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七章 梦魂录9
陈通武在回家的路上，看到前面河堤上聚集了一群人。
“前面怎么了？”陈通武揉了揉发痛的额头。
手下下了车去看了看，“总兵，前面好像有个人在唱戏。”
“唱戏？”陈通武摇下车窗，果然听见细碎的声音穿进来。凄凄婉婉的，听着就让人伤心。忽然，陈通武脸色一变，他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
打开车门，陈通武跑了过去。挤进人群，陈通武站在了最前面。河堤上，站着一个身形瘦弱的女人，隔得远看不清脸，但陈通武还是认出了那就是芳魂。
芳魂穿着一件花花绿绿的戏服，却没有化妆，摇曳着雪白的水袖，芳魂的身姿绰约，在桥上像是河中的妖精，长发随风飘舞，有着不属于这个喧嚣年代的安静韵味。
陈通武看着竟然忘了动作，呆呆的站在那儿。芳魂好像也没发现他，自顾自的唱着，声音有些沙哑，在风中断断续续的传来。
陈通武依稀能听见，唱的是“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得这韶光贱！”
唱到最后，芳魂堪堪停下，脸转向这边，视线在人群中搜索着，落在了陈通武身上。远远地，陈通武却看到了她那双清亮的眸子，带着解脱般的潇洒，弯起唇角对他一笑。然后身影后仰，坠入了身后的河水中。
“芳魂！”陈通武大喊一声，跑着往那边去。
站在桥堤上，河水中漂浮着她的长发和宽大的衣袍。陈通武忘了自己不会游泳，往下一跳，抓住了她的胳膊。两个人一起在水中沉沉浮浮，芳魂对着他浅浅一笑，“我等到了。”
等到了什么？没人告诉他。他自己也慢慢失去了意识，两人紧握的手慢慢松散，芳魂靠着最后的力气握了一下，冰凉的水，冰凉的体温，和冰凉的记忆。
一梦长如斯，芳魂知何处？花落春尽处，与君各相忘。
抓着的手最后还是分开，芳魂露出一个不知是哭是笑的表情，缓缓闭上了眼睛，朝更深的地方坠下去。
她想起第一次见他少年轻蔑不屑的笑，想起第一次约会时少年羞涩的笑脸，又想起少年出征时意气风发的模样，最后变成了他回来时和她对视那陌生的眼神。
如果，不曾相识就好了。
秋风瑟瑟，干枯的柳条在风中荡漾，河水卷起一圈圈的波纹，浑浊的照映着古旧的桥堤。桥堤上站了一群人，看着桥下河水大声呼喊着，有人跳下水救人。
陈通武醒来的时候是在自己家里，看着头顶米白色的床帐，他还有些不知身在何处的茫然。那些过去，他好像记起来了。那些婉转的唱腔，记忆碎片一幕幕闪现，最后定格在她看他那个洒脱的笑容。
陈通武闭上眼，眼角落下一滴泪。那个心中空落落的遗憾，没有被填补，却已经消失了。
也许是芳魂的死太过震撼，陈通武大概一辈子都忘不了了。同时，他也开始怀疑一些事情，查来查去就查到了冯琳的身上。
“你好好反省吧。”陈通武扔下一句话，把冯琳关在了院子里。不说她父亲的势力，就是她肚子里怀着自己的骨肉，陈通武也没办法对她做什么。只是心中却更加痛了，到头来，连替她报仇都做不到吗？
冯琳没想到陈通武真的就这么放着她不闻不问，那个人都死了！冯琳心中郁郁，加上被软禁的愤怒，这个孩子也没能保住。
冯琳找陈通武大吵了一架，可是陈通武任由她说什么都不反应，就好像听不见。冯琳却不敢和自己的父亲告状，说到底，她太爱陈通武，怕自己的父亲会为难他。
陈通武放了冯琳出来，只是却和她各过各的，别说同床异梦，两个人甚至都住在了不同的院子。冯琳却没办法，陈通武虽说不和她一起，但也没有再找别的女人。
冯琳还能怎么办，说到底她是个女人，还是个爱惨了陈通武的女人。她只能假装自己不在乎，好歹她还是陈府名正言顺的唯一女主人，纵然她已经得不到陈通武的爱了。
“陈总兵可是个传奇般的人物，近几年跟随着他的岳父南征北战，在这乱世里闯出了更大的名声，还有一个貌美如花的夫人。陈总兵可是爱惨了他的夫人，都不舍得让她出门。”
唐缨被说书人的声音吓了一跳，回过神来。露出一个讽刺的笑，陈通武可是对他的夫人没什么感情，不恨就已经很好了。
“姑娘怎么露出这样的表情，难道说书先生说的不对吗？”桌子对面突然做了一个人，自来熟的和她搭话。
唐缨抬起头看了一眼，是个长相斯文的男人，带着一副金丝框的眼镜，眼镜底下双眼狭长，眼角还有一颗痣。嘴唇极薄，唇色也淡，倒是和他偏艳丽的长相不怎么符合。
这人嘴角挂了一丝闲闲的笑容，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这位先生说笑了，我怎么知道说书人说的对不对。不过说书嘛，总是夸大了讲。”唐缨冲他笑了笑，站起身离开了。
“有趣。”男子一只手捏着下巴笑起来。
“将军，要我去查查她吗？”身后一个人弯腰说道。
“不用了，有缘自会相见。”男人摆了摆手，也起身离开了。
唐缨回了戏班子，班主见了她好一顿说教，说她不好好练习什么的。唐缨恭恭敬敬的听着，却是左耳进右耳出，听过即忘。
班主也知道她是敷衍，骂了她几句让她离开了。“明个儿可是轮到你上台了，别再给我偷懒。”
唐缨去厨房里拿了一盘点心，吃完就躺在了床上。原主要复仇的对象是冯琳，她这个身份也没什么背景啥的，干什么都得亲力亲为，要想复仇的话，就只能先混进陈府了。
这个应该不难，因为在原剧情里，原主就是被陈通武看上让她进了陈府，才引起了冯琳的注意的。唐缨只要按着剧情走，应该没多久就能进陈府了。
唐缨安心的闭上了眼，第二天一大早就被人拉起来上妆换衣服，因为今天有个大人物要来，整个戏班子都在严阵以待。唐缨在后台和人闲聊着。
“今个儿来的什么大人物，让班主这么重视？”
“谁让你昨天出去闲逛了没听到，昨天有个大老板过来和班主说了很久，好像是要请陈总兵过来呢。”
第二二八章 梦魂录10
“哦，这么巧？”唐缨笑了笑，这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呢。
“什么这么巧？”
“没什么，我是说班主这下可要高兴死了。”
“可不是嘛，班主从昨晚到现在都折腾多久了，刚才还让我们又把桌椅擦了一遍。哎，不说了，我还有事。”
“嗯，那你快去吧，别耽误了。”
屋里的人都在各忙各的，唐缨转过身来，对着镜子细细的画着妆。这件事情可马虎不得，一笔一笔都要细致才行，唐缨就靠着这个也多了不少耐心。
过去了差不多有一个小时，唐缨的妆画好了，浓墨重彩的一张脸，看不清悲喜。唐缨刚放下笔，就有人来喊她上台。
唐缨上了台，打眼粗粗的看了一眼台下，班主正站在一个人身后陪笑着，那个人却不怎么搭理班主，和他身旁的另一个人小声说着话，神色恭敬。
唐缨看向那个人，这人穿了一件西装，胸前揭开了两颗扣子，颇为不羁。靠坐在椅背上，眼睛半眯着，好像很累的样子。唐缨多看了他两眼，才认出这就是男主陈通武。
唐缨没来得及多看两眼，音乐就响了起来。多年来的本能让她立刻动了起来，这出《牡丹亭》是她唱了好多次的，闭着眼都能演个八九不离十。
戏开演了，陈通武才有了点儿精神，半眯着的眼也睁了开，视线落在台上。唐缨还是忍不住偷偷看着他，陈通武一双眼倒没有她想的那样精光四射，反而死气沉沉的像是行将就木的老人。
戏只有一折，节选的是最广为流传的一段。很快就唱完了，唐缨躬身谢幕，就要离开。
“总兵，让她下来陪您喝两杯？”班主身前那人靠在陈通武耳边轻轻问道。
陈通武不知道想了些什么，轻轻地点了点头。
“班主，还不快点儿！”那人转过头对着班主不耐烦的喊道。
“诶诶。”班主应了，朝唐缨招了招手，“芳魂，还不快过来！”
陈通武耳尖的捕捉到了那两个字，突然失神。“你说她叫什么？”
“我叫芳魂。”唐缨已经走下来了，正好听到陈通武的文化，笑着应道。
陈通武抬眼看着她，浓重的妆容下根本看不清她长什么模样，也不知她是什么表情。“是个好名字。”
“这是班主取的名字，我也觉得好。”唐缨什么也没表现出来，轻笑着。
班主给唐缨使了个颜色，唐缨拿起茶壶给陈通武添了茶。陈通武看着她的动作，嫩白的皓腕露出一截，纤细而美好。陈通武举起茶杯喝了两口，“不错。”
唐缨淡笑不语，安静的充当壁花。陈通武好像很喜欢她，没和那个请他来的老板说几句话，倒是不停的和唐缨闲聊。唐缨尽职尽责的扮演着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倒是逗得陈通武露出了笑意。
临走时，陈通武倒是赏了唐缨不少好东西，唐缨也没矫情，谢着接了。虽然钱财都是身外物，但她还挺喜欢的，不要白不要。
当着众人的面，班主按着唐缨夸了好久。“你们要多向芳魂好好学学。”
没想到以后接连几天陈通武都过来听戏，当然都是那个什么老板安排的，他就是看陈通武好像对这个戏子有点儿意思。陈通武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被唐缨迷惑了，老板要办的事还真就同意了。
老板欢欢喜喜的离开了，陈通武自那以后也没再来。班主有些惆怅，经历了前几天陈总兵整天都过来的喜悦，他一不来班主就有些失落。
不过很快班主就又高兴起来了，因为有更多的人知道了他们戏班的名字，客人越来越多，这收入自然也越来越多。班主没少对着唐缨喊“宝贝”，唐缨掉了一地鸡皮疙瘩。
“醒春班”很快成为了江宁上至高官豪富，下至贩夫走卒嘴里常冒出来的一个词儿。班主是个有追求的，眼看着客人越来越多，也给自己提高了身价，开始只在上流圈子里唱戏。
而唐缨身为让醒春班火起来的人，自然也是最忙的一个，她自己也水涨船高，成为了醒春班的台柱子。唐缨也发觉班子里几个人看自己的眼神越来越不友好了，不过她也没太在意。
这天唐缨刚唱完戏，又有人喊她出去见人。唐缨妆还没卸，见催的急，就这么出去了。
今天的戏已经唱完，台下的人已经走干净了，桌子上一片狼藉，有人正在收拾着。只有台下第一张桌子上坐着个人，班主正在陪他说着话。
唐缨走了过去，微一欠身。那人转过头来看她，唐缨莫名的觉得这人有点儿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但一时之间还真没想起来。
“芳魂小姐？”那人开口喊了一声，声音颇为磁性，唐缨的心颤了颤，尽管不是个声控也快要入迷了。“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唐缨抬头看他，那人穿着一身白色的西装，看起来有些瘦弱，但应该长得挺高。唐缨的目光落在他脸上，一副金丝眼镜折射着他眼里的精光，透过玻璃镜片还能看见眼角的痣。
“是你！”唐缨想起这个人来了，不就是她之前去茶楼的时候遇见的那个人吗，他还和她搭过话。
“看来我和芳魂小姐倒是有缘。”这人嘴角勾了勾，唐缨顿时就想起衣冠禽兽斯文败类这样的词来，实在是，看着就不像什么好人。
“先生说笑了。”唐缨笑了笑，可惜妆太厚，那人应该看不到她皮笑肉不笑的样子。
“我的名片。”那人掏了掏口袋，拿出一张卡片递给了唐缨。
唐缨接过来，低头看去，名片设计的倒是不错，纯黑的底色，四角勾了金边。金色的楷体字很好看，写着两个字“冯现”。冯现？唐缨在自己的记忆里搜索了一下，实在没记起有这么个人。
“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芳魂小姐有空可以找我一起聊天。”冯现起身离开，冲着唐缨暧昧一笑。
唐缨被他的笑刺激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简直莫名其妙。唐缨转过头来，就看见班主眼神放光的看着自己，唐缨浑身不舒服，说了一声就离开了。
随手把名片扔在桌子上，唐缨没去理会。记忆里没出现就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也不需要她耗费太多心思。卸了妆换了衣服，唐缨今天也没什么事情了，就直接回屋躺着了。
柳莺路过唐缨的梳妆台，一眼就看见了桌上的黑色名片，突然好奇心起拿起来看了两眼。冯现，是刚才那个先生吗？
第二二九章 梦魂录11
唐缨根本没把昨天看见的人放在心上，第二天发现名片没了也没说什么。
按部就班的唱着戏，唐缨的心也不免焦躁。纵然她还有大把的时间，可她并不喜欢在任务世界待太久，能赶紧完成任务离开是最好的。可是最近她是越来越火了不差，却没什么机会接近陈通武。
所幸就在她考虑要不要使点儿什么手段的时候，机会来了。过几天在华莱大酒店有个聚会，恰巧有个常来听戏的老爷看上唐缨了，愿意带着她过去。
唐缨也没介意这个老爷长得着实是寒掺了些，化好了妆。不是那种厚重的连长什么样都看不出来的妆容。用眉粉瞄了眉，涂了浅色的口脂，倒是没弄什么大红唇。主要是她这个宿主就是清秀的长相，那样的妆容也不合适。
唐缨翻了翻衣柜也没找到什么适合出席晚宴的礼服，那位老爷倒是送来了一件，不过唐缨很是嫌弃。唐缨正好最近也攒了不少钱，干脆约了几个小姐妹，一起去逛街。
逛街可是女人最热爱的运动，半天下来，虽然没买多少东西，整条街的店倒是被逛了个齐全。唐缨最后挑了一件翠色的旗袍，淡淡的浅绿色很符合原主的气质。
那位老爷倒还算周到，开着汽车来了戏园子接她。看见唐缨的模样，老爷明显被经验了，愣了一会儿忍不住夸赞，“芳魂小姐可真是个美人。”
唐缨矜持的笑了笑，坐上汽车，没一会儿就到了华莱酒店。酒店门口听着各种各样的汽车，在这个年代可不多见，门口的侍者忙得不可开交。
唐缨挽着这位老爷的手进了酒店，酒店今天被包场了，没有接待其他的客人。一进门，绚丽的灯光让唐缨以为回到了二十一世纪。留声机放着歌，已经到场的人都在找相熟的人聊着天。
唐缨被带着和其他人打招呼，一圈走下来，唐缨感觉自己脸都要笑僵了，身边这位年逾半百的老爷子还游刃有余，唐缨不得不佩服。只不过她实在撑不下去了，和这位老爷说了声，唐缨找了个角落坐着。
唐缨的视线四下搜寻着，她过来参加这个宴会主要是听说陈通武会来，所以坐下之后她就在人群中照着陈通武的身影。找了一圈没看见人，想必他这样的身份可能会最后出场，唐缨也就不找了。
倒是有几个人注意到角落里的唐缨，朝她走了过来。其中好几个都是一看就无所事事的富家子弟，眼下发青，脚步虚浮，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人。
唐缨已经拒绝了好几个，却还有不长眼的凑过来。这位也是心大，过来的时候还挽着自己的女伴，唐缨看了看那女人的神色，真是实力演绎了什么叫脸色发青。
这个男人却完全没注意到女伴的神色，或许注意到了也不会在意。“小姐，一个人坐在这里是不是很无聊啊，不如和我喝一杯？”
“不了。”唐缨冷着脸拒绝。
“你别不好意思啊。”男人邪笑着，松开了女伴的胳膊，举着杯子坐在了唐缨旁边，还顺势把自己的杯子往唐缨唇边递。
唐缨一把推开，站了起来。“抱歉，我不喜欢。”
那人却像是看不懂唐缨的脸色，把酒杯往桌上一放，就拉住了唐缨的胳膊。唐缨下意识就想来一个过肩摔，正要动作，却被人打断了。
一只手按住了男人的胳膊，捏着远离了唐缨。“姜少爷，这么做可不是绅士所为。”冯现轻笑着。
“冯少帅。”男人站起来，讪讪的笑了笑。没敢反驳冯现的话，拉着女伴离开了。
“芳魂小姐？”冯现拦住了要离开的唐缨。
“冯少爷真是好眼色。”唐缨笑了笑，确实是没想到冯现还记得她，毕竟在她的印象里，冯现和她也就两面之缘，有一次还没看见她长什么样子。
“唉，芳魂小姐长得如此美丽，令我一见难忘。坐下喝一杯？”冯现当先坐了下来。
刚才被冯现英雄救美了，唐缨也不好拒绝。冯现给唐缨递了一杯酒，和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没想到芳魂小姐会过来，早知道我就邀请芳魂小姐做我的女伴了。”
“冯少爷说笑了，以冯少爷的身份，多少大家闺秀都等着当你的女伴呢。”唐缨没忽略刚才那个男人喊的冯少帅，虽然唐缨不知道这个少帅是哪里冒出来的，但是少帅的职位可不低啊。
“呵呵，没想到芳魂小姐也这么会说笑，倒是颠覆了我对你的印象。”
“哦？不知道冯少爷对我什么印象？”唐缨好奇了，他们就见过两面，谈何印象。
“脉脉眼中波，盈盈花盛处。我觉得这句诗正是写的芳魂小姐。”
“冯少爷谬赞了。”
“对了，刚才看芳魂小姐好像在找什么人？”
“没有，这里的人我都不认识，只是好奇随便看看罢了。”
“若是芳魂小姐不介意，我也可以为你介绍一番，在场的人我也认识七八。”
“还是不劳烦冯少爷了，啊，我的男伴来了。我先走了，抱歉。”唐缨笑着起身，挽起了带着自己来的老爷的胳膊。
“你和冯少帅认识？”
“没有，只是冯少帅刚才帮了我个小忙。”
“那你可真是走运了，冯少帅可是不下于陈总兵的少年才俊。”老爷呵呵笑着，对着冯现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
唐缨若有所思，这样的青年才俊啊，那可真是难得。而这样的人，在原主的记忆里居然没出现过，这可真是神奇，难道这就是这个世界的意外事件？
没等唐缨深想，众人都朝着一个方向走过去。唐缨抬头看过去，原来是陈通武来了。陈通武今天穿了一身军装，倒是精神了不少，还是板着一张脸，冷漠的不近人情。
唐缨看了看，发现陈通武居然是一个人过来的，好奇的问着身边的人，“陈总兵的夫人怎么没过来？”
“你刚来还不知道，好几年前陈夫人就不出席宴会了。说实话陈总兵这次过来也叫我意外呢。”
“陈夫人为什么不来啊？我听说陈夫人是陈大帅的爱女，应该也经常参加宴会吧？”
“这你就别瞎打听了，不关你的事也没必要知道，知道太多也没什么好的。”老爷的面色变了变，对着唐缨严肃的说道。
唐缨点点头，这时老爷也随着人群走了过去。唐缨眼尖的发现站在陈通武身边的就是冯现。冯现笑眯眯的不知道在说什么，陈通武冷着一张脸听着，没发话。
第二三零章 梦魂录12
陈通武身边围了一圈人，唐缨他们来得晚只能站在外围，但尽管是站的近的人也没几个能和陈通武搭上话的，这让唐缨对能和陈通武谈笑风生的陈现更加好奇了。
“咦，大家都站着干什么，都去跳舞啊。”冯现好像才发现自己身边站着这么多人。
“是啊是啊，冯少帅说得对，跳舞跳舞。”周围的人一听也知道冯少帅是不想被人打扰，都散开了。
音乐声很快响起，老爷拉着唐缨也要去跳舞，唐缨正要拒绝，却被冯现叫住了。
“冯少帅？”唐缨还没说话，身旁老爷已经好奇的开口了。
“在下想请芳魂小姐说几句话，不知道是否方便？”冯现对着老爷笑了笑。
“方便方便，这有什么不方便的，正好我这个年纪也不适合跳舞了。”老爷哈哈笑了两声，立马推着唐缨往前走，唐缨猜要是她是个什么物件，这老爷就要把她拱手送上了。
“多谢。”冯现也没客气，拉着唐缨就过去了。
唐缨转头看带自己来的老爷，人家早就识趣的离开了，还冲她笑了笑，看样子是想让她好好讨好冯现。
“姐夫，你看看你还认得出芳魂小姐吗？我都没想到芳魂小姐脱了戏服也是别有一番风韵。”冯现虽然把唐缨拉过来，却根本没和她交谈，而是转过头去和陈通武说话。
唐缨也在观察着他们两人，听到了冯现喊的姐夫。姐夫？想想冯现和冯琳都姓冯，难不成他们是姐弟？
陈通武倒是顺着冯现的介绍抬眼看了看唐缨，这一看，倒是有些愣住了。当然不是唐缨的样子有多么倾国倾城，而是她给人的感觉实在是太像当年的那个芳魂了。
“芳魂……”陈通武有些失神，呢喃着这个名字。
“陈总兵。”唐缨耳尖的听到陈通武喊自己，对他笑了笑。
陈通武意识到自己失神了，只片刻就恢复了冷静，脸上表情看起来更严肃了。
唐缨有些不明所以，怎么她一笑陈通武就这么严肃了，难道她还不能笑了不成？
冯现倒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镜片底下的眼睛精光一闪，暗道有趣。他仿佛找到姐夫的弱点了呢。
“我先走了。”陈通武对着冯现扔下一句，走到了角落里。
唐缨看着冯现，冯现对她一笑，“不介意的话，芳魂小姐和我跳一曲？”
“不好意思，我不会跳舞。”唐缨说道，非常的坦然。
冯现有一瞬间的尴尬，明显是没想到这种情况。“没关系，我可以教你。想必以芳魂小姐的资质，一定很快就能学会。”冯现伸手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
“那就请冯少爷多担待了。”唐缨把手放上去。
冯现手一握，拉着唐缨迈步进了舞池。
“其实跳舞也不难，只要这样就行了。一二一……”冯现倒是很有绅士风度，教人跳舞也是有模有样的。
唐缨在这方面还算有那么一丁点儿的天赋，在踩了冯现的脚几次眼看他就要绷不住冷静的样子的时候学会了。
陈通武坐在角落里，一双眼却是盯着场内的动静，更多的却是把目光落在了唐缨身上。芳魂对他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哪怕只是一个名字也足以勾起他的回忆。
何况，这个人和她有一双那么相像的眉眼，笑起来也像。不，现在这个没有她好看有神韵，但也足以让他失神。陈通武不知不觉，已经喝掉了一瓶酒。
看着唐缨对着冯现笑，竟像是看见了当年的芳魂，对着他那么一笑。“芳魂。”陈通武举杯饮尽了杯中的酒，香甜的酒气沉沉浮浮，酒不醉人人自醉。
音乐结束，陈通武身边又围了一群人。只是他实在没什么心思应付，但尽管他僵硬着一张脸还是有无数人往他身边凑，还有人直接把自己的女伴往他身边塞。
陈通武闻着那呕人的脂粉香气，喝下去的酒都要吐出来了。他也看得出这些人的心思，无非是看他夫人从来不出席这种场合，还以为两人的关系有多么差劲，陈通武冷笑一声。
“各位小姐可别往陈总兵身边凑，不然我姐姐可要伤心死了。”冯现笑着出现了，身后还跟着唐缨。
正在搔首弄姿的小姐们闻言动作一僵，尴尬的笑着起身。冯现直接走到了陈通武面前，“姐夫怎么喝了这么多酒？”冯现是真的惊讶，要知道陈通武这个人可是很冷静自持的。
“今天的酒不错。”陈通武看了冯现一眼。
“是吗，那待会儿我可要好好尝尝。”
“好了，时间也不早了，没什么事我就先离开了。”陈通武揉了揉发胀的额头，站了起来。
众人想要挽留，毕竟陈总兵还是很少出现在这样的场合的，难得有这么个机会。可是看着陈通武那能冻死人的脸还真没人敢出声，大家期待的目光看向冯现，这里也就只有冯现敢随便和陈总兵搭话了。
可没想到冯现也是个出乎意料的，“姐夫确实要早点儿回去，不然姐姐可是要生气了。”
陈通武皱眉看了他一眼，从一开始他就察觉到冯现好像对他有些敌意，可是他却不知道为什么。算了，先不去想这些了，总有一天他的狐狸尾巴会露出来，而且他也不怕他。
唐缨没忍住盯着陈通武的背影看了几眼，就被冯现凑到了耳边，“怎么，看上我姐夫了？”
唐缨被吹拂到耳边的热气弄得不舒服，头偏了偏，“只是好奇而已。”
冯现淡笑不语，但好像已经认定了这个事实。他随手拿起桌上的红酒，悠然自得的晃了晃，轻轻饮了一口。“你也不是没机会，我看他好像对你有那么点儿意思。”
唐缨听完抬头去看他的表情，五彩的灯光通过他的镜片折射，一双眼隐藏在眼镜后面看不清，就只能模糊的看出他的薄唇好像是勾了勾。
“你也别当真，我姐可不是吃素的，不然这么多年都不见他纳个姨娘什么的？”
“冯少爷说笑了，我没有那个心思。”就是有那个心思也不会说出来的，这年头谁还没点小心思啥的。
冯现没说什么，正好有人过来找冯现说话，冯现顺势就和那人聊上了，仿佛完全忘记了身边还站着唐缨这个人。
唐缨也不在乎，和冯现在一起她还有心理压力呢。说实话，她总是觉得冯现是个心眼多的，长得就不像是什么好人，唐缨心里冷哼一声。
唐缨也没有站着当背景的爱好，见没人理她就离开了，还是角落里适合她。
第二三一章 梦魂录13
聚会一直到夜半，唐缨也是佩服他们，看来在娱乐这方面，古往今来的人们从来没输过。纵然外面战火连天，这里还是一副灯红酒绿繁华景象。
就在唐缨无聊的喝了无数杯酒昏昏欲睡的时候，总算有人陆续的离场了。但是眼看人都走了一大半了，唐缨都没找到那位带自己的过来的老爷。该不会，把我忘了吧？唐缨内心一声卧槽。
唐缨的视线在场里转了一圈，确认过眼神，没有个熟人。唐缨只能认命的自己回去了，还好她有随身带钱的习惯，不然出去找个车都找不到。
出了门就见街上无数代表着这个时代的人力黄包车，唐缨演戏的时候也是坐过的，对它倒是不好奇。唐缨拉了拉身上的披肩，伸手招了一辆车。车费不贵，一个大洋就把她送回了戏班子。
但很不幸的是，就算是人力车也不比汽车好到哪里去，一路上颠啊颠，唐缨这副身子酒量不算好，一到院子里就开始吐。戏班子的人都歇得早，连个出来扶她两步的人都没。
唐缨回到屋里灌了两口凉茶，踢掉鞋子倒在床上就睡过去了。一大早唐缨是被吵醒的，宿醉的后遗症，唐缨头疼的很，还有人在她耳朵边上叽叽喳喳的。
“你昨天什么时候回来的啊，怎么这么大酒味儿？本来今天还有你的场子的，班主刚才过来看了你一眼就把你安排在明天了。我给你兑杯蜂蜜水你赶紧喝了。”
“嗯，谢谢。”唐缨一边揉着脑袋从床上坐了起来。刺眼的阳光穿过纸糊的窗户柔和了不少，模糊的视线里一个身子干瘦的女人在她屋里忙上忙下。
唐缨接过蜂蜜水喝了，却也不会立即见效，正好今天没什么事情，唐缨连东西都没吃接着又躺下去了。
再醒过来就是下午了，唐缨洗漱了换了身衣裳，推开门院子前面的戏楼传来咿咿呀呀的声音，院子里却没什么人。唐缨靠门听了一会儿，也听不出来是谁唱的。
晚上饭桌上，菜色很丰盛，唐缨一天没吃东西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可惜却不能先动手。唐缨转眼看着班主，班主却还没有动筷子的打算，他正在夸奖着柳莺。
柳莺是和唐缨一起进班子的，不过没有唐缨那么好运，一般都是后备役兼打杂，没什么上台机会。今天唐缨没上台倒是轮到她了，而且看班主满意的样子她的表现应该还不错。
不过她唱的好不好也不关唐缨的事情，唐缨从不担心自己的饭碗会被别人抢了，她可是有进陈总兵后院的志向。反正无论班主说什么，唐缨都没听进去，一双眼放光的看着桌上的菜。
柳莺正要得意的看唐缨，却发现唐缨根本没有什么生气的样子，顿时气得心肝疼，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不过她又转念一想，她这么没志气正好，自己才好踩着她上位。
班主终于结束了自己的总结，拿着筷子动作起来。班主的筷子一落下，唐缨的筷子紧接着伸到了盘子里。发现大家都在看自己，唐缨抬头露出一个傻兮兮的笑。
班主本来气不打一处来，看着她这个傻样子又无话可说了。倒是一边的柳莺，心里的不高兴又多了几分。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班主总是对唐缨多几分包容。
第二天唐缨上台发觉台下居然是冯现，唐缨发现冯现一直在和身边的人说着话，根本都没把注意力放到台上。一曲终了，班主却又把她叫过来陪着冯现说话。
“班主，我待会儿还有一场呢。”唐缨面色为难。
“没事儿，可以让柳莺替你。”班主摆了摆手。
唐缨点点头，下了台。冯现使了个眼色，他的手下抽出了旁边的一张椅子，唐缨坐下了。
“芳魂小姐的唱功愈发精进了，真是让在下折服。”
“哪里哪里，冯少爷谬赞了。”唐缨推脱着，内心却在吐槽。看也没看，听也没听，你从哪里知道的精进了。
冯现没看出唐缨内心的吐槽，温和的和她说话。“不知道芳魂小姐有没有兴趣去总兵府唱一曲？”
“？”唐缨内心震惊直接表现在脸上了，那天晚上还警告她千万不要对陈通武起什么心思呢，这就邀请她去总兵府唱戏了？难道冯现闲得没事试探一下自己有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心里？
“芳魂小姐震惊起来也很可爱。”冯现看着唐缨突然睁大的双眼，语气里带了一点儿调笑。
戏台上柳莺的唱腔却突然不稳，破了一个音，还好她很快就收回来了。这让唐缨忽略了冯现的话，把视线放在了台上。不过柳莺已经没有什么不对的表现了。
“芳魂小姐怎么了？”冯现对戏曲不感兴趣，也不会下功夫去了解，对于这个小小的事故根本没意识到。
“没什么。”唐缨摆了摆手，“冯少爷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听说我姐夫好像挺喜欢听戏的，芳魂小姐也是有名的戏曲家，就想请芳魂小姐过府表演。”
唐缨内心倒是很愿意，就算没办法一举成功进入陈府，能提前打探一下也好。唐缨转头看向班主，班主冲她点了点头。
“能在总兵面前表演是我的荣幸。”
冯现点点头，“那到时候我就直接通知芳魂小姐，芳魂小姐可别忘了。”
“怎么会呢。”唐缨笑。
事情商定了，他们也没什么话题可以说，就坐下来一起看戏。唐缨这么多世界还是第一次以观众的身份坐下来听戏，自己也算是唱了一阵子，倒是听得津津有味。只可惜化着妆，没法嗑瓜子。
一出戏没多长，很快结束了，就在换下一场的时候，冯现起身离开了。他本来也不喜欢听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过来主要就是为了谈事情的，事情谈好了，他也不想在这儿呆下去了。
唐缨送走了冯现就去了后台歇着，下午还有她的一场戏，也没办法直接卸妆开溜。倒是柳莺已经在卸妆了，她虽然已经能上台了，但是排的节目还是少，一天也就一场，唱完就没事儿了。
柳莺看见唐缨过来，偷偷的看了她一眼，可是人还是那个人，又能有什么不同。
“怎么了？”唐缨奇怪的看了柳莺一眼。
“没怎么。”柳莺收回目光，继续卸着妆，却还是没忍住故作不经意的问道，“冯少帅和你说什么了？”
“说是想请我去总兵府唱戏。”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唐缨就答了。
第二三二章 梦魂录14
“冯少帅可真器重你。”
“嗯？”唐缨觉得有点儿奇怪，看了柳莺一眼，但是柳莺还是原来那个样子，也没什么不同。
唐缨也没把这事儿放心上，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靠着椅背眯着眼。下午唱完戏，唐缨卸了妆就到吃晚饭的时候了。
饭桌上班主还是按照惯例进行每日的总结发言和激励，唐缨都已经学会了怎么把这些当成背景音忽略掉了，倒是柳莺好像不经意的瞟了她好几眼，但是当她看过去却又什么都没发现。
自那天冯现约了她又过去好几天，可是却没什么消息，就好像冯现只是闲来无事耍着她玩一样，唐缨难免有几分气闷。
还好唐缨也没烦恼几天，就接到了冯现的帖子。但是这帖子不是给她的，是给班主的，要找人唱戏是不错，但是却是请的醒春班，而不是当家花旦芳魂。
班主收到帖子也很高兴，哪怕距离宴会还有几天也已经开始张罗起来了。要去的人得好好筛选，唐缨肯定是要去的，那么她的搭档也要去，最后居然还点了柳莺。
唐缨对于柳莺的出席还是挺惊讶的，虽然没发现什么蛛丝马迹，但是之前柳莺奇怪的举动还是让唐缨注意到了她。
总兵府的宴会很是热闹，这天正好天气晴好，夏末闷热的天气却还有丝丝的微风。醒春班一帮人一大早就进了府开始在后花园里搭戏台子。
这些粗活轮不到唐缨他们上手，几个人就站在一边聊着天。唐缨心不在焉的听着几个人聊天，眼神却在花园里四下观察着。
花园里除了戏班子的人手就是陈府里几个被派来帮忙的下人。可是这些下人都傲气得很，干起活来一脸的不情愿，就是对着唐缨他们也没几分好脸色。
唐缨不想在这儿干站着，就自己一个人悄悄的出了小花园。陈府占地不小，出了花园还有更广阔的后院，后院里倒是不少下人急急忙忙的走来走去。
唐缨站在角落里听着几个无所事事的丫环说着悄悄话。
“你说这次到底怎么回事儿，夫人那么讨厌唱戏的，居然还请了戏班子过来。”
“哎呀，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夫人虽然讨厌，但是老爷喜欢啊。今个儿是老爷的大日子，夫人也不能说什么啊。”
唐缨想起来，今天好像是陈通武的生日。只不过听完丫环的话她心里还是有些疑惑，看陈通武这些年的作风，不像是不尊重他夫人的样子啊，那么还请戏班子过来就很奇怪了。
“冯少爷！”几个丫环齐齐喊了一声，把唐缨吓了一跳。
唐缨一抬头，就看见冯现正在往这边走，而很不巧的是，他正和她对视。唐缨很想自欺欺人的说冯现没有发现自己，但是她美好的幻想很快就被戳破了，冯现冲她笑了笑。
丫环已经离开了，就见冯现以一个不可思议的速度来到了唐缨面前。
“芳魂小姐这是要去哪儿呢？”冯现上下打量了唐缨一眼，唐缨已经化好了妆，只是没传上累赘的戏服。
“这不是第一次来到陈府嘛，我随便转转。”唐缨讪讪的笑了笑。
“哦……”冯现刻意把一个哦字拉长了声音，说的千回百转，却叫唐缨的心里慌慌的。
“那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待会儿还要彩排呢。”唐缨也不等冯现说话就跑着往回走。
冯现也没阻止她，碰见她也就是一个意外罢了。冯现继续往前走，他是过来找陈夫人的，宴会的事情还是得让她这个正经的夫人来安排。
唐缨他们还在花园里排练着，前院宴会都进行到一半了。陈通武不是个喜欢热闹的，就算是他的生日也不喜欢搞这些宴会什么的，但是这次冯现恰巧过来了。
自己这个小舅子是从国外留洋回来的，是个讲究的，听说他要过生日就说要替他操办。陈通武不理会这些事儿，就说这些一向是交给夫人管的，也不知道冯现和冯琳说了什么，两个人就把宴会搞起来了。
酒席上，无数的人过来向陈通武敬酒，怎么说这也是他自己的大日子，也没什么拒绝的好理由，陈通武不免就多喝了几杯，还好他酒量不错，至今还保持着清醒。
古往今来宴会就是那一套，不论多少花样都离不了吃吃喝喝相互奉承，陈通武一边喝着酒一边还能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吃饱了，陈夫人也出现了。
这里的人也不是全都清楚好多年前的那件事，对于陈夫人深居简出的行为大多都挺好奇的。圈子里也有些乱七八糟的流言，比如说陈总兵夫妇关系不好啊，陈夫人长得不好看之类的。
但是今天一看，陈夫人是个在标准不过的美人儿，而且和大多数的女人不一样，一看就是个厉害的角色，但她的厉害却又包裹在和善的外表下面。
陈夫人乍一看和陈总兵真是般配的不行，两个人都是如出一辙的冷脸。陈夫人一出场就走到了陈总兵身边，拿过了他的酒杯，“少喝点儿，对身体不好。”
陈通武看了冯琳一眼，却不知道为什么更想喝了，不过他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驳了她的面子，点点头嗯了一声。
在场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两人身上，女人看着冯琳的目光都是嫉妒的，男人则是看着陈通武目光眼羡不已，事业爱情双丰收啊，这可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
“我给大家准备了些节目，请大家移步后花园。”冯现紧跟在冯琳的身后出现，笑着说。
陈通武已经和冯琳挽着手当前走着了，众人也跟了过去。
后花园里，彩排都结束了。听到小丫环过来说准备表演，班主就紧锣密鼓的安排起来。众人刚到后院门口，还没看见戏台子就听到了热闹的锣鼓声。
众人找到座位坐好，台上的表演也正好开始。第一个节目是一个多人的戏，生日就要热热闹闹的，班主对节目安排也是心里有数的。欢快的音乐声里，一群穿着花花绿绿的人在不大的台子上蹦来蹦去。
唐缨在后面悄悄打量着在座的人，后面的人没有认识的也都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唐缨直接就掠过了。一眼找到了坐在最前面的陈通武身上，他们都说陈通武爱听戏，可是他的眼神却根本没落在台子上。
坐在他旁边的女人应该就是自己的复仇对象了，这可是第一次碰面，唐缨仔细的打量起她来。陈夫人保养有方，看着白白嫩嫩的很显年轻，妆容也都很清淡。
第二三三章 梦魂录15
陈夫人应该是一个很自制的人，看她坐得端庄的样子就知道了。一眼看过去，陈夫人就和普通大户人家的小姐没什么区别，反而是这样才引起唐缨的注意。
资料里陈夫人可是出身军阀世家，而且是在她爸还是个土匪的时候就懂事了。就看她能从战场上把陈通武救出来也知道这个女人是个大胆的，看剧情也应该是个泼辣的性子。
但是唐缨还真看不出来陈夫人急躁在哪里，她今天穿着一件淡绿色的长款旗袍，披着一件米白色的披肩。头发简单的挽了个发髻，插了一根玉簪子。眉目淡然的看着台上的戏。
“咦，这就是陈夫人吗。我还以为她长得很丑呢，没想到长得这么漂亮，那干嘛整天不出门？”身后一个人靠了过来，好奇的说着。
“诶，柳莺你在看谁？”
“没，我就随便看看。”
唐缨回过头来，身后已经趴了好几个人，都跟她一样在偷偷看着观众席。唐缨重点看了一眼柳莺，她虽然说没什么，脸色却有些不自在。
“芳魂，到你了！”后面有个人喊她的名字，唐缨应了一声上台了。
唐缨上台没什么好紧张的，非常淡定。倒是台下的人开始议论纷纷。
“这就是最近很火的那个芳魂吗？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
原本坐的端庄的陈夫人听到芳魂这两个字，眼神一闪。转头看向自己旁边的人，果然见他目光痴迷的盯着台上。陈夫人面上看着没什么，但心里早就咬碎了牙。
她也聚精会神的看着台上这个叫芳魂的戏子，其实她也不懂戏，但是自从那个芳魂死了之后，她多多少少受了些影响，对这些戏啊曲啊的就有些反感。
这次请戏班子的主意是冯现出的，她本来不想答应但是看着冯现疑惑的目光还是点了头。她原来还在想冯现明明也对这些不感兴趣，怎么突然就想请戏班子了，原来在这儿等着她。
陈夫人又不动声色的看了陈通武一眼，只是不知道冯现的目标到底是哪个，是她还是陈通武？冯琳转头看向冯现，冯现好像看的很沉醉，似乎发觉到有人在看他，转过头来和她对视了一眼。
唐缨在台上也不能光明正大的观察每个人的动作，只能顾着把戏演好了。一曲唱完，台下的欢呼不少，哪怕他们根本听不懂。倒是陈通武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她，让唐缨都有些奇怪了。
唐缨下了台，轮到了柳莺上台。表演一场还是很累的，只不过戏台子要搭一天，唐缨过会儿还有节目，还是不能去卸妆。唱完一出戏，唐缨累的坐在椅子上，连去观察别人都顾不上了。
这个柳莺一上台，冯琳就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一直往冯现身上落，只是冯现却转过头和旁边的人说着什么。冯琳就是不喜欢冯现对这个戏子也是讨厌得很，就像是那个芳魂一样只知道勾引人。
只可惜柳莺的心思都放在冯现身上，根本没发现陈夫人对她的不喜。
戏曲热热闹闹的唱了一天，认真听进去的怕是只有陈通武。而其余人，就只管捧场就是了。反正迎合上司的心思他们已经驾轻就熟，既然陈总兵喜欢，那必然就是好的。
一直到天色擦黑，下人们不知不觉已经把灯笼点上了。唐缨抬头看着，漫天的星子和檐下摇曳的灯笼，零散的亮光就像是回了古代。不知不觉又到了晚饭时间了，台下桌子上摆了精致的晚餐，他们却只能空腹。
唐缨正好是压轴，唱完这场今天就算是圆满结束了，尽管这些贵人们的宴会还在继续。时间不早，一群人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被安排着从后门上了自己的马车。
唐缨掀开车帘，还能看见总兵府黑漆漆的檐角高高翘起，辨不清是什么兽类的模样。
陈通武不知道是不是又想起了芳魂，一副神思不属的样子，却又强迫自己清醒，一杯杯的浓茶往嘴里灌。
陈夫人在和那些夫人们打交道，却还是忍不住分出一丝注意力看着陈通武，看着他这副样子，几年的相处她实在不难猜出他到底在想什么，可正是因为这种熟悉才让她更难受。
“姐夫这是怎么了，大好日子一个人在角落里？”冯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陈通武的身边，看着他的样子调侃道。
陈通武看了他一眼也不理，虽然不知道冯现有什么目的，但他的不安好心自己都不屑掩饰了，他怎么再好装傻当作不知道。
“对了，今天的戏姐夫觉得怎么样？我可是听说姐夫喜欢听戏才特意找了戏班子过来的，还特意请了你最喜欢的芳魂姑娘。”
“你请来的？”陈通武总算肯搭理冯现了，“也对，她向来厌恶得很。”
“她？姐夫是在说我姐姐？哦，我也是听说了，姐夫爱听戏，姐姐却讨厌听戏，明明父亲都说姐姐爱惨了姐夫。现在看来，还是姐夫更迁就姐姐。”
陈通武听着，又不说话了。他和冯琳的关系越来越尴尬了，他曾经甚至和冯琳坦白过，过不下去大可以结束这段关系，可是冯琳却不肯。
陈通武可能终其一生无法理解女人的想法，他不明白冯琳为什么要这样，明明他们之间已经没什么感情了。以她的背景离开了他还能嫁给更好的人。陈通武又灌了一大杯茶。
冯现一直在观察陈通武的脸色，可他那张僵尸一样的脸是在看不出什么来。哪怕冯现有七窍玲珑的心思也猜不出陈通武到底在想什么。
不过冯现也不气馁，要是陈通武跟那些傻子一样容易看透也就不值得他费这么多心思了，有时候争夺也是一种乐趣，冯现喜欢思考和挑战。
天色不早了，客人也陆陆续续都离开了。这场宴会他们也没借机和陈通武搭上什么关系，但是能见到神秘的陈夫人也算不虚此行吧。大家对陈夫人的印象还是不错的，就是不明白为什么她那么不爱出门。
陈通武白天喝了不少酒，就算他酒量再好现在也有些撑不住了，站起身来脚步有些摇晃。冯琳看见了居然一个箭步冲过去扶住了他，而陈通武却是下意识的把她的手拂开了。
两人都有些尴尬，一时僵在了原地。还是陈通武最先受不住，说了一声“我去休息了”就急忙走开了，仿佛身后追着什么凶狠猛兽一样。冯琳看着被陈通武拂开的手愣在了原地，竟然有些茫然无措。
第二三四章 梦魂录16
冯现站在一旁亲眼目睹了这一幕，眼镜底下精光一闪，脸上还挂着玩味的笑容。
冯琳也终于意识到这个房间里还有一个“外人”，但是多年来的骄傲也不容许她做出什么不合时宜的举动，虽然脸色还有些难看，但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叮嘱了冯现几句离开了。
冯现无所谓的应了声，目送着冯琳离开了房间。人都走了，他自己也不会留在客厅里过夜，也出了屋门。当前的小丫环提着一盏灯笼在夜风里摇摇晃晃，冯现慢悠悠的跟在她身后。
这个夜晚没几个人能睡得好，也许是因为喝了太多酒让陈通武暂时放松了自己，一夜做了许多的梦光怪陆离却都离不开芳魂。一会儿是她在台上唱着戏的样子，一会儿是她跳河时的样子，最后陈通武却想起了更久远的记忆，他出征那天回头时芳魂在阁楼上看着他的样子。
陈通武挣扎着醒来的时候，门正好被推开了，一个丫环端着一碗不知道什么汤进来了。
陈通武有些被冒犯了领地的愤怒，但还是克制着脾气。“你怎么进来了。”
丫环倒是没怎么害怕陈通武，她在陈府的年数不少了，知道总兵只是外表看上去凶但其实是个待人很温和的人。把托盘放在桌上，丫环恭敬的低着头，“是夫人让我把醒酒汤送过来的。”
陈通武难得的沉默了一会儿，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和冯琳现在的关系，要说好两人已经多年没同居，形同陌路连朋友都算不上，但冯琳却从不吝啬在各种小事上显示她的体贴，哪怕他几乎不领情。
“我知道了，你出去吧。”陈通武挥了挥手，从床上坐了起来。他其实并不怎么讲究，以前也是很讲究的，在他还是那个无法无天的陈二少爷的时候。陈通武昨天睡觉都只是脱了外衣，从床上坐起来，睡了一天衬衫有些褶皱。
陈通武站起来，端起汤一饮而尽，尽管他不怎么在意味道什么的，但是冯琳都还很细心的把味道控制在了恰到好处，只可惜这些体贴也无法挽回陈通武。
“他喝了吗？”冯琳看着被吩咐送汤的丫环回来了急忙问道，虽然动作上还是不紧不慢，但伺候她多年的人都能看出她的期待。这些年冯琳期待了很多次，但每一次希望都落空。
丫环低着头，“老爷让我放下就把我遣走了。”
“好了，下去吧。”冯琳其实早就猜到了结果，闻言倒也没有多么失望，失望多了也会习以为常。有时候她甚至都会想自己对陈通武好到底是因为她还爱他还是自己已经习惯了？
但这注定是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古往今来无数人思考这个问题，可没有人能找到答案。冯琳也知道就算轰轰烈烈爱过都会归于平淡，又何况是他们这种情况？
大宅院里的人还有闲心思考这些风花雪月的问题，可怜的平民百姓们一大清早起来还是要工作的。
唐缨站在台上唱着戏，思绪却回到了自己的第一世，她从来只是个可有可无的花瓶甚至都没体验过当红的时候排满档期的感觉，但大概也跟现在差不多吧？
夏末秋初的天气，没什么太阳也照旧闷热的很。何况唐缨他们穿着厚厚的戏服，一进后台还是能看见大家随手拿着扇子扇风的样子，没了穿着华丽衣服的端重感，倒有些可笑了。
这其中和大家颇为不同的就是最近频频引起唐缨注意的柳莺了，唐缨看着柳莺斯文的模样，她的妆容也清淡，乍一看倒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唐缨喜欢好看的东西，美色当前，不论男女唐缨都欣赏。柳莺长得不差，而且是很具有这个时代特色的女人，温婉端庄带着些江南女子特有的气质。
但与她温柔外表不同的就是她过分高冷的性格，柳莺也算是戏班子里的老人了，但和她相熟的人却不多。和唐缨这种若有若无的疏离不一样，柳莺就是喜欢拒人于千里之外。
前面一曲结束，下一曲轮到了柳莺。柳莺起身敛了敛衣袖，从容不迫的往前面走去，走起路来都是婀娜多姿的。无论从哪方面看都像是流落民间的大小姐啊，很可惜并不是。
唐缨又开始思考为自己赎身的可能性了，毕竟现在这个身份实在是受限制太多了。她总感觉现在的意外越来越多，也不能完全信任剧情，如果陈通武不主动把她从这里带出去，那么她的任务就别想了。
可惜赎身也不容易，班主看起来和善可也不会放跑她这个正当红的摇钱树，除非她不红了，而且最好还有一个能替代她现在地位的。
唐缨看着台上正在练习的柳莺，微微出神。如果找个能替代她的那么柳莺还真是不二之选，虽然之前一直默默无闻，但最近突然就火起来了，班主都对她连连夸赞。
柳莺真的是很努力，跟唐缨靠运气火起来完全不是一个性质的。而且她很有交际的天赋，最近常来听戏的人都能和她说上两句话，虽然柳莺高冷的样子在戏班子不受欢迎，但不卑不亢的性子倒是颇为外人欣赏。
柳莺一曲唱完，班主对她说了几句鼓励的话，柳莺也没有得意，低着头衣服谦逊的样子。但是唐缨耳力好，已经听到周围几个人窃窃私语说柳莺就会巴结班主之类的话了。
“柳莺，你唱得越来越好了。”唐缨偏过头，对着坐在了自己旁边的柳莺说了句。
柳莺看了她一眼，却什么也没说。但唐缨从她好像无波无澜的眼神里看到了淡淡的厌恶。厌恶？唐缨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得罪她了。
没多久，班主点到了唐缨的名字，唐缨也上台表演了。这是每月一次的实力考核，每个月谁能上几次台也基本都是按照考核成绩排的。唐缨下了台，不出意外又被班主嘟囔了几句。
唐缨知道自己戏曲实力不怎么过关，至少匹配不上自己的名气。班主虽然逐利，但本身从事这一行多少也是热爱的，还是很不喜欢唐缨这种不努力的态度。
唐缨却也无奈，她自己不算喜欢这个，自然也不肯费多大功夫，再说她还真没指望靠这个吃饭，而且天赋摆在那里啊，就是原主实力也就中上水平，陈通武看上她又不是看她唱戏好不好。3
唐缨乱七八糟的想着，说实话上辈子陈通武看上原主也不过是那个似是而非的名字罢了。芳魂，可曾入梦了呢？
第二三五章 梦魂录17
“芳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班主随手拿着折扇往唐缨头上一敲。
唐缨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感觉到有东西靠近居然极快的闪开了。班主愣了一会儿，“没看出来啊，你什么时候有这样的身手了。”
唐缨回过神来，对于自己下意识的反应也是很无奈，虽然自己实在算不上武道高手但在这个世界好像已经很厉害了，还好班主没发现什么。
总之，没多久考核结果就出来了，唐缨看着名字排在前面的柳莺，又看了看中间的自己，眨了眨眼，也许这个微妙的想法真的可行呢？
陈通武刷的睁开眼，窗外天光已经亮了。让人送了水洗了一把脸，陈通武出了门。他现在住的是芳魂之前的院子，他没让人该换过摆设，但也没留下多少芳魂的痕迹，说来她也没在这里住多久。
天气从热转凉仿佛只是一瞬间，院子里黄绿相间的树叶在秋风里瑟瑟的摇摆着，不时就飘落几片下来。除了那些常青的低矮灌木，院子里种的花枯了大半，真的一副凄凉景象。
天高云淡，还能看见南飞的大雁。陈通武背着手像是个悠闲的小老头缓步在这不大的院子里走着，他昨天又梦到芳魂了，其实这不正常，他已经很久不曾梦见她了，但是自从现在这个芳魂出现后他就经常梦见他的芳魂了。
梦里芳魂都是一幅清淡的样子，在各种各样的场景里，垂着一双眼唱着那首《牡丹亭》，他在梦里离的她那样近，甚至能看见她颤抖的睫毛，像是濒死的蝴蝶。
陈通武还是控制不住的去了戏楼，他如同一个平常的戏曲爱好者，低调的进了楼里。他坐在靠后的位置，前面已经坐满了人，这些年江宁城的安宁，听戏的人越来越多了，醒春班也在短短时间内出了名。
这些人和陈通武不一样，他们都是真正懂戏的，随着台上戏子的婉转唱腔摇头晃脑，听到兴处还要小声的哼几句。自在悠闲的品着香茗，折扇在手里轻拍着。
陈通武抬头，在唱戏的并不是唐缨，看台下众人反应她唱的不错，但陈通武听不出什么区别。在他眼里唱戏唱的最好的永远是那个记忆里的人，现在的这个是沟通他与过去的桥梁，其他人还不入他法眼。
说来唐缨也是眼尖，刚上台就发现了低调坐在后面的陈通武。她还惊讶了那么一会儿，她还以为陈通武不来了呢，没想到不抱什么希望的时候他反而过来了。
陈通武专注的看着台上的唐缨，说实话他很清楚的知道此芳魂非彼芳魂，但是这个相同的名字还是让他魔障了。他看着唐缨，却是通过唐缨幻想另一个人的样子。
幸亏唐缨对这个不怎么在意，换做一般人被人当成替身都嗝应死了。不过唐缨也被陈通武有若实质的目光盯得发毛，差点都控制不住身体本能转身而逃了。
唐缨还以为陈通武会让她过去陪他聊几句什么的，没想到陈通武听完她唱戏就离开了，一点儿都不留恋，唐缨甚至都摸不清他到底来干嘛的，就是为了瞅她一眼？
不过也有让唐缨惊喜的事情，那就是最近这段时间每天陈通武都会过来听她唱一段，虽然坐在后面打扮低调，但是瞒不过唐缨的火眼金睛。嗯，也没瞒过班主这双阅人无数的眼睛，于是唐缨的戏又多了。
但是陈通武也并没有因为这样而多留下一会儿，就连班主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了。最后班主还是又把唐缨的场次调的和之前一样了，因为陈通武确实也没明确表示他对唐缨的好感什么的。
今天陈通武又来了，还是坐在最后排那个不起眼的位置，所有人都已经见怪不怪了。今天外面下了一场雨，这已经不是今秋的第一场雨，有俗语说一场秋雨一场寒，现在的天气确实算得上寒秋了。
天上云层翻涌，秋雨淅淅沥沥的下着，打在古旧的青石板上碱开无数水花。道路两旁堆满了被雨打湿的黄叶，湿答答的黏在路上，可见萧瑟。
戏楼里点上了灯笼，就挂在檐角，挂的很有规律有种复古的美感。光线昏暗，戏台上转来转去的戏子就像是一群鬼魅，而听戏的就像是误入这方怪诞世界的异人。
但这样怪异的气氛反倒点燃了另一种热情，湿冷的寒气通过门缝悄悄的钻进屋里，吹拂着热茶上袅袅升起的雪白烟雾。台上挂着的灯笼纱帘都悄悄的摇摆着，后面花花绿绿的影子腾转挪移。
颇有节奏的锣鼓声，略显杂乱的琵琶二胡声，再加上戏子时而高昂时而低沉的假音，当真是如同进了鬼怪世界了。恰巧台上今日演的聊斋，也是怪异而荒诞的。
陈通武一双眼却盯紧了唐缨，其实这样的光线他也看不清，但是凭直觉也能锁定那个人。宽大的戏服轻轻地扬起飘落，不知道在扮演着谁的故事，却不是她自己。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
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陈通武不知怎的想起了李清照的这首词，他是个不学无术的，诗词造诣也不怎么样，能记得这首诗也是芳魂曾当着他的面念过。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记住了还在此时想了起来，不过倒是应景。
戏台上也演到两人的分离，还能听到那凄厉的哭声，听的人毛骨悚然。陈通武却陷进了自己的思绪里，这几年来他就是靠着回忆活过来的，不论是美好还是痛苦。
陈通武挺喜欢现在这个芳魂的，随着时间的推移他都开始怀疑自己会不会把过去全部忘掉，就把那当作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境，梦醒了就该逃离。但是现在这个芳魂成了他开启回忆的钥匙。
外面的风声渐渐笑了，门窗轻轻地撞击声也消失了，但却偶尔能听到滴答滴答的雨声。就像是一个柔弱的美人，连哭都要克制着，小声的，有节奏的一点点哭完。
台上的戏终于结束了，台下的人却突然活了过来，叫好声鼓掌声混合在一起。陈通武站了起来，悄悄的离开了座位。
唐缨下了台立马拿起桌上的水杯灌了一大口，刚才的哭戏她感觉自己嗓子都要冒烟了。
第二三六章 梦魂录18
水喝了没两口，唐缨放下杯子，开始拆起发髻来。屋子里开着灯，不过和21相比还是很暗。唐缨对着镜子，里面那张浓墨重彩的脸摇晃着，仿佛生出另一个她。
从镜子里能看见身后好几个人走来走去，湿冷的天气里还忙出满头大汗。唐缨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手灵巧的翻动着，不一会儿就拆开了，拿了桌上的桃木梳慢慢的梳理着及腰的长发。
“芳魂，班主找你！”
唐缨正在卸着脸上的妆，冷不丁就被喊了一声，被吓了一跳，听见内容及忙的应了。三下五除二卸了妆，唐缨还穿着宽大的戏服，顶着素颜就去了后院。
雨已经停了，檐下有水慢慢的低落。走廊里站着两个人，唐缨看出是班主和陈通武。居然是他？唐缨还真没想到，快步走了过去。
陈通武看着疾行过来的唐缨，宽大的衣服在她身后鼓动，暗沉沉的天气里格外显眼，就像是书里写到的仙子。
“陈总兵。”唐缨行了个万福礼，她的礼仪很标准，这还是之前的位面学到的。
陈通武回过神来，低头看着已经站在自己眼前的唐缨。这是一张陌生的脸，没了粉墨的遮掩，甚至和他记忆里那个人寻不到一丝一毫的相像之处。可他看着她，却总能找到故人的影子。
“陪我走走吧。”陈通武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当前走着。
唐缨看了班主一眼，班主点点头，唐缨转身追了过去。
两人就这么沉默的走着，谁也没有开口，也无话可说。出了院子，两个人漫不经心的走到了河堤上。
河水翻涌着，河堤两岸干枯的柳条在风里摇摆着。浓厚的云彩从天边而来像是要压下来，天地间都是朦胧的灰白色。寒风吹的唐缨衣袖飞扬，长发也吹起来，在身后纠结成一团。
陈通武忽然停了下来，唐缨一时没注意差点撞上去幸亏她身手好才没真的撞上去。不过刚停住唐缨就有些后悔，肢体接触也是增进男女感情的好办法，唐缨正想撞上去呢，陈通武转身了。
“你这是在干什么？”陈通武看着往自己这边歪的唐缨，不仅没有扶住她的打算，还避嫌一样的退后了一步。
唐缨努力的阻止了自己前倾的趋势，“没什么，呵呵。”
陈通武看着她的样子却笑了笑，走了几步，陈通武靠在了桥上，看着下面滔滔的河水，放空了思绪。
“你知道吗，我已经很久没有梦到她了。我不想忘记她，可无论我如何祈求她都不肯进我的梦里，或许她也在怨我吧，她一辈子的苦难都来自于我。”
唐缨站在了他身边，也看着脚下的河水。陈通武与其说是和她说话还不如说是在自言自语，他站在她身边，可她也有那种这个人已经自成一界的感觉。
“后来，我打算忘记她，我既然没有追随她而去就该把剩下的日子过好，可我偏偏又放不下。是不是很可笑，在别人眼里厉害的我也不过是个求之不得弃之不舍的普通人。”陈通武真的轻笑了起来。
唐缨安静的听着，陈通武应该也不想她打扰他的思绪。
“可是有一天我看见你，我就突然想起了她。明明你们一点儿都不像，难道真的只是因为一个名字？芳魂，芳魂……”
“陈总兵，你没事吧？”唐缨有点儿猜不透陈通武到底在想什么。
“今天是她的祭日。”陈通武回过头来。
“她？那个芳魂？”
“你知道她？”
“我在茶楼里听过陈总兵的传奇故事，芳魂是您的红颜知己。”
“红颜知己？这个好啊，她听了也开心吧。”陈通武抬起头看着远方。
唐缨不知道要说什么，算了，那就什么都不说吧。今天是那个芳魂的忌日，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里陈通武不一个人默默地怀念拉着她出来干什么，睹人思人？确定这不是给底下的那个芳魂添堵吗？
天边的云又飘了过来，滴滴答答的雨又下了起来。
“啊，下雨了！”唐缨喊了一声，她可不想陪着陈通武淋雨，而且她还挺怀疑陈通武很想在这里淋雨。
陈通武低下头看了她一眼，“那边有个亭子。”
两个人小跑着躲进了亭子里，两人没带伞只能等雨停。陈通武一直看着远方默默出神，唐缨觉得无聊，赏起雨景来。
这个亭子就叫“观雨亭”，听说这里的雨景还是不错的，不过那也是夏天花红柳绿的时候，萧瑟的秋冬时节光秃秃的也没啥可看。亭子应该有些年岁了，柱子上刷的朱漆剥落的厉害。
唐缨伸出手接雨，她还从来没这么干过，不过那些古时候的淑女们就喜欢干这种傻事，无聊的她也干脆效仿。雨落在手上，唐缨收回了手，这雨水也太凉了。
“你在干什么？”不知什么时候陈通武已经注意到了唐缨的举动。
“太无聊了。”唐缨甩了两下手，一拢衣服坐了下来。
陈通武看着唐缨的举动，有些惊讶，没想到看着挺斯文的姑娘举止这么不拘小节，如果换做是芳魂就不会，芳魂从骨子里就是个举止端庄的淑女，他曾经也怀疑过芳魂是不是古代穿越来的大家闺秀。
“这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唐缨看着连绵不绝的雨线，皱了皱眉毛。她不喜欢这种湿漉漉的天气，太压抑了，何况还这么冷。唐缨穿的是一双布鞋，一路走来已经湿透了，她的脚凉的不行。
“湿屈青条折，寒飘黄叶多。不知秋雨意，更遣欲如何？”
“陈总兵，你在说什么？”唐缨听到声音回过头来。
“白居易的诗。”
“没想到陈总兵还这么有诗性，我都没听过。”唐缨夸赞了一句，不是说陈通武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么，怎么还会读诗啊，难不成都是装的？唐缨大胆的猜想了一下，毕竟小说里经常出现这样的桥段。
“你不知道吗？”
“呃，我为什么要知道？”唐缨被陈通武问蒙了。
“我以为你们唱戏的都懂这些，唱戏不就是唱的这些诗句吗。”陈通武理所当然的说道，这些诗句他都是听芳魂念的，他还以为唱戏的都懂这些呢。
“唱戏不就是戏吗，我们又不是大家小姐学这些干什么。”唐缨摆摆手，“就是大家小姐也不见得懂这些吧，现在西学不是很流行？”
那倒是，陈通武点点头，从他那时候西学就流行起来，科举废了多少年大家都对这些排斥得很，又有几个人肯去学呢。
第二三七章 梦魂录19
不过也正是如此，才显得芳魂的可贵。她是个孤儿，自小就被戏班子收养了，班主待她也不算好，每日的演出就已经够累了，她还能自学这些。
“陈总兵，你怎么总是出神啊。”唐缨嘟囔了两句，把她约出来又把她扔在一边，她从小到大还真没被这么冷落过。
“雨停了。”陈通武站起身，“走吧，我送你回去。”
唐缨一看，还真的。脚下的青石板被雨冲刷得更加光华，低矮的地方已经积了一洼水。树叶又被打落不少，树枝光秃秃的，仿佛天空都更宽阔了。
陈通武把唐缨送到了戏楼门口，上了自己的车。唐缨站在门口看着汽车远去，却被身后的人拍了一下肩。
“刚刚那是陈总兵？芳魂，你厉害啊。”
唐缨回过头，“没有的事。”唐缨还不知道这人脑子里在想什么，戏班里的人关系不错可也好不到哪里去。
“哎，我都看到了。听说陈总兵只有一个夫人，也不怎么受宠，你要是进了陈总兵的后院……”
“你不要瞎说，被别人听到了还不知道要说什么呢。”唐缨冷下脸，转身进了院子。
“切。”那人冷哼一声，却没再接着说了。
唐缨回屋脱掉已经湿了的鞋，打了盆热水泡着脚。这年头电灯还是个稀罕玩意儿，自己的屋子里还是点着蜡烛。不过戏班子如今也不缺钱了，唐缨作为摇钱树屋里点了好几根蜡烛，也还算亮堂。
今天下雨大家都闲的没事儿，来听戏的人不少，前面还在唱着戏，咿咿呀呀的声音传过来吵的人想睡觉都不能。唐缨靠在床上，想着今天的事情。
看陈通武对她是在也算不上多么感兴趣，而且自己和那个芳魂大概是很不像吧。听陈通武的叙述，唐缨脑子里勾勒的是一个文艺女青年，可她大概更倾向于妖艳贱货吧？虽然现在妖艳都算不上了。
唐缨摸了摸自己的脸，原主长得是在很一般，尽管通过她悉心保养皮肤还不错，气质也还算可以，但这都没什么用啊。唐缨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实现自己的第一步计划顺利进入陈府。
不过这个问题很快就解决了，第二天又有人点名找她。唐缨还以为是陈通武昨天对她印象不错今天才又找她，好好的装扮了一番，唐缨出来了。
“怎么是你？”
“芳魂小姐很不愿意见到我？”冯现挑了挑眉。
“呵呵，陈少爷说笑了，我只是惊讶而已。”唐缨扯起嘴角笑了笑。
“别站着说话，坐下吧。”冯现倒没表现出什么，热情的邀请唐缨坐下。
唐缨也没拒绝，就坐在了冯现对面。冯现顺手给她倒了一杯茶，唐缨拿起来喝了两口。被美男服务她的心情还是不错的。
“芳魂小姐倒是喝的很顺手。”冯现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
唐缨看了他一眼，“冯少爷怎么这么说，能喝到您沏的茶我可是三生有幸。”
“我今天来找芳魂小姐是有事要说的。”冯现修长的手指扶了扶镜框，“不知道芳魂小姐对于进入陈府是个什么想法？”
“进陈府？”唐缨惊讶了，这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吗？不过她也没放松警惕，冯现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怎么可能知道她在想什么，就这么恰巧的提出这件事情，肯定是有什么打算。
“不知道冯少帅怎么突然提起这个了？我就是一个普通的戏子，和陈府有什么关系。”
“我也不瞒芳魂小姐，我想和芳魂小姐做个交易。”
“和我？”唐缨真的震惊了，怎么看冯现也是个聪明人，自己也没什么出彩的地方，什么时候够得上和他做交易了。
“没错。芳魂小姐是个聪明人，我就开门见山的说了，芳魂小姐进陈府帮我做件事，我就能保证你下半辈子荣华富贵。”
“什么事？”
“这得芳魂小姐答应了我我才能说。”
“你什么都不说就让我答应你，我又不傻。而且就算我答应了又怎么样，照样能反悔。”
“我既然敢提出来，这个交易就是能做的。”
“为什么是我？”
“陈总兵对芳魂小姐很信任，陈总兵经常来听你唱戏。而且，据我所知，陈总兵昨天和你一起出去了吧。昨天可是个特殊的日子，这些年陈总兵一直都是一个人呢。”
“就这样？”唐缨都佩服冯现的大胆了，她自己都不确定陈通武对她到底什么看法呢，冯现就觉得陈通武对她不一般了。到底是冯现太过自大还是觉得她可有可无随便一试呢。
“芳魂小姐答不答应？”
“你打算怎么让我进陈府，我就是个戏子而已，听说陈夫人特别讨厌戏子。”
“这我自然有办法，芳魂小姐就说答不答应吧。”
“好吧，我答应你。不过我要做什么？”唐缨同意了，她不懂谈判这些事情，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值得冯现看重的。没什么不能丢弃的还有利可图当然要答应了，就是让她上刀山下火海她也没那么长的命不是？
“做什么我以后会和芳魂小姐说的，现在芳魂小姐就考虑一下怎么接近陈总兵吧。”
“那我什么时候能进陈府？”
“我会尽快安排，芳魂小姐等着就行。”
“那好，合作愉快。”唐缨干脆利落的说了句，对着冯现笑了笑。“我就等着冯少爷了。”
冯现笑了笑，对于唐缨的识时务很是愉快，她的干脆利落也出乎他的意料，让他有种替别人做嫁衣的感觉，有趣。
冯现起身离开了，唐缨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茶，不知道冯现到底想做什么，让她接近陈通武是想对陈通武做什么吗？陈通武不是他姐夫吗，也不对，亲兄弟都有些龌龊，对姐夫做什么冯现也不会有心理压力的。令唐缨在意的还是冯现在原剧情中没有出现过，这个变数不知道是好是坏。
“冯少帅！”柳莺下了台在走廊里遇见了正往外走的冯现，激动的喊了一声。
“嗯？”冯现看了一眼这个女人，化着妆他也不知道是谁，不过他和戏子没什么牵扯，是谁也不重要。冯现点了点头，接着往前走。
柳莺还痴痴望着他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才作罢。刚往前走了没几步，就看见了带着笑的唐缨，而她出来的那个房间，刚才冯现就是从那个房间出来的。
“你和冯少帅……”柳莺看着唐缨喊住了她。
“柳莺？你刚才说什么？”唐缨好像听见柳莺说了冯少帅，但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第二三八章 梦魂录20
柳莺盯着唐缨看了好一会儿，直看得唐缨脸上的微笑都绷不住了。才缓缓说道，“没什么。”
唐缨盯着柳莺的背影，这才肯确定刚才她没听错，想来也是，她这样的耳力怎么可能听错。柳莺既然提到了冯现，唐缨稍微一想也知道怎么回事儿了。
唐缨摇摇头，虽然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灵魂不认为他们之间有什么身份差距，可是在这个时代他们是不可能的。而且冯现那样的人，柳莺注定只能是单相思了。
冯现在江宁是暂住在陈府的，正走在路上，抬头就见到了对面的陈通武。冯现停下，“姐夫。”
陈通武看了他一眼，点点头离开了。冯现转头看着陈通武，缓缓笑开了。
唐缨等了几天，却什么也没发生，她还在想冯现是不是想毁约了，没想到班主就找到了她。
“我可以离开了？”唐缨惊讶的睁大了眼。
“冯少帅替你赎身了。”班主拍了拍唐缨的肩膀。“以后在冯少帅身边可不像在戏班子里，你的性子得收敛一点儿。”
唐缨愣愣的点点头，冯现居然替她赎身了。
“你也别愣着了，冯少帅还在外面等着，你收拾收拾就离开吧。”
“嗯，好。”唐缨转身手忙脚乱的收拾起来，她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一个轻巧的包袱就把所有东西都拿好了。
推开房门，屋外围了不少人，有笑着恭喜她的，也有一看就羡慕嫉妒她的。不过都挂着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看起来倒是情深意重，唐缨一一的和他们告别。
唐缨出了大门，门外停着一辆黑色的汽车，冯现靠车站着，手里拿着一根烟在抽。看见唐缨，冯现扔下烟用脚尖捻灭了火，“都收拾好了？走吧。”
唐缨跟着上了车，两人都坐在后排，隔着也不过几十厘米，密闭空间里，两人都有些不自在。
没一会儿就到了目的地，下了车，唐缨抬头看，是一个小院子。
冯现跟在她身后下了车。“你先暂时住在这里，以后的事情我在安排。”
“还要等多久？”
“怎么，你很着急？”冯现倒是有些惊讶了，看着到不像是个追名逐利的，没想到本质上还是一样的。不过这也没什么，甚至对他的计划也是有好处的。
“你不用着急，我也希望尽快，不会让你久等的。”冯现往前两步到了唐缨前面，“走吧，进去看看。”
推开朱漆的大门，院子里就是另一种景象。院子不大，正院就是个布置得当的小花园，种了些常青的树，看起来倒是让人心情愉快。冯现当前走着，唐缨跟在后面也无暇多看几眼。
“你以后就住在这里，不过也住不久，有些不适应的地方也就不改了。”冯现回过头对着唐缨说道。
唐缨点点头，她也不是很在乎这些，而且这个院子已经布置的很好了，比她在醒春班的住处要宽快得多。
“少爷，您来了。”屋子里走出来一个中年妇女，穿着一身青花布衫，衣服有些旧但是很整洁。
“这是王妈，这段时间就由她来照顾你。”冯现介绍了一下。
王妈转头看着唐缨，行了一礼，“小姐。”
唐缨倒是很自然，也没有什么受宠若惊。冯现暗自点头，气质还可以。
“这段时间你住在这里我会请人来教你一些东西，你好好学。我们的时间不多。”
“学习？”
“你应该也不想进陈府当丫环吧？当主子怎么能什么都不懂。”冯现缓缓说道，完全没有说出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的自觉。
唐缨这下肯定冯现跟陈通武是有什么龌龊了，说不定是让她去当间谍？不过陈夫人冯琳可是冯现的亲姐姐，有这么个关系不去利用还特地找了她，冯现所图不小。
“你安心在这里住着，有什么事情我会让人通知你。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唐缨和王妈目送冯现离开这里。
“王妈。”唐缨面对着王妈叫了一声。
“小姐，我先带你去卧房。”即使冯现不在，王妈的行为也很恭敬，完全没有看不起唐缨的戏子出身。
唐缨就在这个小院子里住了下来，有人伺候过得那是相当惬意，当然如果没有那些恼人的学习就好了。冯现请的老师都是些前朝的老秀才，教她的都是些诗词歌赋。
唐缨在这方面没啥天赋，死记硬背也不过背了几百首诗而已。估计要不是身份不方便，那个先生就要把她打死了。尽管如此，那个老秀才都天天当着唐缨的面嘟囔“朽木不可雕也”。
唐缨在这里无忧的住了一个冬天。南方的冬天唐缨过了几年都没适应，一到冬天就湿冷的不行，还没有地龙。唐缨怕冷在屋里烧了炭盆，但无济于事。
王妈这段时间倒是和唐缨熟了不少，看见唐缨又窝在被子里不动弹，王妈摇了摇头。
还好冬天不长，春天一到，唐缨又变得生龙活虎了。南方好的一点儿就是天气回温的特别快，刚出冬天没多久就又到了穿裙子的季节。冯现对唐缨很大方，派人给她送了不少衣服。
王妈除了会做饭洒扫，还有一个隐藏的绝活就是侍弄花草，唐缨看着王妈在荒芜的院子里种了不少花花草草，天气一回温就冒出了浅绿的叶尖。
“看来你过的不错。”
今天太阳正好，唐缨弄了把躺椅在院子里晒太阳，捧着本传奇志怪正看得开心，就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唐缨挪开书，居然是冯现来了。
这段时间冯现也派手下来给她送了不少东西，亲自来倒是少见。唐缨急忙起身，“冯少爷你怎么来了？”
“进屋说吧。”冯现当先进了屋。
唐缨跟着他进了屋子，王妈过来关了门然后守在了门外。唐缨眨眨眼，这阵势，看来真有什么大事。
“东西学的怎么样？到你出场的时候了。”
“嗯？我要进陈府了？”
“是啊，筹备了这么长时间，可不能出差错。那么芳魂小姐，你准备好了吗？”冯现认真的看着唐缨的眼睛，昏暗的房间里他的眼珠好像会发光。
唐缨点点头，虽然学习进度一般，但她已经尽力了，想必用来应付足够了。虽然她心里也不认为学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冯现应该是调查了陈通武的过去所以想让她伪装那个芳魂吧。
“希望芳魂小姐不要让我失望，否则，结果你不会想知道的。”冯现单勾起一边唇角，冷笑。
唐缨的心忍不住颤了一下，一段时间不见，冯现好像越来越阴冷了。
第二三九章 梦魂录21
天气晴好，万里无云。院子里柳绿花红，不知名的鸟儿叽叽喳喳的叫着。男男女女们穿着华贵的衣裳穿行在院子里谈笑，春时宴好。
唐缨穿了一件淡青色的及膝旗袍，一双白色小高跟，挽着冯现的胳膊进了院子。
“冯少帅来了。”
“冯少帅。”
冯现一一的笑着打招呼，偶尔偏过头凑在唐缨耳边轻声介绍着这些人。
淡淡的热气喷在耳朵上，唐缨感觉有些痒，却不能伸出手去挠，渐渐地在脸庞憋出了两朵红晕。还好今日粉擦的厚重看不太出来，不然少不得要被冯现笑话了。
一路上走来，唐缨被别人的视线扫过了不知道多少遍，渐渐地心里那点儿小悸动也被压了下去。挺胸抬头，唐缨还是有那么点儿明星气质的。
冯现径直带着唐缨走到了宴会中心，唐缨都开始佩服自己的眼里，隔着人头认出了当中的陈通武和冯琳。冯现走过来，人群给他们让开了一条路，唐缨跟着冯现走到了陈通武面前。
“姐姐，姐夫。”
陈通武面无表情的点点头，令唐缨惊讶的倒是冯琳，冯琳刚才还跟其他的夫人谈笑，见到冯现反倒是没那么热情了。看来两人姐弟关系不怎么样。
围着陈通武的不是当官的就是从商的，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特点，非富即贵。一群人凑在一起说这些唐缨听不懂的话题，唐缨站在冯现身边保持微笑。
突然有个小姐拉了她一把，唐缨转头看去，好几个女人对着她挤眉弄眼的要她过去。唐缨和冯现说了一声就走过去了。
这群人几乎就是江宁的上流圈子了，大家不是夫人小姐就是些很出名的人物，比如说那个穿的很时髦很凉爽的唐缨从报纸上看过，应该是现在很红的一个影星。
“你是冯少帅的什么人啊？我可是第一次见冯少帅带女伴出席宴会。”
唐缨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反正他们要真论起来也不过是合作关系，而且冯现应该也不喜欢自己和他扯在一起。唐缨微笑不语。
“我瞧着你有点儿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你。”一个长得富态的太太指着唐缨笑呵呵的说道。
唐缨看了她一眼，这是离得冯琳最近的女人，想必背景深厚。冯琳听见那个太太说的话，目光突然看过来，盯着唐缨似乎要看穿她。
唐缨和冯琳也不过是很久之前在她家唱过一次戏而已，唐缨笃定冯琳根本不会记得她。果不其然，冯琳只是看了她一眼就转开了，看起来她对冯现也不怎么关心。
众人见她不怎么搭话也就不和她说话了，又就着之，前的话题说了起来，唐缨在一边听着，也不搭话，倒是安静。
几个上了年纪的太太倒是很喜欢唐缨安静的样子，毕竟她们那个年代的大家闺秀就是要安静。不像现在，这群女孩子天天嚷嚷着什么自由平等的，和男的进进出出也不避嫌。
聊了一会儿就有仆人上菜了，菜色很丰盛，中西结合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大家吃饭也都很优雅，小口小口的吃着就跟小鸡啄米似的，唐缨都不记得自己多久没这么吃过了。也就是最初的那个自己，为了保持身材什么也不敢吃。
吃完饭，冯琳在前带着一群女人逛花园权当是饭后消食。这个花园可比唐缨那个小院子大多了，应该是请了专门的花匠打理，各种花都开的正好。万紫千红，争奇斗艳。
年轻的女孩子都对赏花不怎么感兴趣，但是顺从家里的安排还是跟在了冯琳身后，只不过她们私底下在谈着别的事，唐缨听了一耳朵，都是说什么革命啥的。
逛完一圈，众人停下来，这时那些谈着国家大事的男人也过来了，两边一汇合，队伍瞬间庞大起来。唐缨走到了冯现身边，这才发现冯现身边围了好几个女孩子。
“没想到你还挺受欢迎。”唐缨悄悄的对着冯现说了一句。
冯现淡笑不语，他对自己的魅力还是很自信的。这个年代没有高富帅这个词，但是冯现确实是典型的高富帅，说起来比陈通武身世还要好一些。也难怪这么多女孩子凑过来了。
冯琳也走到了陈通武身边，明明很想挽着他的胳膊，可是看着陈通武面对自己也不会变得温柔的脸，冯琳还是按下了心底的想法。
她为了陈通武到底改变了多少自己都记不清了，她只知道自己已经变得不像自己了。那个骄傲的大小姐，如今只是一个卑微的女人罢了。舍不得，放不下，用来形容她最合适不过。
“听说陈总兵喜欢听戏，我特地请了江宁城好几个有名的戏子来表演，请大家移步。”
唐缨看过去，一个精瘦的中年男子正开口说道，他身边站着的正是刚才那个说她眼熟的胖太太。
陈通武没说什么，跟了过去。虽然大家都说他喜欢听戏，可他根本不喜欢，可没必要和这些人说。听着那些嘈杂的声音，他也能放松自己。
唐缨跟着冯现落了座，以冯现的身份他应该坐在前面，可是他自己却挑了一个比较偏僻的位子。但尽管如此，周围还是坐了一圈少女，时不时的隔着桌子递来一个暧昧的眼神。
唐缨看了看冯现，冯现还是那一副冷淡的样子，这么多的小美女他也不为所动，倒是沉得住气。
“看我干什么？“冯现拎起桌上的茶壶给唐缨倒了一杯茶。
唐缨不相信他感觉不到这些少女们递来的目光，她甚至怀疑冯现这个举动是故意的，因为不少女孩子的视线已经转移到了她身上。只不过不是爱慕的，而是厌恶的。
冯现却不动作了，认真的看着台上，好像真的沉浸在戏里。但是唐缨又不是没见过以前冯现听戏时的样子，她可以肯定冯现不喜欢听戏，装模作样倒是行家。
冯现都无动于衷了，唐缨也不会输给他，也安静的听起戏来。比起这里旁的人，好歹她也是从事过这个行业的，还能听得进去，甚至能进行粗浅的点评，结论就是这些人唱的比自己好，中气十足。
“待会儿你也上去。”
唐缨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转头看着冯现，冯现却是一脸认真。
“你认真的？”
“不然今天为什么要带你来，放心，我都准备好了。”冯现话刚说完，他身后就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人，带着唐缨往后台走去。
唐缨一看，呵，东西都给她准备好了，这是打算让她惊艳一下众人吗？
第二四零章 梦魂录22
不过都已经过来了，唐缨还是按照冯现的安排穿上了衣服。她也有好几个月不碰这些东西了，可是那微弱的本能居然还在。唐缨换好衣服出了屋子，冯现那个手下还在外面等着她，直接就带着她到了舞台。
那个人不知道和负责的人说了些什么，不一会那个负责人就过来跟唐缨说着什么时候上去。看来冯现还真是准备充分，唐缨心想。
唐缨和其他的没上台的人都在后面等着，不过其他人都认识还能说上几句话，唐缨这个新来的就显得很突兀了。唐缨倒是不在意这些，特地找了个人少的地方。
也没等多久，就有人过来说轮到她了。唐缨起身理了理衣裳，慢慢的走上了台。前奏已经响起来了，耳熟能详的曲子，唐缨顺着音乐就唱了起来。
下面躁动了一阵子，这群人里还是有几个喜欢听戏的，也能听出来唐缨唱的不如之前那些人好。
唐缨的目光看着冯现，冯现却在盯着陈通武看他的反应。陈通武的反应令他很满意，那副失神怀念的样子可真是让人欢喜。
陈通武不熟悉唐缨的唱法，可是那种熟悉感却只有她能带给他，所以陈通武还是认出了她。记得刚才她是跟在冯现身边的，陈通武看了冯现坐的地方，果然只剩下冯现一个人了。
唐缨表演的这一段不长，很快就结束了。唐缨正要往下走，却被冯现喊住了。冯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正缓缓地往这个方向走过来。
“芳魂，唱得不错。”冯现已经上了台，就站在了唐缨旁边，虽然是对她说话，眼睛却看着台下，重点关照了一下陈通武。
陈通武看着冯现搭在唐缨肩膀上的胳膊，果然有些沉不住气，那么近的距离让他内心产生了排斥，对冯现的敌意也隐隐展现。
“看来姐夫对你很在意呢。”冯现在唐缨耳边轻轻地说道。
唐缨垂下了眼眸，装作不经意的偏了偏头。
“没想到居然是芳魂小姐，我说怎么醒春班都没听说芳魂小姐的消息了，原来是跟了冯少帅。”就坐在陈通武身边的那个精瘦的中年男子站了起来。
冯现笑了笑，没说什么，眼神却看向陈通武。
“好了，别打乱了接下来的节目。”陈通武严肃的说道。
冯现拉着唐缨下了台回到了原来的座位上，台上锣鼓声重新响起来，又是新的一出戏开场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唐缨压低了声音问道。
“这不是很明显吗。”冯现的抬眼看向了陈通武那个方向。
唐缨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看见陈通武挺得笔直的背。他旁边冯琳似乎感觉到了别人的视线，转过头朝这边看过来。唐缨急忙移开了眼。
冯琳转过头去，和冯现对视，冯现对她笑了笑，冯琳却没什么表情，又转回去了。
“你怕她？这可不行。”
“你从哪里看出的我怕她，她有什么好害怕的，她又打不过我。”唐缨有些介意被冯现这么说，及忙的反驳道。
冯现看着唐缨跳脚的表情，其实也看不大出来。实在是她那一双眸子实在是灵动得很，瞪大的时候就很可爱。冯现是个对女人没什么感觉的，也被这双眼睛看的失神了一瞬间。
唐缨没发觉冯现的失神，见他不回答她，气呼呼的转过头去，头上戴的饰品发出丁零当啷的轻微声响。唐缨不自在的扭了扭脖子，其实头饰还是挺重的。
冯现有些懊恼自己刚才的失态，也没心情和唐缨搭话了。随手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喝着，心情总算慢慢平静下来。
宴会也没发生什么特殊的事情，到时间就散了。唐缨已经上了车，冯现却还在外面和别人客套着。不一会儿，陈通武和冯琳过来了，停在了冯现面前。
唐缨耳力也好不到隔着车门还能听见他们说什么的程度，只是看见冯现嘴动了动，陈通武和冯琳都很明显变得不高兴起来。冯现完全没有得罪了他们的觉悟，笑着离开了。
冯现这次没和唐缨一起坐在后面，而是坐上了副驾驶。唐缨发觉冯现的心情好像突然之间变得特别好。冯现是一个很特别的人，虽然心思深沉但是很多时候心情却都摆在脸上，比如现在他很高兴脸上就一直挂着笑。
陈通武和冯琳回了陈府陈通武往自己的院子走去，冯琳却没有回她的院子，而是跟在了陈通武身后。
陈通武站定，转过身来看着跟在身后的冯琳，“你有什么事？”
冯琳也停下脚步，微抬起头看着陈通武，“你一定非要和我这样吗？”
“你可以离开，你知道我不会阻拦的。”
“你什么意思，你明明知道我不会！你还是忘不了她是吗！”冯琳失声喊道，精神有些不稳定。
“这些不关你的事。”陈通武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尽力保持耐心。
“不关我的事？你说不关我的事？陈通武，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冯琳抓住了陈通武的胳膊，抬头看着他，“那个芳魂怎么回事，死了一个你还要再找一个替身？！”
陈通武避开了冯琳的眼神，“我没有那么想过，你也别多想。”
“我怎么多想了？你心虚了是不是！”冯琳抓着陈通武的手紧了紧，保养得光滑水亮的长指甲隔着衣服掐进了陈通武的肉里。
“你需要静一静。”陈通武甩开了冯琳的胳膊，“带夫人回屋。”陈通武对着站在一边吓得不敢抬头的丫环说道。
冯琳一时没站稳踉跄了几步，被及时跑过来的丫环扶住了。冯琳靠在丫环身上，冷眼看着陈通武大步往前走着。
“呵呵，芳魂，芳魂。”冯琳冷笑着叫着这个名字，咬牙切齿的样子狰狞不已，看的丫环又低下了头。
冯琳甩开了丫环自己站直了，转过身往自己的院子走。夜风吹拂下冯琳的裙摆小小的飘摇着，身姿袅娜，绝对是个顶尖的美人，可惜就是得不到陈通武的爱。
冯琳眼神坚定地看着前方，管她是哪个芳魂，她既然能毁掉一个就能毁掉另一个。芳魂？要她说是怨鬼才对，非要与她过不去，那她就要让她们付出代价。
冯琳的嘴角高高的勾起，露出一个冷然的笑，眼角却缓缓地流出一滴泪。冯琳也不抬手擦拭，任凭在风里干掉。
她冯琳绝不认输，哪怕前面没有路她都要自己开出一条来。在她面前，除了陈通武，绝对不会有其他的阻碍！
第二四一章 梦魂录23
陈通武还是不可避免的梦到了唐缨，在梦中，白天看到的那些画面还是一一重现。梦里，唐缨那张脸突然就变成了芳魂，芳魂对他巧笑嫣然，却又转身扑进了冯现的怀抱。
陈通武睁开眼，梦里的混乱情境还在脑海里不断地重复着，让他的心情也变得非常不好。他昨天让人去醒春班调查唐缨的事情了，今天应该就有消息了。
陈通武洗漱完吃了早餐，就去了书房处理公务。看着那些急报，陈通武却有些心不在焉，他从来不是什么关心国家大事的人，哪怕凭着运气走到了今天这一步，也不可能改变本性。
这时突然传来了敲门声，陈通武让人进来了，正是让他打听唐缨的事情有消息了。
“在几个月前冯少帅帮助芳魂小姐赎了身，现在芳魂小姐就住在冯少帅买下的院子里。”
“嗯。”陈通武揉了揉额头。他也猜不到冯现和唐缨到底有没有其他的关系，但是在别人眼里这两个人已经连在一起了。
陈通武有些可惜，唐缨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以冯现的身份是绝不可能娶她做妻子的，就是冯现真的喜欢她，冯长寿也不会同意的。
何况如果冯现真的喜欢她，也不会让她无名无份的居住在小院子里了。冯现很可能只是把她当作一个妓子般对待而已。尽管唐缨不是陈通武心里的那个人，但因为熟悉的感觉，陈通武还是替她伤心。
陈通武下午去了官署，恰好碰到了冯现。其实在这里遇见冯现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冯现来江宁虽说不是处理公务，但他这个身份来了也不可能什么都不干，就一直在官署参考政务。
陈通武第一次叫住了冯现，“我们谈谈。”
冯现仿佛早就猜到了这一幕，也不问什么事情就跟着陈通武来到了一个没人的屋子。冯现自己找了个椅子就坐下了，好整以暇的等着陈通武说话。
“你和芳魂是怎么回事？”陈通武不是个婆妈的性子，二十多年的纨绔生活也让他对这些风花雪月的事情不怎么敏感，也没有问了别人私事的感觉。
“嗯，姐夫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你听得懂，芳魂是个好姑娘，她虽然是个戏子，但也不是那种身份，希望你能好好对待她。哪怕你没办法娶她进门，也不要委屈了她。”
“原来姐夫是为芳魂打抱不平啊。”冯现恍然大悟的样子，“可是姐夫有什么立场，姐姐知道了也会不高兴的。”
陈通武皱了皱眉，所以说他不喜欢冯现。冯现这人和他见过的所有人都不同，小小年纪却老谋深算，比狐狸还要狡诈三分。而且还是陈通武最不喜欢应付的笑面虎类型。
“姐夫要是喜欢芳魂就跟我说，我可以把她送给你啊。一个戏子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冯现扶了扶镜框，漫不经心的说道。
“好，那你挑个时间我把芳魂接进陈府。”
这下换了冯现惊讶了，他倒是猜到了陈通武对唐缨会很在乎，却没想到在乎到这份儿上了，瞧瞧这都迫不及待了，可真不像是大名鼎鼎的陈总兵会干的事情。
不过惊讶归惊讶，冯现还是点头答应了。这也是他原本的计划，只是没想到计划进行的这么顺利，他还有好多后手没用上呢。
陈通武是真的着急，说好了就问冯现什么时候有时间。冯现也不愿意拖着，于是两人决定也不用挑什么日子，就今天吧。
唐缨正在小院子里侍弄着花草，那些老师已经不来教她了，闲着没事，唐缨看着王妈每天弄这些花花草草的自己也来兴致了，就跟着一起弄起来了。
听到敲门声，王妈站起身来去开门。唐缨猜是冯现，毕竟除了冯现根本就没人过来，她在冯现面前露出的缺点已经够多了，也没什么好遮掩的，唐缨就没起身。
冯现和陈通武一进门就看到了蹲在院子里的唐缨，拿着把小铲子不知道在弄什么。她穿了一件青布衣裳，乍一看和王妈穿的没什么不一样，长发在脑后扎了一条辫子，看起来就是个小丫环。
“咳咳。”冯现咳了两声，唐缨在他面前这样也就算了，可是在陈通武面前这样，他还真怕陈通武突然发觉唐缨没那么好就不想要她了。
“哎呀，咳什么……”唐缨还没反应过来，嘟囔着站起身来，然后就看到了站在冯现身边的陈通武，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陈总兵。”
“嗯。”陈通武应了一声，对着她笑了笑。
冯现暂时放下心来，看来陈通武对芳魂还是很在意的，这些小缺点暂时还动摇不了他的喜爱。
“今天陈总兵过来是接你进陈府的，你快去收拾收拾吧。”
唐缨严重怀疑自己是幻听了，看着冯现呆呆的眨了眨眼，似乎是在询问。
“这是高兴坏了？”冯现又被她的蠢样逗笑了。
唐缨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听到了什么，没想到冯现真的这么大能耐，不光把她送进陈府，还厉害的请了陈通武过来接她。唐缨也不磨叽，对着两人说了一声就转身进屋收拾东西了。
走到屋子里才冷静下来自己刚才是不是表现的太急迫了？会不会被陈通武怀疑什么啊？唐缨背着手在屋子里转来转去，有点儿想不开。
冯现没想到唐缨这个急样，也是愣了一会儿，心里有些不舒服，难道自己对她不好吗？这段日子自己好吃好喝的养着她，到头来这女人一点儿也不感恩，听说要走都高兴成什么样子了。
“冯现？”陈通武看着冯现不太对劲的表情喊了一声。
“嗯？”冯现回过神来，怎么在陈通武面前失神了。“在这儿站着等也不是事儿，进屋坐会儿吧。”
两人进了屋，王妈尽职的上了点心和热茶。虽然两个大老爷们儿对这些都不感兴趣，但是坐着无聊也不能互相盯着看吧，于是拿起茶杯装模作样的喝着。
陈通武倒是趁机看了一眼屋内，摆设也能看出一些主人的性格。很可惜唐缨也没打算在这里长住，也就根本没花心思收拾屋子，她住进来的时候什么样现在就还是什么样子。
唐缨可不敢让两人等她很久，自己也没什么好收拾的，还是像搬进这里来时差不多大小的包袱，就是她全部的家当了。唐缨背着包袱出现在门口，两人都站了起来。
“都收拾好了？”陈通武看着轻装简从的唐缨愣了愣。
“嗯。”唐缨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