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翰林院儒林本源大学士(2)
“稀客,商家二小姐。”锦凤楼老板娘叶涟漪停止了蛇皮鞭的练习,将鞭子挂在墙上,脱掉手上的羊皮手套,伸出纤纤白玉手指请她坐下。
商雪霁有些不自在的坐下,看着为她倒茶的叶涟漪,慵懒的束发松散的插着一只金簪,耳畔垂下几缕风情万种的青丝,鹅蛋脸精致绝美。
“多谢商小姐的厚礼,你拜托的事情已经办妥。”
叶涟漪优雅端起暹罗茶杯,抿了一口放下,慵懒斜斜的靠在太师椅扶手上,横眺的看向商雪霁,笑的媚态丛生,“你这么晚了前来,想必还有需要我的地方。”
“叶老板说对了。”商雪霁抽出一张两千的银票,摆在了叶涟漪面前,“这两千两,今晚不知可否在隔壁丽水河畔妓寨,包下十个红倌人(卖身伎),免费送与他人一夜。”
少女说着,身子微微向前倾,压低声音又补充了一句,“今晚我要暗算一个人。”
“十个红倌,不知商小姐想要送给谁?”叶涟漪十指尖尖拎起银票打量着,意味深长,“放眼德穆,哪个男人能够一夜里消受十个红倌?难道你想暗算的,是那位被商小姐教训了一顿的御明熙?”
“呵呵,当然不是他,而是…….”商雪霁说出了,今晚想要算计的人。
“哦,那好办,我安排,把人给你引过来。”叶涟漪收了银票,朝着商雪霁妩媚一笑。
“不知道今晚我拜托你照应的人,此刻在锦凤楼什么地方?”商雪霁问道。
“那些劫狱回来的人,现在正在丽水河畔的伎寨,你可以进去。”
伎寨……
商雪霁有些为难,她一个女孩子怎好进伎寨。
福熙街是海津城声色犬马一条街,叶涟漪的业务面很广,不仅有锦凤楼这座戏院,还有旅馆,赌场,还在丽水河畔经营了秦楼楚馆,几条烟花舫船,颇为有钱。
“为了掩人耳目,只能安排他们在那里。”叶涟漪看出了她的窘迫,微微一笑,“你最好过去,接下来转移他们离开的事情,我就帮不上忙了。”
“没事,我已经安排好了。”
商雪霁带着莲幽,匆匆去往了伎寨。
沿着河畔行走,两人来到丽水河畔一家挂满红灯笼串的伎寨二楼。
走到尽头一个房门紧闭的雅间,推开门一大股血腥气息扑面而来,商雪霁料到今晚有人会受伤,所以随身带来了玉龙止血膏,逍遥止血散和一些包扎的纱布。
暧昧的红灯掩映之下,【应天卫】的人都在。
一个年轻男子遍体鳞伤的躺在和欢榻上,便是翰林院太阁大学士,白色的囚服上斑斑血迹,是重复叠加的鞭刑和烙刑所致。
商雪霁被那男子的容貌气度照亮,着实震惊。
历代儒林本源,都是七八十的白胡子老者,却是眼前这位儒林大学士,却是高大貌美,年轻风雅,完全颠覆了商雪霁对儒教精神尊师的认识和想象。
太年轻了!
三十岁上下的美男子,难以置信,如此年轻便德高望重,成为儒林本源,位居都堂三品大学士,受大真国和德穆境内,百万儒生的尊崇爱戴。
一个佩剑的年轻姑娘,正在用药酒,为大学士清洗伤口。商雪霁看那扎马尾的姑娘一袭夜行衣且身手不凡,料想是大学士的心腹。
君城琰矗立在榻边,手里还拿着一把滑膛火枪,看到她来了,微微一怔,继而眉头紧锁,心事重重的样子。
君城琰另一只手臂渗透一片红,显然受伤了。
“我带来了药,这是海津城以前一位御医,独门秘制。”
商雪霁将一盏玉质锦盒递给君城琰,男子拿了药散药膏,将滑膛火枪放在床头,上前把玉盏里的黑色药粉小心倒在大学士的伤口里。
“哎…….”儒林大学士疼痛微微出声,风雅俊美的容颜满是血汗,经历九死一生,此刻遍体鳞伤,商雪霁明白今夜如果不将大学士转移到安全地方悉心疗养,再折腾下去性命堪忧。
“小姐,接下来你是怎么打算的?”莲幽丫头在后面小声问道。
“我傍晚已经联系了咱家的船务坞,今夜亥时,有一趟给大真国运送生茶的货船会起航,目的地是大真国的滇南省。”
商雪霁看向君城琰,沉重说道,“恐怕要让大学士安生,必定得离开德穆国北上大真国才行了。”
“那可不行!”那个照料大学士的姑娘,一听这话,立即将玉龙止血膏交于荣凌,自己则上前,拱手低头对君城琰禀报。
“祁王殿下,奴婢反对将大学士送往大真国!”姑娘剑眉星目容貌颇美,“大学士浑身是伤,长途颠簸万万不可,且德穆乃儒林生息之地,本源就算死也不要客死他乡!”
“走海运不会长途颠簸,且海程只需要几个时辰,天明即可到达大真国滇南之地。”
商雪霁如实告知,“眼下南暮老贼的搜查追兵很快就会到达海津城,这里势必不是久留之地,再晚可就来不及了。”
“那就这么办。”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君城琰当即同意了商雪霁的提议,“姑娘,照顾好大学士,今晚你护送大学士到达滇南省,安生之后再通过【密林】,与我们联系。”
“……是!”那姑娘看了商雪霁一眼,心里颇有不满。
“那你们现在就撤离,后门已经备了马车。”
商雪霁交代莲幽,“下楼走密道,现在离商船起航,还有些时候,你带路安顿大学士一行人,到商坞的库房躲避,等到亥时起航出发。”
“是!”莲幽领命,立即帮着姑娘产搀扶大学士,一行人立即悄悄从妓寨的一侧暗道离开了。
等所有人走了之后,只剩下商雪霁和君城琰二人了。
第17章 你要不要看一下(1)
君城琰终于看向了商雪霁,妓寨红灯掩映之下,两人的面容均是暧昧不能言传。
特别是君城琰,石佛般不苟言笑的俊颜,属于他的那份美血性阳阳刚十足,幽深黑沉的眼眸甚至沾染令人望而生畏的刚毅。
“你也受伤了的……”商雪霁低声说道,“死撑到现在,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伤势不重。”君城琰淡漠的问道,“你还有药膏吗?给我一些,我自己擦就行了。”
“有啊,但可不能给你。”商雪霁古灵精怪,俏皮说道,“肯定是本小姐亲自给你擦拭才行,自己擦,想都别想!”
重生半日,她说话变的很直白,哪有半点少女的碍口实羞啊!
“好了,不跟你开玩笑。”君城琰不耐烦了,坐到了那红纱帐层层叠叠掩映的四柱和欢榻上,朝她伸手,“给我,然后你出去。”
“噗!——”商雪霁会心一笑,“你是不是……还有,伤到了我不能看的地方?”
“…….”君城琰一时失语。
片刻,男子面无表情,告知她,“被南暮老贼的大儿子从背后偷袭暗算,冷箭伤到了大腿。”
“哎,既然手臂和大腿都受伤了,那你自己也疗伤擦拭不了啊。”
商雪霁一听这话更加坚定地要为他擦拭伤口,雀跃着坐到了男人身边,凑到不苟言笑的石佛美男耳边,说道,“还真的只能我帮你疗伤了。”
“不要闹了。”君城琰的耳朵被她吹得痒痒的,侧颜看向她,“听话,快给我,然后出去。”
“就不给,止血膏和止血散都在我衣裳里,你有本事摸出来!”商雪霁油嘴滑舌得很,说的好直白。
却是突然的,君城琰下一秒立即动了手,男子猛地抓住她的手腕,疾风厉雨直接将她整个人按在了和欢榻上。
夜色与灯光光影交错,男子凤眸里桃色灼灼,压抑长久的邪性正在释放,邪的放肆,魅得可怕。
“你以为我不敢?”
商雪霁吓了一跳,继而心脏一阵小鹿乱撞,砰砰砰跳个不停。
近在咫尺,四目相对,他双手按着她的肩膀,将她软压在和欢榻上,少女雅致的玉颜上画着清淡的梅花妆,精灵般的大眼睛里住着小妖,稚嫩和少女气息,恰到好处勾勒出丝丝妩媚,婴儿肥尚未褪去的身段玲珑有致,荡人心魄。
“嘶——”
却不料这一用力,君城琰手臂上的伤口被扯着了,疼痛来袭,君城琰只的放开她,捂着右臂伤口坐起来,看的商雪霁心疼不已。
“衣服褪了,别耽误。”少女柔声。
君城琰僵了一下,这样孤男寡女处在如此诗意盎然的房间里,真让他不知如何是好。
商雪霁动手开始解开君城琰的衣服,男人还想抗拒,直接被商她把他的手打开。
“到了这个时候,还跟我见外,我是在给你疗伤,又不是要非礼你。”
言语一如既往的直接。
商雪霁没好气的嗔道,一一解开了男人的玄黑色锦袍,棉布窄甲,敞衫,贴身小衫,慢慢褪下。
衣衫褪尽,一阵强大的男子汉气息扑面而来,带着血腥的冲击力,攻击性极强,男人健硕结实的肌体袒露,紧绷结实的躯体一寸寸勾勒,被少女一览无余。
商雪霁心跳加快,脸上也火辣辣的,这样近距离接触陌生男子,血气方刚的少女悸动,一下被激发了。
“看够没有?”君城琰面无表情提醒她,“疗伤什么时候开始?”
“哦。”商雪霁回神,立即从小荷包里摸出止血散,小心翼翼给男人的右臂伤口倒上去,然后又擦拭上了止血膏封住伤口,缠上绷带。
她的小手触摸温软而苏痒,君城琰微微失神,他及时闭上凤眸,驱散内心的心魔。
“好了,右臂的伤势已经止住了。”商雪霁轻柔的,认真的告知君城琰,“殿下,现在,请你,脱裤子,我要为你擦拭腿上的伤口了。”
“直接把缚腿裤料全部撕破不就行了。”君城琰冷冷提醒着她,“用得着我脱裤子?”
商雪霁脸发烫,臊的没处躲。
死男人,本小姐亲候你伤势怎么了,讨价还价的.。
“你爱脱不脱!”商雪霁立即怒了,蹭的一下子站起来道,“只想为你疗伤而已,害怕我非礼你?或是你裤子里有些东西长的很畸形?羞于启齿怕我看到?”
君城琰耳朵一瓮。
什么?
她说他长得很畸形?
她还真是说的出口,岂有此理!
看来得给她一点厉害瞧瞧。
商雪霁意欲离开和欢榻,却不料被君城琰反手抓住了手腕,少女重心不稳往后一倒,继而一双结实有力的打手揽住了她的弱柳细腰。
“你说我有些东西长得畸形,嗯?”男人耳语撩着她,微微怒意热腾腾喷在她脸上。
“好啊!信不信我现在就把那东西拿出来给你看,看看有没有畸形,请问小姐,你有胆子看吗?”
额……这个…….
他要拿出来给她看?
商雪霁被这番霸气腾腾的言论搞得心神不宁。
这君城琰,惹毛了挺爆的。,简直就是一座火山嘛,平日里沉寂不动,动辄爆发个毁天灭地。
“给我脱裤子,见识一下满足你的好奇心。”男人不依不饶,口气真的很爆。
“松开!”商雪霁怒意依旧,挣脱男人,恨了一眼,“为你疗伤又不需要你脱个精光,你里面兜底的不需要脱的!”
真是的,到底是你想多了还是我自己想多了?
“呵——”
听这话,石佛美男君城琰终于笑了。
商雪霁看着唇弧上牵的美男,过分好看。
这还是重生前后,第一次看到祁王殿下笑,他笑的那么好看,内勾外翘的丹凤眼尾斜飞扫入鬓角,画笔难以描摹的骨相俊美昳丽,那笑容风华媚俗而热血,是属于少年儿郎特有的不羁飞扬。
最后君城琰只得躺在了和欢榻上,接着,男子只觉得裤带一松,商雪霁还真的褪下了他的长裤,君城舰微微抬起颀长上半身,注视着少女,发现她正怔怔的盯着自己的大腿看。
君城琰满头黑线,这小色妞!
男人忍不住提醒:“你看够了没?”
“那个暗算你的南暮老贼的大儿子,暗器上有毒的。”商雪霁严肃抬起脸,说道,“这是一种慢毒,不易被发觉,就只等你当做普通刀伤来治疗,时日久了,毒素蔓延全身,那时候你便会毒发而死。”
第18章 你要不要看一下(2)
一听这话,君城琰不由薄唇紧抿,仔细看,的确,伤口略微发黑,显然是毒素所致,此等不易察觉的毒物,确是南暮家独有的。
还好有她发现,不然的话,后果不堪设想,南暮光海的大儿子南暮修,心狠手辣天下闻名,此番背后暗算,朝他下如此毒手,这笔血债可给他记好了。
男人低沉开口,“那你先回去,等…….”
却是话音未落,商雪霁一低头,小嘴凑上君城琰的毒伤口。
只觉得浑身一紧,君城琰明白——她在为他吸出毒素。
这,这可是他的腿侧啊,隔壁就是他的亲兄弟。
男子顿时心跳加速,俊颜上一层红潮涌上,这内忧交困的乱世,却还有这样一个素昧平生的女子,甘愿为身处逆境的他,毫无保留的做出重重鼎力帮助,要知道现在,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冒着杀头的危险的。
少女肌肤如玉,明眸皓齿,垂眼时睫如黑蝶翅,樱唇娇艳欲滴,吮了一口满是毒素的黑血,吐出,再吸一口吐出毒素,直到吐出的黑血变成红色才作罢。
最后她为他擦药,小嘴嘟起来轻柔朝着自己大腿吹着兰气,整个过程十分用心。
少女匍匐,一颗梳着宝月髻的小脑袋正位于一个比较暧昧的位置,君城琰只觉得一阵邪气窜上心来。
于是,男子悄悄做了一个动作——
用一只粗粝大手,往下按住了少女的脑袋——
该死的,总有一天,他会让这个动作发生的地理位置,向中间平移三寸。
商雪霁浑然不觉,吸出毒血,为男人缠上纱布,包扎完成,君城琰默不作声收回手,商雪霁扶着男子躺在了和欢榻上,自己才顾着漱口。
君城琰近乎全果,男子肌体呈完美玉色,身姿高大修长,每一寸线条都劲瘦结实,大开大合似盘龙卧山,令人不敢直视,商雪霁立即过去扯过鸳鸯锦被,为他盖上。
“好了,疗伤也疗完了,那你就在此好好歇息,明儿我在来看你。”商雪霁羞涩的说着,起身意欲离去。
“别走。”
君城琰突然一把扣住她的玉腕,顺势一拽,将她整个拽到了怀里并盖上锦被。
商雪霁心脏跳得厉害——这莫不是传说中的,鸳鸯锦被人成双。
不一会儿她身上的夕颜香便染上了被单,冷香丝丝缕缕沁入男人心扉。
“陪我躺一下。”君城琰说。
这艰难的世道,难能遇上知己,他只想将她留在身边久一些,他已经孤独太久了,难得遇上另一个赤城的魂灵,相遇如此艰难,自然更要珍惜。
商雪霁心里一阵柔软的牵疼,上一世悲惨记忆,重新潮水般侵袭而来,天行大疫丧尸横行,那道密道的铁门前,是这个男人最后的罹难之地。
而今夜,却是奇迹一般,他从同一道铁门,凯旋而归,而他和她居然在一张床上相拥如婴,以命运之脐带让他俩紧紧相连。
“能告诉我,白天你讲的那个梦吗?”
君城琰耳语,低音撩魅,“那个伤感的噩梦,后来呢?”
“后来我也死了。”
商雪霁喃喃说道,“在那个梦里,我流浪在京城,看到的是南暮光海对百姓的横征暴敛,滥杀无辜。”
“没了你,没了儒林本源大学士,德穆走向了亡国。”
“终于有一天,我也成了那个被滥杀的人,那天,朝中权臣平章参政抓了我,在我身上搜出了属于你的六龙墨玉玉佩,便认定我是乱党,将我投入大牢,兵部尚书御明熙亲自对我进行提审拷打,意图知道你的下落。”
“平章参政?是萧慎迹?”君城琰无比惊愕,“你落到了【德穆第一剑】萧慎迹手里?”
是的,上一世,她落到了德穆第一剑手里。
商雪霁叹息一声,道出了自己悲惨的后续,“【德穆第一剑】在我口中没问出什么,然后我被扔给了南暮霜…….”
“南暮霜拿着铁烙在我身上烫,我身上的肉都快被她烫熟了。”
“最后那【德穆第一剑】见我只剩半条命了,喝令南暮霜放了我。”
“但南暮霜却找来了当时常年流窜在德穆与大真国粤港一带,做人口拐卖的拐妪,弄瞎了我的双眼。”
“南暮霜让那拐妪,把我拐到大真国佛山一带的妓院,据说当地有很多官僚变态,喜欢玩儿盲妓,但最后因为尸瘟二次爆发,海事频发,去佛山没成行。”
商雪霁没能挨过那个冬天。
“那拐妪逃之前,扔给我一把胡琴让我讨生活,于是最后那一个月,我都在京城的街巷里,盲着眼拉二胡,做起了瞽姬。”
但世道实在太难了,不久后饥荒来袭,她最后的归宿是一个天寒地冻的夜里,瑟缩在街角,被饿的奄奄一息。
商雪霁闭上了眼睛,她不忍再说下去了。
——“因为那个梦,你痛恨御明熙?”
——“是的,我恨他,他欠我的,我会让他血债血偿,但我不会一棍子打死他,我身上每流的一滴血,我都要让他加倍奉还。”
听她说起那个梦,君城琰心痛得厉害。
悲惨,怎会有如此悲惨的梦?甚至他的脑海里浮现出那样的画面——兵荒马乱的世道,飘着鹅毛大雪的夜晚,十室九空的巷内,盲眼的少女蹒跚前行,抱着二胡行乞…….
下意识的,他将她拥得更紧了,既然她愿意为她拼出一条血路,那他必须,用余生守护她了。
既然梦里那些寄生虫如此欺负她,那好,在梦外,他也会像她今晚对御明熙一样,毫不留情的行凶惩罚那些恶人。
少女枕着男子没受伤的那一只胳膊,而男人叹息了一口气,抬眼望向和欢榻的床顶。
却是突然——
画风陡然变了!
君城琰定睛一看:那和欢榻的床顶,居然画满了——椿功图。
爱情功夫,足足一百零八式,这还真是一举多得,一边看一边行事,现学现用。
这——君城琰瞬间面红耳赤,那一幅幅和合大法,或盘踞或拥抱,或翻腾或重叠,如此触目惊心,绕或是二十几的成年男子,也大为心惊肉跳。
第19章 直白,放肆,主动的商雪霁
君城琰顿时浑身发烫,伟岸身躯整个儿振奋,眼见自己已然有了激烈之举,却是这个时刻,怀里还有个温香软玉,叫他怎么把持得住?
“怎么了?”祁王殿下滚烫的身躯,让商雪霁有些发慌,难不成伤势恶化了?
于是少女连忙摸了摸君城琰的头,又摸摸自己额头。
“没发烧啊?你在看什么?”下一刻,商雪霁顺着君城琰的目光,往床顶望上去。
“不准看!——”君城琰低吼一声,急忙想要捂着少女的双眼——可惜为时已晚。
“轰!——”商雪霁热血往脑门上一冲,整张脸烫沸腾似油锅爆炒红辣椒。
“这就是传说中的妖精打架?——”
少女喃喃的说道,上世到死都是女儿身,这一世总算见识到妓寨的奇门异术了,怪不得丽水河畔生意火爆,原来这般刺激,这么般削魂!
两人齐齐的躺在榻上,商雪霁身上的夕颜香不断骚扰君城琰。
商雪霁此刻声音都扭扭的,问身边的美男子,“祁王殿下,你会几种姿势?”
“放肆。”君城琰毛了,这孩子怎么这么直白,这问题是个女孩问的吗?
“听你口气你应该一种都还不会。”
商雪霁继续直杠杠的说,“你看左边第二排第三幅,那样是怎么做到的?”
君城琰:“你能不能别问了,我不知道。”
“我跟你说,我记忆力可好了,这些个图画,我看几遍以后就可以背着画下来,赶明儿回府,我画下来送你一套怎么样?”
“叫你闭嘴。”
“您别口是心非,嘴上说不要,身子其实不诚实对吗?有些事情其实我不给你点醒,您已经——”
君城琰(强调):“我知道,但凡是个正常男子都会这样。”
“嗯,壮观。”
君城琰:“……..”
君城琰无可奈何,只得放开了那只搂着她的手臂,扑鼻的夕颜香惹得他意乱,他挪了挪位置,离她远了一些,哎,惹火焚身,血液激流,连伤口都火辣辣的。
“你这小女子,说话怎么就那么没遮没拦。”
男子问出一直想问她的一个问题。
以前接触她,她不是这样的性格,一见到御明熙便是“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的小女儿姿态。
为何就在今天,不仅突然变成了拿砖头砸人的女汉子性格,还口无遮拦,直接主动。
“直接一点不好吗?去爱,去恨,去主动争取。”身旁的少女却是自我解嘲的笑了。
“人的一生很短暂,死就在一瞬间,不直接主动一点,会失去很多。”
两人直愣愣看着床顶,那些爱情功夫秘籍,着实让两人心魔缭乱。
其实商雪霁心里也是难受的,眼前那些禁忌内容着实刺激,身边还躺着一个只穿了一条裤衩的美男子,你说作为一个正常女子,哪里受得了。
于是她主动开口了。
“祁王殿下,小女有个不情之请。”商雪霁勇往直前来的陡。
“你想干什么?”君城琰似乎已经料到什么了,冷着声问。
“我能不能……..”商雪霁只觉得声音都有些轻颤。
“能不能……能不能……亲你一下?就一下。”她说出了自己的请求,伴随着一个舔嘴唇的动作。
“……”君城琰心里猛然一跳,有一种即将被抹干吃尽的感觉。
“嗯,算了,你别当真。”商雪霁可能觉得自己唐突了美男,也是大写的尴尬,“我只是情不自禁了。”
“允许。”却是万分意外,君城琰开口了,这浑身火烧火燎的,她还拼命撩拨自己,那就让她吻一下吧。
反正她不提出来,他也可能把持不住和她深入了解一下。
只觉得鸳鸯锦被一阵窸窸窣窣,商雪霁还真的翻身,慢慢地躬身,爬到了美男的上面。
到了这时,君城琰反而想笑,他即将被强行非礼,初吻不保了。
少女娇艳欲滴的樱桃唇,渐渐的凑近了君城琰,男子微醺着双眼,两人呼吸交织在一起……..
她慢慢凑近了他。
“砰砰砰!”,“啪啪啪!——”,“咚!咚!”
却在紧要关头,意外事件发生了!
“商雪霁!簜妇滚出来!”,“不要脸的猖伎,我知道你在里面!”
门外响起暴力的拍门声,不同的女孩子声音轮番在外面叫嚣着,听声音应该是御家的三个表妹。
“商雪霁!”这时候,一个男子声音也突兀响起,听出来是御明熙。
不好了!他怎么来了?
商雪霁大吃一惊,急忙坐起身。
想必是御家三姐妹报告了御明熙。
的确,那御家三姐妹一路尾随她去了锦凤楼,又从锦凤楼来到丽水河畔的妓寨,料想商雪霁此番’月夜婬奔’,自然一阵亢奋。
御大妹用白天从商家偷来的一锭银子,买通一个龟仔,打听到了商雪霁进了二楼的包间,大为惊喜,立即悄悄窜到楼上,扒到门上拨开一点窗户纸,果然看到了不堪入目的一幕——
——商雪霁匍匐在一个青年男子的中间,正在为那男子做不可描摹之事!(其实那是商雪霁正在埋头,为君城琰吸出毒素的一幕。)
御大妹又惊又骇,立即带着两个表妹小跑步去了福熙街不远的福熙酒楼——御明熙挥霍黄金的高级酒楼,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御明熙。
“啪!——”御明熙当即起身推翻了一整桌的酒菜,怒意横流外加酒酣耳热,不顾管事儿阻拦,杀到了丽水河畔。
“婬妇,看你往哪而逃!”最后,御明熙直接撞开了大门
“轰!——”两扇雕花排门被撞倒了,眼前的一幕直接让御明熙傻了眼。
一张暧昧的四柱红纱榻上,商雪霁衣衫完整地矗立当前,合欢榻中央,横卧着一个玉树临风,姿容绝殊的美男。
君城琰用锦被恰到好处的遮住了受伤的右手臂和大腿,但这样玉体横陈半遮掩,却是邪魅危险无比动人,每一寸肌肉都精悍有力,腰瘦腿长,令人血脉喷张。
墨色长发泼墨而下,一张姿容倾世的脸勾魂夺魄,诱惑与禁欲齐齐来袭,看得御家三个原本骂骂咧咧的表妹此刻是一眼不眨。
第20章 滑膛枪火力全开
御大妹直接吞了口水,浮想联翩:若是能和这样的男子共度一宿,死也值得了。
御明熙也看得惊心动魄,天底下还有比他更好看的男子?
怎么可能?就这男子是商雪霁的姘头?商雪霁拒婚,就是为了此人?
御明熙恼羞成怒的看向商雪霁,一股嫉恨油然而生。
商雪霁冷冷问道,“这里私人场所,你们闯进来干什么?”
“贱人,看你干的好事!看你是怎么给商家丢脸的。”
御明熙一挥袖子,恶狠狠指着少女,愤然怒道,“不知廉耻,甘为下贱,我问你,这是何地?你一个大户商甲之女,在这伎院干什么?”
御大妹也趁机帮腔,“就是!商家亏得还是大户人家,养出来的女子却是这般婬荡无耻,败坏门风,果然豪门出贱婊。”
“可笑。”商雪霁立即火力全开地怼回去,“御明熙,你拿了我家十万两黄金,与我家从此恩断义绝,你我形同陌路,你有什么资格管我的闲事?”
“我管你?我是为你好!”
御明熙高声叫道,“看你这样自甘堕落,人尽可夫,我为你感到羞耻。”
“呵……呵呵……”御明熙突然高声笑了起来,“看样子你我婚事作罢,对我来说是件好事啊。”
笑了半天,渣男双手叉腰,从刚才的愤怒,逐渐变成践踏,“商雪霁你堕落下贱,迟早浑身烂透,恶心蕩妇要是真入了我御家的门,才是我御明熙的耻辱。”
“碰!——”
枪声炸响。
猝不及防,震耳欲聋,极强极刺耳的冲击力,令商雪霁震耳欲聋,她急忙捂住耳朵,其他人也吓坏了。
房间内顿时充满了黑火药的味道,燧石擦出来的火光隐隐若现,不一会儿,血腥弥漫了上来。
“噗通!”御明熙愣是没吱声,一下子跪在了地上,捂着左腿大口喘气,然后慢慢抬眼,看向榻上的男子。
君城琰盘龙玉体依旧横卧于榻,一层无形的杀意和暴虐,蛰伏在完美的魁梧之躯上,整个人散发着修罗场才会有的屠戮血腥气息,男子桀骜的凤眸里,可怕黑洞弥漫着怒意,足以吞噬在场每一个人。
君城琰压抑着强大可怕的脾气,似黑火药无形硝烟蔓延,杀戮一触即发。
御明熙打了个寒颤,面对男子黑洞洞似刽子手的残酷凤眸,他腿上的伤口都不敢继续疼了。
商雪霁明白,是君城琰拿了床头的滑膛枪打伤了人,为她出气。
滑膛枪冲击力极大。
上一世她见识到君城琰玩儿连珠铳打丧尸,这一世也见识到男人玩儿滑膛枪,任何的近代热兵器在他手里都是得心应手,德穆第一火枪手名号不是盖的。
此刻,这一枪威力十足,遒劲和阴狠,似凶兽怒喷残暴戾气,燧石瞬间呼啸出弹匣,精确命中御明熙小腿。
“滚。”
男人开口了,低魅弦音平静之下怒意横流,浑身修罗杀气似刀刃淬了毒和血.。
如果不是现在时局不利于自己和太子,他真的很想直接用火枪,当场毙了这个寄住商家白吃白喝一年,拿了商家黄金,还满口翔臭的无耻之徒。
御家十几个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御明熙更是浑身冒冷汗,最后御家三姐妹抬着御明熙,一行人是老鼠乱窜,惊慌失措离开了包间。
走出丽水河畔,御家人扶着御明熙找了一处石墩坐下,御明熙左小腿不停流血,火硝石的腐蚀令伤口火辣辣痛。
“表哥,我们该怎么办”,御大妹心有不甘问道。
御明熙在君城琰跟前瘪三,人后倒是来了狠劲儿,。
他低声怒道,“给我找人来这里围观!里里外外包围这里,给我大肆宣扬商雪霁和野男人睡觉,我要让这个贱人身败名裂!”
御大妹心里一喜,立即带着两个妹妹出去了。
“喂喂喂!来人啊!商家二小姐商雪霁,未出阁便来妓院找男人,大家快来看啊!”御家三姐妹冲到了福熙街正街的十字路口,敲锣打鼓,铆足劲的扯开嗓门开始大声喊叫。
“商雪霁下贱淫荡无耻我们已经堵了前后门她逃不掉,大家速速围观!”
御家三表妹齐齐吆喝,指引,不一会儿便围满了夜不归宿的登徒子们,几百人挤在了丽水河畔妓寨门口,齐齐看向里面,黑压压人头攒动,一条街都快被压断了。
“是吗?海津大商户未出阁的大闺女在这和野男人睡觉?那可真是弥天丑闻啊!”
“唉,商户人家教出来了,能有什么好女儿。”
楼内,御二妹找来郎中,御明熙一边疗伤,一边冷眼看向越来越多的围观群众,冷笑道,“商雪霁,今晚我要让你身败名裂,让你们商家沦为笑话,永世不得在这海津城立足!”
“轰!——”
一声巨响,好戏上演了!御明熙一阵兴奋,单脚站立起来,伤口也不痛了。
妓寨内只听得几张桌椅板凳被砸的巨响,紧接着一个粗粝的妇人哭吼声震耳欲聋,有两人从里面打到堂厅内。
“好戏开演了!!你们好生看看,商家二小姐商雪霁伤风败俗的德行!”
门口,御大妹一阵兴奋,指着里面对外面人头攒动直叫。
众人齐齐望去,只见以一男一女中年人,以力拔山兮气盖世的力量厮打起来,花白头发的女人,抓着光溜溜的男人,又是扇耳光又是踢。
“御勇!你个丧尽天良的畜生,你居然一次招了十个红倌,你一口气大战十个女人,你他妈真是一头种猪!”
御家三姐妹齐齐愣了,看着张氏和御勇的相互撕扯。
石墩上,犹如五雷轰顶,御明熙当即凉透在原地,惊得下巴掉地上,万万没想到,他老爹今夜在此招妓?怎么会这样?
他老爹御勇什么时候跑来招妓了?而且一人大战十个红倌?怪不得刚在【福熙酒楼】酒过三巡没了人,原来上这儿给自己丢脸来了!
原来,这就是商雪霁另付锦凤楼老板娘的银两,拜托她帮忙做的事情。
今夜他要暗算的,正式御勇。
一则是要让御明熙当众出丑。
二则,是要声东击西,掩护儒林本源大学士转移。
“哈哈哈哈…….”此刻,数百群众围着御勇和张氏,集体群嘲。
第21章 完了,御明熙摊上大事啦(1)
看到爹娘当众撕扯,他爹还光猪一条,御明熙脸上一阵针刺的火辣辣疼痛,前所未有的丢脸,海津城百姓对他父母厮打的嗤笑声,络绎不绝。
“哇,这可真是大开眼界呀,一次睡十个红倌!老伙计你可真是勇武啊!”
那些御家三姐妹招呼到这里来的吃瓜群众和登徒子们,却是见到了御家人内部的丑陋好戏,各一个个兴高采烈的点评。
“御勇不是那个海津第一美男子御明熙的老爹吗?呵呵,经常出入商家,据说今天被商家扫地出门,居然第一件事便是招妓,这家人真是不要脸至极。”
“呵呵,御勇力拔山兮睡十人,他儿子想必也不赖哈哈哈……..哎,你们看,他儿子也在现场呢!”
众人指着御明熙开始嘲笑。
御明熙一张脸惨白,这二十四年从未如此丢人现眼,恨不得打个地洞钻了,有百姓一把揪住他笑问。
“御明熙,原来你大呼小叫,是让我们来围观你娘把你爹捉歼在床啊?”
御明熙晕头转向,群嘲滋味让他脸一阵红一阵白。
“御勇大爷威武哦哦哦!”,“你儿子五月进京赶考,考中了你父子俩一起庆祝,大战红倌二十人哈哈哈!”
御家三姐妹齐齐失语,原本坐等令商雪霁身败名裂的好戏,却不料等来的却是御明熙老爹一口气睡了十个伎生的特大丑闻。
这脸丢大了。
怎么会这样?御大妹拍了一下自己脑门,哎,还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御明熙万分丢脸,而这时,门口,商雪霁的倩影悄然出现,少女抄着手昂起下巴微笑,很满意自己一手导演的好戏。
“是你对不对?”御明熙恼羞成怒指向她,“是你搞的鬼!”
“别指来指去的。”商雪霁骂他,“快去劝架,不然等明儿京城都要给你们家贴墙报,到时候你的仙女霜儿可就知道喽!”
御明熙被她气得头顶冒烟。
张氏和御勇从丽水河畔打到了福熙西街,打得一条街鸡飞狗跳,御勇光猪一条果奔,一路又跑回福熙酒楼,张氏愤然直追,一大群百姓跟着追,大半夜热闹不已。
“爹!娘!你们停手!”。御明熙这才反应过来,忙拄着拐杖跟着追了出去。
三个表妹也跟着往福熙酒楼跑去了,因为御明熙受伤,他们走得慢,跑到中街眼见离福熙酒楼不远了,却是酒楼内一阵宾客骚乱,人们纷纷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大喊:“走水了!走水了!”
御明熙当头一棒,御家三姐妹看得清楚明白,福熙酒楼自一楼燃起了明火,黑烟滚滚,不到一会儿,木质酒楼便烧得火光冲天,黑夜都被点亮了。
整条街的人络绎不绝提着水前来灭火,人群骚乱中,御明熙远远看见自己老娘张氏,还在又哭又笑的撒泼骂街。
张氏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插着腰,坐在一根小凳子上,身子前倾扯着嗓门骂街,唾沫横飞战斗力惊人,声音响彻整条街。
“御勇你这种猪,老娘今天不烧死你,老娘不信张!你以为躲进酒楼万事大吉,老娘一把火烧了这酒楼!哈哈哈……..”
御明熙寒从脚下起,一瘸一拐冲上前,愤然嘶吼亲娘,“火是你放的?”
“是老娘放的怎样?你这个杂种猪的爹,老娘恨不得一把火烧死他………”
“啪!——”御明熙直接将就手中的拐杖,一棍子朝着亲娘张氏的头劈了上去。
张氏捂着头顶,被亲儿子打的眼冒金星。
“你知不知道你这一把火烧人家酒楼,要赔偿多少银两!”御明熙纯粹冲着张氏声嘶力竭的吼。
“你们知不知道你们这样招妓,厮打,放火,毁掉了我的清誉!我御明熙怎么会有你们这样上不得台面的父母!我以后拿什么脸见霜儿!”
御明熙情绪失控,御家三姐妹纷纷劝慰,御家亲戚们也纷纷赶来劝和,张氏吃了儿子一棍子,哀哀地站到御勇身边,夫妻俩一道耷拉着脑袋,不做声了。
“不就烧了一座酒楼吗!”张氏捂着额头,嘟囔着不服气,“你有十万两黄金,害怕赔不起一家酒楼,少说十家酒楼你都买得起,哼!”
这边,福熙酒楼的大火已近被扑灭,张氏的一把火,将海津第一酒楼烧了个光架子,酒楼老板也是带着打手们气急败坏赶来,不由分说朝着御家几十口人便是一阵拳打脚踢。
一时间满地哀嚎。
同时,海津城捕盗厅的衙差们也赶来了。
“就是他们一家烧了我的酒楼,官爷,您们可得为我做主啊!”酒楼老板叫苦不迭,朝着御明熙怒目圆瞪。
“我苦心经营的酒楼就这么没了!这事儿怎么个了断,要不到了衙门里说清楚,你们现在就拿出个赔偿!”
“且慢!”
御明熙黑着脸没吱声,倒是张氏趾高气扬,笑得狰狞,“呵呵呵,官爷,您可能还没打探清楚,我是谁!”
张氏比出大拇指指向自己,洋洋得意说道,“咱可是富贵滔天,富甲一方的御张氏,别说区区一家酒楼,便是这海津城,咱都是买得起的。”
此言一出,御家亲戚们也是跟着起哄,“对对对,别瞧不起我们远道而来,我们有的是钱,有的是黄金,家底儿亮出来保准吓死你们!”
酒楼老板哼了一声,半信半疑,张氏见老板不信,立即指示几个御家壮汉,“去,把后院的黄金搬出来,给他们瞧一瞧,什么是泼天富贵!”
不一会儿,御家壮汉们嘿咻嘿咻地抬来了一大箱黄金,张氏大脚一抬,打开盖子,一脚踩在箱沿上,顿时金光四射,引得整条街的人艳羡。
张氏颇为得意的挑出其中一根金条,直接扔到了酒店老板的脚边。
“看到没,吓到了吧,看你这样子,也没见到过黄金,这个先赏给你,至于接下来的赔偿,咱们再另算!”
御明熙冷眼看着不知天高地厚的亲娘,那种放大的耻辱感一直挥之不去。
妄自他自恃美貌将来必定成为名垂青史的人物,真的不知道自己这辈子怎么就投生在这样粗俗的女人肚子里了。
酒店老板疑惑地捡起地上的金条,翻来复去看了看。
却是瞬间眉头紧皱。
第22章 完了,御明熙摊上大事了(2)
老板一下子就瞧出了破绽。
“啪!——”酒楼老板直接将金条扔回给了张氏。
“你留着压棺材板吧,这是镀金的,里面是铅。”酒店老板冷冷说。
什……..么……..
张氏耳聋,没听清楚,迷茫眨眼,整个人还保持着一脚踏着金条的动作,却是浑身僵硬。
御勇一下子蹭起来,却是一阵天旋地转。
“不可能!!”御明熙大叫一声,总算慌了神,顾不得小腿疼痛,扔了拐杖直接扑向了那箱黄金,疯狂到手都在颤抖。
其他亲戚们也慌了神,御勇拿起一块黄金,用小刀刮了几下,金箔立即掉落,里面全是铅黑色。
“这…..怎么会这样!”御勇直接哭出了声,“一直有你三叔看守,不可能被掉包。”
“怎么会这样!天哪,黄金原来全是假的!”
御家三姐妹齐齐哭出了声,御家其他亲戚们也是叫苦不迭,原以为粘连着御明熙,少说一人分得几十两黄金大家都飞黄腾达,却不料黄金全是金箔裹铅,这下不劳而获富贵梦彻底鸡飞蛋打了,他们全都打回了原形。
“哎呀不要活了…….”御家全部几十口人齐齐呼天抢地。
“我给你跪下!”张氏终于苦不堪言,悔恨自己火烧酒楼的恶行,整个人噗通,直挺挺跪在了酒楼老板面前请罪。
“啊哟喂,老板你是好人。”张氏跪着作揖,左右扇自己耳光,“这次就算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这事儿怎么说呢?御明熙公子?”老板看向御明熙,也知道他是个吃软饭的,眼下根本半个铜板都拿不出。
只见御明熙两眼发红,瘫倒在地,不知所措,口中喃喃。
没了,他什么都没了……
从向商雪霁求婚失败开始,他所有的锦鲤运气,似乎都走了……..
他原本可以飞黄腾达,可以踩着商雪霁,一步步走向南暮霜的,可眼下,什么都没有了……
“是商雪霁!她一开始给我们的黄金就有问题,只怪我们没当场检验!”御勇颇有经验的朝着儿子嚼舌根。
“咱们就把这罪算到商家头上,一口咬定他们给我们假黄金,把酒楼失火的责任推到他们头上,就可脱身了。”
“呵,这位爷,您可真是大言不惭!”
不仅老板,在场的捕盗厅的参赞也听不下去了,冷眼看向他们,“咬准别人给的假黄金,有证据吗?为什么你们当场不验证?这中途发生这么多事,你家人口又杂,我看倒像是你们以假调换,还想讹诈商老夫人一家。”
酒楼老板怒道,“我先报备监营司,评估损失我这酒楼,初步估计损失在两万到三万银子,御家公子,你们要是赔偿不上,那就先在大牢里呆着,什么时候有钱,结了这公案,什么时候再出来吧。”
而这时候,一阵马匹噔噔蹬的响动,捕盗厅的更多的人马来了,将御家几十口刁民团团围住。
“来人,给我统统带走!”参事一声令下,官衙门长矛齐齐一挥,御家人再也没了嚣张,只得排好队,乖乖的被收押,从今晚开始,他们全部得在牢房里度过。
“走吧,御明熙公子。”参事朝着呆若木鸡的御明熙喝到,御明熙只得蹒跚起步,由自己的那个小厮搀扶着,一瘸一拐往海津城的监狱走去了。
一路上,他怎么也没想通。
从商家出户,一分钱没捞到,不到一夜,却是负债三万两白银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
有一点没错,是那贱人给了他假黄金。
是那贱人......
耳畔回响起,商雪霁对于自己是寄生虫的挖苦。
不,我才不是寄生虫,该死的商雪霁,将来我成为鲲鹏那一日,你可别哭着后悔错过我。
还有御姝。
御姝!这个妹妹居然背叛了自己,如果不是她把他心底对霜儿的爱恋告知商雪霁,那商雪霁也绝对不变心!
“御姝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路上,御明熙低声询问一向帮自己打探情报的小厮。
“姝小姐就快回来了。”小厮低声告知,“主子放心,你只管先进去,我这就联系姝小姐,让她尽快来救您。”
**************
话分两头,就在御家几十口家眷被收押伏法的时候。
商雪霁和君城琰也从锦凤楼成功脱身,前往了儒林大学士藏身的海边。
入夜,潮汐翻涌拍打着岩石,一轮弯月忽明忽现于浮云半掩中。
商家的船坞阜头很大,几艘远洋货船停泊于港口,已经挂起了起航帆,灯火通明的船坞,码头工人正在将一箱箱货物往一艘大船上装。
“就那艘商船,我们先去仓库接人。”少女和君城琰,走向码头旁边的一座仓库。
推开仓库门,翎卫荣凌,儒林大学士的那位会武功的姑娘,【应天卫】的将士都在,他们簇拥着大学士。
这位风雅高洁的俊美男子,躺在一席嵩蒿上,经过玉龙止血膏的药物疗效,伤势已然平稳。
“先生。”君城琰上前,蹲在大学士面前,心系大学士的伤势。
大学士睁眼,一双浓眉大眼认出了祁王,顿时炯炯明亮起来,“祁王殿下,恕臣无能,没法阻止南暮老贼乱国篡权,也无法帮助太子…….”
君城琰道,“现在我最担心的正是皇兄,他在宫里举步艰难,南暮光海的耳目遍及东宫,想把知财(情报)带入东宫非常困难。”
大学士叹息了一声,“当今圣上昏庸残暴已无可救药,不过还在野好有祁王您。不管怎样,您现在当务之急,不是举兵勤王,而是韬光养晦,暗中和太子拥兵,才能东山再起,保得德穆君家王朝,不被南暮一党乱臣贼子颠覆。”
老师的一番恳切言谈,君城琰自然铭记于心,养精蓄锐,蓄势待发,现在兵力羸弱,盲目联合太子举兵对抗南暮老贼,只能以卵击石。
“先生,您到了大真国,定要精心调养。”一旁的心腹姑娘柔声说,“您德高望重,大真国那边的儒生,也有颇多您和程朱理学的拥护者,时机成熟,祁王拥兵那日,必定少不了您的号令天下儒林,一呼百应的支持。”
第23章 秦棣,字隐峰(1)
儒林们手上是有兵力的,商雪霁知道,大学士作为儒林之首,所具备的号召和精神力量,不亚于历史上任何一位宗教尊者。
儒林大学士从怀中拿出一物,郑重交给了祁王殿下。
商雪霁看了一眼,仿佛是一本册子,封面上写着“存天理,灭人欲”六个大字。
那是宋代朱熹以及程朱理学的名言。
“密本。”君城琰微微吃惊,原来密本一直在大学士手里。
【密本】一出,天下儒林一呼百应,皆为可用,商雪霁立即脑海里闪回一些上一世的记忆片段。
上一世,君城琰联合太子,举兵对抗南暮光海一党,却是被南暮光海牵掣了四方八路的兵力,无人响应,太子很快处于劣势,而当祁王君城琰率部赶到时,大势已去,两人先后兵败,太子更是被南暮光海软禁,当时她曾听闻这样一个说法——
那就是:密本人间失传乃祁王和太子兵败的原因,若得密本,则号令全天下儒林,包括大真国的儒林,都会一呼百应支援太子,可惜上一世大学士被朝廷凌迟处死,密本不知所踪。
现在看来,这本号令天下的小册子密本一直被大学士保护着,前一世没能交给祁王和太子的遗憾,这一世总算弥补了。
商雪霁心里百转千回,这一世,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密本的出现,大大的帮助了君城琰。
“这个,臣就交给祁王殿下了,无论是您,还是太子,拥有密本,终将是打败南暮光海的制胜砝码之一。”
君城琰双手接过密本,郑重庄严朝着大学士作揖。
无意中一撇,商雪霁眼尖,却是看到了一个小细节——那就是那位姑娘,似乎不太高兴大学士把号令天下儒林的【密本】,交给祁王。
商雪霁轻笑,看得出来这个姑娘,对大学士不只存在忠心护主的心思,不过想想,这姑娘成天伴着一个人格魅力无与伦比,长得又俊美非凡的成熟风雅男性,不动心思也不能可能……..
“走吧,商船起航时间到了。”一旁,丫头莲幽提醒他们。
一路人马立即搀扶着大学士,大家匆匆前往了商家码头。
码头这个时候早已空空荡荡,按照商雪霁的安排,工人们都歇息去了,于是一行人有惊无险的上了货船。
午夜时分,商雪霁和君城琰正极目远眺远方的海景,几盏海上风引灯还算敞亮。
“怎么还不开船?”商雪霁有点担心,侧脸问莲幽丫鬟,“都过了出航时间了,你去问问。”
“问了。”莲幽答道,“说是前方有别国战船出没,商船必须避让半个时辰,不然恐有撞击后患。”
别国战船??
商雪霁和君城琰同时吃了一惊,君城琰拿起单筒海上望远镜,看向夜色下的远方海平面。
果然,不太稳定的其气候下,无数的别国舰船,呈一字长队,往远洋方向行驶,那些拥有五六层炮台的海上大型战舰,哪怕是黑影,都是霸气威武的,俨然一座座移动的海上城堡。
“哇,这是哪一国的战舰?”商雪霁第一次看到如此壮观大场面,有点惊魂未定。
“是西方夷人的战船。”君城琰告知商雪霁,“因为贸易引发的国家矛盾,西夷人此番要攻打大真国了。”
什么……
这番话,极大的震撼了众人。
“哼!以卵击石而已,大真国地大物博,百姓勇武,西夷长途跋涉,人数寥寥,是打不过兵强马壮的大真国,此役英夷必败!”
却是身后响起了大学士那个心腹姑娘的声音,听那声音便是不好相处的女子。
商雪霁看向月黑风高的海平面,波澜不惊之后,必然是腥风血雨。
“大真国必败。”她商雪霁回应。
她是经历了上一世的人,从十四岁到十七岁死,多活了三年自然知道,那一场贸易战争,大真国是怎么个完败的。
“你个小丫头懂什么!”那姑娘一听这话,带着轻蔑,立即出言驳斥。
“大真国乃天行正道,国理学之所在,大真国可有我儒林数百万儒生!你可知光是大真国境内的儒生,要是揭竿而起对抗西方夷子是什么样的结果?踩都要把他们踩死。你可知儒林秉承的是程朱理学,行的是正统儒学之道,小女子见识短长夷人志气,哼!”
那姑娘压根就没把商雪霁看在眼里,就是她怂恿大学士去大真国滇南省,这才有大学士交出密本的事情,而对于商雪霁在救大学士的过程中的巨大贡献,那姑娘选择熟视无睹。
“大真必败,哪怕再多的人也无济于事。”
商雪霁幽幽开口了,君城琰听得明白,“大真国输的是武器,是闭关锁国。”
大真是游牧民族后代,大真人信奉马背上得天下,骑兵乃国家军力的根本,也是他们的骄傲,但到了这个时代,远程热兵器却是克制骑兵的法宝。
大真人害怕民间锻造火器,于是完全否定并禁锢了热兵器的发展。
“可笑,你一个小女子懂什么…….”那姑娘还不服气。
“这位姑娘所言极是。”却是一声低沉魅音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肃穆,君城琰转头一看,是大学士在荣凌等人的搀扶下,走上了甲板。
姑娘立即跑过去搀扶着大学士,满是爱护道,“先生伤势严重,就不该出来吹夜风了。”
“大真此番必败。”大学士颇有忧患意识,看着海面道出了自己的深谋远虑。
“如果大真国败了,国力必定会由盛转衰,从此陷入疲惫的拉锯战,我德穆国是大真国南面的附属国,一直为大真国马首是瞻,若是西方夷人以坚船利炮攻陷大真,势必将来会殃及我德穆安危。”
君城琰微微点头,商雪霁同样认同本源大学士的话。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由北向南几十个藩属国都会遭殃。
当然,还会有常年不安分的瀛岛国,商雪霁想着,瀛岛倭寇,自壬未年以来,已经沉寂了十四年,受大真国败局影响,瀛岛国如果崛起,会不会卷土重来?
第24章 秦棣,字隐峰(2)
儒林大学士先天下之忧而忧,看向君城琰。
“看样子就连我也不能固守原有思想,否则你我都是被汰之人,更别说保家卫国。”
君城琰也看向儒林大学士,眸子里是可以燎原的星星之火。
两人都是顶天立地的刚毅男儿,所谓日落龙鳞万点金,哪怕再黑暗的永夜也难掩他们天神般的光源。
“小姐,要起航了。”莲幽丫头跑上来禀报,商雪霁这才回神,提示君城琰该下船了。
“一路保重,老师,后会有期。”君城琰朝着大学士抱拳,大学士捂了捂心口,也艰难告别君城琰,“殿下保重,等我伤势好了,定会回来,助您和太子一臂之力。”
几句话,说得铿锵有力。
儒林大学士突然朝着商雪霁礼貌拱手,礼贤下士。
“在下秦棣,字隐峰,谢过这位姑娘出手相救。”
秦棣,字隐峰。
哦,这便是大学士全名,商雪霁记住了。
“时间来不及,希望姑娘能伴在祁王身边,等在下回来,定会郑重致谢姑娘的救命之恩。”
“哎,使不得隐峰先生…….”见秦棣朝自己笑,商雪霁有点飘。
都堂一品的儒林本源大学士,那么尊崇的儒林领袖朝自己致谢,简直让她受宠若惊。
商雪霁眉花眼笑,双手平揖,立即激动的说,“您一定要好好养伤啊,我们等你回来。”
一番依依惜别之后,他们上了岸,君城琰望向已然挂帆起航的商船,百感交集,商船徐徐驶向远海,最后消失在了茫茫海上夜色中。
今天意外见识到了西方夷人的海上战舰,翎卫荣凌看到,忧患意识向来强烈的君城琰,似乎心事沉重。
却在这时候,船坞那边的一个管事儿的布衣老者,急匆匆朝着她这边跑来。
“典狱署和知州府的人来了!有搜查令,让我们开放所有的商船让他们检查,说是今夜京城走失了朝廷重犯,他们要全城搜查!”
一行人顿时如临大敌,看样子,南暮老贼的搜查急令,已经从京城传到了海津城了。
“这么横?好啊,随便让他们检查!”
商雪霁不慌不忙下令,复又朝管事儿老者问道,“带队的捕头是谁?好生塞点钱。”
“捕头倒不是事儿。”管事儿面露难色,如是作答,“是闵知州亲自来这里了,据说是京城南暮光海宰相亲自下令,说朝廷重犯极有可能就藏在海津城,下令知州府务必今夜亲自搜查捉拿。”
这…….
商雪霁微微吃了一惊。
闵知州如果亲自来,这事儿不知道能不能有惊无险度过?
好在秦棣大学士已经顺利从海上离开了。
除非他们发现端倪,立即以海警船追赶,或者以烟花弹为信号,通知其他沿海州城立即做海上拦截。
哎,今晚还真是一波三折。
不过兵来将挡,重生第一天,商雪霁已经天不怕地不怕了。
众人立即进入戒备,商雪霁看了一眼君城琰和荣凌他们,好在【应天卫】的人依旧穿着商家镖局的衣服,可以蒙混过去。
“噔噔蹬……..”接踵而至的脚步声,捕盗厅和知州府的一百来号人来到了商家码头,将这里为了个水泄不通,一个个举着火把,里里外外照个清楚。
捕头们的前呼后拥中,一个小八字胡的中年男人来到现场,仪表堂堂,戴乌纱帽,穿盘领右衽赤罗衣裳,胸前补子镶有从四品的云雁飞禽图,威风凛凛,便是闵知州。
“闵叔叔……”
重生半天不到,又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商雪霁如鲠在喉。
商家乃海津皇商大户,和闵知州家里向来熟络,姐姐商雪婳和闵知州的女儿,更是情同姐妹。
上一世两家人来往颇多,闵家有权,于是被御家兄妹俩惦记上了。
凭借商家的关系,凭借自身的美貌,学识,吃苦耐劳的好品行,御姝成功得到了闵夫人的青睐,这会儿御姝陪同去麋鹿山吃斋念佛泡温泉的,便是从四品的诰命夫人——闵夫人。
再后来,御姝成了闵夫人的干女儿,在闵家竭力边缘化知州的亲生女儿,后来在闵家的举荐之下进宫甄选太子妃成功,御家人鸡犬升天。
不过御姝却丝毫没有感恩闵知州一家的提拔,后来南暮一族党争白热化,宰相南暮光海想要拉拢闵知州为己用。
却是闵知州性格刚烈,誓死效忠君家王朝,不和奸佞贼人同流合污,结果可想而知。
权倾朝野的南暮光海,不久便以勾结瀛岛国倭寇的莫须有罪名,将闵知州陷害入狱,期间闵夫人不止一次苦苦哀求御姝,而那时已成为太子妃的御姝,却恩将仇报。
她假意答应下来,却是买了小偷,将伪造的倭寇私通书信,埋在了她所熟悉的闵家院子里。
于是闵知州第二年春季被问斩。
上一世,闵叔问斩当天,商雪霁还到行刑现场,哭着送别闵叔,闵夫人当场撞死在行刑台前。
闵知州的女儿,眼见父母惨死在自己面前,当场疯了,之后便不知所终。
那一幕记忆犹新,重生后再见闵知州,商雪霁眼底泛酸。
闵知州见到商雪霁深更半夜还在此游荡,颇为不悦。
“霁丫头个女儿家大半夜为何不就寝?深更半夜东游西荡,成何体统!”
“哎呀,闵叔,贤书姐姐十五岁及笄生日不是快到了吗?”
商雪霁调整思绪,忙笑着雀跃上前,笑嘻嘻,“今夜从暹罗之地新到了一批金漆佛母雕塑,和各色南洋宝石手串,我思量着给贤书姐姐选生日礼物,就忘了时辰,顺便也给你和婶婶选一尊文殊菩萨的金身佛像,嘻嘻嘻…….”
“哎,贤书书呆子一枚,没有打扮的嗜好你不是不知道。”
闵知州一听这话释怀了,眉头也展开了,“好了好了,你让开,叔叔就例行公事检查一下就走,哎,大半夜的宰相府的急令真是折腾人……”
“好吧,随便检查…….”商雪霁笑吟吟说道,却是眼睛陡然瞪大——
因为,她瞧见闵知州从怀中拿出两张通缉犯画像。
第25章 御姝(1)
商雪霁只看一眼便差点晕过去,这两张当然是秦棣和祁王君城琰的画像。
想必南暮光海想到此番劫狱的正是祁王一党,连夜印发了祁王的画像并快马加急的送至各州各道各郡县。
商雪霁浑身冒冷汗,直接看向一直默不作声,和码头长工们站在一起的君城琰,男人却是一点也看不出焦虑神色,俊逸眉眼间风平浪静。
怎么办?商雪霁脑子飞速运转,眼见闵知州拿着两张画像,走上前对着一众码头工人,开始在人堆里找人了,借着火光喝令包括君城琰在内的长工们,“你们都站过来!”
而这边,矗立在最后一排,君城琰则是早已在暗中,从袖管里准备好了燧发枪,眸色锐利似上了膛的弩箭,一旦闵知州靠近,身份败露,他不在乎一枪轰了这个朝廷命官,然后率部杀出一条血路。
荣凌和【应天卫】也做好了随时开杀的准备,此刻局势一触即发,万分危险。
“哎,这画的是谁我看看!”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闵知州正要上前盘查的时候,商雪霁冲上来,一把夺过闵知州手里的两张通缉画像就跑,闵知州大怒,反身开始追,商雪霁扔掉一张,已然跑到了另一端矮墙下。
“霁丫头,你给我还来!这事儿开不得玩笑!”闵知州气得不行,弯腰一边捡一边骂。
商雪霁跑了几步就被抓到了,闵知州很是生气的抢过第二张画像,仔细看了一下没被损坏,吹着胡子瞪了她一眼,这才回到继续原地,核对画像。
商雪霁矗立在远处,此刻心里七上八下的。
闵知州拿着君城琰的画像,开始一一查看,祁王殿下生得高大貌美,辨识度很高,闵知州很快就从一群朴素的长工中,找到了出类拔萃,端俊非凡的青年男子。
闵知州盯着君城琰,仔细打量着画像和真人。
一触即发的局面,众人屏息凝神,商雪霁直冒冷汗……
“嗯,不像。”闵知州喃喃自语,仔细瞧了半响,摇摇头。
君城琰和荣凌等人:“……”
不像?
刑部一众画师水平倒退了?还是南暮老贼传错了?
闵知州端着画像,横着眼皮无意一撇,又发现君城琰手臂上的伤,警惕问道,“怎么受伤了?”
商雪霁早已扑上来,笑嘻嘻解释。
“哎,刚运珐琅瓷毁了几个,伙计被瓷器碎片割伤了。”
闵知州继续核查其他人。
火光下,颇有疑惑的君城琰,从闵知州后方仔细瞧料,这才看清楚画像,哎……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原来商雪霁拿出自己补妆画眉的石黛,夺下画像便跑,趁闵知州捡起秦棣那张的当下,飞快在君城琰的画像上点了三颗痣,加粗了眉毛,画上一串胡子,黑眼圈,这下,画像便面目全非了。
哎,总算蒙混过关了,谁让君城琰长了张颠倒众生的夺目俊颜,不被人认出来都不容易。
一番核查,闵知州收回了两张画像,张罗着捕盗厅的捕头们归位。
“好了,这里没有朝廷钦犯,你们搜到什么没有?”
闵知州一边喝令收队,一边询问其他捕盗厅的捕头们。
“什么都没有!”捕头们都一一作答。
最后,闵知州朝惹事的商雪霁怒道,“好了好了,还不快回家,来人,把我的马儿给她,先把她给我送回商府!”
唉,一切如释重负,那她也可以顺畅回家了。
“谢谢闵叔!”商雪霁自知今晚计划成功,松了一口气,只得跟着闵知州往回走,最后,商雪霁不忘回头朝着君城琰眨了眨眼。
君城琰收到,心里一暖,也莫名被撩了一下。
还真的感谢这个小丫头了,整个晚上智慧计谋全在线,,简直跟以前比,可谓脱胎换骨啊。
今夜她帮了他太多的忙了,特别是画像那里急中生智,真的比男子还沉稳有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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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着!这里不能放过!还得继续查!!”
却在着已然什么都要结束的时刻,形势逆转而来!
有人横生枝节,使得原本行径的队伍立即停了下来。
“不能放过这里!”
商雪霁听得这女孩声音,血液一阵冰凉,浑身骨骼轻颤,前世的恨意铺天盖地来袭。
她及时的稳住自己,告诫自己不要慌。
反正迟早要和她打照面,没想到是今夜,而非她料想的明早。
前方的黑暗中,隐隐一个娉婷多姿的轮廓,带着几个丫鬟,朝着这方漾漾走来,渐渐的,她走到了火光照映的范围内,二八姝丽,姿容艳绝,举手投资大家闺秀模样。
但她知道,她是何等蛇蝎心肠,满肚子都是毒计。
火光照耀了少女的模样,今夜,御姝穿着价值不菲的烟蓝色绸缎孺袄,金线刺绣襦裙,套着件嫩黄色金线绣凤尾竹的褙子,头戴金步摇,手腕上是一对沉重金手镯。
金手镯,金步摇,金线裙子……这全身上下是她昨天送给御姝的。
老天爷呀,你咋不让我昨天重生呢?你不知道这些有多贵重。
商雪霁心都在滴血。
御姝眉眼极其精致小巧,温柔婉转和娇俏可爱随时自然转换,任谁见到都会对她产生喜爱怜惜之情。
那双美到极致的玲珑眼一闪一闪仿佛会说话,隐匿的精明算计之光谁也看不透,浅浅一笑却是人畜无害的清澈。
“御姝妹妹,从麋鹿山回来了?”商雪霁假意笑问,得来的却是御姝的傲然和愤怒,“少在哪儿假惺惺,你害惨了我哥我爹妈我全家,这会儿还有脸招呼我!”
“呵。”商雪霁听闻这话耸耸肩,看来连夜赶回来不是没道理,看来她拿假黄金蒙蔽御明熙,包下十个伎生算计御勇,她都知道了。
半夜来搅事,想必是为了御家全家,来向她暴报复的,没关系,撕破脸就撕破脸呗。
“闵叔叔!”御姝朝着闵知州扑通跪下,说的万分凌然,“先前我带着几个丫鬟,小心检查了一下商家码头库房,发现了不少的血迹,看来是有人在哪里疗伤,商家窝藏朝廷钦犯人,此事不可不查!”
御姝说着,看向商雪霁,恰如其分引得闵知州和捕盗厅的人,也看向了她。
第26章 御姝(2)
商雪霁看着满身穿金戴银的御姝,眸色一闪而过,一道算计立即在心中形成。
“御姝你在栽赃我吗?”
商雪霁双手一摊笑了笑。
“你要栽赃我,就请你先把我送给你的金首饰还给我,你带着我的金镯子告我,你觉得合适吗?”
“拿去!稀罕你家的破东西!”御姝的脸顿时针扎了一样红,下一刻立即退一下一双金镯子,扔向商雪霁。
见目的达到,商雪霁立即转头对闵知州说。
“闵叔叔明鉴,全城都知道今晚我和御家已反目成仇,御姝您也瞧见了,在我家白吃白住那么久,今天说翻脸就不认人,一有向朝廷表功的机会,立马就跟我划清界限,这样的干女儿,您真的要认吗?”
“你…….”
御姝大惊失色,明白自己被商雪霁将了一军。
眼见闵知州皱了皱眉头,御姝慌了,急忙说道,“求闵叔叔明鉴,休要被商雪霁混淆视听,事关重大危急您的仕途,夜深人静谁会在库房里疗伤,那一定是反贼。”
夜深人静疗伤的…….闵知州一听这话立即陷入沉思,说的也对。
事关家族安危,他可不敢拿夫人和贤书开玩笑。
见说动了闵知州,御姝趁机趁热打铁,“不管如何,先把商雪霁监禁起来拷问,然后搜查整个码头,闵叔叔,南暮宰相连夜下发的捉拿文书,宁可错杀万人,不可放过一个啊!”
几个捕盗厅的捕头们立即围上来。
“重新收查!”
闵知州做出了决定。
码头被围上了,一旦搜查出更多的血迹,顺路查到船坞码头,找到秦棣大学士的蛛丝马迹,那就意味着全盘失败了。
商家商船到达大真国滇南之地起码也要明早,如果沿海各郡县收到烽烟预警,出动海警水师加以拦截,是可以做到的。
而且这样一来,保不了祁王殿下,还会连累奶奶,连累商家所有人!
商雪霁看向御姝,恰好御姝也用无比复杂的眸色看向她,火光中,两个同龄女孩相互对视,彼此眸色都是对方看不懂的算计,不过此刻御姝俨然胜利在望的姿态。
商雪霁,你斗不过我的,我御姝从小便在最为穷困卑劣的环境下长大的,从五六岁开始,被我打趴下的同龄人太多了,我御姝可不是你这样的废柴千金能够斗得过的。
但确定御姝意外了。
商雪霁的眸色的波澜不惊,而且那隐隐透亮的眸子,也毫无顾忌的向她透着一些笑意,似乎在说。
你想太多了,我留了后手的。
果然。
“砰砰砰!——”,“砰砰!——”
反转来了。
却是猝不及防的枪声自远方响起,在黑夜里尤为刺耳突兀。
意外发生了!
码头后面的大片森林里,发生了乱枪混战的枪击声,夜色下,森林里火光一阵一阵,叫嚣声不断。
“怎么回事?”御姝和闵知州都震惊而意外,所有人齐齐看向远处夜色下黝黑的森林。
只有少女处变不惊。
“报告!——”一个捕头风风火火赶过来,跪下禀报闵知州,“商家的后山猎户们遇上了乱党逆贼的袭击,猎户们人手火力不够,请求知州府和捕盗厅的支援!”
“什么?乱党在树林里!”闵知州一听这话又惊又喜,立即整装待发,“戒备!前往树林擒拿乱党逆贼!”
“万万不可!”御姝哪里会料到会有这等反转,也知道鸣枪的是商家的猎户们,急忙上前阻止,“乱党就在码头这里!闵叔叔不可中了商家的调虎离山之际!”
“好了姝儿,你和雪霁一同回家。”
闵知州一边摸出自己的火绳枪,兴冲冲往里面倒黑火药,一边不耐烦的对御姝说话,“这些事不是你一个女儿家该管的,回去回去。”
“不行不行,闵叔!”御姝扯住闵知州的袖子连摇,说的气急败坏大喊大叫,“姝儿敢打赌!朝廷逆贼就在码头,他们走的商家的海运路线,密林里一定是商雪霁他们的人在声东击西!”
“哗哒!——”火绳枪和火药袋,被她摇得掉在了地上,黑火药撒了一地,闵知州脸色顿时黑了。
“放肆!!!”一怒之下,闵知州愤然甩开御姝的袖子,冲着御姝一顿痛骂,“你到底是何居心?你哥哥和雪霁的婚事黄了不是你恩将仇报的理由!你娘火烧酒楼咎由自取不是你栽赃嫁祸的理由!商老夫人一家对你这么好!小小年纪吃一家卖一家居心何在!”
御姝当即愣在了原地,被骂的狗血淋头,怔怔不知所措。
闵知州骂完,率部风卷残云的朝着森林冲过去了,知州府和捕盗厅的人一股脑的跑了个精光,只留下被骂了一顿,浑身凉透心站在原地的御姝。
远处枪声依旧,御姝却是整个人如坠冰窖,不明白怎么了,闵叔叔不是一直喜欢她吗,怎么会对她说出如此疾言厉色的一番话?
真相明明就在眼前,可闵叔叔怎么就不信她呢?
“闵叔叔还真是明察秋毫,看穿了你的本质,刚才那番话,说得太对了。”却是商雪霁走到她身后,拍着巴掌说得幸灾乐祸。
“贱人!你不觉得你今天的所作所为很是卑鄙吗?”御姝愤然转身,一双不算大却精致风情的玲珑眼,朝着商雪霁迸射出刻毒的怨恨。
“我哥哥那么爱你,你却那样打他,还拿假黄金欺骗他将他算计出商家!”御姝说得怨毒,“还有我爹,无怨无故被人算计到妓院,恐怕也是拜你所赐!商雪霁,你还真是令我刮目相看!”
御姝说着,一步步走到了商雪霁面前。
两个美丽女子相互对视,充满前所未有的敌意,特别是商雪霁,眼底泛起血红,如果律法允许,她真想拿把刀直接捅死御姝了却上一世的血仇。
前世御姝对她做的种种,她历历在目。
是御姝设计了御勇意图强奸她,却被反诬告为她勾引公公,莲幽四处为她奔波,拿出钱为她请状师,却在不久后被人在郊区的一口深井中发现,莲幽被发现的时候一条裤子都没穿,所遭遇的难以启齿,死状甚惨,也拜御姝这个毒妇所赐。
商雪霁明白,重生的第一天,恶斗已然开始,将来她和御姝的斗法,还多着呢。
“你今晚大张旗鼓将我们御家赶出了商家,不外乎便是谋划帮助乱党,自京城劫狱,利用商家码头送乱党离开德穆,你以为我不知道?”
御姝说话声越来越低,却是眼珠子死死瞪着商雪霁,意图在她的眼里发现杯戳穿的慌乱。
“喂,话可不要乱说!”商雪霁婉转一笑,“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和乱党在一起了?这种事儿可不能随便脑补知道吗?你哥哥你全家还在大牢里,你不去想办法筹钱救她们,死活和我耗着有什么用?”
商雪霁一顿尖酸刻薄的嘲讽,令御姝的瓜子脸一阵青一阵白。
“想要抓住朝廷钦犯立个大功?这样就能帮你全家脱离牢狱之灾?然后还趁机报复我,御姝,你那点花花肠子我还是知道的。”
御姝铁青着脸,被说穿自己的计谋,她心里也是微微有些慌乱。
这丫头,怎么和一天之前大不相同了?
第27章 猎人岳巍和震阳大君
“御家全家还在牢里呢,如果今夜不将他们成功救出来,明早你娘火烧福熙酒楼,你爹一晚上睡十个伎生的丑闻将会闹得满城风雨,不仅闵夫人会知道,恐怕天启城南暮家也会耳闻。”
商雪霁逼近了,一字一句问她。
“你说,你的心上人,宰相南暮光海的二儿子,又会怎么看你?要是我,我可觉得丢人现眼。”
心上人……
南暮宰相的二儿子!
御姝慌乱,如遭雷击,心口起伏,显然再度被她戳中了心事。
这贱人怎么会知道?那可是她哥哥都不知道的小女儿心事?
见鬼了!
天哪,怎么会这样?昨儿她陪闵夫人去麋鹿山,白痴商雪霁还亲热和她送别,白给她一套金首饰,一千两银票,助她打点诸位贵妇人。
这贱人怎么一天不见,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
原本她哥入赘商家,她认亲闵家当干女儿,这两件改变各自人生命运的事情,是齐头并进的,怎么好像现在…….所有好事都被商雪霁搅黄了?!
万万不可!她御姝即将被闵知州夫妇认干女儿,万万不可黄!不要!
只有具备士族身份,才可彻底摆脱贱民,才能引起南暮二公子的注意…….
“噗嗤!——”商雪霁忍不住笑着捂住嘴。
她当然知道御姝喜欢南暮海的二儿子,因为上一世做了太子妃的御姝,和人私通,怀上的孩子正是南暮家二公子的。
御姝给君家王朝扣了天大的绿帽子,而宰相南暮光海则顺理成章的暗度成仓,将南暮氏族的骨血,扶上了皇位,完成谋朝篡位。
此刻,御姝早已是浑身发颤,牙齿咯咯作响,和哥哥一样,御姝是极其自卑和厌恶自己的贱民出身的,也看不起自己的亲爹娘,却又时常以寒门子女身贫志不贫的硬气,来装裱自己的尊严。
“商雪霁,你给我记着,这事儿没完!”御姝咬牙切齿,悄然凑近商雪霁,说得字字锥心,“别让我逮着你和乱党反贼勾结谋反的罪证!否则的话,我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让商家就此覆灭!”
“也别让我发现你再打商家的主意。”商雪霁同样以尖锐如碎玻璃渣的话语,向御姝刺了过去。
“只要你再敢对我和我的亲人动一丝一毫的歪脑筋,我会一口一口咬死你,就像传说中的丧尸咬人一样!”
她见过丧尸,丧尸有多腐臭,咬人的样子多可怖,数量有多少,她比谁都清楚。
御姝的脖子莫名疼了一下,商雪霁的话就跟活死人喉咙发出来的声音一样,吓人得很。
“走着瞧!”御姝不想跟她墨迹,提着金线马面裙往外走。
“喂,想必你还没去牢里看你哥和你爹娘对吧。”事到如今,商雪霁还不忘在她伤口上撒盐。
“去看看你哥哥,好生安慰,然后劝他别不切实际想南暮霜了,找个和他对等地位的寒门女子结婚,你也一样,贩夫走卒其实更适合你,毕竟乌鸦配麻雀才是正理!”
刺耳的羞辱,把御姝被气得七窍生烟,却是压根没有回头,只得连夜赶往了衙门监狱,眼下当务之急是要全力从牢里捞出爹娘和哥哥,然后想办法先送走恶心亲戚们,可不能让家里丑闻,毁掉下个月,她被知州府闵夫人,认作干女儿的好事儿。
商雪霁看着她有些狼狈的背影,唇角牵出一抹冷嘲。
“御姝,你哥入赘商家彻底黄了,你想认进知州府,当闵家干女儿的事情,放心,我也会给你搅黄的。”
而这一边,码头的工人们已然四散回工舍,只有君城琰和【应天卫】还在现场。
“刚才是怎么一回事?”荣凌百思不得其解,“森林里怎么就有了枪声?那真是天降神兵啊,如果不是那里的枪声,今晚我们都脱不开身呢。”
“你们问她。”少女拍了拍自己的贴身丫头莲幽的肩膀。
莲幽丫头笑了,给众人道出了实情。
“是咱们森林里的猎户哥哥们,是他们放的空枪吸引了闵知州的人。”
莲幽告知在座各位,小姐料事如神,刚才瞧见知州府,捕盗厅的人全部出动来到码头,暗中派她去往了码头后面的森林找猎户们,告知猎户领队岳巍大哥,岳巍二话不说,立即抄家伙带着人去到林子边缘。
岳巍站在山顶,看到下方码头的对峙情况,带着猎户们齐齐放枪,制造被乱党围攻的假象,有惊无险的骗过了闵知州。
“岳巍是谁?”君城琰冷不防开口问道。
我家一个枪法一流的猎户,名叫岳巍。”商雪霁自豪说道,“他在我家已经十年了,和你一般大,平日里教我几招拳脚防身,接下来,我可能会向他请教火枪怎么使用呢。”
“向他请教?”君城琰冷着脸,“他枪法很好吗?”
“很好啊,人也好,长得也好。”莲幽丫鬟一下子拉开了话匣子。
“他会训虎,海津到京城之间几座山岭间,镇山老虎都听他指挥呢。”
“骗谁呢?”荣凌和应天卫的人显然不相信。
“真的,岳巍大哥和震阳大君,也就是那只老虎,可有默契了!”
老虎震阳大君……岳巍……
身旁的男人没说话了,表情怪怪的。
一行人走出商家码头,君城琰单独护送商雪霁回商府,后街此刻却空无一人,石板路凹凸不平,两侧商铺的排门紧闭。
今夜月亮又大又白,铺洒落一地月光,似人间落满银霜。
两人并肩漫步走的很慢。
“那个御明熙是妹妹,你不是和她最要好吗?怎么也翻脸了?”
“也因为我的那个梦。”肩并肩行走之际,商雪霁告诉他,“梦里,她害人不浅。害死了闵叔叔一家人,害得我的丫头莲幽被人糟蹋致死,皇帝驾崩,她为南暮老贼打开宫门,使得贼子们乱箭射死太子,因为,在我那个梦里,她成为太子妃。”
君城琰有所警觉。
从今晚表现来看,那御家女子确实是狡诈算计,如果不是猎户岳巍意外相助,恐怕今晚少不了你死我活的打斗。
“那在梦里,她对你又做过什么歹事?”
“很多。”
商雪霁陡然话音沉重许多,道出一件更为可怕的上世记忆。
“她哄骗我裹脚,害我十七岁被掰断了脚骨,终生残疾。”
第28章 好一口炫技的绝活儿!
前世,御明熙娶了她,却为了南暮霜守身如玉,当获悉南暮霜存在的时候,商雪霁痛苦万分,奶奶死后时常被御明熙家暴,商雪霁万念俱灰,逐渐流露出欲带着程璧君,莲幽和剩余家产离开御家,自立门户的念头。
没有不透风的墙,商雪霁想逃的想法被御家人获悉,御明熙当时惊恐万分,觉得自己有些控制不住她了。
而那时候,御姝恰如其分为哥哥献上了毒计。
已经高居太子妃位置的御姝,某一日省亲回御家,假惺惺以一番女子无才便是德,外加封建礼数对女子裹脚缠足守良节烈的赞颂,骗商雪霁说御明熙喜欢小脚妇人,你裹了脚,哥哥自然就会喜欢你。
于是天真的商雪霁,真的同意了缠足。
还记得那日,来了两个力气大无穷的黑衣妇人,“咔嚓咔嚓!”硬生生的掰断了她的脚掌,那种痛她两辈子都难忘,那时候她都十七岁了啊,后来她才知道,御姝诱骗她裹脚的时候,暗地里指示两妇人抽断她的脚筋。
于是活生生被掰断脚掌的她,同时也被断了脚筋脚脉的运行之气,至此之后她与废人无异,终日缠脚布,难以愈合的伤口和血块化脓,令她举步艰难。
御姝成功的让商雪霁断足,至此她再无离开的机会,直立起来都很困难,而最令她痛苦的,却是御明熙对她裹足的嘲讽,整天以“瘸子”,“残废”出言讥讽,言语暴力凌辱下,她才恍然大悟,这是御姝对她的残害。
而张氏也有了新花样,每每当她经过,便伸脚绊她。
“残忍,天下竟会有如此歹毒的女人。”君城琰心口堵得难受,万万想不到。
亦或是商雪霁的梦,也如此悲惨残忍,极大震撼的男子,牵扯心脏陡然痛得厉害。
只是一个梦而已啊,为什么他会痛?
“可别小看了这些蠹虫。”商雪霁告知君城琰,“他们寄生能力一流,很难赶走,他们拼命吸食人血,人却浑然不知,它们繁殖又特别强,当你发现的时候往往为时已晚,这些蠹虫早已蜕变成更为恶毒的成虫,掀起灾祸,后患无穷。”
君城琰点头默认。
南暮光海那个老贼,起初不也是由一粒小蠹虫,通过在德穆君家王朝不断寄生繁殖,一步步蜕变而来的吗?
“所以,梦外,你是不是要阻止她成为太子妃?”如果那歹毒的御姝上去了,那势必帮着南暮一党为虎作伥。
君城琰有些重视商雪霁的梦境了。
虽然他觉得很难以置信,但事实摆在眼前,她在梦里便已经知道今夜的劫狱,知晓京城西楼被南暮老贼和【德穆第一剑】重兵把守。
并且她知晓密道的存在,与其说是她的梦,还不如说是她的神算。
“是的,接下来,我无论如何都要破坏她,认闵夫人为干娘的计划,她的认亲宴就在下月,没多少时日了。”
“有需要我帮忙的吗?”君城琰问,她想要助她一臂之力。
“不用了,这种女子家撕破脸戏码,哪里需要你。”商雪霁笑了笑,祁王乃龙骨凤髓的战士,怎可以帮婆娘家打架撕扯。
他的重点可是弄垮南暮家,恢复君家王朝元气,以及避免三年后尸瘟爆发。
尸瘟……
重生第一天,她也只是暂时提了一下尸瘟,但谁也不信她,得找个时间慢慢道来,让祁王相信丧尸是真的存在。
“你接下来只管养精蓄锐,没事儿带领你的旧部练习火器火枪,还有联络各路义军,儒林,京城的几位王爷,为接下来对抗南暮老贼做准备。”
却是商雪霁的一句话,一下触动了君城琰的心事。
“那个森林里的猎户,叫岳巍的,据说火枪枪法很好?还会训虎?”君城琰冷声冷气问道,“跟你家什么关系?”
“对啊,今晚他帮了你,你是不是找个时日也该去感谢一下人家?”商雪霁抬眼望了望今晚的圆月,“他们都很厉害,接下来对你有帮助的!”
“那你尽快接洽他们,我也想会会那猎人岳巍。”
一路上两人说了很多话,不知不觉走到了后街尽头,过了一条青石板路铺成的窄街,就到商府的后花园的侧门了,那里莲幽丫头早已嘱咐夜间看门守卫,为她留了门。
宁静的午夜,远处隐隐传来打更的铜锣声:“天干户燥,小心火烛。”
“您歇息吧,祁王。”商雪霁有些依依不舍,“我会尽快联系岳巍哥哥,到时候我来造办厂找你。”
她说完就往前走了,不料却被男子一把握住了细腰,然后便是一个势大力沉,君城琰将她推在了后巷的墙上。
商雪霁惊如小鹿,心脏跳得砰砰作响。
抬眼之际,刚好触碰君城琰冷毅的目光,眸心似黑铁逐渐升温,隐隐发红的炙热滚烫。
男子灼热的呼吸轻轻喷在她脸上,他逐渐俯近了她,依旧是单只手按着她的肩膀,将她禁锢在墙上不能动弹。
商雪霁个儿娇小,此刻满眼都是男子的薄唇,那唇菲薄而完美,挽唇之际邪魅凝固于嘴角,如若亲一下肯定滋味美妙。
一下子联想到傍晚吃饭的时候,应天卫的人说他有绝世舌技,可以在嘴里捋直细钢丝并解锁的。
莫不是他要吻自己?
商雪霁好激动,浮想联翩,羞赧低头,复又偷偷瞄了一眼君城琰。
月色下的男子容颜俊美夺魄,鼻梁的弧度很美,狭长凤眸蕴着鹰击长空的孤绝,眉眼旖旎深艳风流,却是如石佛一般冷峻深沉,猜不透他的内心情感。
商雪霁微微失望,这祁王素有石佛之称,还真没情趣……
“你的发饰丝带呢?”男人低音响起,商雪霁猝不及防。
“嗯?”
“你不是想看我系还原梅花结吗?”君城琰一只手枕在墙上,靠近她很多,呼吸喷在她额头上,声音玩味很多,那磁性的低音游弋在夜色里似诱惑之蛇。
男子说着,已然抓住了她的右手——那水红丝带就缠在她的手腕上的。
然后。
他的薄唇凑到了她的手腕上,微微呼吸的热气她都能感受得到。
然后商雪霁瞳孔微颤,因为——
君城琰极致诱惑的微微张开口,她能隐隐看到他微微潮湿的舌,凑近她的手腕。
啃噬之间,腕上水红色缎带被男人轻轻咬松,在商雪霁晕头转向的注视下,君城琰叼着水红缎带,舌头一勾在嘴里,搅动,再拿出来的时候,一根丝带果然变成了梅花结。
!!
商雪霁两眼发直,好一口炫技的绝活儿。
第29章 御姝被暴打
商雪霁咽了一口口水,这厮技术果然了得,太灵巧了,系梅花结太大材小用了,如果用到别的地方,那简直直接成神仙了。
商雪霁想入非非了。
“在想什么呢?”
显然,君城琰从她醉醺醺的表情上,洞悉了她的下流想法。
“你要的梅花结。”男人梅花结还给她,另一只手依旧按着她的肩膀,凑到她耳畔,挑逗的问道,“我的表演还满意吗?”
触感柔软,温柔的力道贴合她的耳朵,细微的酥麻传感逐渐遍布全身。
“我……我不想要梅花结……我想要祥云结……你能不能咬一个出来……”少女说得上气不接下气。
祥云结?!咬一个出来?
君城琰哭笑不得,这女娃还真是厚颜无耻。
“逗我呢。”男人没好气,放开了她的肩膀。
商雪霁心里苦的一比,哎,还想看,没看够怎么办?
还没等她回神,男子突然一把将她来了个拦腰抱起来,一步步走向商府后花园的侧门。
“回家好好睡一觉。”男人深吸一口气,留住一缕夕颜香入梦。
“嗯,你也好生休息。”
侧门外,他放下她,等守卫开了门,目送她走进后花园,君城琰才放心,转身往回走,雪色月光撒在男人身上像镀了一层银色,朦胧而圣洁。
君城琰消失在了夜色里。
**************
翌日,海津城的街头巷尾传遍了一个消息。
京城发生重大劫狱案,儒林大学士秦棣,被疑似祁王君城琰的人马救走,宰相府气急败坏,宰相南暮光海连夜发布通缉令捉拿。
然后海津城四座城楼的公告板上,均贴有祁王,秦棣的画像。
只不过祁王的那张画像,甚是别扭,画上的人眉毛黑粗,黑眼圈,左边脸上有三颗痣,留的有山羊胡子。
闵知州哪里知道画像已被商雪霁改了个面目全非,将就着连夜印刷了几张,挂在北城楼嫌疑人告示栏上。
“哎哟,这祁王长得还真丑。”围观百姓们纷纷笑道,“倒是识别挺容易的。”
“捕盗厅昨晚可忙坏了。为抓捕乱党忙了人仰马翻,又要为御明熙一家人纵火的丑闻,忙得焦头烂额。”
“哎,那事儿最新消息如何?”街头巷尾,茶馆商铺,人们无一不在谈论御家人的丑态,“御明熙老爹真的一口气睡了十个伎生?那么厉害?”
“对啊,所以那御张氏,才会一怒之下烧了人家福熙酒楼,全家被关进大牢。”
“活该,还以为商老太要罩着他们,这下好了,福熙酒楼老板死活要三万雪花银的赔偿金,御家人哪里拿得出来,恐怕御明熙要牢底坐穿,这辈子就在大牢里度过了。”
海津城典狱署,大清早的,狱卒便在关着御家人口的集体牢房前喊人。
“有人来看你了,御明熙。”
“咣当当…….”铁链一开,一个身穿烟蓝色金线绣花裙,满头珠翠的少女便垮了进来。
说时迟那时快,脚上还缠着纱布的御明熙,一见到此女走进牢房,当即扑了上去,朝着自己的亲妹妹御姝,便是一大耳刮子抽上去。
“啪!——”沉重响亮的耳光,打得御姝眼冒金星。
“哥…….”御姝牙血都被哥哥打出来了,还没回过神来,紧接着,御明熙又是一顿劈头盖脸的拳打脚踢,打得御姝摸不着北。
御明熙抓着御姝长发就往墙上撞,御勇张氏杀猪似的叫起来。
御家亲戚全部死啾啾的看笑话,亲戚嘛,本来就是愿人穷恨人富的,御明熙没入赘富人家打妹妹撒气,他们管不着。
“住手,住手啊明熙,她是姝儿啊,你打你亲妹妹干什么?”张氏嚎啕大哭,御明熙昨晚在牢里才打过她和御勇,现在又暴打姝儿。
“明熙,你给我冷静一点,你腿上的伤还没好你别乱用力。”御勇一把从背后抱住儿子,才分开御明熙,张氏连忙扶起御姝。
被哥哥家暴,御姝披头散发,珠翠掉了一地,旁边,御大妹连忙捡了一根珍珠蝴蝶步摇金簪,藏了起来。
“是你这贱婢!”长发凌乱的御明熙,朝着妹妹失控嘶吼,“是你告诉商雪霁关于霜儿的事情的,是你当了商雪霁的细作出卖我,才使得我入赘商家的希望泡汤!御姝,你个狼心狗肺的贱婢,你毁了你哥哥的前途对你有什么好处?你以为我的事黄了,你还能安安稳稳认进知州府,当闵夫人的干女儿?你信不信我也毁了你的好事儿,大不了我们鱼死网破。”
御明熙说着,还不忘用没受伤的那只脚,抬脚揣向御姝。
“啊!——”御姝被踹到了肚子,痛的蜷缩在地。
“我没有!——”御姝冤枉至极,瘫在地上哭得泪流满面,“我怎么可能告诉商雪霁那白痴关于霜儿小姐的事情,我绝对没有!”
“不是你还有谁?”张氏苦不堪言扶着御姝,皱纹横生的脸上写满愁容,“商雪霁连明熙和霜小姐小时候玩骑马,你哥写给霜小姐的情书她都背的出来,那事儿可只有你知道的。”
“啥?!”御姝懵。
御明熙满眼怨毒的看向妹妹,御姝整个人懵在大牢的草席上,自己也不清楚状况出在哪儿。
商雪霁怎么可能知道这些?
但绝对不是她告密的啊!
一想到商雪霁昨儿提及她暗恋南暮海的二儿子,御姝也是后背一凉。
“现在该怎么办啊,女儿!”御勇实在挨不住了,向女儿求救,“眼下你哥哥受伤,必须先将你哥哥救出去才行,不然伤口感染,你哥哥以后就成跛子了。”
第30章 白痴
张氏也吞了口口水艰难开口,“对啊,女儿啊,还有那福熙酒楼,你看那三万两银子,要不你找闵知州夫人给我们垫上,以后老娘有钱了再慢慢还……..”
御姝听闻此话怒不可遏,朝着他娘尖锐大吼,“老不中用!谁让你烧了人家酒楼,你就是个祸害!专祸害你的儿女!我有什么脸找闵姨要钱?死老太婆!”
“你这小浪蹄子还敢骂我!我是你亲娘!”张氏骂道,“老娘后半辈子还靠你养老享福……”
御姝回骂张氏,“你从小连条裤子都舍不得为我缝,连个苹果都只给哥哥吃,我饿得田里扒草皮吃你不管,养老享福就想到我了?!”
“好了,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御明熙没好气高叫一声,一家人立即闭了嘴。
“御姝,真不是你说的?”御明熙再次尖锐看向妹妹,御姝怕他哥,指天盟誓,“哥,我绝对没有,一定是商雪霁那贱人从别的地方得到的消息,然后一石三鸟,不仅甩了你,还趁机挑拨我们一家的关系。”
“那好啊,我相信你。”御明熙冷笑,下一秒立即狮子大开口,“那你把你这半年在商家攒下的金银头面,珠宝首饰,绫罗绸缎全部拿出来,把福熙酒楼的那三万两银子赔偿了。”
“什么!那怎么可以!”御姝哪里会料到哥哥算计她,急忙抗议大叫,不料御明熙又是一个沉重耳刮子甩到了御姝脸上。
“啪!——”牢房里顿时响亮,御明熙的家暴能力不是一般的强。
“你的私房钱了少说也有三万两,我知道你偷偷存在钱庄的,这会儿全家都在大牢里,你不拿出来救亲人你留着干啥,全家都指望你营救你无动于衷,御姝你良心和安?”
其他亲戚也纷纷附和,“对啊,姝儿,我们几个老叔都是一把屎一把尿拉扯你长大的,对你有养育之恩,你可不能为了钱,见死不救啊。”
“而且这回是张二婶放的火,连累我们都被抓。”御家三姐妹也翻脸不认人,“这锅我们可不背。”
御姝恨恨的瞪了一眼三姐妹,被全家来了个道义捆绑,一想到自己的三万私房钱就要没了,她也是叫天天不应。
她失魂落魄整理了一下头发,无意中却是瞥见御明熙眼中的杀意,顿时吓了个哆嗦,哥哥那双比女子还漂亮的凤眸,因一夜未合眼,此刻布满可怕的红血丝。
小时候见到过哥哥,如何虐杀肢解小猫小狗,她比谁都知道,御明熙骨子里的残忍变态。
“我这就去钱庄。”御姝吓得浑身发软,此刻只想逃离监牢,“我去赔付酒楼老板。”
最后她离开了大牢,此刻已是晌午时分,大街上熙熙攘攘,御姝浑浑噩噩走在街上,正愁自己好歹半年积攒的珠宝首饰都打水漂的时候,却是突然眼前一亮,因为在裁缝店门口,她瞥见了一顶熟悉的八抬轿辇。
商家的轿子。
御姝心生一计,立即撕破自己身上的衣衫,弄乱头发,不动声色跟了过去。
大通钱庄门口,轿子落下,婆子上前拉开五彩流苏门帘,程璧君提着宝蓝色石榴裙,猫着腰从轿子里走出来,还没直起身,却是一个娇小身子扑通一声栽在她面前,嘤嘤嘤哭个不停。
“哎,是姝儿,天哪,谁把你打成这般。”程璧君是个一遇事儿便慌张的人,急忙将她扶起来,拿出手绢为她擦拭脸上的红印和血痕。
御姝低头咬着下唇,抽噎时肩膀一起一伏,哭得柔弱而悲戚,任何人见了都心生爱怜,程璧君再三询问,御姝终于艰难开口了。
“娘……..请允许我最后再叫您一声娘。”御姝肝肠寸断,拽着程璧君的百褶裙,戏精上身唉唉动气。
“原谅姝儿以后不能再孝敬您了……娘…….是福熙酒楼老板打得我,今早那老板找了几个人围着我打,说如果我不拿出三万俩赔他,就把我买到大真国去当包衣奴。”
程璧君果然上当,立即跺脚顿足叹道,“是你那老娘惹的事儿,却是祸害到你身上了,这福熙酒楼老板真的下得了手!”
御姝察言观色,跪在地上,哭着开始诱导程璧君,“其实,如果不是霁妹妹给了我哥哥假黄金…….何至于我御家四十几口人齐齐蹲大牢,这三万两委实拿不出来,姝儿也只有被卖走了…….呜呜呜…….娘,就此别过了……”
说着,御姝捂着脸,瘫在地上哭得悲天泣地,任谁见了都不忍心。
程璧君明白,女儿用假黄金让御家现出原形没错,集体入狱也是活该,御明熙昨夜咎由自取,但是姝儿可怜,还是清白大姑娘,断然不可被卖到大真国为包衣奴啊……
“要不这样,你先到福熙酒楼老板处等我,家里我压箱底的还有银票,我这就去给你取来。”程璧君安慰了御姝,扶起她,对她说,“待你赔付老板,剩余的安置了你家亲戚的盘缠,以后好自为之。”
“娘…….我怎么能再要您的钱啊…….这可使不得…….”
御姝立马做了一番推辞。
御姝哭着抱住程璧君,程璧君喃喃叹息着,“好孩子,这事算你我有个了结,你先去酒楼老板那里等我,记住,可别告诉雪霁,这钱是我出的。”
程璧君实心眼,返回轿子,起轿带着婆子丫鬟往回走。
只不过程璧君不会看到,御姝目送她远去,立即破涕阴笑,挂着眼泪,得意的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白痴!”
程璧君当日中午回到了商府,路过垂花门,恰巧看到商雪霁一袭素服,两母女打了照面,双双心里都有些不乐意。
“怎么这会儿才回来,娘?”商雪霁近一步走到程璧君跟前问道,“您今日去了何处,又见过谁?”
程璧君心头一晃,女儿一双精灵美眸似乎已经看穿了她。
“娘的事儿你别管!”说吧,程璧君气鼓鼓往里走,意欲拿钱救御姝,不想和女儿说实话,不然她又要大吵大闹。
“娘。”商雪霁在后面喊住了她,程璧君停足,微微侧颜,“还有何事。”
商雪霁向着母亲背影,正色道,“今儿是父亲的忌日,也是哥哥的失踪日,每年今日,全家都会在宗庙祠堂里为父亲焚香,为哥哥祈愿,恐怕今年娘早就忘了这事儿。”
一听这话,程璧君僵硬在原地,脸热。
她竟然,忘了这事儿了……
十四年前,壬未年,瀛岛海寇进犯我德穆,海事频发,商雪霁的父亲作为海津的义军头领,和当时的朝廷水师一道抗击海寇,牺牲于那次战役,成为抗倭英雄。
商雪霁便是那一天出生的,听闻老爷战死,即将临盆的程璧君当场晕倒,然后破了羊水,艰难产下商雪霁。
那时候商雪婳也才一岁。
而姐妹俩的哥哥——年仅13岁便与父亲一同上战场的小英雄,却在壬未倭乱之后失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