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结局
“哦?徐官人予你有何恩惠啊?”段知县又问。<-》徐卫一家人自从来了射洪,算得上是乐善好施,尤其是他的夫人,最好个扶危济困。因此,这附近的人都尊重。
不料,那渔夫却摇摇头:“徐夫人女菩萨一般,这乡里城里受她恩惠的倒极多。不过,小人只是与徐官人谈得来,朋友一般,送他两条鱼打什么紧?”
段知县一时无语,随即挥手道:“鱼留下,我让人给你捎过去就是。”
渔夫没回话,华知州已道:“既然是徐官人的朋友,为何不让人相见?没有这个道理。”
段知县一听,便让那渔夫先去。后者大概也明白情况,小跑着往徐卫那别墅跑去。等他们这一头到时,渔夫正快步往回赶,而徐卫的儿子徐虎追在后头,正道谢呢。
华知州和段知县都是常客,徐虎哪里不认得?上前见了礼,便请二位官人堂上坐定,又使人送上了茶水,他自己便去请父亲大人。
段知县屁股刚坐下,便听华知州道:“知县若是公务繁忙,就不必相陪了。”
这把人郁闷的,我陪你跑一趟连顿饭都捞不着?还说吃那两尾鲜鱼呢。可知州发了话,明显不希望他在场,没奈何,只得走人。
但转念一想,便道:“下官既来了,总得跟徐节使打个招呼再走,否则,岂不失了礼数?”
正说时,徐卫从里头出来,还是那副打扮,若是不看脸,只当他是个乡下人。知州知县赶紧起身行礼,虽说虎落平阳,龙游浅水,可人家好歹还是节度使呢。
“行了,都不是外人。坐吧。”徐卫笑道。
段知县却不坐,道:“下官县里还有公务,就不陪两位长官了,告辞。”
“嗯?这话说的,你段知县到我这里,我连顿饭也不让你吃?”
“谢节使美意,下官实是有公务在身,这不知州相公来么。理应陪同过来。”
见他再三不肯,徐卫也不勉强。让儿子送走他后,正要请茶,可华知州哪有心喝茶,急急道:“恩相,前线出事了!”
“嗯。”徐卫荡着茶末,全不吃惊。
华知州自然晓得,陕西出任何事情,恩相一定比自己先知道。可他还是着急:“张经略率秦凤军北上增援,与契丹人大战于天都山。迫得后撤上百里啊。”
“你倒不用捡好听的,败就是败了。什么迫得?萧朵鲁不这是真恨毒了我们,看家本事都拿出来了。”徐卫波澜不惊地说道。
要知道,秦凤军可是正经的虎儿军,他的嫡系。自从大名府起兵以来,几乎就很少吃败仗。
“更要命的是,女真人迟迟不发兵,到时契丹人若明白过来。调集重兵压境,这祸事可就大了!”
“这是必然的。”
“恩相是指?”
“纸里包不住火,萧朵鲁不很快就会明白女真人的用意。我估摸着。不出一月,他就会把东线的兵力调到南面,到时,数十万大军压境,规模空前啊。”
见他漫不经心的样子,华知州倒有些不解了。虽说如今恩相去了职,丢了兵权,可他向来是关心时局的,也不该这般冷漠啊。
估计是知道这个老部下的心思,徐卫叹道:“我一力促成宋辽结盟,如今闹到这步田地,还有何言?不过你也不必过于忧虑,就算萧朵鲁不打下陕西又有何用?”
华知州细想一阵,明白过来。
是这个道理,如今宋、金、辽三方共存。如果契丹人打下陕西,那大宋肯定要全力反扑。这个时候,如果女真人从中再插一杠子,不管是宋,还是辽,恐怕都吃不消。
换言之,契丹人不可能真全面进攻,彻底撕破脸,那肯定是要留着余地,以等待时变的。
至于这个时变是什么,他却清楚。
“最近下官收到消息,说是朝廷里有声音,要请恩相出山呢。”
这个徐卫却是不清楚,因此问道:“哦,具体情况?”
“朝廷遣往北方的使者没有了消息,料想是被扣押了。朝中已经炸开了锅,矛头直指秦桧!连麟王也公开抨击他误国!”
徐卫眉头一皱:“不会是折仲古要我出山吧?”
“那倒不是,是胡铨。”
“哦,原来是胡放砲。”徐卫会心一笑。这个人的名字,他早就听说过了。
“胡铨上奏说,恩相坐镇川陕多年,在西军中广有威望。又事君得体,忠心体国,现在事到临头,不请恩相出山更待何时?秦桧等人极力反对,麟王倒没有明确表态。”
徐卫轻笑一声:“麟王如今家大业大,倒束手束脚,不似从前洒脱了。”
“官家对此议很谨慎,不置可否。”
徐卫听了这话,心中暗笑,他自然是要谨慎的。现在陕西掌握兵权的,是他老婆的娘家人,他敢不谨慎?可很快,事态就会逼着他做出选择。不是自己自负,这件事情,谁来都不好使,谁也收拾不了这个烂摊子。
果然不出所料,到十月末时,大宋天子坐不住了。派遣往金国的使者杳无音讯,必是被扣无疑,女真人这等于是公开毁约败盟!
一想到这个,赵谨就惶惶不安。他知道这回事情搞砸了,女真人翻脸无情,又把契丹人得罪得不轻,这是树了两家敌啊。
事情的起源在哪里?说到底,屁大点事,不就是刘光世上任以后,关闭了边境上的互设,挑起了一些争端,最终发展至此么?现在这怎么收场?
秦桧也傻了眼,他当初力促联金攻辽,心思就如同当年的道君皇帝一样。希望搞出一点业绩来,可哪知道狗日的女真人放着嘴边的肥肉不吃!
他是这件事情的如作俑者,无论如何也逃不了干系。情急之下,也就顾不得许多,提出一个建议,一个不用打仗的建议。那就是跟契丹人和谈,你们不就是为了边境互市么?我重开就是!
赵谨此时也后悔事情做得太绝。立马批准,并派秦桧的心腹为使臣,前往陕西与契丹人和谈。
可这使臣刚走没几天,就又出事了。
宫室之中,徐婕妤正逗着朱妃留下的小公主。小丫头长得漂亮,完全继承了母亲的优点,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一刻也不离她脸庞,早已把她当作了母亲。每当徐婕妤逗她时。小公主总会笑歪了嘴。
赵官家在旁边看着,连日来愁云笼罩的脸上总算有了一丝笑容。伸出手去道:“给我抱抱。”
徐婕妤将小公主递给他,大宋天子紧紧搂着,动作有些僵硬。可到底是血脉相连,小公主看着他,竟也不哭不闹。
“你看她养得很好。”赵谨道。
“朱姐姐临终托付,臣妾敢不尽心?只是,到底比不得亲娘。”徐婕妤叹道。
赵谨闻言,却不接话茬,只顾逗女儿玩耍。徐婕妤瞥见沈择神情闪烁地进来。到跟前向她行个礼,又对皇帝道:“官家。陕西,急报。”
此时徐婕妤才注意到,他手里拿着一个奏本。
“何事?”赵谨一听,动作就停滞了。
沈择却不回答,徐秀娘会意,伸手想接过小公主,赵官家却不松手。催促道:“你说!”
沈择这才道:“秦凤军败退,失了西安、怀德两军之地!眼下,契丹人已经兵临镇戎。志在渭州!”
渭州一下,那可就直趋关中了!
这一惊非同小可!西军不是西北劲旅,大宋精锐吗?而且最最擅长攻坚防守,怎么会让契丹人连下两城?
一念至此,他疾声问道:“刘光世在奏本里怎么说的?”
“刘太尉称,秦凤军不尽力……”
“不尽力?”赵谨一时怒了。但他突然想到,陕西前些日子来的军报说,秦凤帅张宪是主动请缨北上抵抗,他怎么会不尽力?“他接下想怎么办?”
“刘太尉打算亲自率领神武右副军北上,与敌在镇戎展开决战。并已火速调熙河姚大帅来援。”沈择回答道。
赵谨听了,默默无语。摒退沈择之后,他将公主交还徐秀娘,半晌不说话。
徐婕妤也不作声,许久,才听官家道:“秀娘啊,说不得,要请你叔父出山了。”
哪料,徐秀娘听了这话,不但不同有半分欢喜,反而道:“臣妾得蒙官家恩宠,一门显贵,别无所求。今日,只求官家一件事情。”
“嗯?何事,只管说来!”
徐秀娘将公主交到宫娥手中,撑着大肚子想跪,赵谨慌忙扶住:“你作是这甚!”
眼看就要临盆了,你这一跪,要是跪出事来怎么整?
“叔父徐卫,已经为国征战半生,称得上劳苦功高。也正因如此,叔父担心盈满之患,所以自请去职,隐居于林泉之下,不问时政。”
“官家或许不知,臣妾的祖母在生下九叔之后便不幸去世。九叔实由臣妾之母一手抚养长大,所谓长嫂如母,在母亲眼中,九叔既是兄弟,又是儿子。如今,臣妾的母亲还在病中,她时常挂念着叔父。所以,请官家,再不要提出山一事。”
赵谨听了,大惑不解:“这是为何?你母亲既然这般重视你九叔,那……”
“自古以来,功高主疑,权大朝忌。若官家再任用九叔,只怕流言蜚语四起。再者,臣妾的父亲时常写信询问九叔情况,他的战创未愈,也难以担当重任。”
赵谨听罢,叹息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刘光世这回为何据实以报?只因事情已经瞒不住了,丢了西安怀德两军,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天都山”被契丹人控制了。昔日宋夏相争,西夏之所以敢与大宋抗衡,一是其兵强马壮,二就是横山天都山之险要。
现在倒好,西夏早完了,天都山倒让契丹人夺了去。若让他们在此站稳脚根,以后时时都可威胁泾原地区。
而泾原是关中的障碍!
朝里不论派系,都感到了事态的严重。大臣们不禁疑问,刘光世到底在陕西干什么吃的?之前搞得民怨沸腾,各界不安,如今又连吃败仗!
你若说西军将领大多是徐卫故旧亲信老部下。不听他指挥,阳奉阴违还罢了。可这回的作战计划是他亲自拟定,官家御准的。西军不是照此执行的么?
素来以直言敢谏而著称的胡铨再次上奏,强烈要求重新启用徐卫主持陕西军事。让人意外的人,朝中持此议的人居然还不少。
赵谨似乎也动了心,问秦桧意见,后者直言不可。难不成这天下就他徐卫一个人会带兵打仗?没有了徐屠户,就得吃带毛猪?
又问折彦质。得到的回答却是,先看看。
看什么?看和谈能不能谈得成,如果能谈成,自然就不需要劳动徐卫大驾了。
可和谈这种事,有个讲究,敢战方能言和。因此,刘光世亲提神武右副军五万马步北上,与秦凤帅张宪所部一道,兵抵镇戎,打算跟辽军来个决一死战。
本来这姿态是挺高的。作为川陕最高长官,亲临一线。坐镇指挥,多少能振奋士气。可刘光世把部队派出去了,他自己却留在了渭州城里遥控。而且还留了三千骑兵在他身边。
前头的将领们大为不满,你既然都说亲自北上了,怎么不在军中指挥,还留那么骑兵?万一战事不顺,你撒丫子就跑?
可气归气。仗还得打。
宋军扎在开远堡,辽军驻在三川寨,两军相隔只有几十里。大战一触即发。辽军上下对此役是志在必得,因萧总管下了严令,只要战胜此役,西军就被动了,大宋也被动了,到时主动权在我们契丹人手里,要怎样便怎样!
然两军对峙不到三日,辽军突然后撤,而且是往西安州方向撤退。这头不明就里,一探才知,原来是两位徐大帅引军赶来。
刘光世闻讯大喜,神武右副军、秦凤军、泾原军、鄜延军的精锐都在这里,加起来十余万步骑,何惧辽人?因此,火速离了渭州,北上至军中坐镇。
正当他要下令进攻时,朝廷的使者到了,要和谈。
刘光世思之再三,事情弄到如此局面,我如果不扳回一城,这宣抚使的位置如何坐得稳?可又不敢违背朝廷的意思,只能强压着各路大帅们,不许进攻。
这一来,惹毛了泾原帅徐成。脚下就是他的地盘,他可比谁都着急,和谈?这有什么好谈的?契丹人踩着我的地,我还跟他和谈?于是强硬主张进攻。
鄜延帅徐洪,秦凤帅张宪也都持此议。现在我们几路精锐集结,就算要谈,也得把契丹人赶出境去再说。
刘光世不许,严令各路兵马不得妄动,否则军法从事!
这一日,天寒地冻。四川虽然地处南方,可冬天却也难熬。徐卫极其难得地陪着张九月到金华山玉京观拜神。
自那“陪江保障”匾下的山门抬阶而上,只见道旁古柏参天,不惧严寒。山腰有一小殿,供奉的是一位王灵官。据射洪人说,王灵官是他们本地人,所以善男信女们格外信仰,香火鼎盛。
张九月上前虔诚地拜了,又添了香油钱,继续往上。既然是道观,那自然少不了主神。山顶一片平坦,首先看到的便是三清殿,广场上立一杆铁旗杆,在一人多高的地方有个洞,里面据说是银子铸的,本地人喜欢摸一摸,然后往眼睑上抹,说是可以明目。
再往后,又有玉皇殿,甚至还有送子观音殿,再后,就到陈子昂读书台了。正经的,儒释道不分家。
张九月是见神就拜,徐卫可不想跟她见像就跪,因此由他去,自己则在那陈子昂读书台中瞻仰先贤。
那壁上刻有陈子昂感遇诗二十九首,朱广胡乱看着,一直寻那“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好不容易找到,正细细品味时。听得山下吵闹喧哗。他也没当回事,又出了读书台,站在那金华山顶上,眺望着涪江景色。
正陶醉时,背后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回头一看,原来是儿子徐虎抢进来。
“父亲!华知州,段知县,陪同着天使到了!”
徐卫听了,又把头转回去,漫不经心地问道:“来干什么?又要贬我的官?”
徐虎的声音丝毫不掩饰激动和欣喜:“官家降了明诏,要重新启用父亲主持陕西军事!”
“哦。”
徐虎见父亲“哦”一声之后没有下文,一时愣了。这不正是父亲所期盼的吗?
“那父亲是不是……”
“让他们候着吧,你母亲还在拜神呢。”
“可是……”
“我平日是怎么教你的?”
徐虎这才不说话,踱步至父亲身后,跟那看了一阵,可怎么看也看不出来有什么好看的。大冷天,江上非但不见一条渔船,更是连只鸟也没有,入目一片萧索,看什么呀?
他终究没有其父的定力,又忍不住道:“华知州告诉儿子,说官家重新任命父亲为川陕宣抚使,复武威郡王爵,并且再次授予临机专断,便宜行事之权。凡川陕两地,不论文武,皆听节制制裁!”
“意料之中,不要这么沉不住气。”
“可是,可是父亲说了,契丹人犯境,与大宋撕破脸皮,是坏事也是好事。如此一闹,这西北就再也离不开父亲了!如今天子重新启用,父亲难道就……”话至此处,见父亲转过脸来盯着自己,朱虎这才闭上了嘴。
可等啊等啊,母亲还不见回来。他实在呆不住,便转身要去寻找。突然想起一事,道:“哦,儿子忘了说,六姐上月临盆,产下一名皇子。”
一直淡定的徐卫猛然回过头来,大声道:“你说什么!”
徐虎骇了一跳:“四伯家的六姐,就是徐婕妤,生下了皇子。”
徐卫闻听此言,目光闪烁,脸上欣喜之色怎么也藏不住!稳了!这下稳了!当即不再拖延,把袍摆一掀,大步往山下而去!(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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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七章 傻了吧
……何夫人正为破财而心疼,见府里丫环也不成个体统,心申私“将茶杯放桌上一拍,喝斥道:“慌慌张张作甚?还有没有规矩?”
沐屏使劲咽下一口唾沫,好不容易挤出几个字来:“媒,媒,媒”
“贱奴!霉甚么霉!你成心触我霉头不是?”何夫人大怒道。
“夫人息怒!媒人!媒人登门了!”沐屏大声说道。何书莹本是蹲在母亲身边,听到这话霍然起身。竟这般巧?刚在说徐家不晓事,竟立马就托媒人来了!不过这股高兴劲一闪而没,她这两年待字闺中,托媒说亲的不在少数。但何书莹眼界甚高,又出身在何灌这种行伍家庭,对夸夸其谈,皓穷经的儒生着实看不上眼。何夫人又委实疼爱女儿,什么都顺着她,因此一直没有中意的,直到徐九出现。
“那家的?”当何书莹问出这句话时。直感心里跳得厉害。
“徐家的!西水门徐家!”沐屏欣喜地说道,她是贴身丫环,知道主人的心事。这下小姐该欢喜了吧?
何书莹当然心花怒放!何夫人想起先前徐卫探头探脑地在自己家门前晃悠,恐怕就是为此事!可能少年郎未经人事,不懂得这些规矩,因此着急忙慌地跑回去求父母做主了。重新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她反倒不急,而是问道:“甚么媒人?穿的怎样?”
或许有人觉得奇怪。你这嫁女儿的,关心女婿就够了。媒人干你屁事?这却是有原因的,在宋代,媒人也分几等。有朝廷指定的官媒,行头极华丽。穿着与贵妇同,不但管说媒,还管婚姻登记。当然也有私媒,就真的是插科打评,油嘴滑舌的三姑六婆了。
“官媒!绝对是官媒!”沐屏疾声道。
“娘”何书莹轻轻唤了一声,到底是未出阁的女儿家,脸皮薄,不太好意思催促母亲赶紧出去接待媒人。
哪知何夫人捧着茶杯不肯放手,轻哼一声道:“让她候着吧,我光是嫁妆便预备了几万贯。哪有这般容易?”
何书莹听得心头大急,人家诚心诚意来求亲,您老怎么倒摆起谱来?何夫人见女儿焦急的模样。叹道:“女儿啊,非是为娘作难,若是你嫁得太容易。反遭人小觑。当初在夏津你也看见了。你那未来姑嫂可都是些粗人,极厉害的妇道,娘是怕你过去受欺负。”
“娘这是说哪里话?您嫁给父亲大人时,也未见这般吧?爹对您还不是俯贴耳?”何。
白了女儿一眼。何夫人道:“你有娘的本事?就是多念了几句书,学得迂了。
再说,我嫁给你父亲时,他连个九品都没混上。徐家现在正风光,出了一个枢相,一个太尉,一个大帅,一个观察使,徐卫据说也要升殿前司都虞侯,一门两节度啊。”何灌虽说显要。但毕竟形单影只,而徐家将门之势已成。一家子就出了两个节度使,今非昔比。
何书莹想了想,也觉有理,因此不再劝说。便把媒人晾在那里吃茶,迟迟不出去见面。一直挨到连何灌都从宫里回府。听说有媒人在,赶紧入内堂询问何事。得知原由后。不禁责怪于夫人,你也太不懂事了。徐家现在是什么声望你知道吗?天子对徐家有多器重你又知道吗?你这么搞,传将出去,人家会说我何灌量小妒忌,故意摆谱。你这不是把屎盆子往我脑袋上扣么?何夫人嘴上虽然还硬撑,其实也坐不住了,老夫妻两个赶紧出去。命人花厅摆茶,接待媒人。
那媒婆也有够倒霉。最先他替吴家到徐府提亲,碰了个软钉子。刚回去没一会儿,徐家又派人来请,让她到何府提亲。哪知到了这何府。左等不来,右等不见,好大的架子!三省都堂宰相家的媒咱也说过,从没见过这么不懂礼数的人家!
何灌出来以后。委婉地表示了歉意,好在这些媒人平日里穿行于东京,说得都是人生之喜事,万不能与主人家起了争执。请了茶之后,便直说道:“西水门徐太尉府上有小官人徐卫,年少有为,官居五品,这相信少保是知道的。”竟连那套恭喜贺喜的说辞也懒得讲了。
何灌点了点头,心里也高兴:“知道。”徐卫是他看着成长起来的,第一次见时,那小子扮作张叔夜的随从,还冒充甚么山东军官,自己是一眼就看出来此子不凡,断定他将来必有前途。如今怎样?一语言中!年纪轻轻的,官居五品了,其实按人家的功劳;再升一级也是当之无愧的。况且,徐家现在可说是军中一大将门。可与西军折氏比肩,与他们结亲。也不辱没我何家。
“徐太尉闻得府上有一女。既贤且美,尚未许人,因此有结秦晋之意,欲为子娶妇。不知少保与夫人尊意如何?”看来媒人心情还真不太好。本来她们这职业。讲的就是一个口若悬河,天花乱坠。白的说成黑。方的说成圆,现在却只捡要紧的说。
何灌捋须一笑,这儿女婚事。大多是娘集操办,因此扭头看向夫人问道:“夫人以为如何?”
何夫人看着鼻子,啧啧两声。说道:“徐家虽说显赫。但我何家也不输他。不是吹嘘。我那女儿的模样,便是寻遍东京也找不出几个来。十二三便懂针线,十五六已通诗文,知书识市,贤良淑德。徐家季子倒也相配,只是有一言说在前头
媒人也不知是不是受了她的气。故意不直说是求谁,等她絮絮叨叨一大阵之后,方才笑道:“不知夫人说的可是那芳名唤作九月的千金?”
堂上一时沉静,何夫人以为自己听错了,猛然扭头望向丈夫。却现何太尉也是端着茶杯怔怔出神。谁?九月?甚么意思?徐家到底要求娶谁?
何灌到底是沙场老将。沉的住气。可何夫人不一样,等回过神来,立即问道:“我且问你,那徐家要求的是谁?”
“便是府上名唤九月的千金。”媒人看何夫人一脸惊诧的模样,仍旧四平八稳地回答道。
九月?九月!这叫甚么破事!放着我家中如花似玉的亲亲女儿不娶,却非来求那丫环般的村姑!徐家什么用意?故意羞辱我何家不成!你家有执政怎地?有太尉又怎地?出了两个节度使,甚么了不起!这般戏弄。十可忍孰不可忍!真真气煞人畴尸”
何夫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那手扯着衣袖,几乎绞断!终于按压不住,一拍茶几,勃然起身,尖声怒骂道:“一门村夫!安敢如此!你回去告诉
何灌听得大惊失色!一把拉住老婆,厉声道:“你胡说些甚么!昏了头不是!”
“我哪里昏了头!亏得你做个甚么乌少保,人家拿你当个屁!如此羞辱于我。你还坐得住!换成是我,早就”何夫人大概是气疯了。竟当着外人,丝毫不给自己丈夫留脸面。
迅泥人也有三分土性,何况少保此等国家重臣?一把将手中茶杯掼在地上,摔了个稀巴烂,暴吼如雷道:“你给我闭嘴!”
何夫人张着嘴说不出话来。你敢吼我?你敢吼老娘?正欲作时,却见丈夫一个劲儿地使眼色,示意她有外人在。遂将那一肚子怒火转而泄到媒人身上,跳着脚骂道:“滚!滚!来人,撵出去!撵出去!”
媒人也被这阵势吓得不轻,她实在没想到,堂堂少保竟有如此悍妇!慌得作了个揖,就想往外走,何灌赶紧留住。他虽然被老婆气得不行,可心里却明白,要是这么赶走了媒人,那便是打了徐家的脸。得罪人了!
“请稍坐,容我商议片刻。”何灌留下媒人之后。一把扯了河东狮。不由分说拉进内堂。
这何夫人虽然性情不好,但平素里也就在家里使使威风,只要有外人在绝对还是给何灌留足脸面,像今夭这样还是头一遭。何少保也不免气愤。正想数落老婆几句,这口还没开呢。何夫人已经瘫坐在椅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道:“我自嫁与你,何曾享过一天的清福?你年青时,好嫖好赌好酒,一月饷钱尚且不够你花销,我还得拿嫁妆给你倒贴。后来替你生儿育女,没奶水,又请不起奶娘,我给人浆洗衣裳换些米熬作汤水喂养。那种苦楚,你何尝体谅半点?后来也是转运,你升了官,进了京。我还得操心这。操心那。如今你富贵了,迹了,看我这糟糠似的妇人不顺眼了?罢罢罢。我不为难你。你一纸休书写来。我自回清河县去!便是在路上叫强人掳了,杀了,也不干你何灌的事!”
被她这么一顿哭,又想起从前种种不是,何灌也是没奈何,跺脚道:“那些陈年旧事,你提它作甚?我,我。我也没说什么不是?”
“我不管!你写,你写!你今天不把这纸休书写出来,我与你誓不甘休!你写不写?”何夫人咬牙切齿。浑身筛糠似的抖个不停。突然冲过去拿了纸笔,几乎贴在丈夫脸上,非逼着他写休书。
这糟糠之妻不可弃,何灌哪能不明白,堂堂步帅临老还来休妻,我还要脸不要脸?抓住老婆双手,心肝宝贝地劝个不停。何夫人哪里肯听。越撒起泼来,最后实在是耍浑了,竟拿头去撞丈夫。把个堂堂三衙步帅啊,迫得步步后退,欲哭无泪啊,惨,惨,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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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闹够了,哭累了,何灌扯了扯凌乱的衣袍,见夫人坐在椅上撑头抽泣小心翼翼地问道:“夫人呐。这媒人还在外间候着,成与不成。总得给人回个话。”
“亏得你还是朝廷重臣,这你都看不出来,徐家是有意羞辱我们!放着你何灌的掌上明珠不求,却耍娶那野丫头。天下有这样的道理么!”何夫人好不容易稍稍平复的怒气,又腾腾地窜上头顶。
何灌苦着脸,低声道:“夫人多心了,我当初是提过,可也没说就是将书莹许给徐九。人家现在来求九月,还不是希望与我结亲,哪里有意羞辱了?再说,徐家父子。他。他也不是这样的人啊”
何夫人哪里还听得这话,拍案而起,大怒道:“怎么!你还想应了他不成!”
吓得何灌脖子一缩:“这也是件喜事,要是成了,徐卫还得唤你一声姨娘哩。”
“呸!背他娘的时!谁稀罕!你现在就出去回了媒人,就说不允!”何夫人喝道。
“这,这不妥吧?徐彰与我是同僚。哪能这样驳人脸面?而且,九月早该许人了,却一直拖到现在。你姐姐去世时怎么说来着?你都忘了?”何夫人虽然怒不可遏,但何灌却不觉得这是个事,嫁谁不是嫁?九月无亲无故的,这里便是他娘家。徐何两家,照样是亲家嘛!书莹那品貌,那才学,还怕寻不到好婆家?
何夫人听罢,气得直捶桌子。牙齿几道咬碎:“你今天成心要气死我。是也不是!”
“断无此意!断无此意!”何灌连声道。劝了好一阵,何夫人坚持不允,何灌无奈,出了房门。站在屋檐下进退不得。夫人坚持不许,要是这么直接拒绝,那是得罪人的事。如何作得?徐家可不比往日了,虽说自己也不怵他,但实在没必要结这梁子。把喜事变成恨事吧。再说。徐卫这孩子自己着实喜欢。哪怕作不成他岳丈,作个姨丈也一样,九月本来也是父母双亡。
思前想后不得要领,正没地撒气。突然瞥见府中马夫拢着双手优哉游哉从走廊穿过,立即叫了过来。喝问道:“你不去照料牲口,在此处闲逛作甚?”
那马夫一弯腰:“回少保的话小人如今不在马厩勾当了。”
何灌一听,马夫不在马厩勾当,你还能抡大勺去?因此辟头盖脸一顿臭骂:“该死遭瘾的奴才,定是偷懒耍滑,你不在马厩勾当。我那六七匹良马谁在照料!”
马夫被骂得找不着北,慌忙回道:“是,是张九月。”
何灌几乎一口气顺不过来。什么?九月去养马了?这,这事情未免也做得太绝了!不说其他,好歹是你亲亲侄女,你姐姐临死之前托付给你,不拿她当亲女儿看待就罢了,你还真将人当个奴婢使唤?说了多少次也不听,现在好了吧。人徐家求亲来了。九月嫁过去。那就是徐枢密侄媳,徐太尉儿媳,徐卫的五品诰命夫人!搞不好皇后都要亲自召见的!
“愚奴!呆着作甚!还不快去把我那侄女唤来!不对,请来!”
第二百七十二章 逼近关中
隆兴元年年末。抗金形势急转直下!欣…一
先是河东战场,本来打算跟平阳死磕到底的委宿突然决定以“锁城法”围困,亲率精锐南下进逼关中。原因只有诸如耶律马五这样的金军高级将领知道,从河北过来了人,向他通报了由四太子完颜兀术率领的东路军之战绩。当得知兀术破山东,扫大名,已经兵临东京城下的消息时,委宿终于在平阳呆不下去了。
其次是中原战场,完颜奔睹率领除女真本族精锐之外的数万大军,疯狂进攻东京。东京留守兼开封府尹徐绍,以河北招讨使张所为副留守。徐洪为都统制,依靠韩世忠、岳飞等将领,集合京营,河北军,以及大批志愿抗敌的百姓坚决反击。
金军攻击的第一处,说来也巧了,就是已故太师徐彰府邸所在,西水门。战事开始之前,完颜奔睹下令将东京近郊的乡村城镇付之一炬。而后以大船数十只顺汴河而下。直冲西水门。船上装有大量的引火之物,企图以火攻的方式烧掉西水门的木制防御工事。
徐绍闻讯,以枢密使、东京留守、开封府尹之尊,亲临一线督战。他的儿子,都统制徐洪当场命岳飞部将王贵率领敢死之士两千人还击。当金军火船顺水驶来,只见红光大起,冲天烈焰非但让人无法靠近。甚至无法逼视。徐绍一声令下,王贵率死士一跃而出,他们使用一种水上常见的长钩,将船勾住,使之无法前进。城头上的守军则投之以大石。数十只般几乎都被击沉。剩下的也堵在河道里,自行焚尽。东京保卫战,战告捷。
最后是江淮战场,完颜兀术率女真精兵自东京起猛追,赵桓刚到颖昌府,后面就传来紧急军报,说是金军距此不远了。皇帝闻讯是大惊失色,女真人怎地来得如此之快?我这离开东京才多久?大臣们也慌了手脚,往日吧,但遇紧急军情,总还有枢密相公在。他从前是干武将的。打仗他在行,可现在徐绍在东京都是祸福难料,这可如何是好?此时。又一个文武双全的人站了出来,不是旁人,就是年轻的枢密副使折彦质。他是西军折家将子弟,知兵懂战,而且还参加科举考中进士深得官家喜爱。可耿南仲却不同意,只不过这回他倒不是有意跟折仲古过不去。皇帝带着这么大一帮子人恐南撤,大臣里通晓军事的没几个。折彦质这一去,要是打胜了倒好。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咱们这伙人还指望谁?
都说不信没了张屠户,就得吃带毛猪?难道领兵打仗非愕靠武臣么?正当赵桓心急如焚时,一个文臣挺身而出。颖昌知府,宗泽宗汝霜。当初,他自磁州领军勤王,岳飞就在他麾下。因这件功劳,被何栗派到颖昌来作知府。听闻官家南撤的消息后,他就集结境内军队,准备护送天子南下。
对于宗泽的及时到来,赵桓感动非常,不但亲自接见,还勉励说只要挡住女真追兵,能使朝廷安然迁往行在,就不吝殊赏。并当场拿出十真钱,赏给颖昌将士。宗泽请赵桓先行之后,将所得赏赐全部分给部下,并对佐官们说“君忧臣劳。君辱臣死,盖本分耳。今金贼远来,吾必阻之于是置兵于颖水渡口。多设强弓以待。士兵准备未毕,金军游骑已至,这南安的军队几时跟女真人干过?一见骑着高头大马,穿得千奇百怪的北夷骑兵,当场弃器械而奔走者数以百计。女真人一看。果如四太子所料,这大宋南边的军队真是不堪一击。当下便涉河而击!
情势危急之时,宗泽以老弱文臣之躯。驰骋于岸前,大呼杀敌报国。誓与士卒同生死。部下受其鼓舞。乱箭射去,金军游骑不过百十众。遭这当头一棒,溺死者过半。官兵一见。原来金军也是爹生娘养的。并非三头六臂,士气稍振。
宗泽不敢大意,趁女真主力未到之时,征早就召集起来的民夫在颖河枯水处多设营垒坚守。第二日,兀术兵至,得知挡在颖河对岸的宋军主将,就是自己的二哥被困滑州时,参与过围城的原磁州知州宗泽,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遂挥师猛扣。
宗泽固然忠勇,兼具才干,但毕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颖昌府的驻泊禁军只有一千人不到,其他的都是些厢军杂役。靠着人多势众,对付女真游骑还可以,一遇上兀术的主力部队也只能是溃逃的份了。这也不怪当兵的,因为整个大宋南方的禁军加起来,还不如陕西一地多。
在宗泽退守城内后,兀术倒也没挂念着为兄雪耻,这位四太精明得很。宗泽在颖水岸边设防,那明显就是想拖住我,这说明什么?说明少帝此去不远!于是下令,追!
此次金军大举南下,规模空前。至目下为止,三大战场都气势汹汹。虽然委宿在平阳被挡住了一个多月,还折了两万余人马,但用“锁城法”困住徐卫后,他便快马加鞭。经河东走廊南下,直逼关中平原入口,河中府!委宿的先头部队耶律马五迫近关中后,选择了孤峰让南道进军,意图夺取蒲津渡的浮桥。连通陕西与河东!
冬风呼号,在这寒冷的天气里。野外本该是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可在蒲津渡所在的黄河两岸。却是人吼马嘶,剑拔弩张。八尊镇河大铁牛东西各四,牵扯着大河浮桥。这八头铁头,始铸于唐开元年间。所以又称开元铁牛。数百年来,它们不知见证了多少次兵荒马乱。狼烟四起,可仍旧雄踞两岸。不动分毫。
东岸,女真大军的战马还不时从口里喷出白沫,不住地划着前蹄。马背上的骑士也呼出团团白气。握紧器械紧盯着对岸。耶律马五翻身下马,登上铁牛牛背,眺望西岸。这座长数百步的浮桥另一端,就是关中平原。只要能过去,女真铁骑就能纵横平原,所向无敌。
可马五知道,这区区数百步,绝不是轻易就能通过的。没看么,别,巾二只经筑起长长的防线六壁牵点卫,其系能看清年执引婿郧小军士兵。在浮桥另一端的敌楼上,一面战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旗上一个硕大的“徐”字让马五皱紧了眉头。
怎么又是徐?这两个月以来,女真人最不愿看到的就是这个字!不会是徐卫吧?
此时,一名百夫长带领士兵拖着绑成一团的十几人过来,那百夫长报说,是游骑在附近一片林中现后抓到的。
马五跳下牛背,扫视一眼,只见这些人无一不是年在三十上下的壮年汉子,遂用一口流利的汉话问道:“你等何人?”
那群汉子看来是吓得不轻,都耷拉着脑袋无一人敢回答。马五一挥手,百夫长拔出佩刀猛挥过去,一名汉子被劈到在地,惨号不止。其他的骇得面无人色,瑟瑟抖。马五又问道:“你等何人?”
判。人们是解县炭井上的炭工。”终于,有个三十出头,面黑短须的人颤声回答道。
“炭工?在此作甚?”马五盯着他问道。
“听说金军南下,上月前解县境内的所有炭井都已关闭并撤回定戎。小人等见足足一月没有动静。来想运几车炭回去,”那炭工说到此处,声音越来越抬头看了耶律马五一眼,满面俱是惊恐之色。
马五脸色一变,那百夫长见状,提着带血的刀再度挥过去!
“这浮桥对面,宋军明明已经封锁通道,你等竟敢诓我!全部处决!”耶律马五这句话一出口,骇得剩下的十几个人大呼饶命。有一人跪地哀求道:“我等是陕州人氏,并非河中定戎之民呐!”
黄河在定成军境内的合河镇,永乐镇一带改道,又成东北流向,陕州便地处黄河北岸。因此并不需渡过黄河,便能直达解县。
耶律马五冷哼一声,再度问道:“我且问你,这河对岸的宋军,是哪处部队?”
“回,回官人的话,对岸听说是徐四官人的部队”那求饶的汉子低声道。
“徐四?跟紫金虎徐卫是何关系?”耶律马五心中一动,立即追问道。
“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亲亲兄弟!还有个徐大,乃泾原帅守!他便是徐四徐九的堂兄!”又有一人抢着回答道,他大概是希望自己这种表现能让金军放其一条生路。
耶律马五一时沉默,这么说来,徐家现在可算是西军中一大将门。紫金虎颇有手段,不知他的兄长如何?转过身去,目视对岸良久。那百夫长等了一阵,不见上头示下如何处置。便问了一句:“这些人
马五聚精会神思索对策,不耐地挥了挥手,百夫长会意,命士卒押解十余人离开,顿时哀声四起,,
“过了浮桥就是关中,我率两猛安,先打头阵。”龙虎大王完颜突合来到耶律马五身旁,主动请战道。
马五摇了摇头,手指对岸道:“你看宋军壁垒,居高临下,不但利弓弩,更可用擂石滚木,且这浮桥桥面狭窄,若强攻,势必造成极大伤亡。平阳一役,我军已挫锐气,万不能再有闪失。前面可是陕西诸路的精兵强将小心为上。”还有一层意思,他没有说出来。徐卫在家中排行老九,是不是最末一个不得而知,但一个小兄弟都能有那般本事,他的哥哥们想来不该是酒囊饭袋吧?当下,便命于东岸扎下营塞,派集斥候四处寻找适合渡河的地点,按下不表。
方才,那炭工说,河对岸是徐四官人。也就是徐胜的部队。可徐胜不是跟徐卫一起出征,坐镇泽州置办粮草军需么?为何又在此处?原来,就在徐卫坚守平阳,跟女真人血战时,李纲已经召回徐胜,授意他“措置陕华防务”这不是官职。甚至不是差遣,只是陕西宣抚司以行文的方式命他暂且代理指挥。此时,曲端已经被调往京兆,任何灌制置司的都统制。因此,严格说起来。现在陕华的帅臣应该是经朝廷直接任命,“同节陕华兵马”的徐卫。
徐胜回到陕华后,可以说是难题一大堆。先,九弟出征河东带走了一万多部队。而河中府的张家兄弟,以及华州的康随,都是曲端的亲信,即便是曲端调走,他也不可能真正指挥得动。匆忙之间,他只能集合自己的同州军以及定戎的虎捷乡军,紧急开赴河中府防守浮桥壁垒。
幸好,不久之后,徐家老大就从泾原带着三万精兵赶赴陕华助战。眼下,徐胜坐镇河中府,徐原坐镇同州,拱卫陕西的军政中枢,长安。徐卫当初提出三个条件,其中之一就是陕华的防务必须要由徐家兄弟主持。他之所以敢提这个要求。李纲之所以满口答应,原因就在于。李纲也没有别的选择,其他几路西军一来他镇不住,二来就算听他指挥,他能放心么?陕华是阻挡金军进攻长安的重要防线。尤其是同州。渭水南岸地形狭窄,重兵不易展开,而同州位于长安以东的渭水北岸。走进攻长安或拱卫长安的一处重镇。除此之外,它还是潢关和和蒲津浮桥防御体系的一个重要支撑点,战略位置极其重要!纵观陕西六路,能让李纲放心地将如此战略要的交到其手的,也只有徐家兄弟了。
长安,这座号称“帝都之”的大城市。此时还不知女真十几万大军已经逼近关中。街市上仍旧热闹非凡,百业兴旺。百姓该干啥还干啥,坐在小摊前,啃个肉夹馍。喝碗羊肉汤,肚子里一片暖和,没什么比这更惬意的了。
一彪马军,约十数骑,飞奔入城。搅乱了街头的平静。作为军政中枢。又是整个对夏前线的物资集散之地,长安居民早就习惯了这种阵仗。没谁把它当回事。等那些急着去投胎的军汉过去,啃肉夹馍那位吹掉上面的尘土,又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殊不知灭顶之灾,正一步步靠拢他们。
宣抚司衙署陕西最哥军政长官,李纲正会见泾原路经略安抚使兼兵马邸心管徐厅上,李纲身着紫葳公服,头戴乌纱,束席哦也,神色凝重地倾听着。
客位上,一身戎装的徐原正向他汇报备战情况。说起来。李纲虽是方面大员,军政一把抓,可他的年纪还不到五十,比徐原还略小几岁。
这徐家兄弟,虽说有骨肉血缘。但相貌都大不一样。徐原天生的大将风范,两道浓眉直入鬓中,鼻梁高据。脸庞削瘦带着一道疤痕。颌下一把短须,端得是威武不凡,气势慑人。
“眼下,徐胜亲自守卫蒲津防线,卑职集兵于同州,金人若窥京兆。必予迎头痛击!”徐原嗓门极大,平常说话也跟吵架一般。
李纲听了这话,面上愁云仍旧不散:“子昂率军招讨河东,以致陕华兵力空虚。义德如今虽率泾原军来。与金军恐怕仍旧悬殊,能挡得住么?”怪不得他如此担忧,徐卫传来消息,说是金军号称二十四万。这自然是虚夸,但估测一下,十万左右应该还是有的。
徐原却是面露笑容:“这点,请宣相尽管放心。卑职这位堂弟在定戎留下了充足的兵源!”
李纲眉头一皱。徐卫的虎捷乡军拢共两万出头,带走精锐去了河东。定戎怎么可能还有充足的兵源?
见他如此模样,徐原解释道:“金军二次南侵撤军后,河东大乱。盗贼蜂起。定戎非但涌入大批流民,更一度被强人所据。徐卫剿平匪患之后,将收降的乱军,入陕的流民编为乡军,于解县,定戎两处置屯垦大营。忙时耕作。闲时操练,时至今日。这几万人马只要披上铠甲,椅上器械,就能直接作战!”当初,徐卫刚刚到任时,定成军是一片狼藉。他请示李纲。又得到朝廷批准后,将投诚贼寇,河东流民约七万人安置在定戎境内。挑选出了勇壮四万余编为乡兵,分屯华县解县。这几万人马一直是由吴磷张宪负责练。几年下来,早就已经形成战力了。徐卫之所以没有将他们编入虎捷乡军,是不想引起过多注意。试想一下,你一个小小的知军就带甲五六万,甚至过一个经略安抚司的规模,那还得了?别说是东京,即便是李纲恐怕都要怀疑,徐九你想作甚?
出征河东时,他要求将陕华防务交到自己的哥哥手中,原因之一,就是想着这几万预备部队,万万不能落入曲端手里。这位大帅连义军都敢动,何况你定戎的乡兵?别我忙活一阵,倒替他人作了嫁衣。
“哦?果有此事?”李纲惊喜地问道。没等对方回答,他就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个事,当初徐卫请示自己,自己又报给了东京,得到了朝廷的批准。到底是徐卫啊,这份远见,就是几路大帅里,又有哪个
备?
“宣相,卑职此来,是想请京兆调拨一批装备。将定戎乡军武装起来。务必确保京兆万无一失!”徐原此时才说到了此行的正题上。
李纲略一思索,当场决定道:“本相给你一万五千人的装备,军需粮草饷钱也比照此数。别急着谢。你兄弟二人必须保证京兆的安全!如果失利
“卑职愿担起一切责任!”徐原愤然起身道。
李纲大喜,赞道:“到底是徐家子弟,一门虎将啊。”
正说着,忽听花厅之外脚步声大作。两同时望去,只见一员战将匆忙入内,跨门槛的时候一个不留神,险些踹翻在地上。李纲看到眉头一皱。喝问道:“何事惊慌!”
“报!宣相,金军已经逼近关中。正与大河东岸扎下营塞,扣河只在旦夕之间!”那战将大声吼道。
一语惊满堂!徐原一怔之后,突然窜上前去,揪住那将问道:“你说什么!金军已临大河?那平阳,”
“平,平阳境况,暂,暂时不的而知。”那将被徐原骇住,结结巴巴地回答道。
李纲心里格登一声,跌坐在椅上。金军进了河中府,那徐卫岂不是……
厅中一时陷入沉默,徐原到底是沙场老将,片刻之后回过神来。不会,九弟带过去的兵马虽不多,可他是河东义军总管,有足够的人力充实城防。据说他还借调了老种相公麾下的守城名将王禀,平阳定然无事!金军估计是久攻不下,又效当年的太原之例,困城后挥师南下。
当他这个猜想告诉李纲时,后者将信将疑,他肯定不愿徐卫出事,可这女真人都打到河中府了
“宣相?宣抚相公?”徐原见李纲怔怔出神,连呼几声。
“嗯?义德何事?”李纲回过神来。
“卑职这就赶回同州布置,请宣抚相公将军械装备随后运来,万请勿要迁延。”徐原正色说道。
李纲定住心神,站起身来道:“好。你即刻回同州坐镇指挥,本相命有司将装备军械随后送来。”
徐原听罢,长揖一拜,就要告辞。李纲上前一把扯住,语重心长道:“义德,陕华为六路前沿,万不容失!”
徐原因度一拜,像是想起什么,欲言又止。李纲见状,遂问道:“还有何事?”
“宣相,金军已近浮桥,陕西欲援平阳已经不太可能,还请宣抚相公早作定夺。”到底是兄弟,徐原虽然猜测九弟无事,但终究悬着一颗心。毕竟对手是女真人。
李纲点了点头,并没有作正面回答。徐原走后。他踱步至座前,缓缓坐下,端起茶杯却一口没喝。现在平阳境况不明,西军必须作好全面应战准备,如果分兵援平阳,一来无路可走,二来必然分散兵力。去,还是不去?
如果真如徐原所猜测的那样,自然是要兵救援。于公于私,自己都不能弃徐卫不顾。可万一平阳已经出事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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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七章 手足之情
天『色』渐暗,但凡还有口气的伤员都被搜索出来。几名中高级军官的尸体都已经被发现,并受到了隆重的礼遇,由统制以上军官抬回,大帅徐卫亲拭忠骨。唯独马泰毫无踪影……杨彦得知了这个消息,暴跳如雷,不顾伤腿,执意要亲自去寻找。
一队疲倦的士兵扶着最后被找出来的伤员向大部队靠拢,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走在尸山之间。疲惫和悲伤让他们看起来十分的脆弱,和战场上的剽悍形成鲜明的对比。
突然,一名士兵松开了受伤的同伴,发了疯一般冲向了旁边一个地方。他粗鲁地推开一尸金兵的尸体,发现了一只手臂。战场上,断手断脚随处可见,本没有什么稀奇。但这只手有个特别之处,没有衣袖,完全『裸』『露』。而且又肥又粗,手掌里,鲜血合着泥土,已经凝固变『色』。
几名士兵赶上来,合力移开压在上面的其他尸首,竟发现,人尸下面,还有一具马尸,马尸下面,才是这只手的主人。当四个人拼尽全力将马尸挪开时,他们全都怔住了,面面相觑之下,发现同伴的眼中有着和自己一样的震惊和悲愤!
这具遗骸实在无法形容它,因为他的躯干上的战创实在太多,密密麻麻,数也数不清楚。它的特别之处在于,一身的横肉,十分的肥壮,当士兵们把目光顺着战创往上移,却发现,这具遗骸的脸部遭受到重击,以至于鼻梁塌陷,整个脸都变了形。[]宋阀427
可再怎么变,士兵们还是一眼就认出他是谁来。因为特征太明显了,在营区,在战场,这个肥壮的身躯出奇地灵活,将士们常常看到他纵马狂奔的景象。
“快!报告大帅!”
当徐卫听到这个消息时,他知道是真的,可他心里仍旧希望士兵们认错了。不是说面部也遭受到重击么,军中的胖子又不他一个。上次他受那么重的伤都挺过来了,说明他命大,多半会逢凶化吉的。
尽管天还没有完全黑,可徐卫还是带着人打着火把过来,他希望看得更清楚一些。
看到大帅过来,守在忠骨前的士兵们站起身,自动让开。徐卫跑得很急,可快要到达时,他的脚步不自觉地变缓了。
吴玠深知张庆、杨彦、马泰,是徐大帅的同乡,而且是儿时的玩伴,情同手足,同甘苦共患难,那份情义可谓山高海深。因此,他抢先一步上前查看。当他看清时,也忍不住沉痛地闭上了眼睛。
耳边,响起大帅的询问:“是他吗?”
吴玠低下头,后退两步,不知道说什么。徐卫感觉心跳得厉害,就是从前出千被人抓住也没有过这种感觉。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心一横,走了上去。
蹲下身,他的目光首先被那满身的战创所吸引,这上面有枪捅的窟窿,也有弯刀划出的长口子,皮肉翻卷,因为血流干的缘故,已经泛出了白『色』。可以想象,他一定是受伤之后还在奋力作战……
目光上移,终于落在那张脸上。徐卫的眼前浮现出那张胖得没有一丝皱子,跟个馒头一样的肥脸来。可现在,那张脸完全走了样,鼻梁塌陷,显然是钝器所致。没有错,确实是马泰。
当意识到这一点时,胸口象是被一团『乱』麻给堵住了,连呼吸都困难。徐卫扔了火把,他抓住马泰一只手,拼尽全力地去握。他多么希望马泰突然睁开眼,可自己的手明显感觉到那透骨的冰凉!
兄弟!我的兄弟啊!上回你受那么重的伤都挺过来了,现在怎么怂了?你倒是撑住啊!你家里还有老爹老娘,你儿子才刚学会走路说话,你这么一撒手,他们怎么办?兄弟啊!你倒是睁开眼看看九哥啊!你不是一直想学我的赌术么?我都说没空,一直没教你,你现在睁开眼,我全部教给你!我要是藏一手,我他娘的是王八蛋!兄弟,兄弟!你睁眼吧!九哥求你了!
“大帅,马统制死得壮烈,还请节哀。”吴玠见徐卫握着马泰的手,一遍又一遍地擦去他掌心的血污和泥土,轻声安慰道。四周的同袍面『露』哀容,有人眼中滚出泪珠,扭过脸去,不想让人看到。
可惜!可惜!一员猛将,就这么陨落沙场,马革裹尸……
“杨统制!杨统制!”不远处,传来谁焦急的呼喊声。吴玠等将寻声望去,只见杨彦拄着枪杆,在一名士兵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走过来。他走得太急,一不小心被尸体绊了一跤,栽倒下去。
蜂拥而上的士兵却扶他,却被他大力推开,独自拄着枪杆倔强地抢过来。到了近前,将枪一扔!没人敢拦他,自动闪开道让他进去。
他就站在徐卫身后,满脸惊恐地盯着地上那具尸体。他张大了嘴,却吐不出一个字来,甚至连呼吸都忘了!他终于看清了地上是谁……
一声凄厉的哀号突然从他口中发出,杨彦象疯了一般扑下去!他抱着马泰的头,紧紧贴着他的脸,涕泪横流。他的悲伤实在难以形容,就那么抱着兄弟的遗体,摇了又摇。这战场上宁死不屈的铁汉,竟哭得一塌糊涂!
“你这狗日的!你怎么就这么不经打呀!天呐!马二!马二!让我换你吧,让老子换你吧!啊!”杨彦仰天大哭,在场者无不动容![]宋阀427
徐卫本为极力忍住在眼眶里打转的东西,可杨彦这一嚎,他再也撑不住了。他不想让部下看见,于是默默地低着头起身,缓缓向旁边走去。众将目视着他高大的背影,心中不够哀伤……
徐卫现在才知道,自己原来还相信“兄弟”。当初他被自己的兄弟出卖,遭到枪杀。当穿越到这个时代,遇到张庆、杨彦、马泰三个人时,老实说,刚开始他只当这几个是熟人,连朋友都算不上。他认为,这世上无论古今,什么情都是虚的。
可随着了解的加深,他意识到,这个时代的人要纯粹得多。把你当兄弟,就甘愿为你两肋『插』刀,蹈死不悔!这几年来,几个兄弟跟随他出生入死,打下了赫赫战功!也协助着他,朝自己的目标一步步迈进!可正当他就要和兄弟分享胜利果实时,马泰却先走一步了!
听杨彦和张庆说,在“他”小时候,马泰就曾经跳下河去救过他一命。马泰胆小,好赌,没少惹麻烦捅蒌子。就算在参军之后,记得有一次马泰曾经在他面前很惭愧地说没帮上九哥。可现在,当他从一个胆小的乡野少年,一步步成长为勇将时,他却撒手走了,走得这么壮烈!
三国勇将赤luo相斗,是真是假,无从老证。而马泰,在今天,在万军之前,实实大大演绎了什么叫作悍不畏死!兄弟,走好!若有来生,我还愿意和你作弟兄,还愿意听你叫九哥!
两眼一闭,两条热泪顺着脸颊流下,背后,杨彦悲痛的呼声仍旧清晰地在耳边回响……
发生在大宋隆兴三年八月的这场华州之战,以金军失败,宋军胜利而告终。惨胜!为了击败大金国最精锐的军队,徐卫付出了一万多人伤亡的代价!马军折损伤亡过半!而让他痛心的,则是痛失几名大有作为的中高级将领,尤以马泰为甚!
此役,歼金军马步军近三万,伤者无算!杀千户以上军官数十员,夺可用战马千余匹,器械铠甲等无数!金军溃退时,杨再兴挥军掩杀,使得活女所部伏尸二十余里!活女本人在拐子马保护下逃走!最值得称道的是,铁浮屠全军覆没!
当金军败退之际,铁浮屠因为装备过重,根本无法逃离战场。最后没有一骑幸免,全部丧生在宋军钝器之下!这支被金军引以为傲的精锐骑兵,还没有来得及在宋金战史上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就灰飞烟灭了!
此战之后,关中平原上几乎已经没有金军了。从华州往东,同州,河中府,定戎军,完全暴『露』在徐卫的眼皮底下!战后两天,徐卫挺进同州,兵锋直抵黄河之滨的蒲津关浮桥!与此同时,驻兵定戎和陕州的徐洪,由中条山出兵,袭击了河中府,与堂弟徐卫隔河相望!
受此消息的激励,藏身在华山中条山中的各路义军闻风而起,关中大震!
九月初,秦州,陕西宣抚处置司。
徐绍高坐于二堂之内,正在拜阅官家命有司回复陕西的公函。天子已经同意他关于陕西军政机构改革的提议,批准撤销诸路经略安抚司,合并设置为三个招讨司。即是,陕西北路招讨司,陕西南路招讨司,陕西西路招讨司。此三司,统管西军全部军队并番兵、乡兵、壮勇、弓箭手,受陕西宣抚处置司节制。这也就是意味着,六路西军,难以掣肘的局面成为历史。
当然,这只是上头拟定的政策,结果还要看具体的实施。可徐绍并不担心这一点。现在的陕西西军,一大半都在他的两个侄子手里。徐大本是泾原帅,掌管泾原军,现在又进驻环庆,接收了环庆军。至于徐九,就更不用说了,靠靖绥营乡兵起家,历年来东征西讨,部队发展到八万马步军,陕西南部,关中平原,都是他纵横的天地。不但被委任为秦凤路经略安抚使,还实际控制永兴军路一部,与金军对峙。
镇江行在同意了自己的建议,接下来,便将西军重新整顿,严明号令。再借助四川徐处仁的支持,广积粮草,为收复全陕作准备!川陕,将成为大宋的一座要塞壁垒!话说得大一些,反攻女真,必始于川陕之地!
徐绍满面笑容,将枢密院发来的公函合上,重重地吐了一口气。自己到陕西来虽说不算久,但接连一串动作,已使得陕西的局面有一定的好转。现在,还担心的,也就是环庆和关中平原上的战事。
徐大刚刚进驻环庆,情况相当复杂,既要抵挡女真人的进攻,又要小心环庆将领的态度,已经有些日子没来报告了。
小九日前上报说,要在华州跟金贼干一仗,也不知打得如何。从前他说要图鄜州,借关中平原一战,『逼』娄宿从鄜州调兵拱卫延安,而后他布置在坊州的部队全力攻鄜。对于这个构想,自己虽然表示了支持,但更多是出于行在要求西军报复『性』地进攻这一点。金贼悍然扶持高世由在两河称帝,严重触犯了大宋的底线,这一仗必须要打。只不过徐九年少气盛,竟想出这么大的举动来。
突然发觉时候已经不早,到了午饭点了,徐绍遂步出公堂去,对还在埋首办公的佐官们道:“好了,诸位都去用餐歇息吧。”
这从前,到了时间,佐官们自动“下班”。但徐绍来之后,立了规矩,国难当头,陕西局势恶劣,将士们在外用命,咱们这些文臣也须得作个表率。全天处于待命状态,长官不发话,就是出恭你也掐着时间。
那些判官,参谋参议,干办公事们先后起身,给他行上一礼后,步出了二堂。却见一人飞奔而来,高举着一件东西喊道:“捷报!华州捷报!”
这一嗓子喊得早已腹中空空的官员们走不动了!华州捷服?怎地?徐卫又打胜仗了?这厮怎么老打胜仗?[]宋阀427
徐绍本欲回公案再办一会公,把设立三个招讨司的具休条文大概拟一下。听到这声喊,心头一跳,老九得手了?慌忙抢了出来,那报信的军官正好踏上台阶!他刚从前线回来,不认识徐绍,将目光从一众文官脸上扫过,最后俯首道:“卑职奉徐经略之命,特来宣抚处置司报捷!请徐宣抚过目!”
徐绍一把抢过,同时问道:“在何处作战?战果如何?”
那军官本心说,您直接看不就行了么?但宣抚相公有命,如何不从?况且,旁边这些大人们不是还心急么?于是便将华州一战的战斗经过说了一遍,他出身行伍,乃粗鄙军汉,字都不识一个,哪能说得清楚。只说是打胜了,但伤亡也很大,连和大帅手足一般的统制官马泰也阵亡于此事,马革裹尸而还。
徐绍的注意力都在侄子这道军报上,里面将战斗的前因后果,详细经过都写得分明。并随报附上了有功将士名单,马泰赫然列在第一位。徐卫还在报告中,着重提到了对阵亡将领的追悼,以及对家属的安慰抚恤,希望宣抚处置司酌情从优处理。
徐绍看毕,叹道:“也真难为他了。”遂将捷报递于众官传阅。又对报信之人道:“你一路辛苦,且去馆驿歇息,随传随到。”那军官领命而去。
被这捷报一闹,众官饭是吃不成了。被徐绍召回二堂内,都排排坐在陕西全图前,听文武双全的宣抚相公分析态势。
“徐子昂在华州这一胜,关中平原上金军优势全消。此刻,金军处境极其凶险。它一路在攻打环庆,一路主要驻防鄜州,防备徐卫。那么延安重地,就暴『露』出来!再加上,徐洪卫戍陕州定戎,随时可以『骚』扰何中府,威胁金军退路。”
徐绍说到此处,停顿了片刻。
“宣抚相公,如此说来,我军岂不是可以借由关中平原,直趋延安!威胁金军在陕西的中枢?”有官员提问道。
这显然是个不懂军事的门外汉,徐绍也不怪他,摇头道:“万不可行,关中平原利马军奔驰,易攻而难守。徐卫虽然鏖战华州,但其目的并不在于控制关中平原。而是借由此举,『逼』延安调兵回防。以造成鄜州空虚,坊州驻军,则借此机会,强力进攻。只要控制了鄜州,就如同一把利刃,时时刻刻威胁延安!”
“诚若如此,那么离收复全陕就不远了!”终于有懂行的道出了此中真谛。
徐绍投之以赞许的目光:“不错!如果鄜州能顺利拿下,那么将金贼赶出陕西,就可以扳着指头算了。”
“只是鄜州之地,向来是鄜延一路的重镇,当初粘罕入陕西便将帅府设在此处。张逆投敌,他经营鄜延日久,恐怕徐经略没有那么容易拿下来。”有冷静的不忘在此刻给一众躁动的官员们泼盆凉水。
“这倒也是实话。”徐绍不得不承认。“能否拿下鄜州的关键,就在于延安是否会调兵回防。按常理说,金军在华州一败,延安门户大开,必须调兵回防。但也不排除有人会看破这一层,按兵不动。”
“宣相,那可能就得让徐经略把样子装得更像一些。”
“嗯,这一战徐卫伤亡很大,他的另一部又在坊州准备进攻。就凭他现在手里剩下的兵力,恐怕很难把样子装得『逼』真。诸位有什么想法,尽管说来。”徐卫回到案后坐下问道。
从庆阳府调兵如何?徐原本来统率泾原军,现在又节制环庆军,兵力足够,让他分兵去一趟?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