐的脸颊,试图唤醒她。
“呃……”
前台小姐眼皮动了动,艰难睁开。
视线中影影绰绰的事物逐渐清晰,她才发现一个年轻男子蹲在她面前。
吓得前台小姐张嘴就要尖叫。
古雅人眼疾手快,掏出自己的警官证。
“别激动——”
“我是之前和你一起上来的客人古雅人,我也是警视厅搜查一课十系的警部。”
“冷静点了吗?”
前台小姐情绪被打断之后,反而清醒了许多。
仔细察看一番,确认了古雅人的身份。
勉强撑着自己的手肘,从地毯上坐起来。
“我这是……”
“你刚刚晕倒了。”
“喔,是……啊!大木议员他……”
古雅人严肃点头。
“已经死亡了,死亡时间大约在一小时,意味着凶手可能离开了,也可能还潜伏在大厦内。”
前台小姐小声惊呼,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嘴巴。
“现在,仔细听我说。”
前台小姐用力点头,一副无助的样子。
“你叫什么?”
“米、米原樱子。”
米原樱子?
怎么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仿佛听到了什么晦气的东西,那感觉就好像听到了江户川柯南的名字一样……
古雅人心中顿时警觉,可惜眼下不是探查的好时机。
“那、那个,我的名字有什么不对吗?”
米原樱子小心翼翼问道。
“没什么,只是想起有个朋友和你的名字挺像的。”
古雅人随口敷衍过去,把对这个名字的疑惑记在心中。
“米原小姐,我可以这么称呼你吧?”
“可、可以。”米原樱子扶着墙站起来,腿还有点软,迟疑道,“古警部,您是警视厅的警察吗?”
“是。”
古雅人隐晦观察她的反应。
“米原小姐,是第一次见到死人?”
米原樱子第一反应点头,片刻,迟疑着摇头。
“以前做过女佣,也经历过一两次……”
顶着古雅人诡异的目光,米原樱子有些说不下去了。
硬着头皮解释道:“其实,都是意外事件!跟我绝、对——没关系的!”
古雅人点点头,不置可否。
“古警部!你相信我!我真的只是个普通女孩!”
“大木议员绝对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肯定没有被诅咒什么的!”
“米原小姐,冷静些,诅咒什么的,现在是现代社会了,要相信警察们的刑侦技术。”
好家伙,寻常人一辈子碰上一次就不得了了。
你做个女佣都能碰上一两次,怪不得恢复得这么快。
刚醒来,除了腿软一会,这下都能有精神叫喊了。
你就算不是有什么死神光环,怎么着也有个勾魂使者的级别了。
自身经历过奇奇怪怪的事情后,古雅人对这些怪力乱神还是颇有些敬畏之心的。
“现在,我说你记好。”
“米原小姐,我和你都是案件第一发现人。”
“按照怀疑顺序,首先肯定是要调查我们两人和死者的人际关系。”
“很不巧,我正是大木议员今晚约好小聚的‘朋友’。”
米原樱子听得懵懵懂懂。
“简单点说,就是我很可能是第一嫌疑人。”
“而你——”
“米原樱子小姐,作为领着我上来,并和我一起发现现场的人。”
“很不幸,你很可能也会被列为同等怀疑对象。”
米原樱子张大小嘴,扶着墙差点又软倒。
喃喃道:“我果然是被诅咒了吗……我真傻,我就不该来这里……”
“如果我不来这里应聘,也不会害了美绪姐……”
古雅人本来准备等她碎碎念完,再告诉她接下来怎么做。
突然听到常磐美绪的名字,顿时一惊。
“等等!米原小姐,你刚刚说,‘美绪姐’?是常磐美绪吗?”
米原樱子茫然地扭脸看向古雅人,傻傻点头。
“是啊,美绪姐人很好……”
“你认识常磐美绪?这个常磐集团的董事长,常磐美绪?”
古雅人再次确认,米原樱子依旧点头。
古雅人扶额。
什么叫宰相门前七品官啊?
你也太深藏不露了吧?!
怪不得人家说门卫大叔是最不能得罪的群体,谁知道他和里面哪位领导沾亲带故?
你一个前台小姐居然认识常磐集团这样新贵财团的董事长?
离大谱!
“好……你怎么认识美绪姐的先放一边,不过你认识美绪姐就好办了。”
古雅人意识到自己手机还在录像,不宜说太多,阻止了米原樱子想要解释的动作。
“把你的手机给我。”
米原樱子犹豫片刻,还是解锁递了过去。
古雅人拨通常磐美绪的电话。
“喂?樱子?”
古雅人从常磐美绪熟络的口气听出她俩还真认识,关系还不错!
深吸口气。
“美绪姐,是我,雅人。”
“雅人?”常磐美绪惊讶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樱子的手机怎么会在你手里?该不会……”
“没错,今晚值班的前台就是米原樱子小姐。”
“……”
一时间,常磐美绪和古雅人都无言了。
两人之前那通电话不仅是沟通怎么给大木岩松死亡的事件善后,也商量好要让前台封口,尽可能降低警方对古雅人、常磐集团、大木议员三者之间关联的注意力。
但是,既然前台是米原樱子,她还和常磐美绪关系不错,有些操作就不好直接进行了。
“要不,还是……”
常磐美绪不愧是执掌大手集团的董事长,杀伐果断,语气中透着狠辣。
“美绪姐,”古雅人先一步打断她的话,避免她说出不合时宜的话,“为自证清白,我报警之后都是全程录像的。”
这话是提醒常磐美绪,也是为他接下来的行动铺垫。
常磐美绪果然领悟到了他的提醒。
“既然你有了主意,那就听你安排吧,毕竟这方面你才是专业的。”
“樱子,樱子在吗?”
“啊、啊,美绪姐?”
“今晚的事情让你受惊了,我相信你是清白的……”
“美绪姐!”米原樱子感动不已。
常磐美绪不愧是资本家,深谙变脸技巧。
也不管之前米原樱子有没有听出她语气态度的变化,继续扮演知心大姐姐的角色。
温柔安慰道:“你好好配合古警部和警方工作,不用担心,等一切结束以后,我给你放个假,你休息好再回来继续工作……”
“美绪姐!我不用休息的!你千万别开除我呀!”
常磐美绪也被这个单纯的小姑娘逗笑了。
“好好好,我肯定不会开除你,我还指望樱子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给我撑场面呢!”
“哪有~美绪姐,你太夸奖啦~”
古雅人面无表情地看着常磐美绪三两句就把米原樱子哄得眉开眼笑。
女人间的友谊。
啧!
难懂!
寒暄了两句,米原樱子把手机递给古雅人。
“美绪姐?”
“雅人,一切就拜托你了。”
“放心。”
“嗯,我还要忙着处理舆论,已经有媒体嗅到消息了,就不多谈了。”
“你忙吧,这边有我。”
“好。”
挂了电话,古雅人陷入沉思。
以大木岩松死亡的时间,能接触到这个消息的渠道,除了现场的自己、米原樱子,就只有凶手那边了。
是凶手有意散播?
还是目暮警部那边泄漏出去了?
可是自己本来就为了保密,特意绕开了报警接线员那边,直接打到了搜查一课三系的办公室。
以目暮警部的调配能力和对部下的掌控,不太可能出现买卖消息给媒体的情况。
那么——
要么是凶手别有所图,要么就是三系里有内鬼?
很好。
接下来就看是西摩多市警方先到,还是目暮警部他们先到了。
如果案件的管辖权真的出了变故,说不准就是三系里真有上层的内鬼,要借机生事,找他古雅人的麻烦了。
“阿诺……手机,能不能,还给我了?”
米原樱子怯生生问道。
她发现这位古警部思考时候的样子着实有点可怕,说话都不敢大声了。
古雅人从沉思中惊醒,把手机还给米原樱子。
“米原小姐,现在请你务必不要离开我手机摄像的范围。”
“可,可是,我要是上厕所……”
“憋着!”
“这是命案,明白吗?!任何可能让你被怀疑的举动都不能有!”
“老老实实等待警方到达现场,不要触碰任何地方,明白吗?”
“知、知道啦!”
米原樱子像缩起来的鹌鹑。
一个人嘀嘀咕咕什么“命案也没什么,侦探不是很快就破案了”,“你不就是警察”,“警察什么时候才会到啊”之类的碎碎念。
古雅人也没理她,只要不让他的嫌疑增大就好。
原本他的不在场证明就不能向警方透露。
一小时后。
就在米原樱子绝望的眼神中,目暮警部等人终于到了。
“古老弟!到底怎么回事!”
“目暮警部!”
古雅人上前三言两语说清楚状况。
目暮警部手一挥,鉴识科出动,封锁现场的、搜集采样拍照的。
只是这次来的人不够多,人手显得捉襟见肘。
“终、终于来了!厕、厕所……”
米原樱子踉踉跄跄站起来,差点摔倒。
好在佐藤美和子眼疾手快扶住她。
“她是?”
“今晚值班的前台,米原樱子小姐,也是和我一起的第一发现人。”
目暮警部手一挥,无奈道:“佐藤警官,你先带她去上厕所吧。”
“是!”
目暮警部低头翻看古雅人摄像的纪录,一边问道:“这个米原樱子有问题吗?”
“应该没有,案发后,从未离开过我的视线范围。”
目暮警部快速浏览一遍录像后,叹了口气:“古老弟,我就直说了。”
“今晚你和死者的见面事由能公开吗?”
古雅人目光灼灼。
目暮警部毫不退缩地与他对视。
半晌。
“不能。”
“唉,我明白了。”
目暮警部摇头:“可是,这样对你就很不利了。”
“我个人是相信你的,”目暮警部扶了扶帽檐,“但是,我是不会徇私的。”
“如果没有别的不在场证明的话,很抱歉,按照程序,我要把你列为第一嫌疑人调查的。”
古雅人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小票。
“如果大木岩松的死亡时间没有问题的话,那个时候我应该正在赶往西摩多市的路上。”
“这是我打车的小票。”
目暮警部深深看了古雅人一眼,什么话都没说。
实在是这一幕太过刻意。
西摩多市离东京都不算近,一般人就算不乘电车地铁,也会自己开车。
以东京出租车的价格,也不是古雅人这样职阶的警视厅公务员能日常消费起的。
更何况,还特意留了小票。
但是目暮警部并没有当着古雅人面提出这个问题。
他不仅是经验丰富的老警察,也是深谙职场忌讳的人精。
“高木!立刻联系这辆车的司机!”
“是!”
五分钟后。
高木急急忙忙跑来,脸色苍白。
“目、目暮警部,车行公司那边反映,没、没有小票上的这辆车编号……”
霎时。
在场所有人脸色都变了。
目暮警部低头,慢慢抬起来,死死盯着古雅人。
按住了帽子。
“看来,没有人能证明你的不在场证明了,古雅人先生。”
169 惊魂时刻,来自雪莉的第一枪
面对态度突变的目暮警部,古雅人并没有多少惊讶。
因为他很清楚目暮警部是个什么样的人。
“好像,看起来是这样。”
古雅人坦然回答,看了看周围神情严肃的同事,伸出了双手。
“那么,我也不难为各位,按规矩来吧。”
目暮警部认真道:“你肯定配合,那再好不过。”
“高木!”
“目暮警部……”
“犹豫什么!他现在不是你的上司,是嫌疑人古雅人!”
“是……是!”
高木迟疑着上前。
并不是用手铐,而是用扎带系住了古雅人的两个大拇指,限制住他的自由。
毕竟古雅人是警视厅内部人员,只是有嫌疑,并不是被警方掌握部分证据的犯罪嫌疑人,不需要严格限制自由。
相比限制自由,更像是一种表态。
警视厅会按程序办案,古雅人也会全力配合。
这就是双方达成的默契。
不然的话,即便用扎带捆住大拇指,也可以反剪古雅人的双手,在背后捆住,这样更不容易挣脱。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是任由古雅人伸出双手,在大拇指上捆个扎带。
只要不是太紧,古雅人甚至可以自己挣脱。
“鉴识课继续勘察现场,其他人调查死者的人际关系。”
“高木,你留在这儿,等佐藤警官回来以后,和她一起做一下米原樱子的笔录。”
“是!”
安排好众人的工作以后,目暮警部抬头望了古雅人一眼。
“古老弟,你就由我亲自讯问,没问题吧?”
古雅人点头:“当然,正好有些事情也不方便向外透露,能和目暮警部你提前沟通,那是再好不过了。”
古雅人顺势凑近,小声道:“西摩多市警察署有什么动静?”
目暮警部一惊。
立刻把古雅人拉到角落。
目暮警部不愧是警界人精,闻弦而知雅意。
“你是说,这次案件有蹊跷?”
能多次跨界执法,目暮警部对警界一些暗地的潜规则再清楚不过。
警视厅作为东京警察本部,连机构名称都和其他地方警察本部都不一样,处处显露特立独行的一面。
可想而知,警界内部矛盾与竞争有多复杂。
古雅人伸出食指,隐晦地指了指上面。
“死者大木岩松是西摩多市议员,曾经主张西多摩市大改造的议案,但是后来因为森谷帝二出事,被驳回了。”
“他最近也沦落到西多摩市政界边缘人……”
“森谷帝二?!”
目暮警部惊讶道:“那不是你负责的爆炸案……”
“没错,原本我和他约好今晚见面,正是这个大木岩松主动约我,想要谈一些合作。”
“我猜他是想重新在西多摩市立住脚跟,大概率是要借助警视厅,展开一些大胆议案。”
“可他为什么要找你?”目暮警部不解。
目暮警部听闻过古雅人一些风传,但也不认为古雅人有这个能量可以左右一个市的政治生态。
古雅人只低声说了一句:“我今天刚获得鸠山家的支持。”
简单的一句话,透露出的爆炸消息震住了目暮警部。
内心震撼,久久无语。
目暮警部明白,如果这里面真有政界牵扯,那正是要变天了。
“这……”
“目暮警部,虽然上层应该很快就会收到风声,但毕竟还没公开出去,能瞒一时是一时,希望你保密。”
古雅人低声说道。
就算目暮警部值得信任,他也不想在这个时间点暴露消息,他和鸠山的合作还未真正展开,越晚泄漏越有利于他布置一些动作。
但是没办法。
今晚古雅人已经成为第一嫌疑人,尤其是他还是警方内部人士。
涉及到警方事务,目暮十三是个非常有原则的人。
如果没有一个合理的理由,他根本没法说服目暮警部封锁案件细节。
“我明白了。”
目暮神情凝重。
“我会想办法帮你隐瞒的,但是搜查一课在西摩多市本就跨界执法,而且这个案件死者身份……总之,我必须要给上面一个交待。”
“没关系,只要不扩散出去就行,小田切部长只要看到案子就会明白的。”
“好吧,古老弟你可真是……”
目暮警部愁眉苦脸。
“唉,这可真是个大难题。”
正当两人达成初步默契的时候。
轰!!!
一声巨响。
楼体都震了震。
搜查一课等人在67楼的房间都感到了明显的震动。
“怎么回事?!”
“地震了吗?不对!是爆炸声!!”
“不要慌!!”目暮警部大喝一声,“来个人去问问情况!”
目暮扭脸死死盯着古雅人。
古雅人立刻明白他的意思,马上解释道:“不是我,我不可能做这种事。”
目暮稍松口气,还没等他说话。
轰轰轰!!!
连续的几声爆炸,寂静的夜晚简直震耳欲聋。
咔咔咔咔咔咔。
一连串电流声,灯光全灭!
整个双子星大楼竟然陷入黑暗中。
“不要慌!打开手电!去两个人问一下大楼安保!”
目暮警部临危不乱地指挥,并且第一时间抓住古雅人的胳膊。
严肃道:“古老弟,虽然我相信与你无关,但这个时机太巧合了,你必须时刻保证在我的视线范围内!”
“我理解,我不会乱走的。”
古雅人立刻表示自己一定配合。
搜查一课来的警察都是目暮特意挑选的得力干将,经过短暂慌乱后,马上有条不紊地动了起来,各司其职。
-------------------------------------
离双子星大楼直线距离500米的十五层大型商城楼顶。
“嘘~”
基安蒂吹了个口哨。
“不错的焰火嘛,看来组织搞爆破的那些人研究的东西还是有点用处的。”
“不过要我说,拨那么多款还不如给我买点好用的家伙。你说呢,科恩?”
“唔,嗯。”
科恩惯例沉默寡言,老老实实趴在天台,仰角瞄准双子星67楼的房间。
“嘁,跟你聊天真费劲。”
基安蒂扭扭臀部,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趴着。
雪莉用红外望远镜观察着67层。
“闲话少说,爆破组已经完成目标,根据我的预估,配电房爆炸后起码要有两个小时的抢修时间……”
“足够了足够了!”
基安蒂不满地叫嚷,略带一丝好奇打量雪莉。
“不过,你这个科研组的宝贝疙瘩怎么会来行动组指挥行动?”
“不关你事。”
“你这小娘们——!!”
基安蒂本来就看雪莉不爽,被这么一顶,脾气火爆的她就要起身揍人。
科恩眼疾手快,一把拽住她。
“雪莉,组长,不能干扰行动。”
“嘁!”基安蒂一把甩开科恩的手,“你什么时候这么怂了!”
“我可不承认这个弱鸡是组长!!还不是绑上了贝尔摩德那个贱女人的大腿……”
咔哒。
面无表情的雪莉打开手枪保险,抵着基安蒂后脑。
基安蒂浑身一僵。
“你、你……贱人!你竟然,看我不——”
“我劝你最好别轻举妄动,”雪莉用枪口用力戳了基安蒂后脑一下,冰冷道,“我跟你可没什么交情。”
“如果你干扰我的行动,我身为组长,在行动中有临时决断的权利,即便把你当做叛徒毙了也没人会说什么。”
“就算是琴酒,也找不了我的麻烦。”
雪莉用嘲弄的口吻道:“噢,也许琴酒根本不会在意你这个小喽啰。”
“就算他来找我麻烦的时候——”
雪莉凑近基安蒂,在她耳边轻轻道:“你也已经早早下地狱了。”
基安蒂后颈冷汗直冒,嘴里不停地小声咒骂着贱人,却动也不敢动。
雪莉把手枪收回,关上保险。
基安蒂猛地弹起,一个翻滚,抱着狙击枪就对准雪莉。
“贱人!我杀了你!!”
宫野志保撩了一下茶色的发丝,神态优雅。
“真正想杀人的时候是不会像你这样废话这么多的。”
“你他妈……”
刚拉动枪栓,手就被科恩按住。
宫野志保悠然道:“看来你的搭档比你聪明多了。”
科恩沉默片刻,道:“还有,狙击手。”
基安蒂身子一冷。
身为一流的狙击手,冷静下来之后她也感觉到了后背针刺般的感觉,直觉疯狂预警。
显然,周围的建筑楼顶上,肯定还有不止一处的狙击手。
这会可能这把枪口对准她的身体各处要害。
雪莉无视基安蒂指着自己要害的枪口,施施然走到天台边。
迎着风。
微风稍稍吹乱她的发丝。
“如果明白形势的话,就乖乖回到你的位置上。”
“顺便提醒一下,我刚刚说抢修电力需要两个小时以上。”
“但是,为了方便行动,爆破组是把周围一公里的配电线路都炸了。”
“所以,这么大面积的停电影响是很大的。”
“只要西摩多市的官员们脑子没坏,不想承担更多的经济损失的话——”
雪莉优雅转身,黑色的风衣被吹起裙角。
“你们真正行动的时间只有十分钟。”
“十分钟找到目标,解决他。”
“否则,十分钟后备用电路启动,这么多处楼顶上的人员很快就会被发现。”
“如果行动失败——”
“我,可是会毫不犹豫地舍弃你们的。”
基安蒂啐了一口,肩膀撞开科恩,老老实实趴回原处,架起枪。
“少瞧不起人了,你这个坐在办公室的弱鸡懂什么?!”
“老娘我只需要三分钟就够了!!”
雪莉悠然一笑:“那我就期待了。”
“琴酒的得力部下们,组织行动组的精锐,到底拥有怎样的实力?”
“我,相当好奇呢。”
唇角绽开笑容。
明明粉嫩的唇膏在黑夜里却显得阴沉暗紫。
基安蒂瞅了身后一眼,暗骂一句:“又是个疯子。”
科恩突然开口:“捕捉到磁力信号。B栋,67层,左往右第7个房间。”
“了解!”
基安蒂已经从瞄准镜里看到了目标走到窗边,荧光剂的痕迹在瞄准镜中格外醒目。
“科恩,你第一枪,我来击杀!”
“我想,打头。”
“闭嘴!老娘非要给这个女人好好看,我基安蒂的实力!”
“……好。”
嘭!
科恩的枪口爆出火花。
嘭!
几乎毫秒之间,基安蒂紧随其后。
-------------------------------------
“目暮警部!外面的大楼的灯好像都灭了!”
“好像霓虹灯、路灯也是!”
“是不是周围停电了?”
“不可能,大面积的停电不会毫无征兆,你忘了之前的爆炸声!”
“火!你们看配电房的方向!”
搜查一课的警察们拉开窗帘,向下眺望。
你一言我一语讨论着。
目暮警部拽着古雅人来到窗边。
“你们让开,我看看!”
“是。”
古雅人本来无所谓地跟着走到窗边。
忽然心尖一颤。
一股死亡阴影笼罩心头。
他想也不想地推开目暮警部。
脆啦!!!
67层加厚的玻璃应声而碎,狂风灌入。
破洞传来巨大的吸力,差点把几个警察卷到楼外。
古雅人大拇指被扎带捆着,被风压一吸,顿时失去平衡。
瞳孔剧烈收缩。
肋下一痛,他知道自己中弹了!
身子被子弹巨大的动能带偏。
“快……”
没等他高呼。
视线中,一抹亮光。
一枚子弹贯穿他的大脑。
视网膜映下的最后影像,是楼外下方一闪而过的反光。
“古警部!!!!!”
“古老弟!!!!!!”
咚。
古雅人重重砸在地板上。
失去气息。
一枪毙命。
170 与贝尔摩德的深入交流
“呕——”
古雅人跪在地板上,熟悉的溺水感和强烈的恶心。
这次的回归反应足足持续了五分钟。
等缓过神,他立刻爬到桌前,记录起细节。
【回归后遗症的时间延长至五分十四秒,比上次持续时间又延长10秒。】
【除了已有的眩晕感、恶心感、神经疼痛,又增加了溺水感。】
“不太妙啊……”
古雅人喃喃自语。
感觉的东西是很主观的,他只能把死亡回归后的痛苦类比成他已经经历过的感官感受,以此来判断后遗症的变化。
但无论怎么主观,痛苦是增加的。
数字不会骗人。
持续的时长,新增的痛感。
无疑告诉他一点,这或许不是神明的恩赐,而是诅咒。
【死亡回归】并不是个能被他肆无忌惮使用的便利东西,更像是一种轮回的折磨。
“以后要谨慎,谨慎,再谨慎——”
“别人的生命只有一次,而我有重来的机会已经很可贵了。”
“不能把这个东西当作依赖!”
翻看着记录着密密麻麻数据、体验的小黑本,古雅人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我最近的频率是不是太多了?”
想起绘里奈告诫他要学会敬畏,古雅人认真反思。
他并不是才能多么出众的绝世天才,但最大的优点就是务实自省。
“或许我应该找一个心理医生了……但可靠性又相当难办……”
把这件头疼的事先记下。
意识到自己因为多次【死亡】而逐渐心理癫狂失控后,古雅人决定调整。
但这不是短时间能解决的问题,他决心从当下好好改变自己的行动习惯,多准备几个plan预备。
翻开本子。
古雅人沉下心,仔细回忆这次死亡的细节。
【仰角射击,一枪破窗一枪爆头。】
【因为玻璃的影响,所以第一枪的目的是影响我的行动,选择了命中率更高的躯干,最好是能干扰到我的躲避。】
【第二枪是致命枪,没有阻碍,精准爆头,前后间隔极短,配合极为默契。】
很明显,暗杀者至少有两个高水平的狙击小队。
要么各自狙击小队水平极高,各自的观察员互相联络也能确定一瞬间的机会,达到相同效果;要么就是两个狙击手经常合作,默契十足。
但考虑到观察手的水平影响,小队人数越多越有人为误差。
古雅人更倾向于,这是两个默契度极高的狙击手之间的合作,而不是两个分开的狙击小队。
这点很重要。
成建制的小队,意味着有计划、有稳定的组织架构,很可能是官方暴力机构。
而两个高水平的默契狙击手则更容易培养,一些武装势力就能做到,满足条件的目标更多,但威胁比前者小多了。
(狙杀的习惯有点像组织的风格。)
(基安蒂?科恩?)
(为什么?)
古雅人暗自思索。
临死前看到的反光,大约在双子星大厦对面的楼顶仰角射击。
组织内会一两手狙击的人不少,但是中远距离能保证命中率,能够完成有效次数精准射击的人不多。
再加上炸毁配电房造成停电,灰暗环境的狙击就更有难度了。
基安蒂、科恩是有这个水平的。
(可是不合理。)
(如果是组织怀疑到我,执行处决任务的应该是琴酒。)
(以琴酒的行事风格,他更倾向于能够确认死亡的暗杀方式。)
(除非临时任务或者叛徒收到风声,不然琴酒不会采取这么“莽撞”的方案。)
古雅人算是了解琴酒。
炸毁配电房,中远距离狙杀,看似是很突然、很周密。
但是意外因素太多。
如果有备用电力供给呢?
如果狙杀失误了呢?
而且这种方式很容易引起当地政府力量的关注。
古雅人没有在组织内听到任何对自己不利的风声,在这种情况下,如果琴酒要杀他,最可能使用的办法是以任务名义约他出来。
套出存放的情报资料,干脆利落地了结他。
采用狙杀,根本没办法保证销毁古雅人掌握的情报。
组织内有资格知晓“天蝎宫”名号的人,都十分清楚这枚组织埋入警视厅的钉子有多重要。
更是掌握了无数秘密。
即使BOSS要处理掉他,也应该考虑情报泄漏的风险。
不可能是这么草率的一枪了事。
(像组织的风格,却不是处决叛徒的行事作风。)
(那么,到底是针对“天蝎宫”的内斗,还是误杀?又或者只是单纯针对“古雅人”这个身份?)
古雅人越想越觉得有很多疑问。
让他这个情报大师都有点摸不着头脑。
(看来还是要先弄清楚到底是不是组织动的手。)
古雅人至今如履薄冰,做的事都是极为危险且不能曝光的。
有人要他的命。
如果不找出这个人干掉,他寝食难安。
想到这里,古雅人有了想法。
掏出手机。
还有另一件事要先解决。
他的记性不错,母亲绘里奈联系他的号码,他还记得。
这会绘里奈还没给他发短信。
沉吟片刻。
古雅人拨了出去。
嘟、嘟。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通。
“喂?”
清冷的女声,听着非常年轻。
“是我。”
对面吃了一惊,声音都生动起来:“你是……哥?”
“嗯,绘美,让母亲接电话吧。”
“我马上去!”
电话那头稀里哗啦地响动。
联想到“死亡回归”之前见到妹妹的样子,古雅人心里暗叹。
分明是个活泼的小姑娘,却硬生生把自己逼成了一板一眼的大小姐。
只是妹妹啊,成年人的世界不会因为一点外在表现就改变想法的,真正能够左右局势的除了权势,唯有利益。
等了一会。
古雅人甚至听到妹妹在榻榻米上奔跑的咚咚声。
“雅人?”
“嗯,是我。”
短暂的对话,母子两人陷入沉默。
绘里奈是没想到儿子突然联系她,打乱了计划后,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也摸不清儿子的态度。
而古雅人则是酝酿说辞。
有些事情是他和母亲坦诚交流后才知道,眼下“读档”以后他应该是无知的状态。
可,再慢慢试探太浪费时间和精力。
于是。
“我需要鸠山的力量。”
古雅人平淡地打出一记震惊绘里奈的直球。
绘里奈在家宅中皱起眉头。
儿子的突然袭击让她思路不太连贯。
旁边的绘美紧张地看着母亲,欲言又止。
“你是从哪里听到的消息?”
“居然直接承认了吗,难道不怕我在诈你?”
“我自己生的儿子,这点把握还是有的。你不是冒失的孩子,如果不是有了把握,不会这样明确提出要求。”
“不愧是鸠山家的代族长,”古雅人赞了一句,“气魄确实惊人,难怪以女子之身压服了一众族老。”
绘里奈感到头疼。
儿子了解的信息似乎比她想象的还要多。
这可就麻烦了,她还没有做好万全准备。
事实上,古雅人口中的族老们此刻正在茶室端坐着。
她并没有完全搞定鸠山内部的分歧。
原本是打算今日在家中宴请族老,一番威逼利诱、各个击破后,在古雅人的问题上统一内部意见,再打电话给儿子。
没想到古雅人先行一步,反倒令绘里奈布下的棋局有些进退两难了。
“你到底想要什么?”
古雅人笑道:“没什么,只需要一点点帮助。”
“你说。”
“我能问一下,鸠山现在是想要投资我还是想养条家犬?”
“你连这都知道?看来我的儿子比我想象得更能干,你在鸠山有眼线?”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投资就要有真金白银地付出,而养狗只需要扔两块骨头。”
古雅人严肃道:“我想知道鸠山,能为我做到哪一步。”
“关于这一点……”绘里奈颇感无奈。
原本想给儿子一个“大惊喜”,也或许是“大惊吓”,她连怎么营造逼格逗弄儿子的场景都想好了。
可万万没想到,还没整合好家族的节骨眼上,古雅人就先给了她个大惊喜。
“我可能需要一点时间。”
古雅人一顿,略惊讶道:“哈,原来族长大人还没完全搞定啊?”
面对儿子的戏谑,绘里奈青筋绷出,恨不得掐死茶室里剩余几个顽固老头。
“哼!不劳你费心,如果你这么有自信的话,那就直面那些讨厌的腐朽老头吧!”
“正好也让他们见识见识你的能耐!”
绘里奈气冲冲地返回茶室,每一步都跺得极重。
妹妹绘美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既焦急又无措,她害怕母亲和哥哥闹翻,又害怕哥哥被族老们刁难。
真是懦弱啊绘美!
你什么时候才能强大起来,给哥哥一点帮助!
妹妹攥紧小拳头。
绘里奈斜一眼女儿,训斥道:“注意仪态,族老还在里面,别丢了脸!”
“是……”
妹妹低头。
绘里奈貌似无意地嘀咕一句:“你哥哥那条过江猛龙还轮不到你操心,真是的,你在看不起谁啊!”
妹妹绷紧的嘴角舒缓些。
没错!哥哥是最强的!我只需要帮他稳定后方,不拖后腿就足够了!
绘里奈看到女儿坚定的神色,内心满意。
(如果绘美能够坚强起来,或许还真有可能接过鸠山,成为雅人最重要的帮手。可惜啊,要是绘美和雅人不是亲兄妹就好了,那样关系就能更牢固……)
甩出脑海中荒诞的念头。
绘里奈猛地拉开茶室。
里面端着茶杯的老头老神在在,慢悠悠道:“代族长,你失态了啊……”
“少啰嗦!你们想窥探的那个男人,自己聊吧!”
说罢,把电话丢桌上,带着女儿关门离去。
几个老头面面相觑,惊疑不定。
古雅人听到动静,顿时明白电话那边的情况。
浮现出一抹微笑。
情报不对等的遭遇战啊?
这可是我最擅长也最喜欢的了。
“各位族老,警视厅的培养游戏好玩吗?根津官房长最多还有五年时间,退休的话——”
“你们,还有得选吗?”
古雅人开局王炸,掀开了鸠山在警视厅最重要的一张底牌。
顿时炸得族老们坐立难安,心神摇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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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服族老比古雅人想象得更顺利。
事实上,他们也确实没得选。
古雅人“读档”前从绘里奈那里了解到许多内幕。
“保安法案”推行在即,但是各方制衡之下,反对声音比支持者更多。
鸠山家仍具有相当的影响力,却也必须承认,他们在各界的势力日益萎缩。
甚至五大家族的角力,他们都要借助结盟来获得助力。
尤其是法务省方面的薄弱,令鸠山很难有撬入博弈的合适人选。
他们急需在这个领域培养一面新的旗帜,日益增强存在感的警视厅自然而然被他们纳入眼中。
一步落后,步步落后。
上层的位置被瓜分完毕,鸠山只能寻求新的突破点。
族老们不傻。
古雅人重要吗?
他也仅是一个警部。
但古雅人堪称丰富的履历,以及在警视厅扎根的雄厚基础,才是被他们看重的。
尤其是,古雅人的“耳聪目明”正是鸠山需要的。
只需要一个契机,他们就能把古雅人推上前台,扶摇直上。
谈判很顺利。
族老们十分“欣赏”古雅人的情报能力背后所表现出来的隐形力量,同意给予古雅人相应的支持。
“那么,能说说你的需求了吗?”大族老开口。
古雅人斟酌片刻,谨慎开口:“我要西摩多市。”
“什么意思?”
“我不会站在台前,但相应的,我要有背后支持我的力量,在关键时刻推我一把。”
“鸠山太早暴露出来只会失了先手,我要另外培养一个‘粮仓’,能够坚定不移支持我的大后方。”
族老相当震惊:“你……已经想的这么远?等等,西多摩市体量不大,但想完整掌控也不是你能做到的吧?”
“据我了解,西摩多市政界的新老之争已经进入了白热化阶段了,你一个警视厅的小小警部……”
古雅人忍不住笑了,沉声道:“如果我说,今晚,假如今晚新派的重要人物发生了什么意外呢?”
“!!!”
几个族老大吃一惊,面面相觑。
还是大族老蹙眉,斥道:“阴沟里的手段不是正道,你这样过线了!我们是不可能参与这么危险的计划。”
“不,当然不是我。”
“你什么意思?”
族老们只感觉自己过往的经验今天全都不够用了,完全跟不上古雅人的思维。
“我只给你们一个名字。”
古雅人看了看手表。
“你们有12小时的时间去安排,我只有一个要求,这个案子归我。”
“你到底想做什么……”
“不要问,也不合适在电话里说,对吧?”
族老们相互对视,轻轻点头。
大族老深吸口气:“好!我帮你,但你要让我们看到成果。”
“没问题!”
“说名字吧。”
“大木岩松。”
“是他?!那个失势的新派议员?”
“失势了才好。”古雅人得到满意的回答,轻松道,“那么,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等等!”
“嗯?”
“还有件事。”
“你说。”
“你的职位太低了,需要提一提。”
大族老严肃道:“不管这次你最后成果如何,只能算加分题,我们的‘考试’准入门槛是——警视正。”
古雅人思考片刻。
“好,给我三年时间。履历不用你们操心,其他交给你们运作。”
这个时间比族老们预估得更短。
族老们对古雅人的自信有的满意、有的怀疑,但无疑都留下了深刻印象。
“好,一言为定!希望你说到做到!”
“嗯,挂了。”
古雅人现在的警衔是警部,再升是警视,再升一级才是警视正。
警视正相当于警视厅的主要课长、参事官,在地方大警察署也能担任署长了。
已经是算是相当有能量的实权人物。
就算是职业组正常晋升也要35-40岁左右,以他的年龄即便再过三年升任警视正,也刚到30出头,妥妥的特别晋升还要破格提拔。
否则,年限根本不够。
不过,这些烦心的事就不用古雅人操心了。
如果不是为了跳出公安课,进入刑事部经营,以他的功劳履历和职业组的身份,这会担任警视也是应该的。
“西摩多市的计划做好了准备,现在可以好好和老鼠们玩一玩了。”
-------------------------------------
确定了自己不会被卷入西摩多市事件以后,古雅人准备试探另一个重要人物了。
叮铃铃。
电话接通。
“啊咧?你这个警界新星怎么有空打给我啊?”
贝尔摩德慵懒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她靠在沙发里缩成一团,肩膀夹着手机,正仔细地给脚趾涂指甲油。
“你还有半个小时,FBI已经出动。”
古雅人说完就挂了电话。
贝尔摩德一惊,从沙发里坐了起来。
望着涂歪的指甲油,贝尔摩德的心情顿时恶劣了。
FBI会追踪到她的踪迹,她并不意外。
因为贝尔摩德入境日本用的并不是大明星克莉丝温亚德的合法身份。
换言之,她是潜入的,偷渡蛇头本就不牢靠,被FBI盯上一点不奇怪。
而且,她本来就有透露消息给FBI的打算。
她不明白的是——
为什么是这个时间点?
原计划约见天蝎宫之后再招来FBI,用紧迫的追捕扰乱天蝎宫的大脑,让其不能冷静思考。
但,这会消息应该还没送出去啊?
为什么FBI会提前出动?
贝尔摩德不怀疑天蝎宫骗她,因为想骗她完全可以不告诉她这个消息。
半个小时。
说短不短,说长不长。
要转移的话,现在就得动身。
贝尔摩德有种奇妙的直觉,好似原本用在天蝎宫身上的陷阱被原封不动埋在自己脚下了?
仔细修补了一下脚趾上指甲油的图案,涂层,上色,涂层。
吹了吹。
她的心情终于平复许多,抛掉无用的惊疑,开始冷静思考。
拨出一个电话。
响了两声被接通。
哒哒。
贝尔摩德敲了两下耳机。
对面才发出声音:“什么事?”
“你把消息送出去了吗?”
“没有,有变化?”
“任务终止,你继续潜伏,另外……算了,你盯着那帮鬣狗就行。”
“好。”
挂了电话。
贝尔摩德蹙眉思考片刻。
有能力查出来她落脚点的人不少。
但能在这么短时间咬住她行迹的人就屈指可数了。
这么一想,贝尔摩德脸色冷了许多。
内鬼?
距离天蝎宫打电话已经过去二十分钟。
贝尔摩德扫视一圈,将沾有她指纹、唾液的物品统统扔进行李箱。
不好带走的东西要么砸碎装在垃圾袋,要么堆在浴缸里烧掉。
还剩五分钟。
贝尔摩德戴好太阳镜,拖着行李箱出房间。
叮。
电梯到一楼。
高跟鞋哒哒踩着,迈着优雅的步调,不紧不慢地走向大厅。
“女士,需要帮助吗?”
侍者赶紧上前试图接过贝尔摩德手中的垃圾袋。
“不,谢谢。”
贝尔摩德头也不回地出大厅。
随手将垃圾袋扔进马路旁的垃圾车,招手出租车。
“GO!GO!GO!”
一群壮汉表情狰狞地冲进酒店大厅,引起一片混乱。
擦肩而过的贝尔摩德,优雅地拉开车门。
低头,矮身。
坐在后座,甚至有空按下车窗,点上一根烟。
“客人,去哪里?”
“渡鸦酒吧。”
“好的,您坐好。”
贝尔摩德嗯了一声,边吸烟边静静思考。
忽然觉得哪里不对?
渡鸦酒吧是个位于秋叶原的爵士酒吧,虽然在秋叶原什么画风都不奇怪,但这种小众的酒吧知名度并不高。
只在某个小圈子里闻名。
一面正正经经的经营,一面也是组织的休息区之一。
毕竟成员们也需要个安全放松的地方。
组织那帮黑衣爱好者,在哪里都会让人印象深刻,唯独在秋叶原,这样的装束出入画风奇特的酒吧算是正常的了。
所以,寻常司机应该不知道这个酒吧的位置才对。
尤其是,这个声音还有点耳熟?
猛地抬头看向司机。
戴着帽子的古雅人瞥一眼后视镜。
呵呵笑道:“被发现了吗?”
贝尔摩德交换了一下翘起的美腿,后背暗中绷紧。
“嘁,我还以为是谁呢,这么有空?”
“能给组织里娇艳的罂粟花服务,那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
贝尔摩德啐了一口,不屑道:“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两人像是老朋友闲聊一样。
古雅人道:“怎么,心情不好?”
“被人追着可不是什么好体验。”
贝尔摩德深吸一口,缓缓吐出烟雾,貌似无意地试探道:“我说,你不会是看我最近太清闲了吧?故意让我活动活动?”
古雅人从贝尔摩德上车起,就已经明白上一个“存档”里,他乘坐的出租车司机就是贝尔摩德。
虽然还不清楚贝尔摩德的目的,但显然她不是和杀死大木岩松的凶手有联系,就是和枪杀的那帮狙击手有关。
约他见面,让FBI搜查追捕,伪装成司机让他不在场证明失效……
所有的一切,一环扣一环,接踵而来。
为的就是让他疲于奔命,无暇冷静思考,最终被逼着困在双子星大楼,出现在了狙击手预设的狙杀点。
大局粗糙,行动精致。
这样的手法,古雅人很陌生。
不像是组织里任何一个行动人员的风格。
行动组的人员,像是琴酒,只会用最原始最简单的方法杀人。
看似莽撞,实则不留任何能够追踪的痕迹。
组织内的执行者不会搞这些“花里胡哨”的套路,因为容错率太低。
但能让贝尔摩德也参与协助,那么动手的人多少和组织有点关系。
目标进一步缩小。
古雅人心里有底了。
这下他更不着急了,因为贝尔摩德这一环已经被他打乱节奏,以至于生出了怀疑和戒备。
贝尔摩德生怕天蝎宫是来坑她的。
事已至此,古雅人已经达到了他的主要目的。
就像他之前判断的。
设计狙杀他的人,大局意识很简陋,过于追求步骤的精致,就会像现在这样——
一旦某个环节出状况,整个计划都有可能停摆。
古雅人现在就是逼迫幕后之人做出改变,只要对方有计划之外的动作,就一定会暴露情报。
至于危险?
他最不怕的就是危险了。
现在,古雅人比贝尔摩德更坦然、淡定。
他光明正大地观察着贝尔摩德的表情,开口道:“是你看我太清闲,想找点事情给我做吧?”
古雅人用玩笑似的口吻说道:“BOSS不会因为我最近没怎么做组织任务,让你小小‘提醒’我吧?”
贝尔摩德吸烟的手一顿,满不在乎地在车窗外一弹烟灰。
“我可没那闲工夫来传话。”
“噢?除了BOSS,组织还有谁能有这么大面子请动你……”
话还没说完,贝尔摩德不耐烦地打断,发出咋舌声。
“啧。”
“不用试探了,你天蝎宫的情报能力我已经领教了。”
“好吧,这次是我输啦,我承认,只是好玩而已。”
贝尔摩德摊摊手,脸上露出厌恶的神色。
“本来想找点乐子,果然那女人还是令人讨厌,我是不想陪她玩过家家游戏了。”
“要是因此招惹你,那真是太愚蠢了。”
古雅人心中一动,出声道:“雪莉?我不记得我有得罪她。”
“行了行了,别装那副蠢样子,有没有人说过你的演技很差?”
“呵呵,我觉得我的表情管理还是不错的。”
“得了吧,在全球知名影后面前显摆?”贝尔摩德不屑道,“我说了,不用试探了,我都坦白,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车子在街道中匀速穿梭,车内寂静了一段时间。
慢慢停在信号灯前等待绿灯。
古雅人率先开口:“那好,我问你,你知道了多少?”
这话问的没头没尾,贝尔摩德却听懂了。
柳眉一挑。
“你藏得够深的,我是调查了一番,可惜没什么发现。不过……”
卖了个关子,在古雅人表情逐渐阴沉后,贝尔摩德满意地笑了笑。
开口道:“你不懂女人。”
“你对那姐妹俩的态度太刻意啦,所以让我从雪莉身上找到了突破口。”
古雅人面无表情道:“什么时候发现的?”
“嗯哼,如果是琴酒出手杀了宫野明美,我一点不怀疑。可如果是你嘛……”
古雅人了然地点头:“原来是因为这个。那么,你想知道什么?”
贝尔摩德用手指点点嘴唇:“我对你们青梅竹马的时光不感兴趣——”
她从后座探出身子到驾驶位旁,贴近古雅人的脸,轻轻低喃:“我只是好奇,你现在的立场……”
“呵,你不是号称秘密主义者吗?”
“那是特指我的秘密,”贝尔摩德坐回去,摇摇手指,“对于别人的秘密我还是很感兴趣的。”
“八卦可是女人的天性,尤其是你这种浑身缠满秘密的男人。”
舔了舔嘴唇。
她低吟道:“实在太迷人了……”
古雅人透过后视镜,默默注视贝尔摩德。
数秒。
见古雅人没有反应,她收起表情。
正色道:“好吧,做个交易如何?”
“我们不是同盟吗?”古雅人讥讽道,“盟友的交易就是窥探对方秘密、在对方亲朋好友里挑拨离间?”
“喂、喂,不要说得我好像是个坏女人一样。”
贝尔摩德敲了敲驾驶座的后背,不满道:“你是意外之喜,我一开始只是想让那两姐妹过得不舒服一点罢了。”
“好吧好吧,为表诚意,宫野明美我可以当她死了,OK?”
贝尔摩德咬了咬重音:“不管她现在是什么状态,我都不再追究,权当她已经死了。”
“恩怨两清,甚至我还可以帮你。”
古雅人沉默片刻,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道:“条件?”
贝尔摩德露出一丝微笑,她确信现在俩人之间才终于有了一点信任。
“你先说说,你是不是知道了下面的计划?”
“如果你指的是,你让基安蒂、科恩帮助雪莉狙杀我的话,那我确实已经知道了。”
“果然。”
翘起黑丝的大腿。
贝尔摩德感慨道:“不愧是组织内潜伏最深的专家,单论情报来源恐怕连波本都比不上你。”
“唉,亏我还打算牺牲一下自己,让FBI出来溜溜呢。”
古雅人声调不变,平静道:“你自己说的,别再试探什么。我说‘知道了’的意思,就是指你接下来的每一步我都知道。”
“OK、OK,”贝尔摩德举手投降,“真是不解风情的男人。”
“那么,条件是?”
“我要知道你想做什么。”贝尔摩德神色认真,想了想,又补充一句,“以及你对雪莉的真实态度。”
古雅人没有理会后一句,看向前方。
嘟嘟嘟——
信号灯早已变绿,后面车辆疯狂按汽笛催促。
一脚猛轰油门。
嗡嗡嗡——
强劲的推背感让贝尔摩德险些没坐稳。
炸裂的发动机轰鸣声、轮胎与地面疯狂摩擦的刺耳声音。
古雅人的声音平稳且清晰地传入贝尔摩德耳中,那股霸道的语气令她心颤。
“我要,西摩多市。”
171 西摩多市的局势
“你要西摩多市?”
贝尔摩德慢慢重复一遍,适时地露出困惑的神情。
“如月峰水。”
古雅人只说了一个名字让贝尔摩德面露惊容。
原先的世界轨迹里,因为大木岩松支持常磐集团大开发双子星大厦遮挡了富士山的美景,招来了如月峰水的杀意。
但大木岩松的死并不是今晚。
结合狙杀点的设置是大木岩松死亡的房间。
要说贝尔摩德她们没接触过如月峰水,古雅人是不信的。
尽管古雅人对柯南的剧情记忆模糊,但在拥有如此多线索的情况下,以他的情报网,
想要弄清真相只是时间的问题。
有了足足一天的时间,摸清大木岩松近期的人际关系不难。
古雅人很容易就锁定了如月峰水这个小有名气的富士山画家。
但对贝尔摩德来说,她这才相信天蝎宫是真的掌握了她们所有的计划和动向。
不由得为天蝎宫恐怖的情报能力感到心惊。
贝尔摩德故作轻松道:“只是一个偏执的老头罢了。”
“我也没指望靠这点小伎俩能把你怎么样。”
“如果真的让你在警视厅遭受怀疑,我在那位大人面前也讨不了好。”
“我好奇的是,就算大木岩松死了,你能得到什么?”
“一个‘失宠’的新派议员,恐怕不足以撬动西摩多市的政坛吧?”
贝尔摩德是常年来往在上流社会的名流,她有不少身份都有相当的社会地位。
对政治风向有自己的理解。
她比组织里其他人都要清楚,
天蝎宫要做的事有多困难。
组织再怎么庞大神秘,
本质也不过是藏在地下的“黑”,是不可能与一个发达国家的国家机器对抗的。
黑变白对组织来说不难,无非是威逼利诱、腐化那些官僚,借助他们的权势为组织谋取方便。
可如果组织有自己人能打入“白”的内部,掌握这种“扭黑为白”的权势,那情况将大不一样。
那样的人物即便仍从属于组织,也具备与BOSS平等对话的资格。
古雅人不介意稍稍透露些东西给贝尔摩德。
这个女人有别于组织其他成员,是古雅人想要争取的对象。
组织内的每个成员,无论拥有多大的自主权,身上都早已被打上了组织深深的烙印。
唯有贝尔摩德,在BOSS的“偏爱”下,即便借助组织资源发展自己的秘密力量,BOSS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能在被通缉的情况下,神不知鬼不觉地出入日本,就是最好的证明。
贝尔摩德,绝对在日本有自己的势力。
古雅人在做一件蛇吞象的大胆计划,每一步都在兵行险着。
眼下任何能够助力他的势力,
他都要尽可能争取。
“一个远离权力边缘的议员死了当然不会撬动什么,顶多给近几天的新闻一点热闹看。”
“但,如果常磐集团被恶意收购了呢?”
贝尔摩德皱起眉头,道:“什么意思?”
“常磐集团无非是新派扶持起来的,你是说借着大木岩松的死,让新派彻底吃下常磐集团,破坏西摩多市政局的平衡?”
“不,那样太明显了,也太便宜他们了。”
古雅人嘴角露出微笑。
“既然要吃,为什么不能是我吃?”
“嗤,你当别人傻?你藏得住吗?就算你藏得住,一旦动用还不是让人知道是你在背后捣鬼。”
“你只是警部,警视厅的警部想要染指财团,哪怕只是一个地方小财团,但这背后的意义就是越界。”
“别说掌控西摩多市,光是西摩多市政客和财团们的反扑,就够把你拍死在路上。”
“到时候,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组织不会为了这种事给你复仇,不,应该说,
躲还来不及。”
古雅人从怀里掏出一个录音笔扔向后座。
贝尔摩德接住,
看了看古雅人,按下开关。
一个苍老的声音传出。
【我杀了大木能得到什么?】
【你什么也得不到。但,能够在晚年安详地画画富士山,这对你来说也足够了吧?】
【我现在也可以。】
【是吗?哈,我说的可是完整的、一览无遗、屹然独立的富士山,可不是被什么高塔分割成两半的残次景色。】
【……我还能画吗?】
【可以,只要你杀了大木岩松,我们会全力保你,你会被假释出来,而且什么高塔开发、什么建筑计划统统都会被废除,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阻拦你摹画富士山。维护市民对自然风光最纯净的爱,这不正是我们黑丸议长最坚定支持的志向吗……】
最后说话的人语气逐渐张扬,甚至带着笑意。
内容戛然而止,显然有人故意抹去了后面的对话。
贝尔摩德沉默着。
黑丸琉生。
正是西摩多市政坛顽固派的领袖人员,也是西摩多市议会的议长。
近年由于西摩多市经济、人口等各方面都发展迅速,当地政客也寻求晋升,有越来越多的声音在呼吁区划升级。
由西摩多市升格成西摩多县。
说是“市”,西摩多的人口和规模早已超出“市”的级别,比之偏远地方的小县都富裕的多。
所以,西摩多市大开发正是由新派领袖,代知事夏原和希主导的。
这个名字有些男性化的强势女人,把黑丸琉生为首的顽固派势力压得抬不起头。
大木岩松失势前,也曾是夏原和希的拥泵。
黑丸琉生在议会中空顶着“议长”的名头,苦苦支撑着顽固派在议会的席位,实际根本无法左右议会的意志。
地方公共团体、地方议会都被夏原和希这个女人掌控,也难怪顽固派抵挡不住新派的扩张。
贝尔摩德当然是清楚西摩多市内情的。
“黑丸议长”这个称呼一出来,她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下意识剔着美甲,陷入思考。
古雅人开口道:“一个逐渐被蚕食权利的议会议长,为了夺回自己的地位,贯彻自己的意志,选择蛊惑他人行凶杀人。”
“这个剧本怎么样?”
贝尔摩德的神情严肃了许多。
“你应该知道,这种事是不被组织允许的。”
古雅人笑了:“那你要加入吗?”
“不够。”
“组织不可能直接插手一个国家体制内部的纷争,只能间接谋取好处。”
“像你这样深度参与、直接谋划,BOSS是不可能允许你我借助组织资源来行事。”
“所以,不够。”
“这样的剧本达不到我参演的标准。”
古雅人早有预料,不紧不慢道:“这个剧本的故事还没结束。”
“这个议长已经疯狂,为了阻止代知事的发展策略,竟然丧心病狂地炸掉了西摩多市未来的地标建筑。”
“够吗?”
贝尔摩德瞳孔微缩。
“很疯狂,但还不够。”
古雅人继续叙说:“爆炸不仅毁掉了当地新建的雄伟大厦,也使当地支柱财团遭受了毁灭打击。”
“受疯狂的议长指使,一些金融机构狙击了当地支柱财团的业务和资金链,迫使财团大量减产、割肉。”
“而这些巨额财富通通都流向了议长的口袋。”
“他是那么贪婪,以至于这里的人们失业、物价飞升、生活物资供不应求,经济开始大萧条。”
“他再用攫取的财富煽动人们,令他们把一切的罪责都归于代知事。”
“精明强干的代知事作为领导者,被迫以耻辱的姿态下台。”
“疯狂的议长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
贝尔摩德听得入了神。
恍惚了一瞬,眼神恢复清明。
“我开始有兴趣了。”
“那么这个剧本最终的结局是什么?”
古雅人笑道:“天欲其亡,必先令其狂。”
“那么,你呢?”
“你又在这个剧本里扮演什么角色?”
“我?我只是一个心怀正义的警察罢了。”
“看不得民生疾苦,为揭穿真相出一份力,有何不可?”
贝尔摩德一愣,哈哈大笑。
“是啊!你只是一个正义使者!”
“又有谁会关注‘正义的伙伴’在消灭邪恶之后,是怎么处理‘邪恶的遗产’呢?”
嗞。
车子稳稳停在superstore的门口。
这里正对着双子星大楼,是附近除大厦外最高的建筑。
古雅人整理下领带,戴上昂贵的领带夹,下车,为贝尔摩德开门。
“尊贵的女士,你愿意出演这场可歌可泣的戏剧吗?”
贝尔摩德把墨镜挂脸上,伸手戴上圆帽。
小手搭在古雅人手臂,一用力。
撑了起来,走下车子。
贴面给了古雅人一个浅吻。
在他耳边低声道:“荣幸之至。”
“我的勇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