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凡人之怒(5000字)
京城一直很热闹,但最近似乎热闹得有点过头了。
先是千灯河这着名的烟花之地没了,画舫上的姑娘们集体从良。然后又有传说中能生死人肉白骨的圣僧住到了画舫上,天天看姑娘的身子……不对,是天天给姑娘们检查身体。
接着无数有钱富豪去画舫求医,卖身的地方变成了卖药的,也是令人啧啧称奇。
若是如此,最多就是给老百姓们多点谈资,但当那群辽国萨满巫师跳出来的时候,事情就变了。
就在今日,一群辽国人从鸿胪寺走出来,在京城最热闹的鼓楼街上大兴土木。
大周与辽国常年打仗,大周人对辽国人族人没什么好印象,当着面都敢骂鞑子。
这群辽国鞑子这么嚣张地搞事,肯定就有不少老百姓不满。
只是这群辽国人身边还带来一大群奇怪的勐兽,什么狮子老虎蟒蛇毒蝎都有,吓得老百姓们不敢靠近。
就这样,小半天时间,就让他们搭起了一座高台。
台下四个方位各立一碑,石碑之下,分别放上了炭火、尖钉、毒虫和滚油,长长的四条小道,一路直通塔顶。
然后,围观群众们就看到四个满脸油彩的萨满巫师赤着脚,分别踩着炭火、尖钉、毒虫与滚油,面不改色地走上了高台。
这样神异的一幕,让大部分围观群众都吃了一惊。这可不像是普通的江湖把戏,别人卖艺的,踩钉子都是表现得毫发无伤。
但那个踩钉子的萨满脚掌不知道被刺穿了多少个血洞,每次抬脚都是鲜血淋漓,只是刚抬起脚,这些伤口便自动愈合,显得无比神异。
走炭火路的萨满脚上全是烧焦的痕迹,但当他抬起脚时,上面的焦炭自动剥落,迅速长出鲜嫩的皮肤。
其他萨满巫师也是一样,不管身上受什么伤势,瞬间就会恢复原状,这手段真是闻所未闻。
等到四个萨满巫师都走上高台,一条红布就从高台上摊落,上面写着这样一句话:“恭候大周勇士上台,走一步者,赏银十两。”
这字写得丑,用词又俗,还敢对骄傲的大周帝都人用“赏”这个字,围观的老百姓都恨不得上去抽鞑子们的耳光。
然而,这这四个萨满巫师赤脚上台的方式确实神奇,大家对神神怪怪的东西总是心有忌惮,虽然心里不满,但并没有谁傻乎乎地动手。
四个萨满巫师站在高台上,俯视着下面的老百姓,各个都面露不屑。
“这群周人敢怒不敢言的样子,还真好笑。”三都骨说。
旁边三位萨满也纷纷附和,今天摆下这个场子,就是要将声势闹起来。最好将大周皇帝直接吸引过来,这就省了他们的麻烦。
三都骨的另一个徒弟耶律陶问道:“师父,仅仅是这样,能逼那道然和尚来与我们一战吗?”
三都骨露出冷酷的笑容,说:“若他是个真和尚,一定会来。因为,他不会眼睁睁看着这些人送死的。”
没等多久,三都骨的话就应验了。
几个看着流里流气的大周男子走到了高台胖,大声地问:“真的走一步就给十两?”
围观的百姓看到有人想要挑战,顿时来了精神,仔细盯着来人看。
这一瞧,还是熟人。
为首那个正是鼓楼街附近有名的混混,外号旱地太岁,平日就是个混不吝,大恶没有,偷鸡摸狗的小恶不断,身后的全是狐朋狗友。
不用三都骨开口,耶律陶就不屑地回答说:“当然,走一步都算,只要你有命拿,死了可别怨。”
“这么说,只要我没死,试多少次都行?”这流氓模样的男子又问道。
“随你。”耶律陶说。
旱地太岁得意地说:“哈哈哈,那今天就让你们这群鞑子见识见识我旱地太岁的本事。”
“说得好,你小子今天要是赢了,欠的酒钱就免了!”
“偷我家狗的事也不跟你计较了。”
“我请一壶好酒,十八年陈酿!”
这话引来不少叫好声,不管这旱地太岁平时有多可恶,现在敢跟鞑子打对台,就值得大家叫一声好。
旱地太岁拱手做了个罗圈揖,然后自信满满地走到炭火路上。
“诸位看好了啊。”
旱地太岁说完,一只脚踩进炭火之中,然后,在万众瞩目之下,脚收了回来。
就在众人不明所以的时候,旱地太岁大声地说:“一步,十两,给钱。”
围观群众愣了片刻,然后发出震天大笑。
一开始大家还以为他有什么惊天手段,没想到是玩文字游戏,这也算一步,鞑子会给钱吗?
旱地太岁像只打鸣的大公鸡,昂着头,无比得意。
鞑子给钱,他就赚了十两,又灭了鞑子的气焰,是大周的英雄。鞑子不给钱,他就胡搅蛮缠开骂,他还是英雄。
这次是双赢,赢两次。
而就在旱地太岁以为这群鞑子会赖账的时候,一锭十两银子从高台上扔下,落在他的面前。
旱地太岁将这银子捡起来,咬了一口,这竟然是真银子。
“刚才你说的,可以随便试多少次都行,不会食言吧?”旱地太岁问道。
耶律陶脸上还是保持着冷笑,回答说:“没错,你想试多少次都行。”
旱地太岁哈哈一笑说:“你们既然要白送钱,那就别怪爷爷我不客气了。”
这炭火看着吓人,走上去绝对会被烧死,但只是在边缘上踩上一脚就跳回来,那就简单了。
旱地太岁故技重施,走到炭火路上,一脚踩进去。但正要缩回来的时候,却突然感觉到身体一僵,这只脚竟然像是生根一样抽不出来了。
“啊啊啊!”
旱地太岁被炭火点燃了半身,但不管如何痛苦,他的身体依旧像是灌了铅一样僵硬,根本动弹不得。
等到火苗将他半边身子点燃的时候,旱地太岁终于撑不住,整个人失去平衡栽到炭火之中。
更加凄厉的惨叫声响起,但也只是惨叫,旱地太岁直到被烧成焦炭,身体依旧无法动弹。
围观者看着旱地太岁被活活烧死,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旱地太岁的尸体被人从炭火路上拖走,原本三大五粗的汉子,最后烧得只剩下三分之一的大小。
那十两银子似乎也跟尸体熔成一体,也不知道能不能从里面抠出来。
旱地太岁的狐朋狗友们跑得快,来的时候有多嚣张,逃跑的时候就有多狼狈。
但没人有心思嘲笑他们,因为这群辽国鞑子在鼓楼街上杀了人。
虽然之前说好了生死自负,但真看到大周人被辽国鞑子烧死在大街上,他们都有种奇怪的感觉——是辽国鞑子已经杀进京城了吗,不然他们怎么敢?
高台之上,四个辽国的萨满巫师都是面露冷笑,辽国的金银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怎么可能浪费在这群大周人身上。凡人想要登台,完全就是找死,萨满巫师的咒术无影无形,杀人不见血。
这样的态度,围观的大周百姓如何能忍。
不少人开始破口大骂,还有人抓起身边的各种东西,朝着高台扔去。
数以千计的老百姓同仇敌忾,似乎有一拥而上将这些萨满巫师干掉的意思。
然而这些老百姓还没来得及真正动手,一群金牛卫就突然出现,长刀出鞘,将高台牢牢守护起来。
“统统住手!”
左万里大喝一声,真气化作滚滚声浪,震得众人耳朵剧痛,不得不放下手上的板凳竹竿,用力捂住自己的耳朵。
被金牛卫拦下,众人似乎更加愤怒。自己人被杀的时候不动手,现在竟然对着大周百姓拔刀?
原本对鞑子破口大骂的百姓马上将枪口对准金牛卫,骂得更狠更毒。
左万里听着这些污言秽语,额头也是青筋直跳。
但他无法反驳,不管怎么说,保护鞑子,对大周百姓拔刀相向,他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汉奸卖国贼。
实际上,左万里也恨不得冲上去将这些辽国鞑子乱刀砍死。但偏偏,庞太师给他的任务就是在道然与这群辽国鞑子斗法之前,保证鞑子萨满的安全。
这任务令左万里感觉无比屈辱,但他没得选,因为杨业从大牢逃脱了。
表面上,这跟左万里无关,人都送进大牢了,跑掉也是狱卒的问题。然而,当大人物不高兴的时候,所有跟这事相关的人都逃不了被迁怒的下场。
左万里就感觉自己明显被迁怒了,千里追缉将杨业带回来的功劳不仅没了,还被赶来干这种遗臭万年的事。
左万里之前觉得庞太师跟别的大臣不一样,是个真正忠君爱国,为了朝廷社稷殚精竭虑值得敬佩的老人。而最近,左万里却觉得庞太师越来越像那些尸位素餐,只为自己利益而争权夺利的奸臣。
但不管如此,左万里是金牛卫千户,而金牛卫就是庞太师手中的刀,庞太师要他砍谁,左万里也没得选。否则,他的下场会比这个烧成焦炭的旱地太岁更惨。
所以不管左万里怎么不爽,现在也只能在旁边当个助纣为虐的狗腿子。
“听好了,等下只能用刀背!”左万里对身边的金牛卫说,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然而,左万里能忍,高台上那几个萨满巫师却忍不了。
只听一阵低沉的咒文念出,那些骂得最凶的大周百姓便出现种种异象。
“我眼睛,我眼睛怎么看不见了!”
“好痛,我的腿!”
……
失明,骨折,吐血,虚弱,各种诅咒落在这些百姓身上,瞬间就倒了大片。而且是不管男女老幼,只要破口大骂的都受到了诅咒。
左万里甚至看到一个孩子双臂突然折断,骨刺穿透皮肉,鲜血迅速就染红了他的身体,凄惨的哭叫令人心碎。
左万里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百姓们的哀嚎彷佛重锤砸在他的心上,让他差点无法呼吸。
左万里在这瞬间忘了庞太师的命令,转过头对着高台大声咆孝道:“住手!你给我住手。”
原本正专心念咒的耶律陶停了下来,看了左万里一眼,对他说:“怎么?千户大人你是不是弄错了,我可是在帮你啊。这群贱民竟然敢到金牛卫出手,那是要造反啊。我不过小小地教训一下他们,能留下性命已经算是很仁慈了。”
左万里双眼血红,紧紧握住刀柄,从牙缝里面挤出几个字:“我让你住手!”
旱地太岁可以说是自己找死,左万里可以说服自己不去管,老百姓来冲击高台,左万里也可以尽忠职守地阻止他们。但眼前这一幕,他怎么也忍不了,哪怕是违抗太师的命令,他也豁出去了。
旁边的金牛卫见状,连忙走过来劝道:“千户大人,不要冲动,太师吩咐我们……”
“都他娘的给我闭嘴!”左万里一声咆孝,将同僚们都震得脑袋发晕,然后将长刀举起,对耶律陶说:“我最后再跟你说一遍!给我住手!”
耶律陶感受到左万里的杀气,脸色阴沉地说:“我要是不住手,区区一个凡人,你又能……”
话没说完,左万里手中的长刀便已经飞出,朝着耶律陶飞去。
刀锋凛冽,似乎比闪电还快,直接贯穿耶律陶的胸口。
“你竟敢……”
耶律陶吐出一口鲜血,虽然瞬间受了重伤,但却他却只是愤怒,而没有一丝惊慌。
伸手拔出胸前的长刀,伤口便以极快的速度愈合。
“我要你死!”
耶律陶咆孝一声,正要再次施法,却看到第二把长刀飞来,这次是直接刺入他的咽喉之中,将他的咒语全部堵了回去。
更令耶律陶震惊的是,不等他将第二把刀拔出,左万里就已经到了他的眼前。这高台足有五丈,这人是什么时候跳上来的?
耶律陶是修行者,五感都比常人要强,但左万里武功已经近乎人间绝顶,这轻功施展出来比法术还快。
耶律陶咽喉上的刀被左万里抓住,横着一拉,将他大半个脖子给撕开,但在刀锋离体之时,伤口就开始快速愈合。
“这都能活?”
左万里真的无奈,这群修行者真不能用常理来衡量。不过既然已经出刀,那就不用考虑后路了。
刀光如电,眨眼之间他便出了三刀,两刀斩向耶律陶身边两个萨满巫师,将他们喉咙切开,第三刀划过耶律陶的肩膀,将他的右臂整根切下,要不是他躲得快,这一刀能将他脑袋噼开。
眨眼间连伤三人,而且伤的还是三个修行者,左万里已经将他毕生所学都施展出来了。
只可惜,高台上共有四个萨满巫师。
左万里只觉得眼前一黑,双目彻底陷入失明状态。
紧接着,耳边传来阵阵咒文吟诵之声。
目不能视的左万里心中叹息,凡人果然是没办法与修行者抗衡的。今日恐怕就要死在这里了,不过他也要让这群辽国鞑子见识一下什么叫做匹夫之怒!
左万里双目失明,但听力却比平日更加清晰,听声辨位,朝前方又是一刀。
耶律陶就像是被捏住了嗓子的公鸡,他万万没想到,左万里双眼都失明了,竟然还能砍人,而且砍的还是他。
他手臂掉地上还没捡起来拼上呢,又来一刀?!
而且这一刀极为精准地砍中了他的脑袋,直接将他脑袋给噼成两半。
但这一刀之后,左万里的握刀的右手有发出阵阵脆响,直接断成几段。右手废了,左万里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左手从后背抽出第三把刀,刀光横过,耶律陶的肚子被剖开,肠子都往外掉。
又是一阵脆响,这次左万里的左手的骨头也全断了。
而左万里似乎早有准备,左手长刀掉落,还没落在地上,就被他脚尖一钩,重新弹起。
双目失明的左万里张开嘴,精准无比地咬住了长刀的刀柄,然后身体旋转,竟然再次斩出一刀。
老天爷开眼,这一刀终于斩到了耶律陶的脖子,刀锋划过皮肉,切开骨头,将耶律陶刚刚恢复的脑袋切了下来。
鲜血喷涌而出,将左万里的身体染红,而耶律陶的脑袋被刀锋斩落之后,打着旋飞出,落入那滚油路中。
耶律陶的脑袋瞬间皮肉焦黑,而他的身体喷吐着血水轰然倒下,竟然没办法再生。
左万里虽然看不见,但他能听到耶律陶倒下的声音,听到他的心跳逐渐消失,便哈哈大笑说:“原来砍掉脑袋一样会死啊,那你们跟凡人有何区别?”
双目失明,双手尽废,左万里已经完全没有威胁,但还活着的三个萨满巫师都忍不住后退两步,远离这个恐怖的凡人。
他竟然凭一己之力杀了一个修行者?
三都骨修行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这么离谱的事情。他们可是有着近乎不死之身的萨满巫师,竟然被凡人用刀砍死了,这简直颠覆了三都骨的认知。
原来凡人,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弱小。
不过,再厉害的凡人,也要死!
三都骨恨极了左万里,再次念出咒文,他要让这人受尽折磨再死!
而就在三都骨刚念出几个音节时,突然有金戈铁马般的琴声传来。这琴声彷佛有着无边重量,压在三都骨的身上,要他低头,要他下跪,要他彻底臣服。
不等三都骨运转法力抵抗,左万里便已经被一道青色的影子卷住,迅速离开了高台。
此时,道然的声音远远传来:“阿弥陀佛,上天有好生之德,请这位萨满高抬贵手。”
第163章 圣僧来了(4000)
三都骨循声望去,只见长街尽头,一个容貌完美得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小和尚正抱着古琴朝高台这边缓缓走来。
即使明知道是自己的敌人,三都骨不得不承认,这小和尚长得实在太好看了。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
若是辽国皇帝是个女人,恐怕会为了这个小和尚直接发动一场战争。
所有人都被道然的容貌所震惊,就连旁边那个绝色容颜的青衣姑娘都在道然的衬托下显得平平无奇。
不需要道然自我介绍,所有人都知道他是谁。
最近大火的《圣僧初入绮罗帐》,作者用不少的篇幅来描述这位圣僧的绝世容颜,故事里面的女人只要看上一眼就会神魂颠倒。
听说书的时候大家只当是夸张,毕竟每一个故事里面的才子佳人都是“容颜绝世”,直到如今见到真人,大家才发现这竟然是写实。
别说女人了,意志稍微不够坚定的,看到道然都要“一见圣僧误终身”了。
“是道然圣僧!”
“圣僧来了,我们有救了!”
“圣僧,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
道然看了看那些受了诅咒的老百姓,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
万千花瓣从天而降,衣袂飘飘的小乔从天而降,接过道然手中的琴,轻轻弹奏起来。
天女散花,梵音渺渺。
所有听到琴音的人都感觉到通体舒畅,失明的人恢复了视力,僵直的人重获自由,就连断裂的骨头都开始复位生长。
佛门乐神的乾闼婆的琴声就是如此神奇,生死人肉白骨或许算不上,但只要有一口气,差不多都能救回来。
如此神奇的一幕,让所有老百姓自发地跪在地上向道然磕头,犹如跪拜一尊真佛。
道然从那些跪拜的百姓身边走过,来到了高台之前,也不做丝毫准备,抬腿就踩在那尖钉路上,开始大步往前走。这些锋利的钉子连薄铁皮都能刺穿,但却根本无法伤到道然的脚掌,一路走到高台之上,道然站在了三都骨的面前。
对三都骨说:“施主,你要小僧来与你斗法,小僧应约而来,你又何必伤害无辜?”
三都骨看着眼前这一幕,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完颜力之死,让三都骨对道然十分忌惮,但如今看来,之前的预计还远远不够。这小和尚年纪虽小,但一身佛法修为实在厉害。要知道,杀人容易救人难,道然能召唤出这散花天女,将他们的咒术全部破解,显然这法术比他们的咒术更加高明。
三都骨虽然心中惊讶,但如今箭在弦上,也没有退缩的机会了,当下挺直了身子,对道然说:“小秃驴,这个金牛卫无故杀我的弟子,我只不过是为他报仇,怎么就算无辜了?”
“那这些百姓呢?”道然问道。
“区区凡人也敢聚众生事,还敢对我们出言辱骂,给他们一点教训而已。”三都骨不屑地说。
凡人对他来说犹如蝼蚁,别说只是伤人了,就算杀了也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
“原来如此。”
道然话音刚落,手掌就如闪电般挥出,一巴掌抽在三都骨的脸上。
这一巴掌实在是太快,三都骨根本避不开,整个人被抽得原地转了三圈,半边脸高高肿起,牙齿都掉了一半。
虽然伤势很快就恢复了,但三都骨气得青筋直冒。他怎么也没想到在众目睽睽之下,道然竟然会突然出手偷袭,这还是出家人吗?
然而,连三都骨想不到的是,这一巴掌只是开始。
道然伸出左手抓住了三都骨的衣领,右手化作幻影,噼里啪啦一顿巴掌,全部呼在他的脸上。
好快的速度,似乎比那左万里的刀还好快一些。
三都骨虽然比耶律陶更强,但他可从来没有练过武功,这贴身短打根本不是对手,被抽得晕乎乎的,竟然完全不是对手。
剩下的两个萨满巫师见状,连忙放出他们的兽宠,驱使两条毒蛇着朝道然扑来。
只是这两条毒蛇不管主人如何下令,就在角落里盘起身子,怎么也不肯攻击道然。
眼看兽宠失控,两个萨满巫师又连忙施展咒术。
失明术,骨折术,这两门咒术对凡人效果奇佳,但落在道然的身上,却没有多大意义。
失明术只是让道然眼睛稍微有点模湖,像是多了一百度近视,持续几秒效果就消失了。骨折术更是搞笑,道然这身筋骨金刚不坏,骨折术是半点效果也没有。
这一顿巴掌抽得三都骨怀疑人生,最后晕乎乎地倒在地上。迷湖之间,三都骨听到道然说:“施主刚才说,别人骂你就要用咒术来给些教训,那你刚才骂小僧秃驴,小僧抽你几巴掌,也是合情合理,对吗?”
【强词夺理,犯妄语之戒】
【你的破戒僧天赋发动,你的掌法+1】
看到这个奖励,道然觉得系统是想让他再抽三都骨一顿。
三都骨将嘴里的牙齿和血污吐出,用怨毒的眼神盯着道然。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跟道然在这里决一死战,但经过刚才那一顿毒打,他明白自己在近距离绝不是他的对手。
这小秃驴,绝不是那种只会喊阿弥陀佛的废物和尚,而是嘴毒心狠的恶僧,而且比想象中还要厉害几倍。
严重失算,不想死的话,只能暂时忍了。
看到三都骨连回嘴都不敢,大周老百姓顿时欢呼起来。
“干得漂亮!”
“圣僧威武!”
“圣僧干得好,弄死这群鞑子!”
“杀鞑子,杀光他们!”
……
这一刻,所有人都对道然心生敬佩。
这些辽国鞑子无比嚣张,一而再再而三地欺负老百姓,左万里虽然拼了命杀了一个,但自己也被废了,差点连命都丢了。
所有大周人心里都憋着一股气,在道然一顿巴掌抽到三都骨脸上时,这口气才算是出了小半。
从今天开始,道然圣僧就是他们的偶像,要定要供奉一个牌位,希望这位圣僧多福多寿,早日成佛。
道然看着暴怒的三都骨,却没有半点担忧,他巴不得三都骨忍不住,直接跟他动手。
就高台上这点距离,眨眼的时间道然可以将他脑袋拧下来三次。
但三都骨深呼吸几次之后,他还是忍了下来,对道然说:“我邀请你来,不是做这种口舌之争的。”
“小僧知道,斗法嘛,不过在此之前,还请施主你兑现承诺。”道然说。
“什么承诺?”三都骨皱眉问道,他开始觉得有点不对劲。
“你不是说了,只要有人尝试走过这四条路,每走一步就给十两银子吗?小僧刚才走上高台,一共一百七十二步,一千七百二十两,施主是给现银呢,还是银票?”道然问道。
“你!”
三都骨万万万没想到,道然会跟他玩这一手,这还是修行者吗?千两白银对修行者来说能有什么意义?
“怎么,施主难道要反悔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斗法,小僧就没兴趣了,不守信用之人,谈什么公平斗法呢?”道然说。
三都骨咬着牙,下令道:“将银票拿出来。”
很快,高台下的辽国随从就拿出了一叠银票,送到道然的面前。
道然数了数,还真是一千七百二十两,一分钱都没多,这群辽国人真抠门啊。
“钱收好,快快开始吧。”三都骨催促说。
“等一等。”道然说。
“你又想怎样?!”
“施主不是说过,随便挑战多少次都行吗?这钉子路小僧走过了,其他三条还没走呢。”道然说。
三都骨气得要炸,要不是打不过,他现在就想跟道然拼了。
这小秃驴,是想要将他们的钱全部抢走啊!
道然此言一出,那些老百姓们又欢呼起来。
“圣僧好样的!”
“不错,说好不限挑战次数的!”
“圣僧再走一万步,让辽国鞑子们国库都输光!”
……
若是道然不在,三都骨只要一个咒术,就能让这群瞎叫唤的周人闭嘴。但如今他没办法再像之前那么嚣张,而他又不能让道然继续挑战,因为他已经没多少钱了。
他们是代表辽国来大周谈判的,虽然多少带了点钱,但一千多两白银已经伤筋动骨了,道然再走几十步就能将他们的钱全部拿走。
虽然说出使的时候三都骨就有回不去的觉悟,但他真的怕拿不出钱来,道然会去找辽国要账。
因此,三都骨对道然说:“道然法师,你我都是修行者,我们之间的争斗,用这种手段未免太过下作了,你就不怕坏了你师门的名声?”
“无妨,家师法海早已看破红尘,名声于他如浮云,不信下次你见到他,当面骂他试试,他也不会生气。”道然毫不犹豫地说。
【……你的暗器+1】
三都骨被道然给整不会了,这和尚太不正常,以至于之前所有准备都失去了意义。
想到这里,三都骨眼珠子一转,压低声音说:“道然法师,我就明说了吧,我们要的只是一个面圣的机会。我想你也一样,你今日得的名声也足够了,何不给我们一个方便?我们大辽必有厚报。”
道然有点意外,这鞑子怎么突然开始利诱了?
三都骨看道然没有马上拒绝,连忙继续说:“你想想看,我们本来并无冲突。你当你的圣僧,我当我的使者,等我完成使命回国,你还是大周的圣僧,难道你非要跟我们在这里生死相搏,得罪整个辽国吗?你要知道,我师父比我厉害十倍,你已经得罪了大周的国师,也不想被辽国的国师记恨吧?”
三都骨还是做过一点调查工作的,对道然和国师的仇怨也有所了解。在三都骨看来,自己的提议无疑是非常有说服力的。
道然要跟国师千宿真人争斗,没必要再招惹一个敌人。三都骨的要求也简单,只不过是让道然配合一下,让他能够面圣而已,辽国使者要面圣,这要求不是很合理吗?
三都骨却不知道,完颜力在临死前将一切都告诉了道然,包括对大周皇帝施展极情咒的计划。
接受是不可能接受的,但道然想了想,同样压低声音说:“嘴上说得好听,却连钱都拿不出来,你们又能给我什么好处?”
三都骨连忙从怀里摸出一块玉石,塞到道然的手上,然后说:“这是我师父给我的宝物,上面附着一道魅惑咒,捏碎就能对人施展,可以控制奴役对方。即使是修行者,一旦中了咒术也难以抵抗。”
在达到拘灵以上的境界时,萨满巫师就不仅仅满足于控制野兽,而是转为研究更复杂的人的魂魄。
这些萨满巫师专门针对人的魂魄研究出许多咒术,但大部分是以杀伤为主,毕竟杀人容易,想要彻底改变别人的思想,却是要难上百倍。
而这魅惑术正是非常难以修炼的咒术,效果却是极好,要不是必须面对面近距离施展,三都骨都准备给大周皇帝来一发。
道然听了这魅惑术的细节,却对三都骨笑道:“你觉得我需要这东西吗?”
三都骨:……
这话三都骨无法反驳,就道然这长相,确实是用不上魅惑咒,只要随便对人笑一笑,这天下愿意为他赴死的人就数不过来了。
“那你究竟想要什么?”三都骨问道。
道然笑道:“我想要你们的命。”
话音刚落,道然就一把抢过三都骨手中的玉石,用力捏碎。
一道红光从道然的掌心飞出,瞬间分化,飞入三都骨的七窍之中。
三都骨彷佛中了邪,眼睛都失去了焦点。
道然能够感应到,自己彷佛跟三都骨多了点联系,只是这点联系非常脆弱,只要对方稍微反抗,这联系就会断开。
这法术,终究只是对凡人有奇效,无法完全控制真正的修行者。正是这个原因,三都骨才会将玉石拿出来交易,而不是直接暗算道然。
他知道用魅惑术来暗算道然没有任何意义,反而会彻底激怒对方,让自己的计划失败。
谁能想到,道然会直接动手。
但这样又有什么意义,三都骨正要凝聚精神,抵抗魅惑术的效果,只要给他一点时间,就能解除这个咒术了。
但就在这一刻,他彷佛听到了道然的声音:“三都骨,臣服于我。”
这声音不是用耳朵听到的,而是来自他的灵魂。
御灵之力,天下有灵之物,皆听号令!
第164章 面圣的机会(6000)
道然的御灵之力属性并不算很高,暂时还没达到催眠洗脑的效果,更像是一种很有效果的沟通方式。
对虫子一类智商较低的生物,御灵之力效果极好,犹如蚁后对蚂蚁的控制效果。但对人这种高智商的生物,御灵之力就只能像是妈妈的唠叨,听不听得看这人孝不孝顺。
三都骨无疑是个忤逆子,按照正常情况,肯定是不会听的,甚至会当场反抗表示自己的思想独立。
但此时的三都骨先中了魅惑术,意志被严重削弱了,然后还得加上道然这高到逆天的魅力属性。长得好看本来就能大大增加说服力,更何况道然这已经不是好看二字能够形容的,完全是神仙颜值。
三管齐下,三都骨意识开始模湖,从忤逆子暂时变成了乖孩子。
“臣服于我。”道然再次重复。
“遵命。”三都骨表情麻木地说。
道然露出意外的表情,没想到还真成功了。
也不知道这个魅惑术能持续多久,道然连忙拉近三都骨,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三都骨脸上出现迷惑和挣扎的表情,但马上又陷入迷茫之中,嘴里模模湖湖地说了几句什么,然后伸出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兽皮口袋,递给道然。
道然伸手接过兽皮袋后,三都骨的双眼终于恢复了清明。
魅惑术加御灵之力再加道然的逆天魅力,终究也只是控制了对方片刻时间。
三都骨看着道然手中的兽皮袋,伸手就要抢回来,然而他跟道然比手速完全是痴人说梦,只能眼睁睁看着道然将兽皮袋收入袖子,自己伸手抓了个寂寞。
“你这妖僧?!”
三都骨发出凄厉的声音,彷佛被人扒光了衣服游街示众一样。
“阿弥陀佛,施主何出此言?”道然问道。
不仅仅是高台下的观众,就连旁边两个萨满都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明明是三都骨主动凑近道然说话,怎么突然就像是被始乱终弃一样。
三都骨指着道然,手指都在发抖,但他真没办法说出真相,难道说自己被道然魅惑了吗?虽然说出去大家多半会信,但那他就比死还难受了。
三都骨心都碎了,这可是他存了一辈子的家当。有心想要抢回来,但看到道然似笑非笑的表情,他就打消了这个想法。近距离跟这小和尚抢东西,只会再挨一顿巴掌。
三都骨想起自己的使命,反正来出使他就没想过活着回去,破产什么的,也无所谓了。这样反复安慰自己,三都骨竟然真的冷静下来,对道然说:“废话不多说,道然法师,我们开始吧。斗法的规矩早已与你说明,刀山火海,任君选择,你若是觉得这四条绝路还不够,也可以自行找人安排。”
三都骨打定主意,不会再跟道然说任何一句废话,先将主要任务完成了。
今天闹到现在,大周朝廷肯定已经注意到了。接下来,三都骨只要表示自己这不死之身可以传授给别人,他就不信大周皇帝和大臣们不动心。
人都是怕死的,只要他们对长生有一丝欲望,就会好奇,就会尝试。三都骨可以给几个朝廷重臣种下血咒,让他们获得不死之身。等到这几个人活蹦乱跳地展示不死之身的好处,到时候大周皇帝自然就上钩了。
剩下的事情,自然就水到渠成。
所以,不能再跟这小秃驴浪费时间,先打广告最重要。
道然看三都骨的表情,自然猜到他在想什么,很配合地说:“不用不用,这四条路,挺好的。不过小僧刚才已经走了一遍,现在也该轮到三位了吧。”
三都骨听道然这么说,稍稍松了一口气,但又觉得有点不对,这小秃驴怎么突然这么好说话了?
“怎么,施主还有什么要说的吗?”道然问道。
“没有,开始吧。”三都骨连忙说。
不管道然有什么阴谋,三都骨都不能拒绝这个提议。
“既然如此,那就请吧。”道然后退半步,让出了位置。
三都骨正要迈步,但很快就停了下来,问道然说:“道然法师,我们师徒三人,随便一个走,都没问题吧。”
道然依旧保持着微笑,对三都骨说:“当然没问题。”
“你去。”三都骨点了一个弟子,命令他出阵。
这个萨满巫师估计也就跟完颜力耶律陶差不多水平,不久前被左万里噼了一刀,伤势是恢复了,但衣服被划开大半,鲜血染了半身。此时听到三都骨点名,也顾不上身上的狼狈痕迹,大步流星地朝着那滚油路走去。
一锅锅的滚油下面还烧着炭火,热腾腾地冒着泡。
之前他就走过一次,脚踩进去的时候就会被炸得外焦内嫩,但抬起脚之后就会恢复原状。只是这一次,刚将脚放入滚油之中,这个萨满巫师就发出一声惨叫。
三都骨眉头紧皱,他们的不死之身可是有大幅度降低痛觉的效果,之前走滚油路的时候也没反应,怎么这次突然叫出声来?
惨叫还只是开始,剧痛让这个萨满巫师整个人都跳起来,但这一脚踩得太深,满是油污的脚在情急之下根本无法保持平衡,竟然整个人栽倒到油锅里面。
滚烫的热油淋了满身,烫出大片的燎泡,痛得这人满地打滚。
“怎么会这样?!”三都骨震惊地发现,自己徒弟身上的伤势竟然没有恢复。
道然平静地看着这一切,这人终究是修行者,没有凡人那么脆弱,在油锅里面炸了这么久,竟然还有半条命。
三都骨脸色剧变,因为他已经回忆起刚才发生的事。
就在刚才身中魅惑术时,三都骨不仅仅将大半辈子的积蓄送给了道然,竟然还在道然的控制下,将自己和徒弟们的不死之身解除了!就像是之前他抹掉完颜力的血咒一样,只要念诵一段咒文,就能解除他自己和徒弟们的血咒效果。
失去了伤害转移的效果,下油锅自然就被烫成重伤了。
解咒容易,想重新种上血咒就麻烦了,最少也得半炷香的时间来准备。而道然就在眼前,怎么可能给他们这个机会。
“阿弥陀佛,看来这位施主的本事还没修炼到家啊,怎么第二次走就不行了。三都骨施主,是不是该轮到你上场呢?”道然问道。
三都骨没有回答,因为这已经是死局。
没有血咒护身,他也走不过这刀山火海。
面对绝境,三都骨却突然冷静下来,对道然说:“原来你都知道了,是完颜力那个叛徒告诉你的吧。”
三都骨想明白了,从道然出现开始,他就处处受制,因为道然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们的真实想法,所以每一招都是釜底抽薪,直到现在一切都已经完了。
道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可没有给反派解释的义务,只是催促说:“施主,你要认输了吗?”
“怎么不认,是我输了。道然圣僧法力无边,我甘拜下风。将来有缘,我师父一定会亲自向圣僧讨教一番。”三都骨冷笑着说。
说完,三都骨就准备带着剩下的一个徒弟离开。
只要还活着就有机会,三都骨可不准备放弃,大不了在这京城再住上一年半载,直到大周皇帝召见为止。至于道然,他这次认栽了,下次有机会,一定会用尽一切办法弄死他。
这样干脆的表现,倒是让道然对三都骨有点刮目相看,这人看似嚣张鲁莽,关键时候还挺拿得起放得下。
但道然怎么可能让他就这样跑了,伸手拦下三都骨说:“施主且慢。”
“怎么,我都已经认输了,堂堂圣僧,还要斩尽杀绝吗?”三都骨问道。
“怎么会,小僧已经决定不杀人了。”道然说。
三都骨听着觉得古怪,什么叫做决定不杀人,这么坦白表示自己杀过人,这他娘的大周和尚都这么狠吗?
“那你究竟想做什么?”三都骨问道。
“小僧只是想问一个问题,施主你百般逼迫,要让小僧与你斗法,究竟是为了什么?”道然问道。
“呵呵,不过是想见识见识大周的风流人物而已,有何不可?”三都骨随口扯谎。
“若是如此,自无不可,但小僧听闻,辽国使团上京藏着别样心思,准备等面圣之时,以咒术谋害天子。”道然语气平静地将三都骨的阴谋宣之于众。
众人听了,顿时哗然。
当今天子还是开国之君,虽然近些年显得有点昏庸,但在老百姓心中还是极有威望的。大周百姓本来就对辽国鞑子恨之入骨,听到道然这么说,根本不需要证据就相信了。
“无稽之谈!”
三都骨马上否认,反正道然也没有任何证据,不管如何,打死都不能承认。
“小僧也无法确认真假,不过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不如施主现在就验证一番?”道然笑着说。
“呵呵,我没做过的事情,你要如何验证?没想到堂堂圣僧,也玩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手段,实在令人不齿。”三都骨一边反驳,一边就往高台外走。
只可惜道然一把将他抓住,道然的力气大得惊人,三都骨根本无法挣脱。
“施主不用着急,小僧自然不会冤枉你。小僧这里有一法子,可以验证真假。”道然也不管三都骨答不答应,另一只手摸出一枚铜钱,继续说:“你看,这里有一枚铜钱,小僧从这高台上抛下去,若是铜钱落地之前,施主依旧坚持自己没有谋害天子,小僧便向你赔礼道歉。”
三都骨挣扎不开,听到道然这么说,顿觉意外,连忙问道:“你说什么?铜钱落地之前,只要我不承认,你就认错?”
这简直是天荒夜谈,这高台不过五丈高,铜钱落地不过眨眼之间,这点时间能做什么?
难道说,这小秃驴只是找个理由杀人灭口?
道然彷佛看穿了三都骨的心思,继续说:“不错,就这么简单,而且小僧保证,铜钱落地之前,我绝不伤你半根头发。如何?”
三都骨其实不想答应,用脚指头想,道然肯定是有什么阴谋。然而台下群情汹涌,台上道然虎视眈眈,他知道自己不答应也跑不掉。
三都骨虽然知道自己没了不死之身,但铜钱落地这短短时间,他觉得自己还是有把握撑得住的。
他就不信道然完全不要脸,既然答应了不伤他分毫,这人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食言,这对他没有半点好处。
“好,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让我认罪。”三都骨说。
“阿弥陀佛,请施主你做好准备,小僧要扔铜钱了。”道然说完这句,拇指一弹,这枚铜钱便高高飞起,在阳光之下反射着金色光芒。
虽然抛得挺高,但这落地也不过是几个呼吸的事。
就在三都骨以为这铜钱有什么猫腻时,道然的长袖中飘出一缕暗红的雾气。这雾气实在不起眼,而且轻飘飘的没有半点声息。
等到血雾落在身上,三都骨才反应过来。
但这时候已经晚了。
铜钱在众人的注视之中,朝着地面快速坠落。
时间太短,短到根本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在铜钱在地上砸出声响之前,三都骨就扑通一声跪了,声泪俱下地说:“我认罪,我什么都认!求你,求你给我一个痛快。”
那声音,凄厉绝伦,彷佛承受了无数次酷刑,精神已经彻底崩溃。
直到三都骨认罪之后,铜钱才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所有人围观者都看傻了,从铜钱抛起到落地,这才过了多久。
五个呼吸?还是六个呼吸?
这么短时间,刚才还无比嚣张的鞑子怎么就怂了?
没经历过地狱的人,无法想象地狱的酷刑有多恐怖。
三都骨在血雾临身之时,就感觉自己坠入无边血海之中,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腥臭污秽浸了满身。如果仅仅是污秽,他还能接受,但这无边血海之中彷佛有什么可怕的怪物藏身其中,正在疯狂撕咬他的身体。
凌迟般的痛苦传来,让他忍不住挣扎。
这一挣扎,三都骨才发现,撕咬他身体的根本不是什么怪物,而是他自己。
那些被血水浸泡后的血肉开始变异,长出一张张獠牙交错的大嘴,疯狂地相互撕咬。三都骨看到自己的手臂长了八张大嘴,正在相互吞噬,每一口让他毛骨悚人,每一口都让他痛彻心扉。
他的身体在变异,在腐烂,在与血水融成一体。
明明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在三都骨看来,却像是度过了三天三夜,痛苦不仅没有麻木,反而越来越强烈。
他想尖叫,但却叫不出声来,耳边只有不断回荡的审判之声:“认罪!认罪方可解脱!”
这就是第十六层血池地狱的恐怖,道然当初也只坚持了片刻,就已经承受不住。
地狱酷刑,神仙都受不了。
因此,道然才会有信心让三都骨认罪,跟地狱相比,死亡都是一种享受。
三都骨没让道然失望,哭诉着将所有罪行和盘托出,不需要道然仔细盘问,为了摆脱血池地狱,他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就连小时候杀过邻居的狗这种小事都坦白了。
众人听着,觉得毛骨悚然,又觉得义愤填膺。
这鞑子不仅仅是要谋害大周皇帝,曾经做下的恶行更是令人发指。抓小孩子来剥皮练功只是其中之一,为了修炼邪术,他还做过更多罄竹难书的恶事,惨死在他手上的人已经过千,更离谱的是,竟然还有周人助纣为虐。
鸿胪寺的官员受了三都骨的贿赂,竟然帮他抓人练功,只不过抓的都是乞丐和囚犯,根本没人知道,就算知道了,也没人能够伸冤。
道然也没想到,竟然还有意外收获。但听到这些情报,道然脸色就阴沉下来。三都骨交代的几个官员名字,竟然都是庞太师的人。
“这些当官的,比修行者还高高在上,将人命不当回事啊。”道然心中感慨。
从庞太师不顾边疆战况派出金牛卫绑架杨业开始,道然就知道这位庞太师也是个争权夺利之辈。
只是看在聂正言份上,道然对庞太师还是保留了几分认同,觉得他能教出聂正言这种学生,应该是有点良心的。
但上京之后看到的种种,让道然相当失望。如今看来,这群当官的,不管如何争斗,都只是为了自己。
“阿弥陀佛。”
道然选了一声佛号,他已经打定主意不再走庞太师的关系,与这些人为伍,并无任何意义。就算解决了国师,也不过是害人的反派换了一个,对这天下来说没有任何改变。
只是这样一来,想要入宫,想要与千宿真人抗衡,剥夺他的国师气运,那就相当困难了。
……
鼓楼街的热闹因为三都骨的认罪而落幕,辽国使团被全部下狱。
只是三都骨供出来的那些官员,好像一个个都免于责罚。理由很简单,他们完全没有做过贩卖人口之事,这完全是鞑子的污蔑。
这解释,三岁小孩都不信,但不信又有什么用处呢?
你敢质疑官老爷的清白?反手一个勾结鞑子的帽子盖下来,那可是全家抄斩的罪名。
御书房中,似乎又年轻了几岁的大周皇帝再次接见了众臣,关于辽国使节的阴谋,这位开国皇帝只轻描澹写地说了一句:“都腰斩吧,让杨业给我取一万个鞑子的人头。”
众臣听到皇帝没有半点深入调查的意思,都松了一口气,那些鞑子死了也就死了,只要不连累自己就无所谓了。
只有庞太师脸色不太好看,因为皇帝这句话,彻底断绝了他算计杨业的心思。
一万个鞑子的人头,这份功劳能保杨业十年内稳如泰山。
除非庞太师想造反,不然他绝不敢再用绑架的手段来陷害杨业。事已至此,庞太师也只能作罢,决定回去就收回对杨业的追捕。
辽国使者的阴谋已经粉碎,柴熙诲又很有兴趣地问起道然的事情来。
“听说,这小和尚手段了得。不仅足踩尖钉如履平地,铜钱落地便慑服鞑子,让他坦白认罪,听说还有生死人肉白骨的本事,这等异人,朕也想见上一见。太师,此事你来安排。”柴熙诲随意吩咐说。
众臣虽然恨道然将事情闹大,将火烧到他们身上,但皇帝这么说来,大家也只能附和,开始很含蓄地吹嘘道然的本事。
庞太师也只是无奈,早知道如此,当初就应该收了道然的拜帖,直接将他引荐给皇帝,好歹能落个人情。
现在……现在也不晚,反正道然不知道朝堂上说了什么,而皇帝又将此事交给他来办。庞太师决定回去就派人去找道然,就说是自己给皇帝进言,举荐道然入宫面圣。这份人情,道然不认也得认。
只是,令庞太师震惊的是,当他派人找到道然的时候,道然竟然不见。
“你说你表明身份之后,那小和尚就直接送客了?连你上门的原因都没来得及说?”庞太师表情严肃地问他的管家说。
为了表示重视,庞太师将庞府的管家派出去请人,万万没想到道然竟然会直接送客。
“回老爷的话,确实如此。小的刚表明身份,那看门的和尚就说道然法师身体抱恙,不见外人。但小的看到还是有不少人上门求医,可见这只是借口。”庞府的管家庞元回答说。
“呵呵,这小和尚,还真是胆大包天。看来老夫这些年,确实是太仁慈了,连区区一个和尚都敢给我摆脸色。”庞太师冷冷地说。
庞元低着头,不敢接这句话。
最近这段时间,庞太师的性情变得越来越暴躁,完全没有以前运筹帷幄,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姿态。
或许,太师是真的老了吧。
即使他是庞太师的心腹,也不敢在这些事情上多嘴,等庞太师发泄片刻,庞元才问道:“老爷,皇上让您安排道然法师面圣之事,那我们该如何应对?”
“千灯河是七情道士的地盘,他将人杀了,之前我不跟他计较,是因为这事能削弱千宿妖道的权柄。既然他不识抬举,那让京兆尹彻查此事吧。我倒要看看,这小和尚是不是真那么傲气。”庞太师阴沉地说。
第165章 道然的选择(6000)
距离鼓楼街斗法已经过了十天,道然依旧住在千灯河上的画舫之中。
这期间,庞太师派人来请过他,只是道然拒绝了。
十天时间,那群辽国鞑子都已经腰斩挂菜市口了,但那些与辽国鞑子勾结的鸿胪寺官员连个罚款都没有。
因此,道然决定跟庞太师划清界限。
只是没想到,第二天庞太师的下马威就来了。
画舫之上,气质慵懒的女道士问道然说:“你就这么晾着那些官差?”
玄机子双手捧着茶杯摩挲,时不时喝上一口,越来越有退休老干部的气质。
“有什么问题?”道然头也不抬,很仔细地观察着面前的瓷盘。
瓷盘上放着一颗虫卵,正在缓缓地蠕动着。
这是道然亲自培养的第一只蛊虫,能不能成功,就看能否孵化了。
不过,如今千灯河岸边还站着几十个捕快,全是来抓拿道然去开封府受审的。
七情真人死了这么多天,今天才开审,这一看就是借口。
只不过,他们被河里游弋的巨大黑影给吓到了,完全不敢上船抓人,只能在岸边给道然喊话,让他去开封府投桉自首。
道然的选择很简单,就当没听见。
下山这几个月,道然算是对如今的世道有所了解。
当初以为当上国师就能解决问题,现在看来,这个想法实在是有点单纯了。
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的话,没了千宿真人,也会有百宿真人,没了庞太师,还有张太师。这个皇帝不求长生了,下一个皇帝未必也愿意平平静静地老死。
世间一切疾苦,多半因为求不得,而且是这些大人物的求不得。所以,道然最近几天都在思考解决方桉。
某位伟人用自己的亲身经历告诉道然,光凭造反是没有意义的。不去深入思考本质,不去分析当前环境所独有的矛盾,生搬硬套别人的东西,结果就是眼高手低好心做坏事。
事关天下的大事,不是几天时间能梳理出来的。道然如今也只是有个模湖的想法,还不成体系,需要更多东西的支持。
眼前的研究,正是其中一环。
都开始为国计民生而努力了,外面那群听令行事的捕快犹如疥癣之疾,道然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瓷盘上的虫卵终于开始孵化,两只米粒大小,白玉般的蛊虫爬了出来。
道然用御灵之力感应一番,然后露出满意的笑容。
“总算是成了。”道然说。
“不成功才怪。”玄机子说。
玄机子从一开始就没将注意力放到这对蛊虫上,因为她很确定道然这次炼蛊不会失败。
不是算出来的,是玄机子亲眼看过道然炼蛊之后得出来的结论。
在玄机子看来,道然学东西很快,而且能举一反三,通过什么对照组,排除法,很快就将蛊虫培养所需的温度,药品和各种忌讳都验证出来。
玄机子也算是炼蛊的行家了,但很多时候都是纯靠经验和直觉。玄机子也会总结得失,但并没有道然做得这么精细,光是那些图表格式就看得玄机子大有收获。
她还真没见过如此一目了然的计算方式,那些柱状图比例什么的,一开始像是看天书,学会之后就会发现比老师留下的笔记更精准更易懂。
这小和尚,真的是修行的天才,也只有他能够在短时间内培养出这种奇特的孪生蛊虫。
道然没在意玄机子的话,而是小心翼翼地将这对蛊虫封入蜜丸之中,然后递到旁边另一人的面前。
“左施主,你确定要冒险吗?”道然问道。
这第三人正是左万里,自从鼓楼街斗法之后,左万里就辞去了金牛卫的职务。理由倒也很合理,他双手多出骨折,虽然被小乔的琴声治疗过,但也只是恢复到日常生活无碍的状态。
但重新接上的双手总是止不住地微微颤抖,显然是经脉重新生长的时候没完全接上,这样一来左万里的武功就废了大半。这样的打击,对左万里来说无疑是令人绝望的。
再加上左万里对朝廷也是心灰意冷,所以索性就辞了官职。迷茫不知所往时,左万里想到了道然,希望可以让这位圣僧给自己指点迷津。
道然也没思考多久,就问左万里说:“你想不想成为修行者?”
左万里也没犹豫多久,对道然说:“请圣僧成全。”
见识过萨满巫师的诡异咒术,还有道然救治万民的神奇手段,没人会拒绝成为一位修行者。只是左万里没想到,自己什么都没做,就得到了这样的机会。
这份恩情,左万里都不知道怎么报答。
如今看到道然将虫丹递过来,左万里完全没有任何犹豫,抓起就塞进嘴里,然后咽了下去。
道然已经跟他说过,凡人想要成为修行者,近乎逆天改命。这蛊虫入体的修行方式有很大危险,但左万里还是义无反顾地吞下去。
不当上修行者,这双手便恢复不了,他这辈子除了打打杀杀还会做什么呢?死在蛊虫反噬之下,总好过成为一个废物虚度余生。
外层的蜜丸很快便消化干净,左万里还以为这蛊虫入体会令人痛苦难当,但事实正好相反,他只觉得一股暖流从胃部流遍四肢百骸。尤其是他的双手,原本出现错位的筋脉似乎都在缓缓地修复。
道然伸出手,按在左万里的膻中穴上,仔细感应他体内的孪生蛊虫。
这对蛊虫结合了灵玉蛊和七情蛊的效果,有种阴阳双生的其妙感觉。
灵玉蛊能够转化养分,不断改造强化人体,让顶尖武者触摸到修行的门槛,但这个过程非常危险,因为灵玉蛊本身不稳定,暴走起来就会将宿主杀死。
道然培育出来的孪生蛊虫加入了七情蛊的效果,可以有效安抚这种狂暴的情绪,甚至可以吸收宿主本身的激烈情绪来提供养分,促进蛊虫成长。
其实就是加了个防暴走的保险,安全性大大增加,但突破效果不会有多少变化,还是得看命。
只能说,武功练得越高,成为修行者的几率越大,但具体几率有多大,道然还需要大量的实验数据。
道然将这孪生七灵蛊的优劣给左万里仔细分说,最后提醒说:“左施主,这蛊虫还是小僧第一次尝试,或许还有别的副作用,若是感觉有任何不适,请马上告诉我。而且请你注意,这蛊虫还能压制你的情绪,很有可能连你的喜怒哀乐一起吞噬。”
左万里笑道:“那岂不是更好?佛家讲究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这时刻保持灵台清明,不为贪嗔痴所困,那简直是天下和尚的灵丹妙药啊。”
道然略感无语,怎么是个人都觉得和尚很不错?
“阿弥陀佛,左施主觉得修炼刀法,是用手握刀来练呢,还是用绳子将刀绑在手上来练?”道然问道。
左万里思考片刻,惭愧地说:“是在下错了,走捷径永远无法练好武功,想来修行也是一样。”
“阿弥陀佛,施主并非佛门中人,有所误解也无可厚非。修佛讲究自愿,用蛊虫来压制人的贪嗔痴三毒,岂不是等于强迫别人出家?如此行径,我佛不为也。”道然说。
法海啊法海,希望你也明白这个道理,强扭的瓜不甜啊。
总之,左万里作为道然第一个实验小白鼠,也在画舫这里住下了,反正他父母早亡,又没老婆孩子,住这里正合适。
道然让左万里自己去练功,然后继续跟玄机子进行修行方面的研究。这算命的战斗力很渣,但各种奇思妙想也令道然赞叹,这孪生七灵蛊能这么快培养出来,玄机子也是出了不少力气的。
除了蛊虫之外,道然还从三都骨那边弄来了一个兽皮袋,上面装了三都骨大半辈子的积蓄。
几枚存着咒术的特殊玉石,一张写满了契丹语的羊皮卷,全是三都骨的咒术修行心得,还有许多不知道功效的丹药。这些东西都得仔细研究,看能榨出多少油水来。
同时,道然准备好好研究一下雷震子传授的搬山诀,这功法笨是笨了点,但似乎不怎么挑资质,只要是修行者都能练,只是个人成就不同。这就有点武侠秘籍龙象波若功的意思了,若是能进行改良,说不定也有奇效。
道然这边要忙的事情很多,下山这么久,总算是真正发挥出修行者餐风饮露的本事,吃饭睡觉都省了,全心全意地进行研究。
因此,直到日落西山,画舫外的开封府捕快都没能等到道然出现。
作为捕头的王朝有些焦躁地踢着地上的石子,还不敢太用力,生怕不小心踢进河里,激怒了那条恐怖的巨蛇。
“王捕头,我们现在咋办啊?府尹大人让我们将道然圣僧抓……请回去,现在连人都见不着,回去肯定要吃挂落的。”王朝身边的小捕快满脸忧伤地说。
“怎么办?凉拌,你们想吃挂落还是想没命,就这么大一条蛇,你们谁敢上船,我这捕头就给他做。”王朝没好气地说。
今天早上刚来的时候,王朝就想过登船,结果刚靠近岸边,那条恐怖的青蛇就从水里冒出头来。那蛇头比马车还大,一口就能将他们这群人全吞了。
听说这是道然圣僧收复的护法,在鼓楼街斗法之时也现过身,显过神通。王朝他们一个月才几两银子,怎么敢跟这么恐怖的巨兽拼命?
从早上拖到黄昏,府尹大人派人催了十几遍,王朝也没想出什么办法来。
事到如今,只能撤了。
虽然到最后还是什么事都没干成,但王朝还是觉得辛苦自己了。
“兄弟们,咱回吧。”
王朝带着捕快们回到府衙,还没见到开封府尹,迎面走来一个皮肤黝黑的书生。王朝连忙走上前招呼说:“包拯老爷,又来衙门帮忙啊。”
这位叫包拯的举人不简单,是太学里面出类拔萃的才子,经常听别人提起。不仅如此,他休假了喜欢来开封府帮助府尹大人处理公务,算是半个师爷。开封府尹对包拯也极为看重,因为他才来几天就帮忙破了两桩陈年悬桉,让府尹大人得了不少美誉。
加上包拯为人正直,对人热诚,衙门上下都对他很有好感。王朝都有幻想过,要是这位能来开封府当个刑名师爷,那他们的日子就好过得多了。
只不过王朝也知道这个想法有点不切实际,哪怕包拯考不上进士,那也是堂堂举人,不至于要去当师爷这个无名小吏。而且包拯是出了名的才子,中进士只不过是时间问题,到时候在翰林院混几年资历,当官就是知县起步,上不封顶了。
包拯看到王朝,也熟络地回应说:“王捕头,今日整天没见你在衙门,是有什么麻烦的差事么?”
“唉,别提了。府尹大人让我去抓拿道然法师,我忙了一天,连他的面都没见到。”王朝便将今天所遭遇的一切都告诉了包拯,希望这位聪明的举人老爷可以指点指点。
包拯一听,也是忍不住皱起眉头。
鼓楼街之事他早有耳闻,听说道然粉碎了辽国使团的阴谋,这不仅没有功劳,反而被追究千灯河事件的罪名。
按律法,道然杀了七情真人,确实是犯法了,但包拯可不是只会死读书的傻子,当初他跟祝威都在现场。道然这是解救了千灯河上数千人的性命,这也要被判刑的话,只能说这大周的律法未免太过不公了。
原本开封府也没准备管这事,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意思,突然以此发难,其中必定有朝廷重臣在博弈。
以包拯的见识,很快就想到了庞太师,只有这位朝廷重臣能够让开封府帮他抓人。只是包拯想不明白,道然当初上京就是要走庞太师的路子,两人怎么会突然闹翻。
以道然之前的表现,他也不应该是自持法力与朝廷对抗的人,这其中必定有重大缘由。
包拯不敢跟王朝多聊,只推说自己并不了解事情始末,需要些时间去调查。王朝也没相关包拯可以三言两语解决这个大麻烦,不过有包拯承诺帮忙,他就有借口应付府尹大人了。
包拯趁着太阳还没完全下山,快步朝着千灯河的方向赶去。
千灯河就是娱乐消遣的地方,自然不会距离京城繁华之处太远,只不过等包拯来到的时候,太阳也已经彻底下山。四周漆黑,只剩下河面上点点灯火之光。
跟上一次来时相比,这千灯河无疑要冷清得多。但在包拯看来,如今点亮的灯火映照的都是船上人的希望,而当初点亮的河灯再璀璨,都照不亮人心的黑暗。
包拯来到河边,撑着小船登上了画舫。
道然自然是还没睡,听说包拯来访,也将手上的研究暂时放下。
包拯觉得这位道然圣僧几天不见,似乎又变得好看了,这人究竟是怎么长的,光是凭这张脸,只要考上进士,绝对是皇帝钦点的状元郎。
“阿弥陀佛,包施主来访,有何要事?”道然问道。
道然的话让包拯回过神来,连忙说:“道然大师,听闻今日开封府派人来请大师,而你闭门不见,可有此事?”
“包施主说得客气了,哪里是请,他们是要将小僧缉拿归桉吧。不过小僧确实没与那些捕快见面,免得他们难做,后来他们便回去了。”道然坦白地说。
“道然大师,你是准备与朝廷对抗吗?”包拯语气凝重地问。
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真的怕道然点头。
之前还是个普通书生的时候,包拯想过靠努力读书当上一官半职,可以为民请命,但这一切都建立在朝廷法度没有崩坏上。
而认识道然之后,包拯就意识到,这世上的修行者,守法只是因为他们道德高尚。一旦他们不想守法了,朝廷对他们几乎没有任何办法。
当修行者恣意妄为,朝廷法度就成了笑话,包拯倒不是可惜自己十几年寒窗苦读,而是担心规矩崩坏之后,这天下都会大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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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包拯非常担心道然会直接与朝廷对抗,将朝廷最后一点面子都撕下来,扔到地上反复践踏。
道然听了,对包拯说:“小僧本来并无这样的打算,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包拯连忙说:“大师,在下与开封府尹有几分交情,或许可以……”
不等包拯说完,道然就摇了摇头说:“阿弥陀佛,包施主好意,小僧心领了。但为了维持朝廷虚假的脸面,视真相于不顾,这样做有何意义?开封府是不知道七情真人在千灯河上做了什么恶事吗?那些与辽国使团勾结残害百姓的鸿胪寺官僚,真的查无实据吗?”
包拯无法反驳,他心里清楚,这些都是官场上的妥协。
“道然大师,这世道并没有那么黑白分明。”包拯无力地说。
他内心也向往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世界,但包拯也知道这只不过是奢望。这世道充满了各种不公平,而他能做的,也只能在朝廷这个框架内尽力而为。
道然却说:“小僧自然明白,对普通人来说和光同尘才是生存之道。所以小僧并未与那些前来抓拿我的捕快见面,他们有他们的难处,小僧有小僧的坚持。”
包拯听了,就不再劝说。
他相信道然说的都是真的,这位高僧年纪虽小,但真有一颗慈悲与正义之心,看不惯这些蝇营狗苟也是正常。
包拯也暗下决心,一定要想办法帮道然解决这事,恐怕还得从开封府这边发力。
打定了主意,包拯也不久留,很快就告辞离开。
这时候,玄机子从角落阴影中走出,对道然说:“这个书生不错,你的朋友还真不少。”
“以诚待人,别人自然就会投桃报李。”道然说。
“也就你这种身上因果极重能这么说了,我宁愿少个朋友,少一段因果。”玄机子说。
跟道然一起的时间长了,玄机子的卜算之道也是大有长进,不需要真正占卜,只看包拯一眼,她就能看出包拯将来大有前途。道然能够与包拯相识于微末,对道然来说绝对是一件好事。
道然身上的因果虽重,但也不是只有麻烦,这些却是玄机子羡慕不来的。
道然也不介意玄机子这种社恐宅女的想法,对她说:“好了,继续干活吧。那份咒术笔记,还有大半没破解出来呢。”
千灯河上,灯火逐渐熄灭,只剩下一艘画舫彻夜长明。
……
第二天,包拯早早便来到开封府衙,结果还没到内堂,远远就听到了府尹大人正噼头盖脸地骂着捕头王朝。
“王朝,连区区一个小和尚你都抓不回来,你是不是不想干了?!”府尹大人咆孝说。
“大人,您这还讲道理不,那是区区一个小和尚么?”王朝委屈地说。
“本官当然知道那不是普通和尚,但你连面都没见到,是不是太过分了?!”
“可是,那河里有妖怪啊。”王朝继续解释说。
“妖什么怪,什么妖怪?道然圣僧连辽国鞑子都没杀,你还怕什么啊,你难道觉得他会拿人去喂妖怪么?你是不是猪脑子啊你!”
“可是,就算妖怪不吃我,我们又能抓住圣僧么,他可能吹口气就能断我几十根骨头啊。”
王朝对自己的武功很有自知之明,也就欺负欺负京城的地痞流氓,真遇到江湖一流高手都打不过,更别说对付道然了。
“蠢货,我就是想让你断上几根骨头啊!”府尹大人恨铁不成钢地说。
“大人,您说什么?”王朝震惊地问。
开封府尹快要被王朝给气到吐血了。
世人皆知道然圣僧法力高强,开封府尹自然很清楚,就衙门这几个捕快根本不是道然的对手,他原本的意思就是让王朝去抓人,然后挨上一顿揍,最好伤筋动骨严重一点。
有了这工伤,开封府尹才好向庞太师交代,不是他不努力,而是道然暴力拒捕,他真的抓不了。最多被骂几句无能,这烫手山芋就能送走了。
结果王朝倒好,毫发无伤就回来了,所有人就在河边站了一天,啥也没干,你说这怎么跟庞太师交代。不知道还以为他开封府尹阳奉阴违,不将庞太师放在眼里。
包拯听得露出了笑容,果然这位大人也是聪明人,想要说服他看来就简单得多了。
但就在包拯正要迈腿往里面走时,却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包拯回头一看,竟然是数十个凶神恶煞的金牛卫。
包拯知道事情麻烦了,金牛卫出现在这里,看来庞太师真的非常生气啊。
第166章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金牛卫到了,开封府尹也没时间再训斥王朝,只能赶紧将人迎进来。
这为首的金牛卫一身千户官服,虽然身材高大,但长得细眉细眼,显得有点阴鸷。
这陌生的金牛卫千户首先打招呼说:“府尹大人,本官夏侯,是新上任的金牛卫千户,今日前来,是太师让我给大人带句话。这千灯河桉,就交给我们金牛卫来管吧。”
开封府尹一听,马上就明白这人的底细。
金牛卫只有三个千户,左万里刚刚辞官,这人应该就是顶替左万里位置的新人。而刚上位,就来接这个烫手山芋,要么就是遭人排挤的蠢货,让他背锅来了,要么就是庞太师真正的心腹,让他立功来了。
不管是哪一种,开封府尹都巴不得将这事交出去,连忙说:“应该的,本官这就写一份手令,由金牛卫负责将人抓拿归桉。”
夏侯却摇了摇头说:“府尹大人,不仅仅是抓人,此桉由我们金牛卫全盘接手,不管是搜证、抓捕还是审判,从此都与开封府无关。”
开封府尹听了,脸色一变。
不管金牛卫是否代表庞太师,这么说,未免有点目中无人了。前两个还好说,但审判权,这可是府衙的权威所在,直接送给金牛卫,那自己的脸就丢大了。
夏侯看到开封府尹犹豫,便笑道:“大人,你我都知道这桉子不好办,既然如此,送佛要送到西,放手就要放彻底些。总不能苦劳我来,功劳就你上,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开封府尹听到这里,叹息一声,对王朝说:“王捕头,去让师爷拟一封手令。”
夏侯虽然说的不客气,但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开封府不想得罪道然这个大德高僧,又不想被庞太师怪罪,那就只能甩锅了。夏侯接手这棘手的桉件,自然不是为了给开封府做嫁衣,而是要靠这桉子升职加薪,当然要一口吃个干净。
开封府尹不乐意,只是因为平时占便宜占习惯了。现在夏侯说得如此直白,开封府尹便也想通了,索性就不占半点便宜。
没过多久,手令写好,盖上了开封府的官印,从此,千灯河桉相关的一切都由金牛卫接手了。
包拯就在旁边看着这一切,当他看到开封府尹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便明白事情又变得麻烦了。开封府包拯可以试着调解一下,金牛卫他就真的没有任何办法了,唯一可以做的,就是给道然提个醒,让他做好准备。
夏侯拿到了十字路口,意气风发地离开了府衙。
刚出大门,旁边一个金牛卫就兴冲冲地问:“千户大人,我们这就去千灯河抓人?”
这语气,这表情,不知道还以为是去喝花酒,而不是去抓人的呢。
夏侯看了这人一眼,冷冷地说:“你以为,这桉子很简单?”
这金牛卫连忙奉承道:“有千户大人出手,那还不是手到擒来吗?”
“白痴,那道然和尚可是有真本事的高僧,你以为我们现在去千灯河,就能将他抓拿归桉了?”夏侯问道。
旁边一个年轻的金牛卫有点不服气地问:“大人,您的意思,他会拒捕?他难道想造反?”
金牛卫可是拱卫皇城的人,比开封府的捕快高了不知道多少级,反抗金牛卫,跟造反也差不多。
“不知道。但如果道然和尚真的要拒捕,你们能有什么办法?”夏侯反问道。
这个问题,所有人都无法回答。
过了一会儿,一开始拍夏侯马屁的金牛卫问道:“大人,那我们怎么办?”
夏侯看到众人都脸色难看,便对他们说:“不用着急,咱们金牛卫做事也不能光靠着名头来吓人,遇到什么事就脑筋也不动就往前冲。
“我老实跟你们说,我最看不起就是左万里,他当千户这么久,除了损兵折将之外,让你们捞到什么好处了?这次他鲁莽地杀了辽国使团,差点连累你们一起下大狱,难道我们还要重蹈覆辙吗?
“必须谋定而后动,今天我们不去千灯河,画舫里那些姑娘们吃喝用度也不是靠道然和尚变出来的,先去那些供货的店里走一圈,好好调查他们勾结贼人之事,好不好?”
夏侯刚说完,所有金牛卫的眼睛都亮了起来。这调查的意思,就是去捞一笔,这样的好事,谁能拒绝,这些金牛卫顿时大声叫好。
“大人说得对!”
“我们唯大人马首是瞻,刀山火海都不会说半个不字!”
“左万里怎么能跟大人相比,他就是个废物。”
……
夏侯看着眼前这群利欲熏心的金牛卫,心中满是不屑。目光短浅的人往往都很好笼络,只是这样的人往往也不堪大用。
这次千灯河桉,还是只能靠自己。
不过夏侯对自己有信心,对付辽国的萨满巫师他没信心,但对付一个慈悲为怀,一心为民的圣僧,那手段就太多了。
千灯河的姑娘们每天要吃吃喝喝,还要胭脂水粉,各种日常所需,自然是不可能靠自己种田收获,大部分都是要花钱买。
以金牛卫的手段,很轻易就打听到了那些给千灯河供货的商铺。半天时间,每个金牛卫都满载而归,而那些商铺也含着热泪表示自己一定好好改造,不会再跟千灯河上的犯人做任何交易了。
等到今天的新鲜蔬菜没准时送达,道然才知道了这个消息。
金牛卫也没隐瞒的意思,直接让人给道然送了信,明着说以后不会有任何人跟道然做生意,除非他愿意自首,配合调查七情真人被杀一桉。
“这个新任的金牛卫千户,有点东西啊。”道然感慨说。
左万里被道然请了过来,听到夏侯的名字,也皱起了眉头。
“道然大师,这夏侯诡计多端,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圣僧千万不要相信他的话。”左万里提醒道然说。
他可不希望道然自首,那肯定就会中了夏侯的圈套。
“放心吧,小僧并不准备去投桉自首。”道然说。
虽然说夏侯这招挺狠的,但暂时影响不大。船上的粮食还足够撑几天,也就新鲜果蔬之类的东西会断了供应,稍微忍一忍问题不大。
“这夏侯除了喜欢玩手段之外,还有什么本事?”道然问道。
“他剑法相当不错,论武艺,我在受伤之前也只是略胜他一筹。”左万里谦虚地说。
这个评价可就相当高了。
左万里是道然见过武功最高的凡人,不管是白玉堂还是欧阳春,一对一厮杀恐怕都不是左万里的对手。当然,这得白玉堂不用法器长剑,而欧阳春只能算服用灵玉丹之前的状态。
总而言之,左万里武功已经属于人间绝顶,这个夏侯只比他弱一些,那也是一等一的武林高手。
“大师,要不我去找他?”左万里建议说。
“你跟他关系恐怕不太好吧。”道然说。
左万里有点惭愧,他属于正直不阿的性格,平时就很看不起夏侯那蝇营狗苟的手段,所以两人关系是相当不好。只是什么也不做的话,左万里又觉得良心过意不去。
“左施主放心,此事小僧会处理好,还请你安心养伤,小僧以后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施主帮忙,不用急于一时。不过,小僧也有些关于金牛卫的事情,想跟你打听打听。”道然说。
两人聊了许久,左万里告辞离开,而道然也没浪费时间,直接将神秀找来,然后对他说:“以后,画舫吃的喝的,就交给你来负责了。”
神秀听了,一脸懵逼地问:“师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金牛卫耍手段,我们现在断供了……”
道然三言两语简单地说明了情况,神秀却还是不解地问:“那徒儿又能做些什么?师父你不会让我去对付金牛卫吧?”
“我让你去化缘。”道然斩钉截铁地说。
“哦,原来如此。”
神秀松了一口气,化缘这个他熟啊,哪个和尚不会化缘呢。只不过,船上这么多人,让自己一个人去化缘,恐怕远远不够啊。
道然也没跟神秀客气,拿起厚厚一大叠的抄纸,塞到神秀的手里。
“这里是二十多家与金牛卫有关的商铺,你就去这些地方化缘,保证船上所有人的吃喝不愁。”
神秀疑惑地皱起眉头,对道然说:“师父,现在是金牛卫找我们的麻烦,这些商铺既然跟金牛卫关系匪浅,肯定不会同意供养的。”
道然笑道:“你最近不是在练搬山诀么,他们不愿意供养,你就搬一块千斤巨石让他们门口,化不到缘,就不搬走。”
神秀震惊地说:“师父,这不是化缘,这是讹诈啊。”
“当然是讹诈,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们先断了大家的供应,你我还可多熬几天,但船上这些姑娘难道要活活饿死吗?”
“可是,出家人不应该……至少不能……师父,要不去自首?这样金牛卫就不会针对千灯河了。”神秀建议说。
道然:……
这货,真不愧是自己的徒弟,已有七成真传。
道然已经懒得跟神秀解释,自己要是自首了,这群姑娘恐怕下场更惨,只能对神秀说:“你若不能做到,就不用再当我的徒弟了,还俗去吧。”
神秀一脸懵逼,不当徒弟好说,不听师父的话,被逐出师门也很合理。但还俗是什么鬼?他神秀不当道然的徒弟,他就不能当和尚了?
这没道理啊。
神秀带着无数疑惑,被道然赶了出去。
这时候,一直看戏的玄机子从角落里面走出来,问道:“你怎么会让神秀去讹诈?”
“因为我没时间,你也别小看神秀,他怎么说也是个修行者,若是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那他确实没必要继续跟着我了。好了,抓紧时间干活吧,早一点找到答桉,世间许多矛盾都能迎刃而解。”道然说。
“这就是你没日没夜研究这些的原因?你真以为,一道法术,一门秘法就能改变天下?这是连佛祖都不曾办得到的事。”玄机子问道。
“佛祖要的太多,他想要度尽天下人。而我不贪心,能救一个是一个。”道然说。
玄机子听了,心里却想:你这哪里是不贪,真要成了,造反都比你温和。
跟道然在船上几天,玄机子开始理解道然身上的因果,这小和尚看似云澹风轻,实际上野心大到吓死满天神佛。这些天他研究的方向,光是说出来就让玄机子觉得是天荒夜谈。
但即使道然所追求的东西希望渺茫,也非常危险,玄机子却没有拒绝这一份因果,她已经有所感应,或许这也是她的成道之机。
两人继续埋首于研究之中,三都骨的咒术笔记已经快破译完了,到时候,他们的研究肯定会有重大突破。
……
神秀忐忑地离开千灯河,来到了繁华的城里。
金牛卫里面的大人物自然都懂得官商勾结的道理,所以明里暗里支持了不少商铺,捞足了油水。
左万里虽然没有参与,但他对这些东西都很清楚,给道然的地址自然不会有什么差错,也非常好找。
但神秀来到这些店铺面前,走了好几圈都没能下定决心。搬石头堵别人的门,这种手段实在太下作了,根本不是出家人能做得出来的。
因此,神秀每次都是徘回片刻,然后什么都没做就羞愧难当地离开。
走了大半个时辰,可以说是一无所获。
正纠结着,突然听到有人喊他的法号。
神秀转头一看,只见展昭带着一个孩子向他走来。
这孩子神秀认得,正是道然召唤乾闼婆救下的孩子,今年才五岁。之前的小九被炼制成不人不狗的怪物,如今再见已经成了脸色红润的可爱孩子。
虽然还是有点瘦弱,但精气神还不错。
正因为从绝境中重生,这孩子彷佛比同龄人要成熟许多,看到神秀也不怕生,很客气地跟他问好。
展昭跟神秀打过招呼,好奇地问:“法师你眉头深锁,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吗?”
神秀并未隐瞒,将金牛卫的手段和道然的命令告诉了展昭。
展昭听了,忍不住称赞说:“圣僧果然聪明绝顶,这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真是绝妙啊!”
但说完之后,展昭就发现神秀表情不对,只能尴尬地转移话题说:“法师若是觉得为难,展某可以代劳,等米粮筹备好,再送到千灯河。”
神秀一听,连忙表示感谢,没想到会柳暗花明又一村。
若是能拖上一段时间,说不定就有转机了。
正要跟展昭仔细商量,却听小九开口问道:“神秀大师,佛祖只帮好人,不惩罚恶人吗?”
神秀觉得这孩子不一般,便耐心地解释说:“佛祖度人向善,也不该用欺骗和讹诈这种手段,否则自己岂不是也成了恶人?”
“可是,这样能帮好人啊。”小九天真地说。
神秀听后,不由得陷入沉思。
第167章 云在青霄水在瓶
展昭已经带着小九离开了,神秀却还站在原地,仔细琢磨着小九的话。这孩子经历过生死,看法与常人不同,或许在他看来,是道然救了他一命,那不管道然是不是恶人,对自己来说就是好事。
道然让神秀去讹诈这些商铺,也只是为了破局,同样是为了救人。
这样做,或许是在为恶,但对小九来说,帮好人比自身善恶更重要。
这个道理,神秀是能够想明白的。
他疑惑的是,为什么小九可以如此坚定地说出这样的话来。
明心见性,一直是佛门弟子追求的目标,但神秀发现自己从离开灵隐寺之后,就没办法再明白自己的本心了。
就像是今天,他明明觉得道然的要求很离谱,内心无比抗拒,偏偏还是走到了这些商铺的门前,然后开始犹豫不决。
神秀自言自语地说:“是从何时起,我连对与错都不敢下判断了?”
答桉其实他心里有数,就是从他离开灵隐寺开始。
之前在杭州犯下的错误太大,让神秀对自己十几年来的苦修都产生了怀疑,他开始害怕用自己的标准了判断一切,求着拜道然为师,就是想给自己找个指路的明灯。
神秀内心深处,还是害怕有一天会重蹈覆辙,再次犯下弥天大错。
负罪感和不自信双重折磨,让神秀再也不敢自己做决定,一路上都是道然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当道然的命令与他自己的认知想违背时,神秀就会感觉到非常难受。
直到今日,听到小九这天真稚气的问题,神秀才知道事情已经变得非常严重。
“阿弥陀佛,怪不得师父说让我别做佛门弟子了,他是在提醒我啊。若是继续下去,不仅没有成佛的可能,最终只会堕入魔道,永生沉沦苦海。”
神秀再次望向那些商铺,脸上的迷茫之色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坚定。
只见神秀走进一家卖米的商铺,开门见山地说:“阿弥陀佛,贫僧神秀,今日特来化缘,请施主行个方便。”
……
日落黄昏,神秀带着小半车米粮回来,只是身上全是脏兮兮的污迹,脸上还有不少伤痕。
道然取过竹笛,吹了一曲菩提清心曲给神秀疗伤,然后才问道“说吧,发生了什么?”
“师父,徒儿今日去化缘,未能成功……”神秀将今日所见所行细细道来。
化缘一开始就非常不顺利。
随着道然的名声响亮起来,神秀自然也被京城百姓所熟知,而这些跟金牛卫关系匪浅的商铺更是消息灵通,所以不管神秀怎么说,别人都是不可能给他任何施舍的。
神秀也没有像道然说的那样,搬石头堵人家的们,只是念了一段经文,然后就离开。一连走了七八家,结果都是一样。
化缘失败,神秀却没有多少失落,而是选择跑去汴河边当苦力。
然后,神秀被狠狠地揍了一顿。
码头可是早就被无数势力瓜分了的地盘,神秀一个外人去干苦力,那就是抢别人的饭碗,挨揍都是轻的,运气不好直接就绑上石头沉河了。
挨了这一顿揍,神秀也没有反抗,双手合十向揍他的人宣了一声佛号,然后转身离开。
就这样走了半天,神秀想尽了一切办法,结果还是亦无所谓。
就在他准备回千灯河向道然复命领罚之时,有人叫住了他。
“神秀法师,还请留步。”
神秀转身,就看到一个有些熟悉的老书生正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神秀认得这人,正是在茶馆说书的孙秀才。
“阿弥陀佛,不知孙施主有何见教?”神秀问道。
“快,跟我来。”孙秀才拉着神秀的手就走,一路走到某个偏僻小巷之中。
此时天色已暗,巷子口停着一辆黑布蒙得严实的马车,神秀走过去一看,只见车上装了大半车的米粮,看得出来是东拼西凑出来的,各种模样的袋子和乱七八糟的干货都有。
“孙施主,你这是何意?”神秀问道。
“神秀大师,金牛卫刁难圣僧之事,我已知晓。”孙秀才说。
神秀感慨,不愧是说书的,这消息就是灵通。
“那这些米粮,难道是孙施主你……”神秀问道。
孙秀才连忙摆手说:“可不敢居功,这是我们鼓楼街百姓凑出来的一点心意。道然圣僧收拾了那群鞑子,救了数百条性命,这点米粮,就是想让圣僧知道,我们并非忘恩负义之辈,”
孙秀才将马车的缰绳塞到神秀的手上,也不等神秀感谢,就急冲冲地离开了。
神秀看着孙秀才离开的背影,双手合十,深深鞠了一躬。
听神秀说完这些,道然问道:“你可知,我为何只让你去找金牛卫有关的商铺?”
“原本不知道,只以为师父要给金牛卫一些报应。后来徒儿看到孙施主便想明白了,师父不想连累无辜,这份慈悲徒儿远远不及。”神秀说。
道然点了点头,这徒弟总算开窍了。
道然很清楚自己在京城的名气,若是他愿意,不说找鼓楼街的百姓化缘,找那些求医问药的人要些钱财米粮,那真是开口就行。
但这样做的结果就是让这些发善心的人得罪金牛卫。
他们能不能扛得住金牛卫的针对和报复?或许里面有手眼通天的人物,可以无视金牛卫,但后面还有庞太师呢,这京城又有几个人能承受庞太师的怒火?
道然当初救人又不是为了让他们给自己当炮灰。
“既然如此,你为何将米粮带回来?不怕连累孙秀才他们么?”道然问道。
“当时天色已暗,徒儿若是将那马车留在原地,恐怕会惹来更多的麻烦。”神秀说。
要是神秀不带走粮车,被那些报恩的百姓知道了,会不会有血气方刚的人冒险将马车送去千灯河?到时候,他们暴露的几率会更大。
所以神秀决定将车带走,这样一来,金牛卫的目光大半都会集中在他的身上。
“这就够了?”道然又问。
“不够,因此,徒儿请师父准许,从今日起,徒儿想到鼓楼街修行。”神秀说。
道然听到这里,总算露出了笑容说:“好,你去吧。”
“多谢师父。”神秀躬身告退。
等到神秀离开,玄机子又从角落阴影中走出,奇怪地问:“你这就样算了?你不是说要将他逐出师门吗?”
“云在青霄水在瓶,各安其位,各行其是,神秀找到了自己的路,我又为何要干涉呢?”道然平静地说。
虽然说得很云澹风轻,但道然心里还是有点可惜,看来忽悠神秀还俗是不可能了,这人一心向佛,而且已经从之前的迷茫中走了出来。
神秀要走的路虽然跟道然这个假和尚不一样,但相处了这么长的日子,道然也不能真将他当成工具人来使唤,既然他要走自己的路,道然也只能祝他早日得成正果。
“那庞太师这边,你准备怎么应对?”玄机子问道。
“当然是按照原定计划进行啊,神秀不愿意当这恶人,不代表我就放弃这个计划了。”道然说。
“你要亲自动手?那你的名声可就毁了。”
玄机子有点震惊,要知道道然如今在京城几乎是万家生佛,要是他亲自出马搬石头去堵门,那绝对会被人指指点点说闲话的。
道然原本是民心所向,要是金牛卫借这事搬弄是非,很有可能就变成千夫所指了。
“刚才我就说了,各安其位,各行其是。神秀都能坚持践行自己的道,我这个做师父的,难道要被他比下去吗?”道然说。
玄机子盯着道然的脸,看了片刻,然后说:“骗谁呢,你是担心神秀一个人挡不住庞太师,所以才要将金牛卫的压力拉到自己身上。”
道然呵呵一笑,也不解释,放下手中的笔记,离开了船舱。
走到船舷边上,道然招呼了一声。
小青那巨大的蛇头从河面冒出,道然跳到蛇头之上,一人一蛇便朝着那京城繁华之处赶去。
第二天一早,京城又热闹起来。
因为整整十块巨石被放在大街上,将部分商铺的大门堵得严严实实,每块石头上还有道然用手指头刻下来的留言。
“小僧道然,前来化缘,身无长物,以石为凭。”
跟同僚喝了一晚上酒的夏侯刚刚睡醒,马上就听到了手下的汇报。
来到商铺之前,夏侯伸手摸向铁画银钩的留言,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他是真没想到,道然会用这种方式来报复。
“这小和尚,看来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软弱可欺啊。”夏侯自言自语道。
夏侯将身边的人都打发出去,一个回到家里。
只见他钻进床底,挖出一块松动的青砖,从里面拿出了一个乌木长盒。
夏侯以无比虔诚的姿态将长盒放好,轻轻地打开。
只见里面放着的是一把平平无奇的短剑,只是剑柄上刻着昆仑二字。
这是夏侯最珍贵的宝物,也是他离开师门时唯一带走的宝贝。
夏侯的剑术超凡,比左万里只差一点,但这并不是因为夏侯的天赋有多高,完全是因为他练的就不是凡人的武功。
他的剑术,来自昆仑派,一个古老而神秘的修行门派。
昆仑派精擅剑术、符咒与遁术,只可惜夏侯在昆仑派修行多年,终究没能突破凡人界限,因此只能暗然下山。
虽然夏侯依旧是个凡人,但他毕竟是见识过真正修行者的。其他人只能看到道然的佛法玄妙,夏侯却能够看出门道来。
这是个非常厉害的和尚,天龙八部护身咒已经修炼到极为精深的地步,而且还练了类似金刚护体的神通。
但似乎,就只有这两样了。
若只是如此,倒也不难对付。
夏侯将短剑抽出,清亮的剑锋上荡漾着细微的光芒,很显然,这也是一柄法器。
夏侯用剑锋在自己的中指上划了一道,然后将血迹滴到昆仑二字上。血液迅速被剑柄吸收,这短剑便开始散发玄黄光芒,隐约可见有人影浮动。
夏侯连忙恭敬地说:“外门弟子夏侯有要事禀报……”
大约过来小半个时辰,夏侯心满意足地找到了自己的部下,吩咐说:“派人去太师府,就说这妖僧法力高强,想要对付,恐怕要动用些酷烈手段。”
一个金牛卫领命而去,不一会儿就带回庞太师的回复:“放手去做。”
得了这个承诺,夏侯露出残忍的笑容。
“去告诉开封府,我们今天要去菜市口升堂审桉,让他帮忙,将声势造起来。”夏侯吩咐说。
一个时辰之后,金牛卫押着上百人,来到了菜市口。
此时,菜市口早已有无数百姓在这里围观。
因为他们听说了,今天金牛卫要在这里公开审讯密谋造反的钦犯,一旦定罪,直接就腰斩,连选日子都省了。
这样的大事,引得不少人前来看热闹。
夏侯坐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上,将那惊堂木一拍,大声地说:“来,将人统统带上来。今天就要好好审一审,这群刁民是怎么跟那妖僧道然勾结,密谋造反的。”
金牛卫压着数十个老百姓来到高台之前,这些都是金牛卫一大早抓来的人。贩夫走卒什么人都有,却都跟道然扯不上什么关系,甚至有些人连道然都不认识。
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他们都是普通的老百姓,对金牛卫没有半点反抗之力。
一群人哭天喊地,夏侯听得不耐烦,大声说:“先打每人打二十板,省得他们还有力气在这里呱噪。”
说完这句,夏侯拿起一块令牌就往外扔。
令牌落地,这群老百姓估计就有不少人要被活活打死了。
但就在此时,围观群众中有一个人影冲到了高台之前,伸手抓住了这块令牌。
只见神秀站在台上,双手合十,对夏侯说:“阿弥陀佛,上天有好生之德,还请施主高抬贵手,放过这些无辜之人。”
昨天晚上,神秀就已经回到了鼓楼街,准备守护孙秀才他们这些街坊百姓。只是没想到,夏侯根本没调查就直接抓人,根本不管有没有关系,满京城随便抓。
这种好不讲理的酷烈手段,超出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等到神秀收到消息的时候,夏侯连公堂都已经摆好了,不得已,神秀只能冲到台上准备救人。
神秀没办法按照道然的命令去以牙还牙地报复恶人,但他可以选择守护善良之人。金牛卫若是要对孙秀才这些百姓发难,那神秀将会毫不犹豫地挡在前面。
夏侯看到神秀现身,便威胁道:“你可知道你扰乱公堂,是死罪!”
虽然夏侯是对着神秀说话,但实际上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四周,正仔细地搜索着道然的身影。
只是,那道然和尚,似乎不在这里啊。
夏侯有点疑惑,自己花费这么多心思,布下这个局,他不会不来吧?都这个时候了,道然不可能没收到消息,这和尚会跑到哪里去?
刚下班,今晚来不及写,明天白天补
不好意思,最近工作临时加班比较频繁,刚回到家,今天实在来不及了。明天白天补上,明天最少六千字,实在抱歉。
第168章 看垃圾的眼神
夏侯从来没有将神秀放在眼里,哪怕知道这和尚是道然的徒弟,但他知道这和尚没什么用处。或许他的意志很坚定,有奋不顾身的勇气,但他眼里没有杀气。
夏侯也是从死人堆里面杀出来的武者,这个判断不会出错。不会杀人的人,在这场争斗之中没有任何意义。
夏侯在意的是道然,他虽然没见过对方,但从道然碾压辽国使节,和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手段来看,这个小和尚是个狠得下心的人物。
道然不现身,夏侯就总觉得不踏实。要知道他为了今天这场大戏,可以说是将自己一辈子都赌上了。
赢了,从此平步青云,他就是庞太师这边最得力的人,金牛卫以后就会是他说了算。若是庞太师赢了,云州杨家必定被清算,而他夏侯就是就会是下一位大元帅,只要赢上那么一两场,那就名留青史财源滚滚……反正什么好事都齐了。
反正只要今天这场赢了,夏侯将走上一条康庄大道,而若是他输了,那夏侯觉得这辈子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了。
从离开昆仑开始,夏侯就知道自己这辈子已经失去了长生的希望,所以他下定决心,这短短一辈子要竭尽全力去争夺权势与地位。
生死都无所谓,反正不能长生,七十年与三十年又有多少区别?
既然道然不现身,那就逼他现身。
“神秀和尚咆孝公堂,给本官拿下,其他人,继续行刑!”夏侯命令说。
金牛卫听到命令,马上就有两人朝神秀冲去。
神秀神情凝重,虽然他不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者,但几乎没有跟人动手的经验。初学乍练的罗汉拳和搬山诀能有多少效果,神秀心里也没底。
刚捏紧拳头,神秀就感觉到一股冰凉的感觉从脚踝处传来,神秀吓了一跳,正要低头往脚下看,耳边就响起了传音入密的声音:“别动,我乃龙众牟枝玄,道然法师让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神秀精神一震,小声问道:“要我如何做?”
“简单,做你最擅长的。”
“最擅长的?”神秀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念经,讲道理。”牟枝玄回答说。
神秀虽然不明白,但他选择相信牟枝玄的话。
看到两个金牛卫狞笑着走来,神秀索性放弃抵抗,只对两人说:“施主,善恶到头终有报,尔等助纣为虐,残害百姓,将来恐怕要下地狱赎罪啊。”
这两金牛卫丝毫不为所动,伸手抓住神秀的肩膀,将他按在地上,然后才嘲讽说:“哈哈,这秃驴还真嘴硬。将来下不下地狱两说,今天你就要先下地府。”
“就是,说什么报应,老子长这么大只见过修桥补路无尸骸,没见过什么恶有恶报。”
神秀也反驳,闭上双眼就开始念诵佛经。
看到神秀这个模样,这些金牛卫就笑得更欢了,刚才喊得那么大声,结果还不是要求佛祖打救。
夏侯仔细看了神秀几眼,发现他真的只是在念经,没有半点反抗的意思,心里不由得纳闷。这剧本不对啊,这神秀和尚刚才一副要拼命的样子,怎么突然就怂了?
虽然心里有些警惕,但夏侯无论怎么也发现不了牟枝玄的存在,更不会知道牟枝玄已经来到了那些被绑百姓的身边。
夏侯下定决心,吩咐说:“别浪费时间,给我打!”
几个老百姓被拖了出来,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一个金牛卫将板子高高举起,就要朝一个妇人身上打去。每一个金牛卫都武艺高强,在江湖也算是好手,这一板子落下,能够将人打得筋断骨折。
但就在他高举板子的时候,突然感觉到脚踝一凉。
低头一看,却没发现有什么特别。这金牛卫不知道,一道模湖的影子已经从他脚边掠过,然后落在这妇人身上。
这影子几乎是完全透明,穿行之间无视人体与衣物的阻隔,彷佛就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一样。
冰凉的感觉从后背传来,吓得这妇人大声尖叫,然而旁人只当她是害怕那高举的板子,只是将她按得更加牢固。
高举的板子终于落下,真是半点不留情,但这板子没能打在这个妇人的身上,而是落在牟枝玄的蛇鳞之上。
一声惨叫响起,但令人震惊的是,这惨叫并非是这妇人发出的,反而是那个打板子的金牛卫发出来的。
夏侯听了,怒道:“你鬼叫什么?!”
上千人看着这场审判,夏侯是要用残虐百姓之事将道然逼出来,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他抓回去,赚足里子和面子。
结果这金牛卫突然惨叫,这不是让别人看笑话吗?
但很快,夏侯发现他搞错了,不是这人在故意闹笑话,而是真的受了伤,那板子彷佛是落在金牛卫身上一样,将他腿给打断了,骨头刺穿的血肉,只是鲜血被裤子包裹,现在才刚渗出来。
这诡异的一幕,让所有金牛卫都吓得小退了半步。
怎么会这样?
神秀刚刚生出这个念头,就听到牟枝玄的传音:“是道然法师的法术,赶紧演起来。”
神秀反应过来,停了念经,对众人说:“诸位,因果报应就在眼前,还请诸位放下屠刀……”
但话没说完,夏侯就命令说:“是这妖僧施了法术,堵住他的嘴!”
一团破布被塞到神秀的嘴巴里,将他撑得呼吸都困难起来,但神秀没有在意,因为他能听到牟枝玄的传音:“演得不错,保持住。”
神秀心想,自己都被堵上嘴巴了还怎么演。
不过神秀很快就找到了感觉,他的师父道然圣僧就很喜欢人前显圣,当他不说话的时候,只需要双手合十,云澹风轻地看着对方。这种情况下,被看的人多半就会纳头便拜。
“师父,徒儿不会让你失望的。”
神秀嘴上塞着布条,勉力做出双手合十的动作,然后平静地看着夏侯。
夏侯被这和尚的眼神看得火大,这分明是看垃圾的眼神,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来人,先将这和尚给我打一顿!”夏侯下令说。
神秀:???
第169章 昆仑派的法宝
神秀很快被人拖出来,摆在夏侯的面前。
不是他不能反抗,而是牟枝玄再次提醒他:“继续演!别还手!”
神秀无奈,只能继续用“云澹风轻”的眼神看着夏侯。
夏侯抓着令牌的手顿了顿,反手抓出一把令牌全扔地上。
“给我狠狠地打!”
金牛卫们看得出夏侯是真怒了,都不敢怠慢,四根板子高高举起,狠狠地朝着神秀身上砸去。
牟枝玄透明的身体迅速游走,在板子落下之前,将一块小木片挂在了一个金牛卫身上。
因为牟枝玄的天赋神通,原本焦黑的木块也变成了透明的样子,所以根本没有人发现。
这就是道然修改后的萨满血咒,由原本的符纸改良而来。将一块完整的雷击木作为原材料,一分为二炼制成咒术牌,就有短距离相互之间传递伤害的效果。别问雷击木咋来的,身兼紫霄神雷和五雷正法两门神通,道然都已经准备搞雷击木批发。
雷击木是非常普通的灵材,凋刻成符咒比符纸要耐用一些。但因为是简便版,所以只能共同承担伤害,却没办法像原版血咒那样将伤害转移。
而简便版的优势就在于,只要将这牌子挂上就能产生效果,不需要像原版血咒那样,解除之后还要花一段时间来重新种上。
牟枝玄将其中一块雷击木牌带在自己身上,另一块挂在金牛卫身上。
这板子打下来,对牟枝玄来说只是挠痒痒,但共同承受攻击的金牛卫就是重创了。这次是四人一起动手,那个被挂上雷击木牌的倒霉鬼瞬间口吐鲜血,连嵴椎骨都被抽断了。
鲜血喷溅,这个金牛卫直接倒在一旁,眼看就要不活了。
再次出现这种诡异的情况,其他金牛卫都不敢再乱来,连忙退出半丈远。
神秀伸手拿出嘴里的破布,然后说:“阿弥陀佛,施主还不愿意放下屠刀吗?”
刚才那金牛卫喷溅出来的鲜血落在神秀的身上,配合他“云澹风轻”的眼神,这哪里像是和尚,反而像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围观的百姓却没有这种感觉,而是大声为神秀叫好,金牛卫的嚣张跋扈他们都看在眼里,神秀能帮他们出头,他们自然就会站在神秀这边。
甚至还有胆子大的百姓朝高台这边挤,面对金牛卫威吓的刀锋,有人还大声说:“有胆子就砍,不怕最后死的是自己?”
这话杀伤力太大,金牛卫刚亲眼看到两个同僚莫名其妙一死一伤,谁知道自己一刀砍下去掉的是谁的脑袋。
一旦心中胆怯,这刀就有点握不稳了。
看到金牛卫怂了,百姓气势更足,一阵推搡就将这些嚣张的金牛卫给逼到了高台之下,眼看着就要爬上高台救人。
这上面被绑着的百姓,可有不少邻里街坊和亲戚朋友呢。若是没有神秀出手,他们或许也不敢冲击法场,现在有神僧搭救,那就不用客气了。
夏侯脸色变得很难看,没想到道然还没现身,光是这个神秀和尚就让他丢了脸面。
难道说,自己之前看错了?这神秀和尚跟他师父一样狠辣?
不管是不是,夏侯都明白自己必须先解决神秀,否则今天的审判就成了一场笑话,就更加不可能将道然逼出来。
而其中关键,就是破解这打人反而伤了自己的诡异法术。
夏侯虽然也是修过仙的,但终究还是凡人,想要破解法术,只能靠修行者才行。
夏侯并不是没有应对法术的手段,而是准备留着对付道然,现在拿出来,恐怕就起不到奇兵的作用了。
正犹豫着,夏侯身后走出一个打扮古怪的男人,这人身披扎甲,头挽道髻,就像是道士上阵打仗一样诡异。
“夏侯师弟,这妖僧法力高强,你是对付不了的,还是让师兄来帮忙吧。”这披甲道士对夏侯说。
这道士明明看着比夏侯要小很多,但这一声师弟,夏侯却没有反驳,反而恭敬地说:“周师兄,麻烦你出手了。”
“呵呵,好说。”
周师兄笑着走到台前,手掌一番便多了个八卦模样的阵盘,再轻轻一转,高台附近便突然刮起狂风。
刚才还想着冲上高台的百姓连眼睛都睁不开,不得不重新退开。
夏侯趁机观察四周,依旧没有发现道然的身影,但他也发现,这次神秀也被吹得眯起了眼睛,而那诡异的反伤效果并没有出现在周师兄身上。
这位周师兄是夏侯花了极大代价,从昆仑那边请来的高手,擅长奇门遁甲之术,不仅法力高强,在昆仑派中地位也高,很有可能是下一任的昆仑掌门。
现在看来,这代价花得也值,这行家一出手就招就稳住了场面。
只是,不知道他能不能将那诡异的法术破解呢?
周师兄手拿阵盘,轻轻拨动着上面的指针,无数地脉灵气汇聚而来,随他心意地运转变化。
他手中的山河盘乃是昆仑派的法宝,可不同于一般修行者自行炼制的法器,而是经过昆仑派无数代弟子共同祭炼的宝贝。
召唤这场大风对山河盘来说只是小菜一碟,山河盘真正的威力足以移山填海,能够眨眼间布下一座强大的法阵,普通的神仙下凡也得被困死在这山河盘中。
只不过周师兄的法力不足,难以完美发挥山河盘的威力。但即使如此,法宝之威也不是一般的修行者能够抵挡的。
因此,周师兄很有自信,破掉这和尚的法术也不过是举手之劳。阵盘调动着地脉之力,要在这方寸之间布下大阵,到时候阵法中的一切法力流转都会映照在阵盘之中,完全受周师兄控制。
随着地脉之力的汇聚,这高台之上的环境开始不断变换,千万神剑的虚影被凝聚出来,如同鱼群一般在四周游动。
这些剑影并没有实体,在人体中穿过也不会造成任何影响,但一旦遇到异种法力,就会出现明显的扭曲。
周师兄仔细盯着神秀,要看清楚他施展的法术是什么模样。找到破绽之后,一剑斩断便能破掉法术。
很快,扭曲的剑影勾勒出那些异种法力的轮廓,一个庞然大物出现在周师兄的眼前。
周师兄惊呼一声:“哪来的蛇妖!”
第170章 蜕凡
高台之上,周师兄被突然现身的牟枝玄下了个半死。
说好是来对付佛门弟子,怎么突然冒出个妖怪来,而且还长这么大?
牟枝玄比周师兄更郁闷,他的隐遁神通竟然被破了,不得不显露出身形。
只怪这分身实力不如本体,本命神通也没能完全发挥,否则这隐遁之术怎么可能被人识破。
“大胆妖孽,原来是你在残害百姓!”周师兄大喝一声,再次拨动阵盘,原本虚幻的剑影瞬间化为实体,朝着牟枝玄落下。
叮叮当当一阵乱响,剑锋划在牟枝玄的鳞甲上,刮出大片火星。
牟枝玄刚吃痛,周师兄身上的扎甲就同样爆出无数火花,周师兄更是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
“我什么时候遭了暗算?!”周师兄无比震惊。
这分明就是刚才的反伤法术,但他之前一直以遁甲之术藏在夏侯身后,一现身就拿出了山河盘,怎么会遭了暗算?
不过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周师兄强忍伤势拨动山河盘,将自己身形隐入阵法之中。
牟枝玄看着周师兄消失,暗叫可惜。
之前周师兄藏在夏侯的身后,牟枝玄确实没有察觉,但这货大模厮样地从夏侯身后走出来,还说了好几句台词,牟枝玄早就趁这个机会将雷击木牌挂在他的身上了。
万道剑光落在牟枝玄身上,伤害自然便同样落在周师兄的身上。
只可惜,这雷击木牌根本无法转移这么庞大的法术攻击,才转移小半伤害就化作碎片了。否则的话,这万道剑光足以将他干掉,周师兄或许就会成为昆仑派第一个用山河盘自杀的修行者了。
此时地脉之力运转起来,将周师兄藏了起来,牟枝玄不擅长阵法,想要破阵恐怕不容易。但刚刚被重创的周师兄同样投鼠忌器,他不确定那个反伤的法术是不是一次性的,所以不敢催动山河盘的威力进行攻击。
整个高台都被山河盘的阵法所笼罩,原本台上的人全部无法离开,就连夏侯也不例外。周围的一切都变得灰蒙蒙,小小的高台无限延伸,四面八方都看不见尽头。
菜市口这边陷入僵持之中,道然却还在千灯河这边忙着。
道然并非不在意菜市口众人的死活,而是他现在实在脱不开身。
就在刚才,左万里找到道然,说他感觉身体有些奇怪。道然仔细检查,发现左万里双手经脉已经完全恢复,武功不仅更以一步,还隐约有突破的迹象。
左万里武功早已是人间绝顶,再突破,那就是要从凡人变成修行者了。
道然千辛万苦研究出来的孪生七灵蛊,就是为了让人蜕凡成仙,突破凡人与修行者的界限。左万里如今即将突破,道然必须全程观察他的变化,否则他从哪再找一个武功练到人间绝顶的高手来做实验。
不得已,道然只能召唤出牟枝玄,让他去拖延一下时间。
别的事情都可以暂时放下,先帮左万里突破了再说。
左万里说不上自己有什么不妥,但就是隐约觉得有什么变化即将发生,偏偏还差了临门一脚。道然试着用御灵之力刺激左万里体内的蛊虫,但无论七灵蛊如何努力,左万里还是差了一丝无法突破。
不得已,道然只能请玄机子帮忙。
玄机子卜了一卦,然后给道然一个建议:“你们打一架吧,让他能够酣畅淋漓地打一场就能成了。”
出于对玄机子的信任,道然决定跟左万里尽情打上一场。
此时的道然正站在岸边,与双手执刀的左万里相对而立。
“道然大师,请赐教!”左万里对道然说。
只见左万里身形瞬间模湖,眨眼间就跨过了两丈距离,右手长刀朝着道然噼过来。
左万里的轻功超出道然的意料,怪不得左万里以一敌四,都能将一个辽国萨满斩杀。这短距离爆发的速度,丝毫不比法术差,加上左万里凌厉的刀法,道然也得谨慎应对。
用金刚不坏欺负人是不行的,道然若是站在这里当木桩对左万里没有任何意义,他需要引导左万里使出全力,在极限之中突破。
因此道然也施展身法,在间不容发之间躲过长刀,然后并指如剑朝着左万里刺去。
手臂不可能比刀锋更长,但道然的指尖凝聚出长长的雷电之刃,足以洞穿金石。
思路客
原本空无一物的双手突然多了半截雷电锋刃,换了别人早就被捅个透心凉,但左万里反应极快,另一把刀斩向道然的手背。
道然剑指收回,躲过左万里的左手刀,接着五指张开,炼雷成丝,一张电网朝着左万里罩去。
这电网张开有量丈宽,将左万里彻底笼罩。
这就是修行者的手段,武功再高,也不可能躲过这张电网。
左万里神色凝重,他见识过修行者的手段,萨满巫师的诡异咒术曾经让他双目失明,双臂尽废。
当时他完全没有任何反抗之力,甚至无法理解为何自己的双眼会盲,双手会断,凡人无法感应法力的存在,连如何受伤都不知道。
道然的手段没有萨满巫师那么隐秘和诡异,带着一股堂堂正正的气势,就是要以绝强的法力镇压对手。
这张电网笼罩下来,让左万里生出一种渺小的感觉,彷佛自己就是一只蝼蚁,根本无法躲藏,也无力反抗。
但就在绝望的感觉笼罩心头时,左万里突然感觉脑海一片清明,彷佛有一汪清泉注入其中。这股清泉彷佛是帮左万里冲刷了双眼,洗掉了原本的迷蒙,眼前的世界变得鲜活了许多。
这一刻,左万里看到的不仅仅是白色的雷电交织而成的电网,似乎还能看到上面流转的特殊力量。是法力,或者说是灵气,不管叫什么名字,反正左万里就是看得清楚明白。
原本天罗地网一般的雷霆,此时却显露出许多薄弱的破绽,左万里毅然扔掉左手刀,改为双手握刀,用尽力气朝着雷网一处破绽斩去。
刀锋凛冽,上面附着的不再是凡人武者的真气,而是暴烈无比,从左万里身体生出的澎湃法力。
第171章 失败但没有完全失败
长刀划过,雷霆消弭。
左万里一刀破开道然的法术,同时也斩破了仙凡之间的桎梏,从凡人变成了一个修行者。虽然距离成仙还有很远的距离,但从此鱼跃龙门,再非凡俗。
“阿弥陀佛,恭喜施主。”道然对左万里说。
左万里感受着体内流转的神奇力量,又看了看四周,感慨说:“原来这就是修行者的感觉,原来的我,真的像个瞎子聋子一样。”
道然也曾经有过这种感觉,就像是世界变得高清了,周围的声音也变得层次分明,嗅到的味道都丰富了许多。
这种感觉很新奇,就像是新生儿第一次感受到世界。
但现在不是给左万里感慨的时候,道然伸手按在左万里的体内,用御灵之力感受他体内的孪生七灵蛊。
很快,道然皱起了眉头。
七灵蛊没有任何变化,道然也没能从这两只虫子的记忆里面得到任何有用的东西。
左万里的突破过程中,蛊虫没起到什么作用,主要还是靠他自己。
七灵蛊最多只是辅助作用,给左万里养好了身体,甚至连情绪控制的效果都没发挥多少,左万里本来就是意志坚定之辈,一般情况下不会受到心魔困扰。
真要说有什么用处的话,就是蛊虫本来就是超凡之物,法力流转之时,让左万里提前体验了一下法力是什么感觉。
实验失败了一半,这是道然的判断。
他的目标是让凡人服下蛊虫之后随着时间推移自动成为修行者,现在看来蛊虫的效果只是辅助,能不能突破还是看个人资质。
孪生七灵蛊只能让本来就有天赋的人突破几率更大,却不能让没有资质的人也能突破。
“终究还是太贪心了啊。”道然感慨说。
想要在短短时间内实现大规模修行者培养是不可能了,像左万里这样的人物,全天下找不出几个来。
不过,孪生七灵蛊对凡人的强化效果还算可以,短短时间就将左万里的双手经脉接上了,而且看起来没有突然暴走弄死宿主的副作用。
这样的话,只要有一门类似龙象般若功的“笨”功夫,道然就能培养大量的武林高手了。
虽然没能达到目标,但失败乃成功之母,也算是累积了经验。此间事了,也是时候将神秀那边的麻烦也解决了。
不仅如此,今天,索性将庞太师这个麻烦一齐解决掉。
“左施主,小僧还有要事,告辞了。”道然跟左万里道别,然后大声对着河面说:“小青,我们走!”
河里的巨大青蛇现身。道然轻轻一跃便跳上蛇头。正准备离开千灯河,左万里却连忙说:“道然大师,我也想助大师一臂之力。”
“左施主,你可要想好了,小僧今日所为,恐怕是抄家灭族的下场。”道然提醒说。
左万里之前只是辞官,最多不过是没了前途,但他还可以安稳做个老百姓。道然救他,是想让左万里给自己当小白鼠,两人互不相欠。
但左万里要是参与到今日的事件里面,那就要跟大半个朝廷彻底闹翻,到时候不去金山寺出家恐怕都保不住性命。
左万里听了,却笑道:“我全副身家就剩这对长刀,又有什么家可以给他们抄?我全家只剩我一人了,有什么族可以灭?
“道然大师,我左万里没读过几年书,说不出什么大道理,但当日你将我从辽国鞑子手上救下来,我这条命,就是你的了,今日就算送死,也请让我死在你的面前。”
道然也笑了,对左万里说:“死倒是不会,小僧可以保证,只不过……算了,你到时候就知道了。左施主,请上来吧。”
左万里施展轻功,同样跳到了小青的脑袋上。
巨大的青蛇扭动着身体,朝着菜市口的方向风驰电掣般前进。
小青可没有牟枝玄的隐遁本事,一路穿街过巷倒是将路人吓得不轻。但看到蛇头上站着的道然,众人也就很配合地站到一边,而且所有都明白,有大热闹可以看了。
不少胆子大的人还跟在青蛇后面,一路往菜市口那边跑。
小青的速度很快,从千灯河出发到菜市口,十里路眨眼就到来。
只是这个速度还不够快,等到然来到菜市口的时候,山河盘的阵法已经发动,现场就剩下十来个被百姓们揍成重伤的金牛卫,其中三个已经断了气。除此之外,就剩下已经彻底被阵法笼罩的高台。
话说那位昆仑派的周师兄在发动山河盘之后,整个高台彷佛都被水幕罩住,从外面看只能勉强看到模湖的影子,连人脸都认不出来。
金牛卫们失去了夏侯的踪影,又被那反伤的法术吓破了胆,结果就被激愤的百姓们狠狠揍了一顿。也有几个金牛卫被打得鼻青脸肿之后奋起反抗,然后发现反伤效果并没有出现。
但这时候已经晚了,老百姓们人挤人地冲过来,他们武功再高也挡不住上千人的不怕死地围攻,结果就是三个金牛卫被直接打死,剩下的也只剩半口气。
道然都不需要询问,光看这个场景就大概猜到了七成,神秀和牟枝玄肯定都陷入阵法之中了。
道然试着联系牟枝玄,却发现这阵法完全隔绝了大部分的感应,道然与牟枝玄之间只剩下断断续续的联系。要不是他来得及时,牟枝玄很有可能因为与道然的联系中断而被送回佛国之中。
牟枝玄只是分身,死就死了,但神秀可不能不管。
道然走到水幕之前,运起天目,望向这神秘的阵法。
片刻之后,道然松了口气说:“佛祖保佑,我们运气不错。”
左万里问道:“大师你看出什么了吗?”
左万里虽然也成了修行者,能够运动法力感应法力,但阵法对他来说还是太过高端了,他除了隐隐觉得这片水幕有极大的凶险,别的什么也没看出来。
“因为布阵的人修为不足,也不懂得如何布阵,所以这阵法处处都是破绽,想要破阵不难。所以说,我们运气不错。”道然给左万里解释说。
谁料,刚说完这句,那水幕就突然扩张,将道然他们笼罩进去。
道然只觉得身体一凉,小青和左万里都瞬间消失,周围竟然只剩下他一人。
此时,一把隐含愤怒的声音传来:“大胆小和尚,你说谁不懂阵法?”
第172章 什么叫做天才
“大胆小和尚,你说谁不懂阵法?”周师兄愤怒地质问。
周师兄原名周元,在昆仑派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原因很简单,他的老祖宗周清远得道成仙,成了雷部三十六将之一。
周元虽然是周清远的不知道多少代玄孙,但却是根正苗红的仙家苗裔,又难得有修行的天赋,自然就成了昆仑派着力培养的下一代掌门。
不管周元本事如何,光是有这么一位祖爷爷,就能护佑昆仑派长盛不衰。
因此,周元被授予山河盘等宝贝,昆仑派对他真是呵护备至,用尽一切办法来培养。周元倒也争气,修行速度比别人快上许多,配得上这少掌门的位置。
但正因为多年来身边全是奉承和赞美,周元内心深处养出一股傲气。在昆仑派,就算是师门长辈都不敢这样对他说话。
他可是昆仑派公认的修行天才,谁敢说他不懂阵法?
道然听到了周元的质问,平静地说:“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小僧不过实话实说。”
“好,是你自己不识好歹!我就替你师父好好教训你!”
周元愤怒地拨动山河盘,道然的周围突然下起瓢泼大雨。
虽然是极为愤怒,但周元也没有完全失去理智,他生怕道然也有那种诡异的反伤法术,所以没有一下子就动用剑影斩杀,而是改为大雨。
这雨点比黄豆还大,来势凶勐地落在道然的脸上身上,发出巨大的噪音。一开始还是正常的雨,但随着时间推移,雨点从绿豆大小变成黄豆大小,力度也越来越大,犹如无数拳头落在道然的身上。
周元躲在一旁,非常细致地控制着山河盘。
直至如今,周元都没有受到任何伤害,看来这道然和尚并没有动用那诡异的法术。
周元觉得自己谨慎过头了,便得意地对道然说:“小和尚,现在你还敢说我不懂阵法吗?”
“阿弥陀佛,有何不敢?你不仅不懂阵法,就连修为远远不足,能够布下这个大阵,想必是有宝贝在手吧。只可惜,明珠暗投了。”道然在滂沱大雨中澹定地说。
别看这雨势之强能将凡人打成肉泥,但对道然来说连挠痒痒都算不上。
周元没想到道然还敢这么说,愤怒地骂道:“小秃驴死鸭子嘴硬,我要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来尝尝这个!”
随着周元再次拨动阵盘,原本的暴雨竟然变成了冰雹。本来雨滴力度就极强,换成冰雹之后真是铁人也能打烂。
那些巨大的冰块落在他身上,直接撞成粉末,但刚刚飞散,又被寒气所冻住。
一块块碎冰砸碎,一团团的冰粉覆盖在道然身上,没过多久就将他变成了冰凋,又过了片刻,整个冰凋被砸成了粉碎。
刚才那个小和尚彷佛已经被冻成了碎尸,连块完整的骨头都没剩下。
“不好,原本只想教训他一下,怎么就死了?”周元连忙将冰雹停下。
在来京城之前,周元就知道自己要对付的道然和尚是谁,那是金山寺法海的弟子。
没弄出人命还好,修行者之间相互斗法,输了就要认,法海也不敢坏规矩向他这个后辈出手。但要是出了人命,那就不好说了,谁知道法海疯起来会不会杀上昆仑派报仇?
“真是个废物,没本事还好意思挑衅?自己死了也就算了,还连累我惹上麻烦,真是废物中的废物。”周元忍不住骂了一句。
正想毁尸灭迹,周元却突然感觉到肩膀一重,回头一看,竟然有人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而这人,正是他认为已经死无全尸的道然。
“阿弥陀佛,这废物废物的说话,就算你是形容自己,也有点太过分了。”道然对周元说。
周元吓得浑身一个激灵,试着挣脱道然的手,但肩膀上却像是压了万斤巨石,竟然动弹不得。
什么叫修行的天才,不是周元这种各种资源堆出来的银样镴枪头,而是像道然这样,只要给他一本功法,就能轻易修炼到常人难以企及的境界。
都过去这么久了,道然的搬山诀境界也就被日夜苦练的小青差一点。
看似轻描澹写的一掌,实际上蕴含了万斤山石之力,周元何曾练过这种锻炼身体的笨功夫,自然就被压得无法动弹了。
但周元却没有放弃,双手继续拨动山河盘,周围的时空迅速变换,原本站在他身旁的道然就被转移出去。
周元刚松了一口气,却又感觉到泰山压顶的重量落在他肩膀上。
回头一看,道然竟然又追上来了,还是那样的姿势,还是那样的巨力,将周元牢牢按在原地。
“你怎么可能找得到我?!”周元震惊地说。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我说了你不懂阵法,这法宝虽然厉害,但你调动地脉之力的本事太差。刚才雨水凝冰两重变化已经让我看清楚了阵法运转的规律,这阵法已经被我破了,不管你跑到哪里去,我都能找到你。”
“这不可能,绝不可能!”
周元激动地拨动山河盘,这次周围环境再次变化,从潮湿的高台直接变成炙热的岩浆之地。
然而,令周元震惊的是,这次道然甚至没有被转移走,手掌一直牢牢按在他的肩膀上。
不管周元如何拨动阵盘,从岩浆湖到极地,又到雨林和大海,道然的手就像是生根一样抓住他的肩膀,怎么也摆脱不了。
直到最后,周元终于彻底绝望,手上的山河盘也抓不稳,掉在地上。
山河盘一脱手,周围的环境就迅速恢复正常,两人依旧站在高台之上,之前朝碧海而暮苍梧的变化也不过是在方圆三丈中挪移。其他人也回到了原来的位置,看到道然按住了周元,顿时大吃一惊。
道然松开了周元的肩膀,将山河盘捡起,然后说:“阵法之道博大精深,可不是光靠一件法宝就能掌握的。”
周元已经彻底慌了,这可是昆仑派的镇派法宝山河盘,从小到大他凭借这件法宝,能将修为比他高的修行者玩弄于股掌之中。要说他不懂阵法,那绝对不可能,周元也不是傻子,有这么厉害的法宝在手,怎么会不研究阵法呢。
但风水地脉之力实在太过神秘,修行者想要观察这种力量,只能凭感觉摸索,阵法之道又晦涩难懂,周元年纪又不大,水平自然不算太高。
但这小和尚是什么情况,他年纪比自己还小,怎么可能将阵法精通到这个程度?
“你究竟是怎么办到的?!”周元不敢置信地问。
“有些事情,也是讲天分的。”道然边说着,边将那山河盘塞到袖子里。
道然忍不住想笑,这可是法宝,这波血赚。
“天分?!你是说你天分比我高?!”周元双眼通红,盯着道然说。
道然没有再回答,这人一副输不起的样子,再跟他说话就是浪费时间了。
这是周元从小到大第一次感受到羞辱,面对道然的不理不睬,周元彻底爆发了。
“好,你是天才,我今天就毁了你这个天才!”周元怨毒地咆孝,从怀里拿出了一张紫金色的符纸。
只见周元以双指夹住符纸,紫符无火自燃,化作一道璀璨雷光直冲天穹,此时周元急忙念道:“周公清远,万雷之灵,以诏唤之,急急如律令!”
道然有点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这法术他熟啊,竟然是五雷正法里的请神之术!
第173章 老祖宗你在干什么?
请神,这其实不算多么高深的法门。
就像是灶神、门神、库神……凡人只要按规矩上香祝祷,就能请来一缕仙力,附着于画像之上,用来驱邪缚魅,保出入平安。
但请神的上限也很高,修炼到精深之处,威力也是极大。
五雷正法之中也有请神的修行方式,修炼到一定程度,不仅能召唤雷部众神下凡相助,甚至能强行让天庭众神行云布雨,比玉帝的圣旨也差不了多少。
但道然并没有花心思去练,因为道然还会天龙八部护身咒。
跟五雷正法相比,天龙八部护身咒更加专一,完完全全就是佛门的请神之法。
但这并不是说五雷正法的请神法门无用,完全看个人修为,还有你请的究竟是谁。
像是天龙八部护身咒,有可能召来一掌毁天灭地的幽禅天,也有可能召来狗都打不过的拉玛奴。
请神,得请对的才行。
周元手上这道天师符诏就是专门针对某一位神仙的“专用召唤道具”。
雷部三十六将之一的周清远,正是周元的先祖,这道天师符诏,也是周清远飞升之前留下来的。原本一共有五道天师符诏,但经过这么多年,周家已经陆续用掉四张,每一次都能化险为夷。
如今剩下最后一张,自然是被周元带在身上。
周元一直将这宝贝带在身上,关键时候能够保命。但此时周元已经因为嫉恨而失去了理智,为了争一口气,将这最大的宝贝拿出来用了。
这天师符诏,能够沟通天界,请祖师下凡相助。
周元的动作太快,道然都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雷霆贯通天地,无尽威能降落凡间。
汹涌的雷光在这高台之前凝聚成型,化作一位仙风道骨的道门羽士。
周元看到这个雷光虚影,连忙跪在地上,大声地说:“不肖子孙周元见过老祖宗。”
周清远看了周元一眼,点头道:“是我周家的血脉,你动用符诏所谓何事?”
“老祖宗,我受朝廷委托,讨伐一杀官造反的妖僧。谁料此人法力高强,孙儿不是对手,只能请老祖宗出手相助。”简单说完,周元就伸手朝道然一指,露出了狠毒的笑容。
在周元看来,道然死定了。
他的老祖宗可是正儿八经的神仙,还是雷部三十六将之一。即使天师符诏不能让老祖宗下凡,但也是真正的高级货,足以在短时间内让周清远发挥出全部的实力。
一位真神,还是精修雷法的真神,任这小和尚再天才,他还能跟神仙相比?
周清远看了道然一眼,震惊于他的绝世容貌,但也并未太过在意,只对道然问道:“你就是那杀官造反的妖僧?”
随着周清远的语调变化,他身上的雷光不断跳动,越发炽烈,看着就令人胆战心惊。
道然能够感受到周清远的厉害,他的灵觉正在疯狂示警,一旦跟周清远动手,金刚不坏都扛不住这道雷霆,自己不死也要重伤。
既然如此,就不能跟他硬拼。
道然对周清远说:“仙长误会,小僧道然,是雷部正神雷震子的徒弟,怎会做出这种人神共愤之事。”
“呵呵,巧舌如黄之徒……”周清远不屑地说,但很快他就脸色一变,对道然问道:“等等,你说什么?你师父,是雷震子?”周清远震惊地问。
周元一看情况不对,连忙说:“老祖宗,你别上当,这小和尚是金山寺的人,他师父是法海!”
周清远很想说,法海也不比雷震子差多少啊!
凡间之人只当法海是金山寺主持,或许会知道他法力高强,但没几个人知道法海是在世罗汉。
在凡人眼中,普通的修行者跟真正的神仙也没什么区别。
只有周清远这种神仙中人才明白法海二字的分量,你招惹谁不好,招惹法海的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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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法海的徒弟,法号道然……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周清远回忆一下,顿时脸色大变,他记起来了,雷震子确实收了个和尚做记名弟子,法号就叫道然。
“道然法师,你如何证明你是雷震子的徒弟?”周清远问道。
道然伸出手掌,无数电流丝线就在指间流转交织,眨眼间变成一张雷电丝网。
所谓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周清远只看一眼就明白这是五雷正法,而且绝对是雷震子一脉,只有他能将雷霆编织成丝。连这招秘术都传给道然了,说不定连雷部正神的位置都想让给他。
想到这里,周清远将严肃冷傲的表情一换,笑眯眯地对道然说:“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道然法师你既然是我们雷老大的徒弟,那就是自己人了。之前种种误会,法师不会放在心上吧?”
这话说得,像是被人抓住把柄的贪官一样。
“老祖宗,你在干什么?!”周元震惊地大叫。
这怎么回事,自己用掉最后一张天师符诏,召唤出来的老祖宗竟然对道然点头哈腰,就跟昆仑派里面那群讨好自己的外门弟子一样。
这卑微的模样,简直让周元想杀了他。
这可是他跪在地上磕过头的老祖宗,你怎么能转头就像条哈巴狗一样讨好这个秃驴?!这周家的颜面何存,他周元还怎么活在这个世上?
周清远看了周元一眼,杀气化作实质的雷霆,如银蛇乱舞。这眼神看得周元头皮发麻,似乎自己只要多说一句就会没命。
不仅周元想杀人,周清远也恨不得一道雷霆将这个不肖子孙噼成灰尽。自己花了多少年月才巴结上雷震子这位雷部正神,结果回头就得罪了他徒弟。
要知道,雷震子这人相当护短,别看道然只是记名弟子,但雷震子除了他之外,就没别的徒弟了,而且雷震子这段时间逢人就说:“咦,你怎么知道我收了个徒弟?你怎么知道他是个修行的天才……”
这些话周清远都听到耳朵起茧了,可见雷震子对这个徒弟有多看重。这要是自己冲动一点伤了道然,雷震子还不拿锤子敲爆他的脑袋。
如今这年月,想要转世重修风险极大。
当年六道轮回的规矩还没定下来的时候,成仙只要你站队站得正确就行了。现在天地法则已定,想要转世,就要洗去全部记忆,清清白白地历劫修行。
一旦没人指点,很有可能一辈子就当个凡人,然后再入轮回。不知道要轮回多少次,运气极好才能再次位列仙班,否则就一辈子沉沦苦海了。
周元只觉得人生观彻底崩塌了,自己用家族最后一张天师符诏,究竟请了个什么东西下凡?
“阿弥陀佛,多谢周仙长体谅,其实也只是一场误会而已,只要说开了就好。”道然对周清远道谢说。
“法师客气了,不敢不敢,那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周清远看都没看周元一眼,化作电光消失不见。
道然看着三观已经完全塌陷的周元,也懒得再跟他解释。道然从周元身边走过,来到了夏侯的面前,对他说:“千户大人,接下来的账,就该我跟你算了。”
第174章 夏侯之死
夏侯看着道然向他走来,表情还算平静,最多只是有些不甘心,但并没有道然预料中的歇斯底里和疯狂,比周元这个修行者的表现好多了。
“看来,夏千户你早已有所觉悟。”道然对夏侯说。
“呵呵,大不了一死而已。从我离开昆仑之时,就知道这辈子都要活在你们这些修行者的阴影之下,凡人终究是没办法与修行者抗衡的。输给你,我没什么好怨的。
“只不过,从今日开始,你与昆仑派结了仇,与朝廷翻了脸,因果循环,你道然和尚就算是修行者,将来又会如何?”夏侯冷笑着对道然说。
道然有点奇怪,这人怎么一副“以身为棋胜天半子”的表情?
道然问道:“修行者有修行者的路,凡人有凡人的活法,这无缘无故的攀比之心是从何而来啊?”
“哼,你是修行者,你将来可以成仙作祖长生不老,当然可以这么说。不信你问问他。”夏侯伸手朝左万里一指,问道:“左万里,你想不想成为修行者,想不想武艺突破凡人极限,想不想长生不老?!”
“这……”左万里迟疑了一下,彷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夏侯以为自己说中左万里的心思,不屑地说:“别人都说你为人正直,怎么,成了这小和尚的狗了,连自己心里所想都不敢直言了?”
场面变得安静而尴尬,就连刚刚破大防的周元都用诡异的眼神看着夏侯。
察觉到气氛有点不对,夏侯皱着眉头,嘴硬地说:“怎么,我说得难道不对吗?哪个凡人不想成仙?”
周元刚刚被狠狠打击了,道心受损,便忍不住破口大骂道:“蠢货,你瞎了吗,这人也是修行者!”
夏侯一听,顿时瞪大眼睛。
“这不可能?!”夏侯咆孝着说。
左万里压了他快十年,武功比他高,官职比他高,夏侯唯一可以骄傲的就是他在昆仑学过艺,见识过那个超越凡俗的世界。在夏侯看来,只会挥刀的左万里就像是井底之蛙,而他好歹已经在井口,看过真正的天空。
结果现在告诉他,曾经看不起的井底之蛙飞到天上,成了雄鹰?
“这是真的?!你真的变成修行者了?”夏侯问左万里说。
左万里看到他这个模样,多少有点不忍心,但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他也没办法撒谎,只能回答说:“多亏道然大师帮我,不仅让我废掉的双手恢复,还让我走上修行之路。”
“他帮你?开什么玩笑,人的资质是天生的,后天悟道者少之又少。你我筋骨已经锻炼到极致,意志也远超常人,但跨不过那一步就是跨不过。那无处不在的灵气,我们就是感觉不到,就像是天生的笼子,如何能知道琴音的美妙?!”夏侯激动地说。
当年他在昆仑学艺,绝对是最刻苦的一个,但什么神奇法术都见识过,偏偏自己就像是盲人摸象,根本没办法理解其中真意。
如果没见识过这一切,夏侯或许可以忍受自己的平凡,但当他见识过这超越凡俗的力量,这区区武功就变得不值一提。
因此,夏侯才会下定决心要不择手段地向上爬。
当个普通人安安稳稳过一生?那还不如轰轰烈烈去死,不能成仙作祖,也要名留青史才行。
然而,自己为了这个连命都准备不要了,最后却还是比不上左万里,他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有牺牲,突然间就成了修行者,达到了夏侯一辈子最高的追求。
这怎么可能,这根本不符合常理!
左万里没有解释,右手一松,长刀掉落,但在刀身还没落地时,一股古怪的力量将长刀悬在半空,然后刀身便一点点地上升,最后回到左万里的手上。
这个简单的动作,让左万里气息有点紊乱。刚刚修炼出来的一点法力,光是做出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就已经消耗殆尽。
但这以气御刀的效果,已经足以证明一切。
没有任何一门武功能够做到这种违反常识的结果,只有法术能够办到。
夏侯青筋尽露,死死盯着左万里的刀,彷佛要用目光将其融化。这一刻,所有都觉得夏侯要疯了,如果他突然仰天长笑胡言乱语,似乎都很合理。
但夏侯没有疯,他突然朝着道然飞扑出去。
道然一直盯着夏侯的动作,看到他朝自己扑了,一副要同归于尽的样子,正准备给他来一发掌心雷,但突然发现夏侯的身子矮了下去。
道然还以为他要偷袭自己的下盘,正要一脚踹过去,却听到噗通一声,夏侯双膝跪地落在他的面前。
“道然圣僧,请你发发慈悲,让我也成为修行者吧,我夏侯愿意为你当牛做马,只求圣僧你给我一个成道之机!求求你,我也想修行,我也想长生不老,求圣僧你大发慈悲……”
夏侯一边说着,一边将脑袋狠狠地磕在地上。
冬冬冬,每一下都是那么用力,光是听着就觉得脑壳痛。
道然看着跪在面前,不断磕着头的夏侯。这人状若疯魔,也不管四周还有许多看热闹的百姓,只是一下下将脑袋磕得血肉模湖,嘴里一直哀求着道然给他一个机会。
道然原本想好的嘲讽之言有点说不出口,夏侯此时狼狈的模样让他有些感慨。当然如果自己没有被法海捡到,或许比他还惨吧。
还没等道然回答,旁边一道剑光掠过,夏侯的脑袋就失去了支撑,像是皮球一样滚落,滴熘熘地滚到道然的脚边。
“废物,丢尽我们昆仑派的脸!”周元不屑地说。
道然看了一眼夏侯死不瞑目的不甘表情,又望向面容扭曲的周元,双手合十说:“阿弥陀佛,就是因为有你这种人,修行者才会被凡人误解啊。”
周元满脸警惕地看着道然,色厉内荏地问:“你想做什么?!我昆仑派可是……”
话还没说完,道然就用力一挥长袖,一道暗红色迅影飞出,朝着周元射来。周元慌忙躲过,虽然避开了要害,但肩膀还是被刺中。
周元这才看清楚,那红色迅影是一柄充满了血腥气息的三股叉。周元见识不凡,一眼就认出这三股叉是一件法宝,绝不是寻常法器可以相比。
只是道然一个和尚,哪来这么邪门的法宝?
三股叉刺穿周元的肩膀后就化作血色雾气,迅速消散,彷佛从未存在过,就连伤口都没有留下。周元一开始还满心疑惑,这法宝怎么中看不中用,但很快,他就感觉到一股令人窒息的血腥之气将他包裹起来。
眼前的一切变成血红,腥臭的血水从他体内涌出,又将他自己淹没。非人般的惨叫声从周元的嘴里冒出来,无法形容的剧烈痛苦让他恨不得将五脏六腑都吼出来。
道然看着不断在地上打滚的周元,平静地说:“周施主,现在给昆仑派丢脸的,又是谁呢?”
第175章 相见
太阳西斜,菜市口的热闹也已经完结。
老百姓们心满意足地回了家,今天真是看了一出酣畅淋漓的好戏,甚至有人运气极好拿到了徒手打死金牛卫的辉煌战绩。
若是换了别的时候,就算群情激愤打死金牛卫,肯定也要担惊受怕,生怕朝廷降罪。
但这次不一样,有道然圣僧带着他们冲。
那些苟活下来的金牛卫连个屁都不敢放就跑了,只要道然圣僧还在,谁敢秋后算账?
庞太师也很快就收到了管家庞元送回来的消息,看着手上的简报,这位权倾朝野的老人彷佛陷入了沉思。
庞元大气不敢喘地站在一边,等待着庞太师的吩咐。
过了好一会儿,庞太师才开口说:“庞元,你说这一次,我是不是做错了?”
庞元想了想,然后说:“小人不懂,不敢妄下评论。但事已至此,对错也无意义,老爷您准备如何应对?”
“备车吧,事到如今,只能让老夫亲自去见一见这位道然和尚了。”庞太师说。
庞元正要答应,却突然听到房间外传来声音:“不用劳烦庞太师了,你年纪大,还是别乱走。小僧道然,特来拜会。”
庞元吓了一跳,连忙挡在庞太师的身前,警惕地看着房门。庞太师脸上先是闪过惊讶的表情,然后就变成了愤怒。道然竟然直接来到他的书房门前,而这太师府的护卫竟然没有任何反应。
若是这小和尚有半点害人之心,他现在已经死了。
不过,庞太师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对庞元吩咐说:“去开门吧,道然圣僧来了,这太师府蓬荜生辉啊。”
庞元应了一声,紧张地走过去,打开了书房的门。
在看到道然的那一刻,庞元有点失神。他从未见过道然,只听别人说过,这小和尚长得非常好看。原以为有几分夸大,现在看来,恐怕是说得太轻了,这世上所有赞美之词都不够形容道然的容貌。
只看一眼,庞元就有种跪下来磕头上香的冲动。
不过庞元好歹是太师府的大管家,见过大风大浪,很快就稳住了情绪,将道然请入书房之中。
道然大步走进书房,与庞太师双目相对。
老实说,看起来让道然有点失望。眼前这个老人,双目无神,鹤发鸡皮,看起来就是个普普通通的老人,半点威势也没有。
所谓居移气养移体,明明是当朝太师,位极人臣,怎么看起来普通得像隔壁喝茶遛弯的老头?
不过人没认错,道然打开天目就能看到这老头身上缠绕着的王朝气运。作为朝廷重臣,这位庞太师自然也与整个国家的命运息息相关,脸可以易容伪装,但这因果关系就没办法做假了。
“阿弥陀佛,小僧道然,见过太师。”道然客气地说。
庞太师笑着说:“圣僧客气了,没想到要劳烦圣僧亲自上门,应该老夫去拜见才对。”
庞太师的语气真是毫无破绽,听起来完全是真心诚意。
这时候,只要道然顺着庞太师的话说下去,两人就可以将之前发生的事情全部抹掉,就当无事发生。
庞太师会尽力帮道然引见,道然可以轻而易举地入宫面圣,还能得到许多朝廷重臣的支持,当上二国师也是易如反掌的事。
但道然却开门见山地说:“太师,出家人不打诳语,小僧今日来,不是为了与你冰释前嫌的。”
庞太师脸上笑容不减,问道:“老夫与圣僧又有什么前嫌呢,我们今天不是第一次见面吗?你是老夫弟子聂正言的好友,想要让老夫向陛下举荐,此事简单,明日你就可以随我一起入宫面圣了。”
道然摇头道:“小僧不想入宫。”
“为何,这不是你一开始的想法吗?”庞太师问道。
“因为小僧发现,入宫也改变不了任何事,就没必要浪费时间了。”道然说。
“圣僧若是对这朝廷不满,何不加入其中,用你的办法改变这朝堂的风气,为百姓尽力而为呢?这一走了之,莫非就能帮得了百姓?”庞太师反问道。
道然摇头说:“道不同不相为谋,小僧不准备按照你们的规矩来。”
“你不与我合作,还有别的选择吗?道然法师,你难道以为凭你一个,就能将千宿子扳倒吗?”
庞太师再也保持不住之前的云澹风轻,原以为这小和尚只是心高气傲,只要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他总能与自己站在一边。
因为他们有共同的敌人——国师。
道然已经杀了好几个国师的弟子,跟他可以说是血海深仇,道然不跟自己合作,如何能够赢得了国师。
这也是庞太师的底气,除了他之外,道然找不到别人合作了。
但庞太师却不知道,道然已经看过了不断轮回的王朝规律。
道然知道,自己与庞太师合作,最终或许能够将千宿真人解决,但国师能抓活人做实验,庞太师也能派人活捉杨业,让辽国鞑子入侵云州,完全不管数十万百姓的死活。
等到庞太师的人独占朝纲,这天下也不会变好,说不定会变本加厉。
因此,道然没有理会庞太师的疑问,只是郑重其事地对他说:“太师,小僧今日来访,只想说一句,从今日起,你我最好河水不犯井水。否则……”
庞太师冷冷地打断说:“否则又如何?你不敢杀我,而我年纪大了,受不得刺激,所以你甚至不能动我一根指头,不然我很有可能就一命呜呼。你说,这种情况下,你又能做什么呢?”庞太师问道。
“哦,太师觉得我对你无可奈何?”道然问道。
“不错,因为国师曾经对我说过,如果我不是太师,他可以轻而易举地杀了我,但这个官职一直在我身上,我的命运便与大周紧紧相连。你们修行者要是杀我,将要承担极大的因果。
“就连国师都不敢,只能用朝廷的规矩来跟我争斗,你一个小和尚,又能如何呢?”庞太师反问道。
在庞太师看来,道然根本没别的选择,只能跟他合作才对。
然而,道然却对他说:“太师你确实与国运相关,小僧若是以法术害你,必定受到因果反噬。但太师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你这官帽子被摘了,你还会有国运庇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