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三章 翡翠之杖
衣威泊已经快要死了,就算他逃过了身后数位圣阶的杀意,也只剩下了七七四十九天可活。
幽冥草并不是他体内所存在的唯一一道毒素,却是最关键的一道。
作为圣言大陆千百年历史上最伟大的毒师,衣威泊本身就是一味最猛烈的毒药,他的五脏六腑、血肉白骨之内,都蕴藏着上万种剧毒。
幽冥草只是打破了这些剧毒之间所保持的微妙平衡。
当一个人提前知道了自己的死期,并且除了等待之外再没有别的办法的时候,他会做什么?
死亡会让人变得疯狂,也会让人心怀不甘,但更重要的,是会让人充满执念。
每个人在死前都会有一些自己希望做完却没有做完,满怀遗憾的事情。
哪怕是威名赫赫的魔族老管家也不能免俗。
这个时候的衣威泊内心一点也不平静,而是充满了愤怒,充满了怨恨,他要活下来,让柳施施和佑生为他们的愚蠢付出足够的代价。
所以他再一次拿出了自己手中最强大的那张底牌——璀璨。
为的是阻挡住身后那些人类圣阶的脚步。
当然,即便如此,他为自己所争取来的时间也很有限。
因为便在那位半圣级强者殒落的同一时间,场中的六位圣者已经各施手段,抵御住了即将蔓延开来的璀璨金雨,并将其用最快的速度焚烧、净化。
还是那句话,毒术最致命的地方在于奇袭,如果想要正大光明地施展,反而是落了下乘。
衣威泊深谙此道,只是此时的他并没有其他选择。
苏文与汪赐将等其余半圣没有参与到对抗毒阵的行列中,而是悄悄自队伍后面隐去了身形。选择从两侧包抄绕行。
这样的做法无非是极其危险的,而且很有可能会无功而返,但他们还是想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尤其是汪赐将等一众自域外归来的血色联盟旧部。既然早就将目标定在了衣威泊的身上,自然早就对其毒术有了针对性的解决方案。不求将其击杀当场,但哪怕能拦住他的脚步一时半刻,就是决定性的胜负手!
更关键的是,此时的衣威泊已经身受重伤!
不论是柳施施的叛变,还是猎圣的必杀三箭,亦或者是王不觉的绚烂刀气,甚至于妖王晓月所借来的月灼之力,都给众人创造出了击杀衣威泊的最佳良机。
错过这次机会。是会遭天谴的。
只是让陆三娇和白剑秋有些意外的是,苏文并没有选择与他们同行,而是独自选了一个方向朝衣威泊追去。
“不用担心我,事实上,我比你们所有人都更安全一些,别忘了,我可是身负药位!”
苏文离开前的一番话虽然还不足以说服他的两位老师,但至少算得上是一个可以说得过去的理由。
陆三娇知道苏文有自己的打算,而且从不会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以身犯险,所以他一把拉住了想要追上去的白剑秋。开口道:“让他去吧,我们从另外一边走。”
有了陆三娇的掩护,苏文成功脱离了众人的视线。然后他从怀中拿出了一件东西。
那是一支翡翠手杖。
先前的他的确是说谎了。
虽然苏文身负药位,但如今的他文位不过大学士,又哪里是衣威泊的对手?
两者的差距不可以道里计。
苏文之所以敢孤身追击衣威泊,并不是靠药位,而是凭借着他手中的这支翡翠杖。
在此之前,没有任何一个人见过苏文手里面有这么一件东西,因为这支翡翠杖本身就是见不得光的。
这是屠生的遗物。
当然,这么说也不太准确,因为苏文并不是从屠生的手中继承而来的。而是从另外一个地方取来的。
魔族遗藏的黄金小楼。
这件东西曾经是屠生的,但在他离开这个世界后。他将所有可以用来保命的东西都留给了他的好兄弟,皓马。
为的便是尽可能地保得皓马周全。
后来当皓马成为史圣之后。这些东西就再也没有用了,因为皓马的不朽域可以抵御世间的任何攻击手段。
所以他将这些东西都留在了黄金小楼中。
直到苏文第二次进入魔族遗藏,于黄金小楼内巡视天地之时,被他发现。
当日在天弃山巅,苏文用来对付沧澜皇的缚魔索是这么来的,如今他手里面的这支翡翠杖也是这么来的。
缚魔索连圣兽饕餮也能困住,可谓是一件不可多得的超级文宝,那么,这支翡翠杖呢?
自然也不是凡物!
旬尘所发布的《文宝百将谱》中没有缚魔索,也没有翡翠杖,不是因为它们没有资格上榜,而是随着屠生的殒落,这些超级文宝都随着他一起消失在了尘世中,却不曾想,如今全都出现在了苏文的手中。
而翡翠杖的作用,便是免疫世间万毒!
不得不说,这样的作用着实有些太过单一,而且简单了,但正是因为其单一,反而更显强大。
如果不是为了对付衣威泊,苏文手中的翡翠杖可以说是一文不值,但在此时此刻,却价值连城!
就仿佛是为了克制衣威泊而量身定做的一般。
可见当初屠生在将其留给皓马的时候,就已经考虑到了衣威泊可能对皓马所产生的威胁!
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虽然最后皓马没有用上这支翡翠杖,却在机缘巧合之下成了苏文今日对付衣威泊最大的仰仗。
当然,前提是苏文要追得上衣威泊的脚步。
好在衣威泊受了伤。
虽然他用幽冥草保住了性命,止住了狂流不止的鲜血,但他却没有办法完全压制住体内的伤势。
所以他逃亡的速度算不得太快,在释放了璀璨之后,直到苏文出现在他身前的时候,才跑了不到百里的距离。
衣威泊是识货的人,所以在第一时间他甚至没有去关注拦在自己身前的人是谁,而是看向了对方手中的那支翡翠杖。
然后他知道,自己跑不掉了。
可当衣威泊看清前来阻截之人是苏文的时候,他的心中却又生出了一些莫名的希望。
衣威泊很了解苏文。
自他从南疆妖域重现于世以来,听过最多的一个名字,便是苏文。
他时常在问自己,若是当初在月城中,自己没有放过这位人族圣才的话,今日之天下,会有什么不同?
答案是,魔族恐怕不会那么快回归人间。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苏文其实是衣威泊百年大计中最重要的那一环,如果没有他,那么王羲之与苏轼就不会携手殒落,如果没有他,那么人类百万学子就不会齐聚天弃山,甚至引来妖族异动,那么衣威泊就没有机会潜入圣雪峰获取七彩曼陀罗。
人间不会大乱,魔族大军不可能离开域外,光明圣庙不会发生惨案,甚至于神书也不会被毁。
所以,衣威泊丝毫不会后悔自己放走了苏文。
一饮一啄,自有定数。
直到这个时候苏文出现在他的身前,衣威泊突然觉得,自己的机会又来了。
所以他微微一笑,开口道:“在你动手之前,可否先听我一言?”
================================
ps:感谢‘670274404’100打赏。
最近关于老管家的情节写了很久,并不是莫语在故意拖慢进度,而是因为这个情节真的很重要,不单单是因为老管家对魔族的意义,更关键的是在于苏文立场的转变,关乎最后的结局,大意不得。
另外关于近期的更新速度,莫语需要做一个说明,恐怕会比上个月慢一些,一来是情节临近尾声,有很多细节需要注意,防止彻底写崩,另外也是因为新书的筹备,让莫语分了些心神,上个月因为把大部分时间都放在了本书上,导致新书进展异常缓慢,现在也算是适当调整一下重心吧。
感谢各位的理解和支持。(未完待续)
第六百七十四章 蛊惑之心
苏文仔细地打量着身前这位在魔族中权势滔天的老管家,心中突然有些感慨。
这是两人第二次见面了,虽然同样是在南疆的土地上,但不论是他们对彼此的认知,还是今时今日的圣言大陆,都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上一次苏文在月城见到衣威泊的时候,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个看起来样貌平平的魔人,竟然是一个如此重要的大人物。
竟然可以在短短半年的时间里面,掀起这么大的风浪。
如果说苏文是当今全人类的希望的话,那么衣威泊,则是魔族百年沉浮中最至关重要的那个人。
是他保全了魔族皇室最后的血脉,是他一手策划了魔族大军的归来,是他毁掉了人类文道的根基,并开启了第二次圣战的序幕。
毫不避讳地说,在屠生离开这个世界后,于域外战场上,是云后带给了族人东山再起的希望,而在人世间,却是衣威泊许了魔族人一个无比光明的未来。
如果今天衣威泊死在了这里,那么对魔族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苏文认为,衣威泊死定了。
所以他更加好奇,对方在临死之前,到底想要对自己说些什么?
苏文没有立刻动手,但他已经握紧了手中的忘川神剑,开口道:“请说。”
衣威泊点点头,不论怎么说,这至少是一个好的开始。
如果可以的话,衣威泊甚至愿意耗费一整天的时间来说服这位人族圣才转投己方阵营,但可惜的是,他没有这么多的时间,众圣的追击随时都会来到,所以不说则已。他刚说出的第一句话,就在苏文的心中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
“你不能杀我。”
这句话只有五个字,但衣威泊却说得斩钉截铁。无比坚定,仿佛不是在与苏文商量。而是在告诉他一个人间至理。
他说的不是“杀不了”,也不是“不敢杀”,而是“不能杀”。
对此,苏文只是淡然一笑:“噢?是吗?如此,还请您给我一个理由。”
衣威泊并不在意苏文言辞中的嘲讽之意,而是郑重其事地说道:“一个理由?我给你三个够不够?”
“首先,当初在南疆的时候,我其实是可以杀死你的。但我没有这么做,而是放你离开了,所以我希望得到同样的回报。”
苏文知道衣威泊说的是实话,并且丝毫不会怀疑当时的他的确有这个实力,但这依旧不够。
他虽然不知道当初衣威泊放过自己的原因,但他却非常肯定,这其中定然有一些自己不知道的因素存在,否则从一开始的时候,衣威泊为什么要对自己下毒呢?
若不是苏文精通药道,恐怕他已经记忆全失。被对方拉拢到魔族阵营了!
所以他没有接话。
衣威泊也知道,仅凭这件事,恐怕无法打动苏文。于是他接着道:“其次,我知道你对我的仇恨从何而来,事实上,光明圣庙一役,我并没有针对你的友人,毕竟当时我并不在场,毒素的蔓延不是我可以控制的,所以王阳明大学士的死,并非我的本意。想必你也知道,我的目标。原本是圣阶。”
苏文笑了,因为这完全就是在强词夺理。颠倒是非黑白,但他仍旧没有开口,而是等着对方继续说下去。
“不过,我听说你的一个朋友,也是当今人族军师,似乎在中了璀璨之毒后还活着,我知道张仲景现在站在你那边,但我同样相信,这个毒,他解不了,但我可以!”
“如果你肯放我离开,那么,我愿意以解药交换,一命换一命,很公平,不是吗?”
闻言,苏文的神色终于发生了改变,眼中已经明显出现了意动之色。
衣威泊说到了点子上!
对苏文来说,旬尘的性命是非常重要的,因为那是他朋友。
只有真正了解苏文的人才知道,他其实是一个很自私的人,如果今日放衣威泊离开,可以换来旬尘新的生机,他恐怕真的会这么做!
而这,才是衣威泊给他的第二个理由。
他之前说,会给苏文三个放自己离开的理由,那么最后一个,自然也是最重要的。
“最后,我很了解你,也知道你想要做些什么,事实上,早在四十六年前的时候,我便与你的母亲有过交集,可惜,那件事情最后还是失败了,甚至连累了龟年,如果说人、魔两族之间的憎恨是延续了百十年的血仇的话,那么,现在我从你的身上,看到了唯一的,和解的可能性。”
“不是我自大狂妄,也不是我把自己看得多么重要,但如果我今天死在了这里,那么,这最后的可能性也就没有了。可如果我能活着回去,我便可以向你承诺,会全力助你促成三族和平共处的新世界!”
“战争是永远不会结束的,只有相互妥协,才是最终解决问题的答案,不是吗?”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恒的朋友,唯有利益才是至上的,如果你希望你的朋友活下来,那么,我就不能死,如果你是抱着人族大义,那么,我就更不能死!”
衣威泊的这一席话,让苏文的内心彻底被震撼了。
不可否认的是,在今日之前,苏文的确有着让三族和解的宏愿,但此事他谁也没有说,就连最亲近的沐夕、唐吉,都不知道他的打算,谁曾想,如今竟被衣威泊一语道破!
而且苏文必须要承认,衣威泊说的这番话是很有道理的,如果想要促成三族和平共处,那么光是他一个人是远远不够的,即便再加上厨子、林夫人他们也不够,他还需要另外两族中有人相助。
如今苏文与妖族皇室已经建立了无比良好的关系,抛开苏雨不谈,渔歌和五条也算是他的朋友,所以这件事情不是完全不可达成的。
可在魔族里面,苏文却没有一个足够分量的盟友。
那么,衣威泊是一个选择吗?
苏文犹豫了,他知道今日放任衣威泊离开的隐患和危险,但衣威泊所给出来的三个理由,的确让他有所意动!
不论是救旬尘的性命,还是让战争变成和平!
衣威泊看出了苏文的神色间的松动,立刻笑道:“虽然我不想催促你做决定,但我们已经没有太多时间了,你或许会因为朋友,因为三族人民共同的未来有所权衡,但其他人不会,所以,我必须立刻离开,如果你要拦我的话,那么,便来吧。”
说完这句话,衣威泊主动向着苏文所在的方向行去,眼看就要动身离开。
而苏文则紧握着手中的忘川,心中做着剧烈的思想斗争。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意外发生了。
或者说,一个令衣威泊和苏文都意想不到的人突然出现在了场中。
他不是圣阶,也不是半圣,却有着可媲美圣阶的力量。
因为他吃了饕餮。
自然便是自天策军中千里迢迢赶来的唐吉。
刚一出现,唐吉便急声长啸道:“不能放他走!就是他毒害了青冰!”(未完待续)
第六百七十五章 悲伤的理由
readx;唐吉的突然出现,令苏文大感意外,更让衣威泊措手不及。
但最关键的,还是他说的那句话。
他说,是衣威泊毒害了宁青冰。
苏文突然感到了一阵铺天盖地而来的凄寒,将他从头到脚冻得瑟瑟发抖,他愣在原地,没有任何反应,就像是一块冬夜里即将死去的朽木。
宁青冰中了衣威泊的毒?
他的眼前渐渐浮现出了宁青冰的那最后一支舞,以及那依依不舍的回首,最后,是一片茫茫大雪,再看之时,佳人已经失去了踪迹。
“我愿与君绝。”
这句话难道不是告别,而是诀别吗?
宁青冰死了吗?
一个个令苏文越发恐惧的问题接踵而至,他已经快要握不住手中的忘川了,原本那些因为宁青冰的悄然离开而出现的无法解释的问题,似乎在一瞬间全都有了答案。
苏文甚至来不及感受悲伤、愤怒、怨恨、痛苦,他只是全身麻木地站在那里,眼神变得越来越空洞。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息,或许是一个世纪,苏文终于有些僵硬地转过头来,看着唐吉,问道:“你,说什么?”
唐吉看着苏文那苍白如纸的脸色,心中满是担忧,但此时他来不及向苏文仔细解释,也没有时间安慰自己的好兄弟,因为便在他出现的同一时间,衣威泊已经再度加速向着西南方向逃去!
“旬尘跟我说,他和宁青冰都中了衣威泊施放的无解之毒,他已经活不了了,而宁青冰也很可能已经遇难了,他要我务必把这件事情亲口告诉你!”
说完这句话,唐吉不再耽搁,身形急闪急掠,径直朝着衣威泊追了上去,而苏文则愣在原地,手中的忘川轰然落地。
他终于明白了。
他终于明白了宁青冰为什么会不辞而别。他终于明白了那一日宁青冰所表现出来的异常,他终于明白了旬尘在毒发前想要告诉自己的事情,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旬尘要自己亲手杀死衣威泊。
原来,如此。
之前衣威泊对他说。自己有办法解掉旬尘体内所中的剧毒,是骗他的,他说当日在光明圣庙一役中所做的一切并非针对于苏文,自然也是骗他的,因为他毒害了宁青冰。
而苏文险些就真的被他骗过了。
好在。唐吉受旬尘所托,及时赶到了场中。
那么接下来苏文应该做的,便是拦下衣威泊,让他血债血偿。
但苏文却偏偏什么也没做,因为此时的他心中没有半分怒火,也没有对衣威泊的憎恨,而是充满了悲伤。
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
此时的圣言大陆正值初冬,苏文有才气护体,自然是不惧严寒,但在这一刻。他却感受到了一种彻骨的冷意。
这种冷来自冬夜的寒风,也来自于他内心的最深处。
在苏文的腹中文海上空,有一轮紫金烈日,那是他的启世文心,但现在于这轮烈日当中,却仿佛缺了一块,使其光芒黯淡,日冕上凝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霜,乍暖还寒。
原本波涛汹涌的海浪平静得就像是一汪死水,紫色的海水越来越沉。越来越暗,如无边无际的浓墨,带给人没有尽头的绝望。
就如同此时的苏文。
他身上的紫色才辉已经熄灭了,手中的忘川剑也落在了雪地上。他不知道自己在何处,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他的口中在反复呢喃着:“青冰,死了?”
这并不是苏文第一次面对生死离别,在此之前,他曾亲手掩埋了刘自得院士的尸体,也替王阳明大学士合上了双眼。但他们与她不一样。
毕竟,她是他所深爱过的那个人。
她是他的第一个学生。
她也是他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女人。
在十国联考中,她甘愿用自己的生命换取苏文的胜利,在圣宫的风雪外,她选择了用自己的微笑留给苏文最后一分希望。
直至此时,这份希望被打破了。
碎成了粉末。
若她泉下有知,会怨恨旬尘和唐吉吗?
大概是不会的吧。
毕竟她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好女孩儿。
如果今天苏文真的放走了衣威泊,那么有朝一日当他得知其中真相的时候,才会真正的悔恨终生。
当日魔族众将趁势杀进圣宫的时候,衣威泊一开始并没有去,但浅夏却告诉他,她于未来看到了宁青冰的重要性,所以衣威泊特地去圣宫将这株危险的幼苗扼杀了。
但衣威泊并不知道,他和浅夏都错了。
宁青冰之所以对魔族的未来很重要,不在于她活着,而在于她的死去。
如果宁青冰还活着,那么今天苏文根本就不会出现在这里,唐吉也不会出现在这里,那么衣威泊恐怕早就已经逃之夭夭了。
如果宁青冰还活着,衣威泊就不会遭到柳施施的背叛,就不会这般狼狈,走到山穷水尽的绝路。
更关键的是,如今苏文已经知道了宁青冰是被衣威泊所毒杀的。
那么,他还逃得了吗?
苏文还会对魔族保持着最后一分善意吗?还会坚持完成母亲的遗志吗?
一念之差,便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结局。
可惜的是,这个时候的衣威泊根本没有时间来考虑这些事情,也没有机会来后悔自己的鲁莽,或许他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于千算万策之中,终于算错了一次。
这个时候的他,只想活下来。
但这一切并不取决于其他人,甚至不取决于苏文,而是取决于在他身后紧追不舍的唐吉。
唐吉吃了饕餮获得吞噬之力的事情,已经不再是秘密,所以衣威泊知道唐吉的实力对自己有多么大的限制。
之前在长青大峡谷内的时候,面对帝师所作的饕餮战画,衣威泊表现出了一种不屑一顾的态度。
因为那不是真的饕餮,而那个时候的衣威泊也正处于全盛时期。
但现在,事情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
真的饕餮出现了。
不过片刻时间,唐吉已经抢先一步拦在了衣威泊的身前,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或许很多人都忘了,或者说从来没有在意过,宁青冰并不止是苏文所爱之人,更是唐吉的朋友。
早在林花居备战州考的时候,唐吉就与宁青冰结下了深厚的情谊。
而唐吉是一个重感情的人。
即便抛开苏文这一层关系不谈,他也不会放过衣威泊。
所以旬尘只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唐吉一个人,并让他前来援助苏文。
此时唐吉立身于衣威泊身前,体外肆意绽放着与之无异的滔天魔气,嘴角慢慢咧开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你觉得,我该从你哪个部位开始吃起呢?”
===================================
ps:感谢‘samuelli’1888打赏。
今天可不是一个悲伤的日子,而是一个值得普天同庆的大日子!因为今天是莫语的生日!本来准备理直气壮(厚颜无耻)地请假来着,不过想到去年过生日的时候咱们都照常更新了,而且最近的更新本来就很少,所以还是吃完饭回来写了一章。
喝了些酒,准备上床去躺着了,所以各位催更狂魔就不要期待了,尤其是s君连投了7张9000字催更票,简直是丧心病狂!这些更新票是注定只能看不能拿了,死心吧s君!
最后感谢群里面小伙伴的祝福,更感谢各位书友不离不弃的支持,谢谢你们。(未完待续。)
第六百七十六章 不可饶恕
readx;衣威泊知道,自己逃不掉了,因为他不是唐吉的对手。
饕餮圣兽的吞噬之力对毒素有很强的免疫性,而且这个时候的衣威泊已经身受重伤,已不负全盛之威。
可他并不愿意就这样死去。
如果一定要给自己选择一种死法的话,衣威泊宁愿被苏文一剑封喉,也不想被活生生吃掉。
但这个时候的他,还有选择吗?
好在,对衣威泊这样一个看尽世间沉浮,历经无数次荣耀与苦难的大人物来说,他最大的优点,便是永远都不会放弃。
不论拦在自己身前的是苏文,还是唐吉。
所以他深吸了一口气,突然开口道:“我们是见过面的,你还记得吗?”
唐吉没有说话,他只是慢慢张大了嘴巴,眉心处的齿形图符越来越亮,等待着衣威泊最后的遗言。
“在临川城的时候,我曾于那三位人族半圣的手中救了你一命,你难道忘了吗!”
唐吉那一双小眼睛中的光芒突然停滞了那么一瞬。
他虽然没有如苏文那般逆天的记忆力,但事关临川城之变的一切,他却是记得很清楚的,此时经衣威泊提醒,他终于回想起了自己在濒死一刻所吞下的那块血肉。
衣威泊没有说谎,因为他的确是救了唐吉一命。
更彻底激活了他体内的魔意,促使了他与饕餮的彻底融合。
或者说,衣威泊才是将唐吉变成饕餮的那个人。
可惜的是,那日唐吉的意识一直处于模糊状态,所以他始终没有看清衣威泊的样子,直到此时,他才知道,原来那个人是魔族的老管家,衣威泊。
如此,便一切都能说得通了。
但让衣威泊失望的是,唐吉眼中的失神只持续了不到一息的时间。便再度恢复了常色,他的脸上没有表现出任何的犹豫,身上的魔气仍旧如夜色一般黑得发亮。
“原来是你。”
衣威泊沉默地点了点头,知道自己失去了最后的希望。
真是有些不甘心啊。
临川城一役。衣威泊的本意是想要收服唐吉为魔族所用,可惜,华叔的出现让他的计划落了空,而后花雕于葬花岭外的招揽也遭到了唐吉的拒绝。
否则的话,今日又怎么会出现这样的局面?
但他不知道的是。早在唐吉拒绝花雕的那一刻,他就已经为自己挑选了最后的阵营和立场,而后苏文的千里驰援,则让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念。
只能说,花雕出现的时机太早了一些。
或许,这便是命运吧。
是唐吉的命运,是苏文的命运,也是衣威泊的命运。
而今夜,圣天终于将他们三个人的命运重新联系在了一起,却不再眷顾这位为魔族镇守了数百年光阴的老者。
衣威泊的大限之期终于还是来了。
但在这之前。他还想要做最后一搏,于是便在唐吉说出那句话的同一时间,衣威泊突然出手了。
他身上的衣袍寸寸碎裂,露出里面伤痕累累的**,触目惊心。他将自己手中所剩余的全部剧毒都散了出来,不再留手。
于是空中突然出现了很多泡沫。
就像是在水中飘开的肥皂泡,有大有小,密密麻麻地裹在衣威泊的体外,散发着五颜六色的光泽。
然后他向唐吉轻轻一笑:“既然你说想要吃了我,那么。请来。”
唐吉的四肢很发达,但他的头脑却一点都不简单。
更不傻。
面对如此**裸的陷阱,他又怎么会踏进去?
所以唐吉慢慢合上了嘴,转而伸出手。在空中凝结出了一道反复的结印!
刹时间,一片巨大的黑幕自衣威泊的头顶砸了下来,如山海般沉重,若星月般明亮,乘万钧之势,携无上杀意。就像是一颗突然从天边坠落的陨石,让人避无可避。
昆仑印!
竟然是寇乃宁当日所施展的昆仑印!
唐吉的这一手没有太多的技巧性可言,完全就是一力降十会,想要凭借昆仑印的力量直接把衣威泊砸成肉泥。
然而,衣威泊却面色不变,而是就这么迎着从天而降的昆仑印,一步步向前行去。
“轰!”
昆仑印砸了下来,狠狠地碾碎了覆于衣威泊头顶的无数气泡,却偏偏就这么停滞在了半空中,再近不得分毫。
别说杀死衣威泊,根本就连他头发也碰不到!
见状,唐吉手中结印再变,这一次持续的时间更久了一些,然后他身形一跃,将自己的身体上下颠倒了过来,举起双手,再度施放了一方金印,向着地面又一次压去。
翻天印!
两道符印相互叠加,于衣威泊头顶的力量顿时翻了一番,这一次,可以明显感觉到他的脚步已经变慢了下来,每向前一步,都会留下一道深陷地底的脚印。
可衣威泊仍旧还在前进。
只是这么两方符印,不足以拦下他。
原因很简单,唐吉的实力虽然已经达到了圣阶的层次,但那是指的他的吞噬之力,可翻天印和昆仑印毕竟只是半圣级的手段,更别提此时的唐吉其实只有翰林文位。
不动用吞噬之力,唐吉不可能战胜衣威泊。
哪怕是重伤之后的衣威泊。
但衣威泊显然是低估了唐吉的智慧。
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打算与这位魔族老管家拼个鱼死网破,他的任务,只是拖慢他的脚步而已。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他无疑已经成功了。
所以在目的达成之后,唐吉根本没有半分的犹豫,立刻向后退去,与衣威泊保持了足够远的安全距离,同时手中结印再起,又一方昆仑印自圣空坠落,狠狠地砸在了衣威泊的头顶。
见状,衣威泊的眼中不禁闪过了一丝惋惜,但仍旧没有绝望。
他的脚步突然加快了。
此时的衣威泊**着上身,但却被一层密密麻麻的泡沫包裹着,他所行之处,立刻在身后留下了一条笔直的墨线,他胸前的气泡在一个接一个的破裂,而他周遭的冬草枯木也跟随着他的脚步彻底死去。
所行之处,再无任何生命的气息。
他眼中的世界里面,只剩下了唐吉一个人。
他要拼尽自己的全力,来博取一个玉石俱焚的机会。
死里求生。
可惜的是,老天爷连这个机会也没有给他。
因为就在衣威泊疾行至唐吉身前十丈之内的时候,他突然停下了脚步,随即在他的身前,出现了一条深不见底的沟壑。
或者更准确地说,那是一道剑痕。
世间能够有如此实力的人,只有两个。
当世剑术第一的,亚圣燕北。
以及,手握忘川神剑,承袭自燕北、断岳剑道的,苏文。
==============================
ps:感谢‘逐v云’200打赏。(未完待续。)
第六百七十七章 她来了
readx;苏文的出现,又一次扼杀了衣威泊逃生的希望,他站在空中,左手握着翡翠之杖,右手轻执忘川神剑,脸上看不出悲喜之色,目光中不带丝毫人类的情感。
没有人知道此时的苏文在想些什么,但衣威泊却感受到了一股无比强盛的煞气。
令他头皮发麻。
原本围绕在衣威泊身体周围的气泡层开始加速破裂,消融于空气中,直至再也看不到存在过的痕迹。
苏文面无表情地看着衣威泊,轻轻启唇问道:“你杀了冰清?”
衣威泊没有回答,因为不论他是承认也好,否认也罢,其实都已经没有了太大意义,苏文加上唐吉,已经成为了他无法逾越的天蛰。
但即便是注定一死,衣威泊也绝不会就这么束手就擒。
于是他幽然一笑,回答道:“你可知道,那日在圣宫中,其实有一个人是有机会救下她的吗?但很可惜,他为了伏击我,放弃了这个机会,亦或者,宁青冰在他的心中根本不值一文。”
苏文的神色并没有因为这句话有任何改变,但他还是说了一个字。
“谁?”
衣威泊仰天长笑:“你觉得,在这世上能够伤到我的人有几个?你不必担心我在欺骗你,因为此事那个白发少年也可以作证,或许你还不知道吧,那一日在圣宫中,并不是一个人类圣阶都没有,可他既没有出手保住神书,也没有出手救你的小情人,他手中的剑,与你这把忘川,都刻着同一个符号。”
衣威泊并没有说出燕北的名字,但苏文已经知道了答案,可他的心神并没有因此而乱,他只是开口问了衣威泊最后一个问题。
“这是你最后的遗言了吗?”
衣威泊点点头:“这的确是我想告诉你的最后一件事,不过……”
说到这里。衣威泊的双眼重新绽放出了一抹明亮的光彩,笑着道:“如果说是遗言,却不太准确,我知道。不论是你还是那个吃了饕餮的人类,从一开始都没有打算跟我鱼死网破,而是在想办法拖住我,等着你们人类圣阶的驰援,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或许我也抱着同样的打算呢?”
言毕,衣威泊的口中骤然发出了一声厉啸,身形暴退数十丈!
与此同时,苏文手中的忘川剑也轻描淡写地挥了出去,璀璨的剑光以一种肉眼难以企及的速度向衣威泊急掠而去,轻松斩碎了他身前的最后一层泡沫,眼看就要刺进衣威泊伤痕累累的前胸,却被他伸出的一只手握住了。
用肉掌握住一缕光,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偏偏衣威泊就做到了。当然,以此而付出的代价,是他的右手手掌被齐腕斩落,手臂筋骨尽碎,但他却成功改变了剑光的方向。
无形的剑光上扬而去,掠过衣威泊的发尾,刺破了他的耳垂,但他终究还活着。
可这只是苏文的第一剑。
以衣威泊如今的状态,又能接住苏文几剑呢?
下一刻,第二道剑光接踵而至。衣威泊还剩下一只左手,但他却什么也没做,就这么睁大着双眼,看着死亡的临近。张开口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咆哮。
紧接着,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那第二道剑光就在这一声咆哮中破碎于无形,手握忘川的苏文也抽剑回挡,硬生生地改变了剑势,以逍遥剑法护体。
稍远一些的唐吉甚至激发了吞噬之力,才堪堪稳住身形。没有被这一道音浪从空中击落。
衣威泊是毒师,不是乐师,他的濒死一吼,当然不可能发挥如此奇效。
所以帮他挡住这第二道剑光的,另有他人。
或者更准确地说,那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长尾负其后、云鳞裹于身、首似巨龙,体似巨鲸的魔兽。
苏文见过它。
在登山之考的时候。
禹墨和紫曦等人甚至跟它交过手,那是在黄鹤楼雷池当中时候,虽然那个时候的它已经化为了人形。
唐吉没见过它,但在他的记忆中却残存着对它的一些片段。
而且在黄鹤楼一役曾与其并肩作战。
魔族四大圣兽之一的,蒲牢。
蒲牢的出现只是一个开始,紧接着,第二头巨兽来到了场间,豹身龙首,口中衔着一把青峰长剑,怒目而视,威风凛然。
这同样是魔族圣女御下的圣兽——睚眦。
若是加上苏文身后的唐吉,今日四大魔族圣兽已到其三,那么接下来,当那位衣裙翩翩的女子悄然降临的时候,也就不那么令人惊讶了。
苏文第一次把视线从衣威泊的身上挪开,他看着那位女子,问道:“魔族圣女?”
浅夏微微颔首,笑道:“苏圣才,我们又见面了。”
说话间,又有两人来到了衣威泊的身边,一个是去而往返的首席魔将,花雕,另外一个,自然是沈木。
这样的阵势,丝毫不会令苏文感到意外,他甚至有些意外,浅夏直到此时才堪堪赶到这里。
毕竟,这个女人,是可以看得到未来的!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浅夏的存在,对魔族大军有着比衣威泊更加重要的意义,因为她可以通过自己的预言术为魔君趋吉避凶,直达通往胜利的那扇大门。
所以她在衣威泊最危险的时候来到了他的身边,为的,便是保住这位老管家一条性命。
他们是袍泽,是战友,更是朋友。
她又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于族人的背叛中呢?
这对他不公平,对魔族不公平。
当然,如果能够顺带着将这位人族圣才埋葬于此的话,对浅夏来说,自然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情势几乎是在转瞬之间就发生了逆转,而此时的苏文与唐吉,已经处于了极其被动的局面之下。
当然,如果苏文一心要逃的话,未必逃不掉,但他不想逃,因为衣威泊在这里,而他,要亲手杀了他。
面对逆势,苏文除了手中的忘川剑外,也在第一时间祭出了黄鹤楼,却听得浅夏淡然一叹:“这件圣宝,今日终于可以物归原主了。”
于是苏文终于反应过来,黄鹤楼中的数头魔兽或许对于他人来说是很大的威胁,但对于浅夏来说绝对不是!
因为她是魔族的圣女!
她连魔族四大圣兽都能招致麾下,又有哪一头魔兽敢对她发起攻击呢?
自南疆回归人族北域之后,黄鹤楼一直是苏文手中的一张底牌,而如今,这张底牌在最开始,就被废掉了。
那么现在苏文能够施展的,便只剩下了战文手段,以及手中的忘川剑。
所以在下一刻,苏文体内的紫色才辉与掌间的无上剑气,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被激发了!(未完待续。)
今日更新可能会很晚
readx;如题,今天要出门见一位作者朋友,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大伙儿不用等了,明天起来再看吧。(未完待续。)
刚到成都,正在写
readx;昨天晚上没能更新,是因为回去的时候莫语已经喝大了,然后今天睡醒就开始赶车,现在已经从上海回到成都了,刚到宿舍,开始码字,写完便会更新的……(未完待续。)
第六百七十八章 他也来了
readx;未来是未知的,亦是不可见的,至少对于这世上绝大多数的人来说,他们甚至无法想象,如果圣天赋予了一个人预见未来的能力,那将是多大的荣光。
在整座圣言大陆数万年的光景中,只有浅夏一个人做到了。
即便她无法看到完整的画面,只能捕捉到一些非常隐晦,甚至可能毫无意义的碎片。
剩下的,要靠她自己去理解、领悟,以及推演。
幸运的是,在那浩瀚如星海般的未来碎片中,浅夏清晰地看到了今日衣威泊的狼狈,也看到了他脸上的绝望。
当未来被看到的时候,便已经改变了。
不论这种改变是好还是坏。
所以今夜浅夏携座下两大圣兽来了,只是她需要面对的敌人,比预想中多了一个。
她看不到苏文。
所以她不知道原来苏文也是导致衣威泊如此狼狈的原因之一。
但这没有关系,苏文的强大在于他的潜力,在于他那数之不清的底牌,可就算他倾尽全力,也始终不是圣阶的对手。
而睚眦和蒲牢,是圣阶。
更别说如今守在衣威泊身前的还有一位花雕。
那将是苏文永远也无法逾越的天蛰。
场中真正能对衣威泊造成威胁的,其实只有唐吉。
可唐吉的吞噬之力来自魔族四大圣兽之一的饕餮,而且今日之唐吉尚且不如饕餮全盛之时,此番面对同样位列四大圣兽的睚眦和蒲牢,以一敌二,唐吉根本没有半点胜算。
浅夏没有算到苏文会来,但她依旧没有失算。
便在苏文以才气剑意抢攻而上的时候,花雕手中战旗狠戾一挥,便率先迎了上去,想要击杀苏文,这恐怕是再好不过的机会了。
与此同时,蒲牢和睚眦根本没有看苏文一眼。而是一齐向唐吉扑杀而去,它们要将唐吉撕成碎片,以报饕餮身死之血仇。
浅夏没有阻止这一切,也没有做出其他的举动。她只是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切,目色恬静。
这当中自然有着她本身就无法战斗的原因,但更主要的,还是没这个必要。
大局已定。
苏文要死,唐吉要死。而衣威泊,则至少还能活四十九天。
这场战斗是长青大峡谷之战的延续,而这一战,注定将以魔族的胜利而告终。
等那些人族圣阶赶到之时,场中只会留下苏文和唐吉的尸体。
结局已定了吗?
不管其他人是怎么想的,也不管浅夏又从未来的碎片中看到了什么,至少苏文不这么认为。
因为他拥有浅夏无法预知的一笔财富。
所以他可以搏一搏。
但在这之前,苏文的剑是最先动的。
于是在花雕的眼前,仿佛升起了一轮黑色的圆月,月影绰绰。甚至将天色也掩得黯淡无光,随即,这轮黑月向着他手中的旗杆狠狠地坠下,月辉与空气的摩擦仿佛绽放出了阵阵火光,那喑哑之声,就像是乌鸦的啼鸣。
“月落乌啼霜满天!”
出人意料的是,苏文使出的并不是世人所熟知的舍身剑,也不是他在天弃山一役与田宇共同激发的天衣无缝,而是他的原创剑法——枫桥夜泊。
花雕没有见过这样的剑法,但他以不变应万变。直接以旗杆为寒枪,向着黑月的中心刺了上去。
“铛!”
震耳欲聋的金石之音轰然炸开,紧接着,令花雕心头微寒的一幕发生了。
苏文的剑轻而易举地将他手中的旗杆从中劈开。顺势而下!
这不是因为苏文的剑法有多强,而是因为他手中所握的,乃是当世第一神剑,忘川!
凡世何物不可斩?
见状,花雕非常果断地将手中残旗向上一撩,口中发出一声厉啸。猛地自掌间挥出了一道无比浑厚的魔气。
苏文手中的剑很锋利,但他本身的实力却远不及剑圣断岳,所以花雕手中的这一缕魔气伤不到忘川,却足以将苏文烧成灰烬!
一力降十会!
面对花雕如此蛮不讲理的实力压制,苏文最好的办法只有回剑护身,但他并没有这么做,而是握紧了手中的一只茶壶。
那同样是来自魔君屠生的馈赠之一。
不过,还不等苏文出手,一件令他始料未及的事情却率先发生了。
在他的身前,突然出现了一篇战帖。
那不是他写的,但其中却带着亲近之意,在出现的刹那间,就已经帮他拦住了花雕近在咫尺的杀机。
这篇战帖苏文也会,而且使用过很多次,却怎么也想不通,此刻是如何不写自现的?
而对于花雕来说,也因为这篇战帖的出现,身形发生了短暂的停滞。
他感受到了一股久违的,足以令他热泪盈眶的气息。
“惜花顿首:战乱之极,先兵再离荼毒,追惟酷甚,号慕摧绝,痛贯心肝,痛当奈何奈何……”
这是魔将惜花的《祭战帖》 !
与此同时,一道虚影于苏文身后悄然而现,一声轻叹响彻于天地之内。
“我好累……”
苏文不知道这道声音是谁发出的,也没有回头去看那道虚影是什么模样,他甚至没有时间去做出最恰当的猜想,因为此时是他最好的机会。
面对着呆若木鸡般的花雕,苏文的身形急掠而下,几乎是在眨眼间便越过了花雕的阻碍,来到了衣威泊的身前。
然后他举起了手中的忘川。
这样的变化发生得太过突然,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始料未及,好在花雕并没有在那道虚影的身上耽搁太长的时间,因为他牢记着自己的使命,所以他强迫着自己狠下心来,转过头,又一次扬起手中的残旗向苏文而去。
睚眦和蒲牢也在瞬时间回守而至,为此甚至放弃了即将到了嘴边的唐吉,因为保护衣威泊是浅夏给它们下达的第一命令。
但令所有人又一次意外的是,苏文手中的忘川并没有刺向衣威泊。
因为此时的衣威泊即便伤得再重,也尚有一战之力,苏文的时间来不及,他甚至已经听到了花雕回身挥旗的猎猎风声,嗅到了睚眦和蒲牢利齿间的血味。
在这个最至关重要的时刻,苏文以一种谁也想象不到的隐忍和决断,放弃了自己一开始的目标!
相比起衣威泊,苏文有一个更容易斩杀,也更有理由斩杀的对象。
浅夏!
失去了圣兽庇护的魔族圣女,简直就如待宰的羔羊一般,在等着苏文的剑锋落下!
她即便再怎么能预知未来,又哪里能预见到自己的死亡?
苏文手中的忘川已经来到了浅夏的身前一尺,这是他最喜欢的出剑距离,所以这一次,他选择了燕北的舍身剑!
与此同时,花雕的旗杆也已经来到了苏文的身后,睚眦的利齿距离他的脖颈只剩下了两个拳头的距离。
是同归于尽,还是生死之隔?
答案很快就揭晓了。
苏文忘了一件事情。
浅夏的身边,并不是一个人都没有。
就算睚眦、蒲牢、花雕全都离开了她的四周,但有一个人,从出现至今,一直都坚定地护在了她的身边。
一朵洁白的雪莲突然盛开在了苏文的剑锋之前,带着磅礴圣意,帮浅夏挡下了这必死的一击。
使苏文彻底失去了一剑斩杀魔族圣女的最好机会。
与此同时,浅夏也忘了一件事情。
她于未来碎片中看不到的人,除了场间的苏文和沈木之外,除了早已离开这个世界的魔君屠生之外,其实还有一个人。
他早就来了,只是始终不曾现身。
直到此时,直到花雕手中的旗杆即将洞穿苏文后心的那一瞬间,直到睚眦的利齿即将刺破苏文脖颈的这一刻。
一道无比灿烂的紫金圣辉,携永恒不朽之意,轻轻覆盖在了苏文的身上,哪怕是当今云后亲自出手,也休想撼动其分毫!
=======================================
ps:感谢‘温言如花’200打赏。(未完待续。)
第六百七十九章 皓马的决断
花雕手中的旗杆触碰到紫金不朽域上,立刻断作两截,旗头栽落在地上,象征着某种不祥。睚眦的利齿被崩碎了三颗,鲜红而滚烫的血花洒在那层紫金光晕上,显得异常妖异。
蒲牢先发后至的音波击打在不朽域上,激起阵阵涟漪,却仿佛被隔绝在了两个不同的世界,始终无法穿透过去,更不可能对苏文造成丝毫的伤害。
但与此同时,苏文手中的忘川也被沈木掌心里的那朵雪莲阻挡了片刻,而在片刻之后,浅夏已经远离了他的剑锋所向。
苏文的舍身剑,第一次彻底落空了。
剑意反噬而回,立刻让苏文喉头一甜,五脏六腑仿佛在一瞬间经受了无数把利剑的劈斩,翻江倒海。
苏文猛地自口中吐出一道血箭,脸色变得比雪地还要苍白,但他并没有就此放弃,而是遥空一指,将一缕薄如蝉翼般的紫色才气射向了不远处的浅夏!
可惜的是,沈木仿佛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切,在接下苏文一剑后,并没有与其多做纠缠,便已经提前闪身而回,于浅夏的身前布下了一道金色的气墙,苏文的才气攻击甚至没能在上面荡起半分波浪,便就此堙灭无踪。
还是那个道理。
从综合实力上来看,衣威泊要远胜普通的圣阶,但如果只比拼才气和文位的强弱,他并不比他们高明多少。
同理,如果单纯以才气而论,苏文也不如沈木。
因为他只是大学士。
而沈木是半圣。
场间局势在瞬息之间的变化,足以令很多人反应不及,但苏文没有,眼看自己已经没有机会击杀魔族圣女。他的心中根本来不及升起半点不甘和遗憾,便当机立断转身疾行。
他知道皓马已经来了,而且又救了自己一命。但此时却不是感谢的时候,因为他必须赶在皓马改变心意之前完成一件事情。
既然杀不了浅夏。那么苏文的剑锋自然就回到了他一开始的目标,衣威泊!
此时的情况非常的复杂,而这一切,都是因为皓马的出现。
在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永远中立,永远不会选择立场和阵营的史圣司马迁,而是皓马。
那个与魔君屠生称兄道弟的皓马。
那个与魔族和人类双方都有着百年纠葛的皓马。
那个与花雕、大祭司、衣威泊等人同样有着老交情的皓马。
那个至今仍深爱着浅夏的皓马。
苏文之所以放弃追杀浅夏,并不是因为沈木。而是因为他。
有皓马在,场中再没有人可以威胁到苏文的生命,同理,也没有人可以伤得浅夏分毫!
那么现在最关键的问题,就在于皓马会不会出手保下衣威泊!
诚然,在百年前的魔都当中,与皓马最亲近的,大部分都是人类,比如苏轼,比如断岳。比如王羲之,再比如李龟年,而在魔族当中。只有屠生把他当朋友,除此之外,不论是花雕也好,衣威泊也罢,大部分都与他没有太深的交情。
可他们毕竟是旧识!
浅夏不希望衣威泊身死于此,所以她来了,那么皓马的态度呢?
苏文不知道,所以他必须要抢时间。
抢在皓马下决定之前杀死衣威泊。
可惜的是,苏文能想到这一点。衣威泊自然也能想到这一点,所以他在苏文又一次出剑之前。就已经竭尽全力向后退去。
苏文要抢时间,而衣威泊则要拖时间。
他的身上已经没有毒了。而且苏文有翡翠之杖,毒素全免疫,所以衣威泊这一次采取的策略,是以才气护体!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他采取了与沈木同样的策略,意图在才气和文位的层面上,为自己博得一线生机。
反应稍慢一步的花雕、睚眦和蒲牢,并没有向苏文追击而去,因为有紫金不朽域的护持,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所以他们回到了浅夏的身边,一齐等待着皓马的选择。
这段时间说起来很长,但实际上,从苏文一剑落空至此,只过了不到十息。
又过了十息的时间,苏文的剑终于来到了衣威泊的近前,向他的胸口刺去。
在那里,有一个丑陋的新疤,那是之前柳施施用手中的匕首刺出来的,却在幽冥草的神奇功效下已经伤愈,上面结着丑陋的血痂,就像是攀爬围绕在衣威泊心口的蜈蚣,而现在苏文手中的忘川,距离那里已经只剩下了不到三寸的距离。
衣威泊仍旧没有放弃。
他还在等待着皓马会念及旧情,出手相救。
所以他将体内的金色才气燃烧到了极致,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在阻挡苏文的剑势,并在生死前最后一刻,用自己仅剩下的左手,狠狠地抓住了忘川的剑锋。
就在这个时候,在苏文的眼前,终于出现了皓马的身影。
于是他手中的忘川出现了片刻的停滞。
皓马就站在衣威泊的身后,脸上却第一次失去了明媚的笑容,他伸出手,轻轻搭在了衣威泊的肩上,然后漫不经心地,将他向前一推。
衣威泊的瞳孔骤然紧缩,他终究还是等到了皓马的决心,却不曾想,与自己之所想南辕北辙。
皓马的这一推仿佛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顿时让衣威泊脚下一个趔趄,不由自主地撞上了苏文的剑锋,忘川剑那漆黑如墨的剑身轻而易举地自他的胸口刺了进去,直没剑柄,他低头看到其上那个小眼睛的符号,仿佛在向自己施以嘲弄的微笑。
苏文紧紧地握着剑柄,剑尖自衣威泊的后背贯穿而出,他虽然还没有死,但也活不长了。
只需要苏文轻轻带着剑锋向着右侧一划,便注定着魔族一代传奇的殒落。
与此同时,皓马的声音也悄然自衣威泊耳边响了起来。
“你或许不知道,青冰也是我的朋友。”
衣威泊终于明白了。
原来当日浅夏对自己所说的,宁青冰对魔族胜负的重要性,落在了此处。
苏文因此而来,唐吉因此而来,皓马也因此而来。
一切,都是因为在一年前的卫国,徽州府,黄梨街,开了一家小小的胭脂铺,而宁青冰是与他们在同一个桌子上吃饭,在同一株老树下读书,在同一口水井中打水,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的朋友。(未完待续)
第六百八十章 衣威泊的遗言
濒死一刻,在衣威泊的眼中,这个世界的时间流速仿佛慢了千百倍。
他能看到自己胸前的血花从体内炸裂开来,扬到空中,再分裂为更小的血沫,淡淡的血腥味混合着凄冷的寒风,不停地灌进他的鼻腔,让他头脑无比的清晰。
不可否认的是,这个死法比在幽冥草的折磨下死亡轻松很多,也快了很多,但终究还是令人感到遗憾。
衣威泊看着苏文那张毫无表情的脸,感受着忘川剑刃在体内缓慢切割所带来的痛楚,他突然笑了。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终于放下了所有的不甘,放下了整个魔族的命运,也放下了所有的恩怨情仇,他开始开怀大笑。
浓稠而斑驳的鲜血自他的嘴角源源不断地淌下,将他赤裸的上半身重新染红,在那里的每一道伤疤都是他的荣耀,更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所存在过的意义,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他终究还是没能看到这场战争最后的胜负。
也没能迎来魔族应得的辉煌。
但他相信,自己的死亡绝不是这场圣战的结束,剩下的事情,就交给其他人吧。
百十年的绝对忠诚,百十年与人类从不停歇的争斗,他亲眼见证了一个伟大的文明从辉煌到没落,又重新燃起希望的火种。
至于这把火最后能不能燎原,便只能看天命了。
他不会去怪皓马所选择的立场,因为他明白,那一推背后的原因,远不止一个宁青冰这么简单。
天弃山一役,乐圣李龟年的确是死在了苏辙的手里面,但在背后推波助澜的人。是他和大祭司。
北固山一役,剑圣断岳之所以不敌人类众圣的围杀,是因为他提前布了一个局。让断岳把忘川剑留给了王羲之。
饮马湖畔苏轼与王羲之双双殒落,是源自于葬花岭一役两人的初次交手。但如果再向前看一些,苏文之所以会出现在葬花岭,是因为唐吉入魔,而他则是唐吉入魔最关键的那一环。
这一件件,一桩桩,对皓马来说是永远无法抹去的伤痛,但对衣威泊来说,却是无上的荣光。
是他对人类最好的报复。
更别提光明圣庙一役与神书的毁灭。在他的功勋薄上,添了最为浓墨重彩的一笔。
在这些事情上面,没有对错之分,也没有正义与邪恶的差别,只是立场不同。
他是人类最为痛恨的仇敌。
但与此同时,他也是魔族的英雄、忠臣,对此,他问心无愧。
哪怕在魂归圣天之后与屠生重逢,他也可以理直气壮,也可以挺直腰杆。
因为之前企图用肉掌阻挡忘川剑的锋利。此时衣威泊的左手已经只剩下三根手指了,而就在他即将死去的前一刻,他突然爆发出了无与伦比的力量。用这剩下的三根手指抓住了苏文的手腕。
笑声渐敛,他看着苏文的目光,变得无比的认真。
没有丝毫的恐惧,也没有半点仇恨,甚至连最后的不甘也已经卸下了。
他唯一遗憾的是,杀死自己的是苏文。
更加遗憾的是,在苏文的体外,笼罩着一层他永远无法刺破的紫金圣光。
否则,他一定会把自己残缺的生命化作这世间最猛烈的剧毒。与敌人同归于尽。
苏文此时的面色也很平静,心中并没有手刃仇敌的痛快。因为就算衣威泊死了,宁青冰也再也活不过来了。
他只希望。衣威泊的死,会让宁青冰的灵魂得到安息。
衣威泊的脚已经有些站不住了,但他仍旧用了最后的力气抓住苏文的手腕,随即整个人都瘫倒在了苏文的怀中。
然后他张开嘴,用含糊不清的声音,在苏文的耳边,说了一句话。
“永远……不要……重蹈覆辙……永远……大道的终点……毁灭……”
说完这句话,衣威泊有些恋恋不舍地松开了苏文的手腕,吐出了最后一口气,终于,死了。
苏文面无表情地自衣威泊体内抽出了忘川剑,任凭他倒在自己的脚下,然后沉默地看向场中的其他人。
他知道,今天,将会成为第二次圣战历史上,最关键的时间节点。
长青大峡谷一役,人类三路大军中的骁勇军几近全军覆没,但魔族却付出了一位举足轻重的大人物作为代价。
谁也不知道哪一方获得了更大的利益,一切,只能留给后人评说。
但这场战斗还没有结束。
因为浅夏与花雕等人还没有离去,而苏文已经能够看到众圣的影子出现在了视野范围内。
哪怕在苏文的身边站在皓马,他也不敢保证这位当世第一人类强者的立场会不会再度发生变化。
数息过后,人类圣阶就会抵达场中,而以大祭司为首的其余魔族强者或许也在向此处汇集,难道今夜还会爆发第二场圣阶之战?
如果看得更深远一些,魔族的几大顶尖战力都来了,而妖族来了一位妖王,人类更是众圣齐至,此战的结果,很可能会直接导致圣战的最终胜负!
决战,要提前来到了吗!
而此战最关键的,并不是双方的力量对比,而是皓马的立场!
他的紫金不朽域选择庇护哪一方,哪一方就能成为最后的胜利者!
刚才,正是皓马在最关键的时候出手保护了苏文,才导致了如今的结果,如果下一次某位圣者意欲击杀浅夏呢?
皓马又会怎么做?
苏文突然觉得,事情的发展已经远远超出了自己的预想,他没想到,杀一个衣威泊竟然会这么难,也没想到,一个衣威泊竟然引出了今日魔族的三大巨头。
首席魔将花雕,大祭司花翎,圣女浅夏!
他最没想到的,还是皓马的出现,并且皓马放弃了百十年来的中立立场,一手扭转了场间的胜负结局。
当浅夏与苏文两人当中,必须只能庇佑一人的时候,他会怎么选?
没有人知道。
百年前魔都被破的时候,皓马选了浅夏,刚才在花雕发动必杀一击的时候,皓马选了苏文。
接下来,又会如何呢?
====================================
ps:感谢‘温言如华’100打赏。
其实对于老管家的死,其实莫语原先的安排不是这样的,几经考虑之后才最终选定让他在此战殒落,不知道这样的结果各位是否满意,但莫语的心中多少还是留下了一些小遗憾。(未完待续)
第六百八十一章 同道中人
在今日之前,谁也不会想到,长青大峡谷一役,最后会发展成这个样子,而且照目前的形势看来,极有可能演变成一场提前到来的决战。
但一场战争的结果,永远不是某几个人的胜利或者失败就能决定的。
在长青大峡谷之外的地方,战火还在继续蔓延,魔军最先出发的大部队已经穿过了地藏林,来到了妖族帝都前的最后一道关隘前。
秋城。
在秋城内所驻扎的,是妖王苍角的狱火军,而在秋城外五百里的地方,人类的圣武军正在源源不断赶来,领头的是亚圣燕北。
至于坐镇魔军帐内的主将,则是今日整个魔族中身份最高贵的那个女人。
云后。
三族大军将会首次于同一个战场上展开一场旷古烁今的生死厮杀,但在这之前,却是一片让人窒息的宁静。
魔军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向秋城发起强攻,而燕北也放慢了圣武军行进的速度,至于苍角,则在默默等待援军的到来。
当得知来到秋城外的魔族大军是由云后亲自统帅的那一刻,苍角就已经向帝都发去了急报,妖帝天玑几乎是在瞬时间连发十数道御令,让距离秋城最近的所有妖族部队前去支援,而渔歌则率领了一支龙马族的强军,从帝都出发,在昨夜傍晚时分就已经赶到了秋城。
临行前,渔歌受父皇亲令,这一仗不仅要把这支魔军击溃,更重要的,是务必击杀对方的统帅!
云后的存在,可以说比魔族其余所有人全部加在一起更加重要!
此时除了妖族全军众志成城之外,更需要人类一方的配合。所以当圣武军行进到距离秋城还有三百里的时候,一位悄然从秋城离开的妖族密使来到了燕北的帐前。
这位妖族人的实力算不得太强,但既然能够绕过魔军的防线。当面向人类传递消息,自然也说明了其有一定的本事。
但最重要的。是他深得苍角的信任,被认为是绝不会叛变妖族的人选。
这人的身材有些瘦,看起来并不如人们通常所见的妖族士兵那般强壮,不过妖族部落成千上万,每个族群都有自己特定的血脉特征,没准儿这样的身材在他的部族里面已经算是高大威猛的了。
在得知此人是苍角派来传递消息的密使之后,燕北很快就亲自接见了他。
但让燕北有些意外的是,对方的手中并没有苍角所写的什么密信之类的东西。而是一切全凭此人口述。
“将军说了,信件和图画之类的东西若是落到了魔人的手里面,很容易就会被对方识破我方意图,所以最安全的办法,就是靠俺的脑子来记!若是被魔人抓到了,大不了折损俺一条烂命,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么一番话,顿时令帐中不少人都肃然起敬,唯有一个站在角落处的赤足少年,眼中带了一些异色。甚至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那把黑刀。
照常来说,盟军密使来信这样重要的事情,柴南是没有资格参加的。但此时他站在帐中,却没有任何一位将领表示不满。
反倒是已经见怪不怪了。
现在整个圣武军的人都知道,燕北很喜欢这个小子,如果不是因为柴南练的是刀,恐怕燕北早就已经生出了爱才之心,收他为徒了。
只能说,柴南的命实在是太好了。
他的老师徐焕之已经被证实为人类百年以来最大的魔族奸细,犯下了滔天大罪,成为了全人类的公敌。但柴南却并没有因此被波及,反而如今在圣武军中还升任了一个不错的职务。已经是手握数千兵马的将军了。
而且他未能参加最后一届十国联考,如今神书也只剩下了最后一座。按理来说,他的修习之路已经到此为止了,文位终究不过是一届侍读而已。
但偏偏,他遇到了燕北。
一个最不在乎文位高低,只凭手中长剑说话的男人。
虽然柴南所习从的是刀道,但对于武学来说,不管是刀还是剑,都是万变不离其宗的,而且在如今的圣武军中,难道还缺少刀道大师吗?
所以燕北为他量身打造了一套刀术,里面既融合了燕北的剑意,也有刀圣王不觉的不定刀法,立刻让柴南的实战层次上升了无数个等级。
如今就算是大学士级别的强者,也不一定能接下柴南的一刀!
想当初,宁青冰也是因为她老师被证实为魔族人,所以一路小心翼翼逃到了圣城,最后不得不自缚阿房宫,甚至还为此丢了性命。
两相比较起来,真的是同人不同命。
或者说得更直白一些,柴南身后所站的燕北,不论在实力上,还是话语权上,都是苏文所无法比拟的。
今日之苏文虽然成为了人类最大的希望,更成为了人类三大统帅之一,可与燕北平起平坐,但宁青冰终究还是没能等到这一刻。
自古红颜多薄命,果然一点也不假。
至于说柴南,却在机缘上比宁青冰强了那么一点,使他不仅没有受徐焕之的牵连,反而因祸得福,成就了今日的地位。
此时柴南站在帐内最偏远的一角,就这么直直地盯着那位妖族来使,片刻之后,终于从对方的眼中,读到了一些只有他才能够领会的深意。
或者更准确地说,那是一种来自于灵魂深处的憎恨。
果然,他们是同一种人。
于是柴南的唇角突然掀起了一抹浅笑,慢慢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而与此同时,那位妖族来使刚刚用双方主将才知道的秘密口令,证实了自己的身份,他漫不经心地向着帐内的西北角瞥了一眼,看到了立刀而站的柴南。
正如柴南能够看出他的心中所想一样,他也能看懂柴南刀锋中所蕴藏的淡漠杀意。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剑柄,却在三息之后慢慢松了开来,因为他意识到,这或许是一个机会。
于是面对燕北的询问,他果断开口道:“俺这个人记性虽然好,但嘴笨,所以如果大人不介意的话,还请给俺一个时辰的时间,俺这就把将军给俺说的话默写下来。”
闻言,燕北点了点头,然后招手叫来一个士兵,命其把这位来使带到偏帐去,并准备好文房四宝。
可就在这个时候,柴南却突然站了出来,主动请缨道:“末将愿意同往,贴身保护这位大人的安全。”
燕北当下表示了应允,在现在这种关键时期,可是容不得半点大意的。
但他并不知道,他就此犯下了行军以来最大的一个决策错误。
片刻之后,柴南护送着那位妖族来使进入了一旁的偏帐中,并支开了送来文房四宝的兵士,随即用一种饶有兴趣的目光看向对方。
“我叫柴南,燕国人,你叫什么名字?”
听得此言,那位妖族来使也笑了,看起来一脸憨厚,他一手死死地握着腰间的长剑,一手向前探出,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迟牛,天凉族人。”(未完待续)
第六百八十二章 小人物的战争 上
readx;cpa300_4;世人常说,历史总是由那些惊才艳艳的大人物们所书写的,因为只有他们,才有资格,才有能力去决定一个国家,一个种族的命运和未来。(看最新章节┲﹊請丄﹏☆~wo看書閣?)
但实际上,只有真正潜心研究史学的大家才看得明白,每逢历史的关键结点和重要拐点,往往都是由一些看似很不起眼的小事,很不出彩的小人物所推动的。
只是这些人很难在史册上留下自己的名字。
圣言大陆第二次圣战的结果到底如何,最后的胜果究竟被谁摘得,现在谁也不知道,但无非只可能出现两种情况。
要么魔族大军重新统治世界,把人、妖两族人民彻底打落尘埃,再不得翻身。
要么联军大败魔人,将魔族的存在又一次从史书上删去,迎来下一个崭新的百年盛世。
然而,在这场战争里面,绝大多数人都只看到了人、妖两族盟军与魔族人之间的新仇旧怨,却下意识地忽略了盟军内部的裂痕。
或者说,即便有人看到了,也认为这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因为如今不论是妖族还是人类,都有一个共同的敌人,所谓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
所以他们是天然的盟友。
一百年前定下大河之盟的时候如此,一百年后的今天,仍旧如此。
但有人不这么想。
比如柴南,比如迟牛。
早在当初柴南刚刚考入鸿鸣书院的时候,他的心中就怀抱着对妖族滔天血恨,因为他的父母是被妖族士兵杀死的。
所以他对于妖族人的战斗方式烂熟于胸,对妖族人自身的弱点了如指掌,他做梦都想成为一名边关将士,用妖族人的鲜血来祭奠父母的亡魂。
但命运弄人。当他真正意义上第一次见到妖族人的时候,双方已经成了盟友。
他再也没有任何理由向对方举起手中的砍柴刀。
再也没有机会为自己的父母报仇。
正如燕北对他说过的那样,一切要以大局为重。
在大河之盟的约束下。在圣战重启的背景下,任何个人恩怨。都被放到了最不重要的地方。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魔族大军的卷土重来,大幅度地冲淡了大河之盟真相公诸于世所带来的冲击,把人、妖两族的损失减到了最低。
如果把魔军从域外归来的时间再往后推迟两三个月的话,恐怕人族北域早就已经乱作一团,开启第二次内战了。
可惜的是,衣威泊无法把世间任何事情都计算得如此精确。
他不可能算到王羲之与苏轼的双双殒落,也算不到欧阳修和聂一竟然在这之前就已经布局在域外出口撕开了一道裂缝。
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是突然出现的。如果错过,谁也不知道需要再等多久,所以他没有任何犹豫和思考的时间。
相反,如果大河之盟的真相再公布得晚一些,等到魔军大举入侵之时,人、妖两族大军再顺势结盟,或许也能消除一切的后顾之忧,让双方将士平静接受。
可惜,这个世上没有如果。
这也就导致,在如今看似两族同盟共伐魔军的局面下。其实还涌动着一些不为人所察觉的暗流。
而柴南和迟牛,只是这股暗流中最不起眼的一个泡沫。
人、妖两族的当权者所刻意缔造出来的裂痕和战痛,又岂是那么容易便能消除的?
今日之迟牛。相较于一年前那个憨厚、朴素的小伙子,已经成长为了一个真正的铁血战士,他的脸上仍旧带着淳朴的笑容,但他的眼中却闪烁着坚毅的光芒。
一年的时间,可以发生太多的事情,也可以改变很多人的人生。
当一年前迟牛从村落出发,带着两个“东海贵族少爷”前往边关的时候,绝对没有想到,那两个人类。就此成为了自己的梦魇。
月城所发生的一切,让迟牛生平第一次被巨大的恐惧、憎恨和悲痛所包围。他第一次被自己所信任之人背叛,也第一次背叛了自己的族群。成为了妖族的罪人。
虽然苏文并不是他放走的,但他始终觉得,自己应该为族人的死亡负上最大的责任。
所以他选择了留在边关,成为了一名真正的战士,为的便是希望有朝一日用人类的鲜血来洗刷自己的耻辱和罪孽。
迟牛的忠厚老实很快就得到了苍角的赏识,并将其提拔为了自己的亲信。
但就连苍角也不曾想到,就在这期间,一个意外的发生,让迟牛彻底跌进了仇恨的深渊,再也不复当初那个单纯善良的模样。
如果只是月城一役,恐怕并不会让迟牛对人类,对苏文产生如此大的恨意,但就连他自己也没想到,这件事情,并没有到此为止。
葬花岭一役之后,苏文被帝师诬陷为魔族奸细,这件事情虽然让很多人都认为是欲加之罪,但有一个人却选择了相信。
妖帝天玑。
所以在天弃山大战爆发前,妖王天狼亲领三千狼骑踏上了人类的疆土,而渔歌和五条则被留在了大漠河,半步不得出。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天玑决定彻查半年前苏文从南疆一路北上的旧案,把所有与苏文有过接触之人全部抓了起来,这件事情没并有波及到迟牛,因为苍角为他挡了下来,但却连累了迟牛所在的那个部落。
有人查出,在尔城里面出现了人类所铸造的银锭,并顺藤摸瓜,找到了这枚银锭一开始的主人,那是一个叫做小馒头的磨族小姑娘。
当迟牛得知这一切的时候,已经晚了,他甚至没能见到自己的家人,以及小馒头最后一面。
时候虽然这些人都被平了反,但对迟牛来说,已经太迟太迟了。
他只能把这份恨意深深地藏了起来,并发誓要将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千刀万剐。
那个人类奸细,苏文!
在今日之前,他从来不敢表露出自己的这种情绪,也从来没有在另外一个人的眼中看过过与自己想同的仇恨。
直到他遇到了柴南。
哪怕对方是一个人类。
他们是相互之间最痛恨的仇敌,同时,也是最天然的盟友。
只是一个握手,他们已经明白了彼此藏得最深的那道心意,但谁都没有将此事挑明,只是接下来,迟牛让开了位置,给柴南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俺不会你们人类的文字,为了节省时间,不如就我说你写吧。”
柴南幽然一笑,丝毫没有推却,他非常果断地坐在了椅子上,抄起了桌上的墨笔,开口道:“可以开始了。”
对他们来说,这场只属于他们的战争,终于开始了。
====================================
ps:感谢‘温言如华’100打赏,感谢‘衣亦’100打赏。(未完待续。。。)
第六百八十三章 小人物的战争(下)
readx;苍角和渔歌所联手指定的战略目标非常简单,首先是击杀敌方主帅,云后,接下来才是在最大程度上消灭魔族大军的有生力量。
至于云后的接班人,同时也是魔君屠生的儿子,当今魔族太子殿下,佑生,却反而不是这场战争的关键。
虽然佑生的名字也出现在了联军高层的必杀名单上,但相比起众圣对云后、衣威泊、浅夏等人的重视程度来说,却是弱了很多。
这是人、妖两族联军在百年后首次携手共御强敌,所以此战的象征意义与实际作用同样重要。
双方的配合、默契,以及攻守平衡,是这场战争的关键。
因为此战的主战场是在南疆,所以负责率先出击强攻的自然是妖族大军,更具体一些,便是如今守御秋城的苍角,以及他御下的狱火军。
至于燕北的圣武军,则主要负责从敌军的背后夹击,务必断其退路,不让云后有战败逃离的可能性。
当然,这只是大方向上的战略部署,具体到更精密的细节,苍角只是提出了自己的建议,并没有干涉圣武军独立决策的意思。
但有一点,既然联军双方此次是协同作战,那么有几个方面是绝不能出错的。
这也是此番迟牛所带来的最重要的情报。
首先是人员的配比,然后是出兵的时间,最后是作战方案。
妖族部族成千上万,但并不是每一个族群都适合战斗,在苏文首次踏足南疆的时候,旬尘就向他说明过,如今的妖族四大族群,分别是地藏族、刑月族、狮虎族。以及羽族。
这四族之所以能够成为妖族中最庞大的族群,当然是因为他们的战斗能力最强。
此番镇守月城的是妖王苍角,那么妖族方面派出的主力部队。当然就是地藏族的战士,也就是狱火军。
另外渔歌从王城所带来的三万龙马族将士。也将成为此战最关键的胜负手。
这便是如今妖族在明面上的实力。
除此之外,羽族作为全妖族机动能力最强的族群,已经在三日前从毕川山开拔,最晚明日正午便能抵达秋城,当然,同时来到的,还有羽族的族长,流火。
由此可见妖帝天玑对于此战的必胜态度!
而这还不是全部。
妖王天狼御下的刑月族大军所镇守的防区。距离秋城非常近,在收到天玑御令后,天狼已经率领五千狼骑作为先头部队,不舍昼夜朝秋城赶来,如果此战无法速战速决的话,天狼在战争末期的加入,一定会给魔族大军最致命的一击!
至此,魔族三大妖王已经率领各部呈合围之势,从四面八方而来,更别提。于魔族大军的身后,还有虎视眈眈的人类圣武军!
不论怎么看,云后都死定了。
圣战初期的时候。魔族大军之所以能够长驱直入,连战连捷,那是因为天玑采取了收缩防守的态势,一旦妖族吹响反击的号角,所展现出来的力量,堪称恐怖!
如果想要万无一失地将此战拿下的话,苍角最好的策略,便是拖延时间,等到流火和天狼的部队全部抵达后再发动总攻。
但此举有一个弊端。便是会让云后提前洞悉妖族方面的策略,从而选择撤离。
所以苍角给迟牛所传达的出兵时间。是明日的午时!
至少在那个时候,流火所率领的飞羽军已经到了。
考虑到圣武军距离魔军的距离并不远。所以圣武军可以在巳时以后再出发,具体的时间则要看燕北对行军速度的把握。
此时在军帐当中,柴南负责执笔疾书,而迟牛则负责口述苍角的战术布置,两人并没有就之前那一次彼此的心领神会有更多的交流,场间只有迟牛那不疾不徐的说话声,以及柴南笔端在纸上游走的唰唰声。
“将军把两军的决战时间定在了巳时,不知道你们有没有什么意见?”
柴南笑着摇摇头,回应道:“就按你们说的来吧,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会在辰时准时开拔。”
迟牛有些疑惑:“你不用询问你家大人的意见吗?”
柴南将头低得更深了一些,说道:“不用,这点小事我还是可以决定的。”
迟牛点点头,漫不经心地向着柴南的手边瞥了一眼,发现对方的确是写了一个大大的“巳”字,这才放下心来。
他之前说自己不懂人类的文字,当然只是一句托词,可能有些生僻、复杂的字不认识,但一些简单的还是认得的。
否则,他又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假借他手?
不多时,迟牛已经将所有的计划全盘托出,而柴南也一一记录在案,待做完这一切后,迟牛也不再久留,他还需要回到秋城向苍角回复,当下迈步回到了燕北的营帐中,向这位人类主将告辞。
等到迟牛离开后,柴南这才将手中的卷帛呈交到燕北的手中。
燕北当下将其展开来,于其余几位将军商讨其具体的行军部署,待看到某处的时候,他不禁向柴南问道:“你这里写,建议我军巳时开拔,却为何没有提到盟军的出兵时间?”
闻言,柴南毫不犹豫地答道:“末将当时也是这么问的,对方表示他们会在未时的时候出兵,担心我军会出乱子,所以最好提前两个时辰准备。”
“混账!”一位脾气暴躁的黑脸将军顿时一拍桌子,怒道:“竟然让我们提前两个时辰开拔!我看对方是居心不良,想要让我们去啃最硬的骨头!”
林策也不禁轻轻皱了皱眉,开口道:“这事儿,妖族方面的确有些不地道。”
“岂止是不地道,根本就是明摆着坑我们呢,要我看,我们干脆未时再出发,看他们怎么办!”
此言一出,燕北立刻冷哼了一声。
“都别说了!现在妖族人是我们的盟友,不管怎么样,也不能眼看盟军孤身奋战,传令下去,明日午时,我们正式开拔!”
林策当下点头应道:“是!”
自始至终,柴南都冷眼旁观着这一切的发生,既没有表示自己的愤慨,也没有以大局劝说众人,此时一切皆定,他终于忍不住狠狠地握了一下刀柄。
成了!(未完待续)
第六百八十四章 自碎不朽域!
时间,一切的关键,都在于时间。※%,
苍角原本所制定的计划中,决战应该于第二日午时打响,届时人、妖两族两军必须同时抵达战场,才能给魔族人以最大的创伤。
然而,迟牛在转述的时候,却把时间刻意向前提早了一个时辰。
如果一切按照他所预想的来发展的话,圣武军将会比他们更早与魔族大军短兵相接,在没有妖族方面支援的情况下,人类的损失一定会比计划中大得多!
这便是迟牛对人类作出的复仇。
可不巧的是,在这场相互博弈的过程里面,迟牛遇到了一位同道中人。
一个同样对于大河之盟的存在无比痛恨的人类。
柴南。
所以柴南轻而易举地看破了迟牛那拙劣的计谋,顺水推舟,诱导燕北将圣武军开拔的时间向后推迟了两个时辰。
如此一来,情况就完全颠倒过来了!
明日午时出现在魔军阵前的敌人,只会有妖族的大部队,而不会有半个人类将士!
大河之盟的存在,是基于人、妖两族之间的相互信任,这种信任已经在不知不觉维持了百余年的时间,却不曾想,在最关键的一场战役面前,却因为两个小人物的意志,濒临破碎!
此战不管哪一方先出战,都势必会造成更大的损失,而这一切,都是因为盟军的不作为。
如此一来,双方主将还能彼此信任吗?
大河之盟还能牢不可破吗!
如果大祭司得知这一切。恐怕会笑掉大牙!
一年前的黄鹤楼一役,大祭司等人之所以会高调现世,最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将妖族三公主,五条击杀于黄鹤楼中,从而撕毁两族盟约。
可惜,大祭司的精心布局却被苏文一个人给毁了。
谁曾想,时隔一年之后,当初大祭司未能完成的事情,却很有可能在柴南和迟牛的手中得以实现!
不得不说。这真是天大的讽刺。
而偏偏,正如迟牛是苍角当前最信任之人一样,燕北对于柴南所呈递的卷帛也没有丝毫的疑心。因为他没有从对方的眼中看到半点慌乱。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因为柴南此举,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只是对于妖族的复仇,对于人类的利益却并没有太大的损害。所以他理直气壮。大义凛然!
想来当迟牛回到秋城,来到苍角面前的时候,也绝对敢于直视对方的目光,问心无愧!
谁会料想到,在这场旷古烁今的战争中,两个原本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小人物,竟然在某种程度上决定了历史的走向。
决定了两族的命运。
更决定了秋城之战的胜负。
有一个人料到了。
当然是,也只可能是魔族圣女。浅夏。
所以她没有前往秋城救援云后和佑生所在的大部队,而是不远万里绕道长青大峡谷。前来解救衣威泊。
可惜的是,衣威泊还是死了,死在了两个她看不到的人类手中。
苏文,以及皓马。
与此同时,更把她自己陷入了一个无比危险的境地当中。
苏辙、刑师、陆羽、晓月、帝师、颜真卿、柳中庸、欧阳修这八位圣者已经到了,如果算上唐吉,场间人类的圣阶强者已经多达九位!
这还是抛开苏文和皓马的情况下。
而魔族方面呢,浅夏虽然贵为魔族圣女,但她本身的实战实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真正能够战斗的只有睚眦、蒲牢和花雕三人。
力量悬殊太大,即便花雕身为当今魔族六大魔将之首,以一敌三还是有些勉强,更何况,谁都能看得出来,此战一旦爆发,针对花雕的人类圣阶绝不止三位!
除此之外,人类这边还有数量非常可观的半圣级强者,包括汪赐将、李白和陆三娇等人在内,或许他们单个人的实力距离圣阶很远,但如果他们把所有人的力量都用来集火其中一位圣阶的话,同样能对其造成一定的威胁!
如无意外,魔族人输定了。
而且就算此时大祭司赶到也无济于事,因为在大祭司的身后同样跟着南宫生、独箭和王不觉三位武道圣者。
这么看起来,或许他们唯一的机会,反而落在了尚未现身的花无别和花木这两人身上。
但事实上,场间不论是苏文还是浅夏都很明白,这场战斗的胜负关键,其实只取决于一个人。
那个爱笑的小和尚。
那个魔君屠生的好兄弟。
那个深爱着浅夏的当今人类第一强者。
皓马。
或者说,史圣司马迁。
他的不朽域落在谁的身上,谁就是最后的赢家。
在这一刻,没有任何人逼迫皓马去做决定,唯一在不停催促着他的,只有越来越紧迫的时间。
任谁也无法打败的时间。
皓马不可能看着浅夏去送死,也不可能看着睚眦和蒲牢这两个从小就跟着他长大的小家伙丧命,就算是花雕,也曾经是他最崇拜的偶像,虽然两人没有太多的深交,但毕竟有一些旧谊。
至于人类众圣?
自从李龟年、断岳、苏轼和王羲之相继殒落之后,皓马已经没有朋友了。
他唯一在乎的只有苏文和唐吉,只要他们二人相安无事,其他人又与他何干?
所以这个决定看似艰难,实际上非常简单。
皓马唯一需要抛弃的,只是他一贯秉持着的,绝对公正、中立的态度。
在这之前,皓马曾经两次做出过类似的决定。
第一次,是她带着浅夏从魔都逃离的时候,可那时的他还不是史圣。
第二次,是他在黄龙士的手中救下了苏文,并赋予其紫金圣光,前往葬花岭搭救唐吉,可那一次无关两族立场。
黄鹤楼一役不能算,因为那是苏文在文以载道中获得的奖励。
现在,是第三次。
也是他唯一一次在他成为史圣之后,在面对两族立场的时候,他违背了自己的文心。
就在他做出决定的那一刻,他身上的紫金圣光突然开始剧烈颤抖了起来,他单手捂着胸口,额头上不停滴落着豆大的汗珠,向世人第一次展示了自己如此狼狈的一面。
天空中突然飞来了成千上百只血鸦,盘旋在众人头顶,不安地啼叫着,仿佛代表了某种不祥。
皓马的嘴角慢慢掀起了一抹浅笑,似乎如释重负,又似乎如沐春风。
下一刻,便在众圣那无比惊骇的目光中,六片霞光自皓马的体内飘散而出,分别落在了唐吉、浅夏、睚眦、蒲牢、花雕,以及沈木的身上。
他看着沈木,微微颔首:“谢谢。”
然后看向浅夏,轻声一叹:“快走吧,我撑不了太久了。”
浅夏的眼中没有太多的歉意,却饱含着遗憾,她慢慢低下了头,脸上似有不忍之意,数息过后,终于开口道。
“对不起。”
话音落下,花雕率先竖起了那一杆残旗,猛地转过身,携神圣不朽之意,向人类八大圣阶反攻而去!
================================
ps:感谢‘温言如华’200打赏。(未完待续。。)
第六百八十五章 一个时代的落幕
花雕的反应很快,行动更快,几乎便在不朽域加身的那一刻,便已经转身回掠,他手中的残旗随着寒风猎猎作响,仿若一杆寒芒乍现的长枪,带着死亡的味道。
睚眦和蒲牢晚了一步,但同样没有经过太长时间的犹豫,便已经将目标转移到了疾驰而至的诸位圣者身上。
现在它们可以肆意出手了,因为浅夏已经不再需要它们的保护。
场间的局势几乎在瞬息之间就被颠倒了过来,拥有了不朽域护持的花雕三人完全可以无视人类众圣的攻击,却可以将体内所蕴藏的庞大能量肆意输出。
一息之后,花雕的将旗轻而易举地洞穿了刑师的胸腹,再顺势向上一挑,立刻在刑师的胸口前划出了一条长及一尺的血痕!
血珠争先恐后地自刑师的体内汹涌而出,映照着他脸上那张冰冷的铁面,仿佛有一种触目惊心的美丽。
还不等花雕将血旗从刑师的体内拔出,蒲牢那如同婴儿啼鸣般的声音已经在众人的耳中轰然炸响,使得好几位圣者的身形为之一顿。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睚眦纵身一跃,口中的利齿势如破竹般穿透了柳中庸的肩膀,然后刺进了他的脖颈之侧。
一条灿烂的血线从柳中庸的脖子里面激射而出,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再轻轻洒在了冰冷的大地之上,荡起阵阵热气。
圣阶之战,胜负往往只在一瞬之间。
而胜负,便是生死。
花雕的残旗贯穿了刑师的胸口,睚眦的利齿刺透了柳中庸的脖颈,这并不代表着他们比这两位人族圣阶强大太多。
因为与此同时,刑师手中用紫金才气所凝结的锁链也狠狠地击打在了花雕的头颅上。柳中庸的默发战诗也已幻化为千万利刃斩向睚眦四面八方斩去。
但花雕和睚眦的身上却有不朽域的护持,所以对两位圣阶强敌的必杀一击不避不躲,也可全身而退。
只是一个照面之下。人类一方便殒落了两位圣者,这样的一幕。足以震撼整片圣言大陆。
但却没有人为之惊讶。
因为这一次,史圣司马迁终于抛弃了人类,把生的希望给了魔族人。
苏文早已预料到了这一切,却没想到事情的发展竟然这么快,快到他还没有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刑师和柳中庸就已经身死当场。
更加出乎苏文意料之外的,是此时皓马的脸上并没有出现悔恨、悲伤、愤怒等情绪,他只是平静地看着浅夏。呼吸变得越来越沉重。
正如他之前所说的那样,他真的撑不了太久了。
此时的皓马俨然已经成为了人类历史上抹不去的背叛者,他宁愿违背自己的文心,选择自碎不朽域,也要保住这几个魔人的性命,如果日后人类终究取得了最后的胜利,他的名字一定会被钉在最大的那根耻辱柱上。
但苏文知道,他不在乎。
作为人类百十年来唯一一位以史入圣之人,皓马早就在历史的长河中看淡了一切,也做出了太多的牺牲。他甚至没能在天弃山和北固山两场战役中救下自己的朋友,也没能阻止王羲之和苏轼的联手殒落。
现在,他再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浅夏死在自己面前。
在不得不出手的情况下。皓马最后还是选择了去保护那些他应该保护的人。
或者说,他所在乎的人。
比如浅夏,也比如苏文。
冥冥之中,苏文的耳边仿佛响起了一道道足以令天地变色的轻响,他知道,那是皓马不朽之域濒临破碎的声音。
苏文眼睁睁地看着花雕、睚眦和蒲牢在半空中大肆杀戮,却偏偏什么也做不了,他只能寸步不离地守在皓马身边,因为他能感觉到。自己这个朋友的生命,也正在迅速的流逝。
不朽。便是永生。
当不朽域碎裂之日,或许生命走到尽头之时。
相比起苏文。皓马更加明白此时自己的情况,但他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微笑着看着浅夏,目色中带着淡淡的眷恋。
或许,今日一别,便是永别了。
他再也不能在她最危险的时候护在其左右,再也不能笑看世界的变迁,再也等不到她的那一抹笑容了。
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看着她安然离去。
为此,他苦苦撑着自己的最后一口气,不肯死去,他用尽了浑身上下所有的力气,来维持散落出去的数道霞光,不让它们碎裂。
但他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便在这片刻之间,陆羽、帝师、苏辙和欧阳修被接连重创,而妖王晓月与颜真卿则身死当场,眼看场中半圣已经殒落半数,浅夏的口中终于发出了一声轻啸。
“我们走!”
对于浅夏的命令,睚眦和蒲牢自然是无条件执行的,花雕略微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太过贪功,身形一个起落,便将沈木和浅夏带到了空中,意欲逃遁而去。
唐吉转过头,看向苏文,似乎在征求后者的意见。
但皓马却死死地拉住了苏文的衣角,不让他离去。
苏文在心中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随即目色坚定地向唐吉摇了摇头。
他不希望皓马死不瞑目。
而就在魔族众人施施然离去之前,浅夏终于还是回了头,她迎着皓马已经逐渐模糊的视线,眼角似有悲意,也有歉然,最终,化为了一抹浅笑。
“谢谢你。”
皓马咧着嘴,脸上重新挂回了往日那一成不变的笑容,微微颔首道:“后会,无期。”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皓马的气息已经非常微弱了,他甚至已经把全身的力量都倚靠在了苏文的身上,连挥手告别都无法做到。
下一刻,浅夏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他的视野当中,他终于回过头,向苏文笑道:“不要为我悲伤,至少,我赢了阿生,不是吗?”
说完这句话,皓马心满意足地合上了双眼,微笑着,停止了呼吸。
苏文与唐吉身上的不朽域随之破碎,却为时已晚。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皓马没有向苏文嘱咐什么,也没有交代什么,他唯一惦记着的,除了浅夏,只有与屠生所打的那个赌。
想必,应该是他赢了吧。
可惜,他却永远都不可能知道最后的结果了。
苏文抱着皓马尚存余温的身体,慢慢低下头,跪倒在了地面上,他没有放声大哭,但泪水却在不知不觉中浸湿了脸庞。
天圣历135年冬,人类最强圣者,史圣司马迁,殒落于第二次圣战之初。
至此,昔日与魔君屠生交好的人族五圣,尽皆魂归圣天。
或许这也标志着,那个人类最辉煌,最鼎盛的时代,彻底落幕。
====================================
ps:其实这一章还是挺重要的,不过今天写得有些赶,本来想请假来着,结果最后还是硬着头皮把这个情节写出来了,希望不会太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