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四十九章 子母连环
华易夫是卫国宰相,其地位在朝堂之上乃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卫国有四大将军、七位半圣、一座书院,即便在书院新生当中,亦有娄止、莫洵和柴南这等天才少年的涌现。
但此时华易夫仍旧将希望寄托在了苏文和沐夕这一对年仅15岁的少年少女身上。
因为正如宰相大人所言,他们,才是卫国的未来。
华易夫的文位不高,但并不妨碍他有着超人的智慧与决断,其于卫国宰相之位上一坐便是数十载,前后历经三代国君,对这个看透世间风雨轮回的老人来说,徐家固然重要,神木山固然是卫国之根本,但直到苏文和沐夕的出现,才让他真正看到了卫国的希望。
苏文并不知道宰相大人为何会如此看重自己,更不知道华易夫的这番话是否代表了卫帝的意思,所以他心怀忐忑,有些茫然若失。
不过华易夫并没有继续给苏文施以更大的压力,而是笑着说道:“如今圣地开启在即,即便天澜皇再如何急切,也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爆发内战,而且神木山尚在,我卫国亦非轻取之地,所以我们还有时间!”
苏文沉默着没有说话,只是突然觉得双肩有些沉重,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两人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走回到了碧湖水亭之前。
抬眼望去,却不见许栈大将军的身影,陆三娇正与卫帝于亭中品茶谈笑,哪里又有战事将启的凝重感?
苏文看着这一幕,不禁从心中升起一丝倒错怅然之感。
便在此时,卫帝笑着朝苏文招了招手,示意他走上前来。苏文定了定神,举步前行,再一次来到卫帝身前。微微躬身。
“陛下。”
直到此刻,卫帝才有心仔细打量了苏文一番。转头对陆三娇笑道:“苏卿真不愧是一表人才,陆先生可是收了个好徒弟啊。”
陆三娇放下手中的茶杯,微微颔首:“陛下谬赞了。”
苏文原本以为卫帝会单独召见他,却没想到,卫帝并没有让陆三娇离开的意思,只是笑着对他说道:“两个月后便是圣地开启的日子了,苏卿此番前往,若能大获所归。朕一定为你加封以为贺!”
苏文闻言,赶紧应道:“学生定当竭尽全力。”
对于苏文的表态,卫帝显得很满意,于是起身说道:“天日不早了,陆先生便与苏卿早日归院吧,也好多做些准备。”
陆三娇随即站起身来,躬身开口道:“臣告退。”
苏文一愣,也学着陆三娇的模样施了礼,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陆三娇拉着走出了水亭。向着皇宫外行去。
直到走出宫墙,看到守候在外的近卫统领毕庆文的时候,苏文还是满心的莫名其妙。总觉得自己此番入宫,除了见到了卫帝、许大将军和宰相大人之外,什么也没干,就这么出来了?
对于苏文的满头雾水,陆三娇只是低声开口道:“一切等回到书院后再论。”
苏文沉住气,点了点头,沉默地看着陆三娇与毕庆文寒暄了几句,很快便迎来了圣裁院的院首大人。
“三哥……”
见到陆三娇安然归来,院首大人似乎也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苏文从对方手中接过了方小乐裹着绒布的身体,低声道谢。
“老五。这次不能与你喝酒了,我还得赶回书院。下次来时,再与你不醉不归。”陆三娇拍打着院首大人的肩头,脸上难得一见地浮出开怀笑意。
院首大人对此也是见怪不怪了,苦笑道:“三哥你每次都这么说,结果每次来翼城都待不到多久,害得我每次都被兄弟们几个责骂。”
陆三娇又哈哈大笑了两声,这才转过头对苏文说道:“走吧,回去了。”
苏文没有动,而是眼光灼灼地看着不远处地面上躺着的那个,如同死猪一般的牢头儿。
陆三娇见状,微微叹了一口气:“把他交给老五吧。”
院首大人明白陆三娇的担忧,也对着苏文说道:“这位便是苏镇国吧,如果你相信辛某的话,我可以向你保证,此人一定会长命百岁。”
长命百岁这个词,原本是祝愿与祈福之意,但是从圣裁院院首的口中道出,便成为了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诅咒。
因为圣裁院有着举世皆惧的黑狱。
甚至那牢头儿本身就是出自于黑狱的一个小狱卒,他在方小乐身上所用的那些手段,也是从黑狱中习得的,若是将他投入黑狱,绝对会比落在苏文手中,更凄惨百万倍!
苏文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点了点头,郑重其事地开口道:“如此,便劳烦大人了。”
院首大人笑着说道:“若苏镇国下次再临翼城,可随时前去探望。”
听得苏文应允,陆三娇的眼中闪烁着欣慰的目光,又与院首大人笑闹了几句,便告辞而别了。
乘苍天白鹤踏向归途,苏文回头看向那渐行渐远的翼城城池,心中百感交集。
经此一往,徐家固然是在苏文与陆三娇的联手打击下丢尽了脸面,甚至还死了一个徐凌,但驸马爷会不会就此忍气吞声,夹着尾巴做人,还是会做出某些疯狂的举动,谁都无法预料。
翼城所留下的烂摊子自有卫帝和院首大人等人处理,但更重要的,却是徐家在朝堂上的力量,以及神木山即将面临的压力和声讨。
如果看得更深远一些,则是徐家的失势,将会给卫国带来怎样的混乱。
虽然宰相大人断言天澜帝国不会在圣地开启在即之时发动内战,但天澜皇到底是怎么想的,又会不会趁着徐家动乱的机会向卫国施压,别说是华易夫,恐怕就连茶圣陆羽也猜不透。
但是同样的道理,陆三娇不可能不明白,他又为什么要纵容苏文的这一次冒险呢?
而且从事后陆三娇与卫帝相谈甚欢的场面来看,似乎卫帝对此也持默许的态度,这又是为什么?
苏文坐在苍天白鹤宽厚的羽背上,心中满是疑惑,但他还没有来得及问出什么,便突然间神色大变。
下一刻,苏文握紧了手中的冷月剑,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同一时间,他右手食指之上的那枚银色指环散发出阵阵灼意,一阵灿烂的才气光辉急闪急灭。(未完待续)
第两百五十章 会师泽林深处
苏文之前的疑惑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即便他与徐家有着难以化解的恩怨情仇,苏文也必须要承认,徐家对于如今的卫国来说,的确非常重要。
或者更准确的说,徐焕之对于整个卫国很重要。
若非二十余年前徐焕之如彗星一般耀世而出,一日连破数境成就半圣之位,让天澜帝国深为忌惮,恐怕人族内战早就提前打响了。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徐焕之带给天澜帝国的威慑力较之神木山也丝毫不弱。
所以哪怕徐焕之两度闯山,勾结庆国花圣意欲颠覆鸿鸣书院,陆羽也仍旧没有杀他,而是将其囚禁了起来。
一旦徐家乱,则卫国会乱,那么天澜皇便完全有理由,趁此机会发兵汜水关下。
即便苏文真的如宰相大人所言,是卫国的希望和未来,可是如今的他毕竟只是一介侍读,如果内战真的爆发,以苏文目前的实力来说,几乎不可能有任何作为,甚至连身先士卒都做不到!
卫国需要时间,苏文也需要时间。
幸好在这一时刻,另外一件对于人族十国更加重要的事情发生了,将卫国于风雨飘摇中挽救了回来,也吸引了天澜皇的目光,暂时对于卫国的内乱之势无暇而顾。
因为在迷失沼泽,突然爆发了一场祸乱。
早在两日之前,鸿鸣书院的一应教习院士便已经带着试炼学生踏上了归途,可是如果仔细看去,却会发现在队伍中少了一位至关重要之人。
沐夕。
沐夕并没有跟着大部队一同离开,而是选择继续留了下来,因为她还没有找到唐吉等人的踪迹。
对沐夕来说,她向苏文承诺过的事情。便一定要做到。
当然,沐夕并不是独自留在迷失沼泽的,与她一起的还有梁山和华叔。
也正是因为华叔的存在。所以才让谢漓院士等人安心归去,他们不能让书院学生一直于泽林中冒险。况且徐焕之闯山的消息已经传来,每个人都归心似箭,再无心去寻找那唯一一个失落的书院小队。
所以当沐夕提出分道扬镳的建议的时候,很快便得到了众人的应允。
另外小侯爷徐轲所带领的一众徐家精锐则在更早的时候离开了,因为徐轲收到了来自翼城的消息,于是马不停蹄地朝着卫国苍州府赶去。
最让人意外的,是在徐轲离开的同一时间,一向神秘莫测的旬先生竟也向沐夕告辞。独自消失在密林丛影之中。
所以原本浩浩荡荡的队伍就只剩下了沐夕、梁山和华叔三个人。
但对于沐夕来说,人少了反而能加快行进的速度,也能更容易避开一些实力超群的中阶妖兽的窥伺。
只用了短短一天的时间,三人便已经深入到了迷失沼泽的中心地带,这样的速度比起之前显然快了不止一星半点。
但与此同时,三人于行进中也变得更加小心翼翼了起来,却不是为了避开诡秘莫测的妖兽,而是因为华叔已经觉察到,此时于迷失沼泽中,绝对不止他们三人的存在!
“这些足迹与我们之前所发现的完全不一样。完全没有掩盖隐藏的意思,粗略看起来,起码有数十上百人!”梁山以自己丰富的丛林生存经验。给出了最后的结论,目色凝重。
沐夕愿意留下来,自然是因为苏文的原因,而梁山的理由则更加简单,因为唐吉和叶瑶依原本就是与他同一小组的成员。
听得梁山的这番分析,沐夕的眉头也轻轻皱了起来,疑声道:“难道还有无双书院和天澜书院的人?”
华叔眼中闪过一抹深意,低声道:“恐怕不是,无双书院的人几乎已经被全灭了。而天澜书院即便还剩下些漏网之鱼,也不会这么多。从这些步伐的齐整度来看,更像是如徐家精锐那般训练有素的大队人马。或者说……”
说到这里,华叔看向沐夕的目光多了一丝担忧。
沐夕听懂了华叔的这番话,于是脱口而出:“圣道世家。”
一个名字突然从沐夕脑中闪过,她深吸了一口气,面色更加冷峻了一些,喃喃道出了三个字。
“欧阳克!”
华叔显然已经从沐夕口中得知了之前欧阳克意欲不轨之事,当下点头道:“恐怕欧阳家还没有死心,所以想要对小姐不利!”
然而,沐夕却摇了摇头,断然道:“不是针对我的,否则欧阳克不会如此大张旗鼓召人前来,他们很可能是在搜寻一些别的东西。”
一旁的梁山听得此话,顿时接口道:“难道是他们发现了魔族遗藏?”
梁山的这句话立刻让沐夕心中一颤,但她很快镇定下来,开口道:“总之,我们还是尽量避开这些人,一旦找到唐吉他们便即刻离开!”
华叔点点头,三人即刻准备出发,却猛地听到从远方传来一声兽吼。
“吙!”
梁山手中的长弓一紧,急声道:“中阶妖兽!”
华叔的答案则更加准确:“铁甲兽!”
按照三人之前的策略,一旦在泽林中遭遇中阶妖兽,自然是能避则避,尽量不要展开不必要的战斗,更何况铁甲兽乃是中阶妖兽中比较强大的一类,只差一步便能进阶到高阶妖兽的存在!
若是全盛状态的铁甲兽,其攻击力甚至可以媲美人类学士!
然而沐夕却并没有选择在第一时间逃离,而是目色疑惑地站在了原地,因为她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之处。
从铁甲兽的吼叫声来判断,对方起码距离三人还有百丈之远,然而沐夕却分明听到了一阵沉重而急迫的脚步声在朝着她之所在的方向急速迫近,难道说,铁甲兽在追赶什么猎物?
沐夕出自乐圣世家,其听音辨别之力可谓卓然超群,所以在她的屏息静气之下,很快便听出了更多的东西。
比如说树干断裂的声音,土地裂开的声音,还有虫兽惊逃的声音,仿佛此时铁甲兽所追击的是一头横冲直撞的犀牛,或者说,是一座人形堡垒。
而沐夕三人之所以出现在这里,也是为了寻找那座人形堡垒。
所以她顿住了脚步,希望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脚步声越来越近,如雷声隆隆,让梁山的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但他握着长弓的手却依旧稳定,箭矢之所向,死死地对准了那片茂密的松林。
下一刻,一道身形高大的人影率先从林中蹿了出来,两米多高的个头,加上身上横肉四起,让此人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巨大无比的肉球。
而沐夕的眼中则随之闪过一丝惊喜之色,开口喊道:“胖子!”
此时的唐吉浑身都被汗水湿透了,如圆盘一般的脸庞上满是潮红之色,身上挂满了各种残枝腐叶,身下泥浆四溅,活脱脱一个从战乱中逃离出来的难民。
长达十数日的追击战,着实让唐吉的体力得到了长足的提升,但让人无奈的是,即便如此,他的身形也丝毫不见有瘦下来的趋势,反而好像变得更胖了些。
听得沐夕那熟悉的声音,唐吉的脚步忍不住为之一顿,随即他眯着一双小眼睛,终于看到了对面三张熟悉的面孔。
“沐夕!梁山!”
唐吉的喊叫声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激动,但他很快便回过神来,一挥手,扯着嗓子连声喊道:“快跑!”
很快,随着唐吉跑出松林,叶瑶依和柴南等人也相继出现,可惜的是,鸣书院的另外几位学生却是在逃亡途中不幸掉了队,已经成为了铁甲兽口中的食粮。
此时三人的体力都已经临近枯竭的边缘,就连柴南的步履都开始变得沉重了起来,眉宇之间疲意渐露。
而造成这一切的元凶,则是紧随其后的铁甲兽!
见沐夕丝毫不为所动,唐吉顿时有些急了,赶紧再喊道:“快跑!快跑啊!”
然而,下一刻,沐夕却出现在了唐吉身前,阻下了他继续逃亡的脚步,轻声道:“终于找到你们了。”
唐吉险些被气晕过去,一把伸过手准备将沐夕扛到肩上,急迫地说道:“现在不是说这个时候,那大家伙要追来了!”
柴南此刻也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地拉着叶瑶依跑到了两人身边,怒斥道:“你在干什么!”
沐夕冷眼瞥了柴南一眼,轻轻闪开了唐吉那如蒲扇般大小的手掌,说道:“只是一头铁甲兽而已,不用担心。”
这一下,唐吉和柴南两人都愣住了,经此一耽搁,那原本百丈之外的铁甲兽已经追了上来,其吼叫之声也越来越近了。
“吙!”
下一刻,一头双眼泛红的妖兽自林中一跃而出,其身上的皮甲泛着冷冽寒芒,狠狠地朝着众人冲撞而去,然而,便在同一时间,一双平实无华的手掌却轻轻按在了它的头顶,竟然让其不得再近半步!
在沐夕等人的身前,多出了一道人影,正是华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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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今天还有更新,接下来两章之后迷失沼泽的剧情就彻底收尾了,如此频繁转换视角实在是写得有些累啊……(未完待续)
第两百五十一章 群起而攻之!
铁甲兽出现的一瞬间,众人脸上的神色各不相同,叶瑶依眼中闪过一丝绝望,唐吉则是面露苦涩,至于柴南,却是心有不甘。
但自始至终,沐夕都保持了一贯的冰冷之意,面对铁甲兽的突袭,甚至连眼睛也没有眨一下。
因为她的身边有华叔。
果不其然,便在铁甲兽冲击到众人身前三丈之时,华叔如期而至。
只用了一双手掌,便拦下了铁甲兽势如万钧的脚步!
然而,众人还来不及庆幸与惊讶,华叔的声音便即可响起,终于让沐夕的神色变得有些凝重了起来。
“大小姐,这是妖兽,不是人类。”
华叔的这句话很奇怪,也很难理解,但他是说给沐夕听的,所以沐夕自然便能听懂,下一刻,沐夕自怀中掏出了那面巴掌大的小鼓。
“一起动手!”
话音落下,沐夕手中鼓声即刻而响,仿若一柄战锤敲击在天地之间,甚至连地面也微微颤抖了起来。
沐夕的反应很快,但是比她更快的,是梁山手中的箭。
梁山最强大的手段乃是利用手中长弓才气离体,但不知道为何,此时的他竟然没有做此选择,而是自背后的箭壶中取出了一支冰蓝色的箭矢,看起来就像是一根冰锥,轻轻搭在了弓弦之上。
随着华叔一手阻下铁甲兽,梁山手腕的弓型图符也亮了起来,紧接着,那支冰蓝色的箭矢离弦而去,在空中发出一声爆响,狠狠地扎进了铁甲兽的前腿之上!
铁甲兽之所以谓之铁甲兽,便是因为它的防御力极其强悍。其身上的皮毛便如同是一件铁甲般将身体包裹,寻常刀剑根本难以侵体,但是在这一刻。梁山的箭竟然刺了进去!
“吙!”
吃痛之下,铁甲兽长啸一声。一双前足狠狠地踏在大地之上,一道道暗青色的波纹圆圈自地面源源升空,竟然在铁甲兽的身体上形成了一道如同盔甲般的灵罩!
众所周知,妖族是无法激发才气的,那么妖兽自然更不可能利用天地才气为所用,但是在这一刻,这头铁甲兽竟然激活了某种类似于才气光辉的力量!
而便在同一时刻,华叔突然松开了右手。猛地向后绷直,握拳前挥,狠狠地砸在了铁甲兽的脑袋上。
“嗡!”
一声低沉的巨响自铁甲兽身上响起,华叔也即刻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反震力从手掌传回,双膝一沉,便连连后退了三步,而铁甲兽身上的暗绿色灵甲却只是轻轻颤动,根本连一丝裂缝也没有产生!
铁甲兽的防御力堪称变态,而他的肉体力量则更加强悍,硬接了华叔一拳之后。铁甲兽突然立身而起,高高地扬起自己的一对前足,狠狠地朝着华叔踏了上去。
然而。便在此时,一阵夺人心魂的鼓声在铁甲兽的耳中轰然响起,仿佛要它的心脏震碎,将它的头颅涨裂。
突如其来的痛楚不禁让铁甲兽的身形为之一顿,身上的暗青色灵甲也骤然消失了一瞬。
就在这一瞬之间,华叔身上骤然激发出了一片灿烂的橙色光辉。
“圣灵舍身击!”
面对铁甲兽即将爆发的攻击,华叔不退反进,悍然使出了一道武技,将全身的力量凝结在自己的右拳之上。全身空门大开,竟是不留一丝防御的余地!
于璀璨的橙光之中。但见华叔气势如虹,一双肉拳仿佛化作了一颗熊熊燃烧的星辰。将空气也彻底点燃。
此时的华叔便如同一张巨弓,整个右臂都狠狠地向后拉伸,再猛然前捣,拳头掠至铁甲兽腹前三寸,突然有一丝橙色才气竟离体而出,率先轰在了铁甲兽的肉体之上!
然而,便在华叔的拳头即将触碰到铁甲兽腹部那如铠甲般厚重的皮毛之时,因为华叔身上所激发而出的强烈气势与杀机,竟然让铁甲兽从沐夕的鼓声中恢复了理智,于是它毫不犹豫地将一双前足猛烈下踏,意欲与华叔拼一个两败俱伤!
可惜的是,便在同一时间,一道箭啸声再起,空中突然划过一道冰蓝色的流矢,再一次精确地扎进了铁甲兽的双足之中。
其时,铁甲兽的双足距离华叔还有不到半寸的距离,被冰箭这一阻,不禁慢了那么一瞬。
这一瞬,对于华叔来说,便已足够了,足够华叔将自己的拳头实实在在地轰击在铁甲兽的腹部。
“嘭!”
一声巨响传来,地面之上的泥浆伴随着轰隆声四溅飞射,铁甲兽庞大的身躯后落数丈,砸倒在地,气息开始变得有些粗重了起来。
此时的铁甲兽从外表上来看,似乎伤得并不重,即便是梁山的那两箭,也只是刺入了他的双足,并没有带来实质性的伤害,但在沐夕的鼓声和华叔的铁拳之下,铁甲兽的脏腑和精神均受到了重创,一时间竟然没有翻身起来发起第二次攻击。
但它还没有死。
“吙!”
一声狂啸猛地自铁甲兽口中怒吼而出,它的一双眼睛变得更加血红,他身上如铠甲般的毛发突然竖了起来,就像是一根根钢针,其上泛着淡蓝色光辉,瑰丽动人。
在这一刻,铁甲兽终于激发了堪比学士的力量!
诚然,此时的铁甲兽并未处于巅峰状态,甚至力量显得有些孱弱,但愤怒与恐惧让它激发了自己最后的力量,它要将这群人类撕成碎片。
片刻之后,铁甲兽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目光中充满了仇恨与狠戾。
然后它的身形化作了一道残影,以比之前更快的速度,向着华叔冲了上去。
华叔的身上仍旧闪烁着橙色光辉,却比铁甲兽身上的蓝芒更加灿烂,梁山看着这一幕,心中有些不明所以。
当初与天澜书院和无双书院混战之时,他可是看到华叔有着翰林文位的,那么为什么此刻华叔所激发的才气光芒一直都是橙色?
但此时并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梁山手中的弓弦还在急急颤鸣,引得梁山的手臂也有些颤抖,他死死地盯着铁甲兽奔袭的身影,突然开口,诵了一个字。
“爆。”
同一时间,铁甲兽的前足正好踏在地面之上,承载了其全身的重量,在松软的泽地上生生踩出了两道浅坑。
“砰!砰!”
接连两道轻响却突然从铁甲兽前足的冰箭中传出,紧接着,铁甲兽的一对前足骤然爆开大片的血雾,失去了重心的铁甲兽随之身形一晃,整个栽落在地。
与此同时,一道如同人形堡垒般的身形从斜刺里冲了上来,狠狠地撞在了铁甲兽那有些笨重的身体上。
“嘭!”
铁甲兽身上的蓝色尖刺顿时被撞碎了一大片,它的身体随即被撞飞到了空中,但这还没有结束,一道人影跟着铁甲兽掠空而起,将手掌再一次拍在了铁甲兽唯一柔弱的腹部。
“嚎……”
铁甲兽口中的怒吼变成了呜咽,数道绿色的血箭自它口中涌出,于空中急坠而下,腥臭难闻。
“嘭!”
铁甲兽再一次被砸落在地面上,身上的冰蓝色光芒开始急剧闪烁起来,仿佛随时都会熄灭,它试着想要重新爬起来,却看到一道黝黑的光芒突然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
柴南手中的砍柴刀最擅长的刀法亦是书法,所以在很多时候,柴南手中的刀都是用来劈或者砍的。
但在这一刻,他手中的刀却慢吞吞地刺了出去。
他没有激发自己的贡生书位,他手中的砍柴刀也不再作墨笔所用,而是单纯地作为一把兵刃,刺进了铁甲兽的眼睛当中。
铁甲兽眼中的血色厉芒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碧绿色的血液,再然后,是代表了死亡的暗灰色。
柴南抽出了自己手中的砍柴刀,坐倒在地,开始大口地喘着粗气,或许他从来都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可以杀死一头铁甲兽,即便在这之前,不论是华叔、唐吉,还是沐夕,都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但毕竟这最后一刀,是他刺出的。
一道明媚的笑容从柴南的嘴角浮出,他转过头看着唐吉,突然放声笑了起来。
直到这个时候,唐吉仍旧有些胆战心惊地倒在地上,不知道战果到底如何,直到他听到了柴南的笑声。
于是唐吉也笑了。
叶瑶依从沐夕身后探出半个脑袋,脸上写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沐夕等人没有经历过被铁甲兽追击十数日的恐惧,所以她们不能理解,此时柴南、唐吉和叶瑶依心中的激动。
可惜,这种激动和喜悦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便被一道无比恐怖的笑声所掩盖了。
“哈哈哈哈……本座终于出来了!司马小儿,你在哪里!”
随着这声狂笑同时升起的,还有一股比墨汁更加深沉的黑色气柱,在眨眼之间刺破云空,遮天蔽日。
沐夕听着这道无比熟悉的声音,脸上忍不住闪现出一抹骇然,沉声而道:“饕餮!”
同一时间,整片圣言大陆,也因为这道黑色气柱而动,一个人影于山林之中突然停下了脚步,遥望迷失沼泽的方向,暗暗摇头:“欧阳修啊欧阳修,这下你可真成了人族千夫所指的罪人了……”(未完待续)
第两百五十二章 饕餮出世!
饕餮作为魔族之圣兽,百余年前被史圣司马迁重创而至身首分离,但它并没有死。<
司马迁当年于藩篱之前枯守四十五载,或许是为了排遣心中的孤寂,也或许是以饕餮为质,待魔族圣女浅夏归来,总之,直到他离开的那一刻,也没有杀掉饕餮。
饕餮因此而活了下来,却被缚魔索囚禁于黄金阁楼当中,再不能为祸人世。
数日之前,苏文为了逃避欧阳克的追杀而带着沐夕误入藩篱,一时险些被饕餮蛊惑,还其自由。
幸亏苏文在最后时刻识破了饕餮的诡计,这才导致饕餮的百年谋划终究化为了一场空。
可惜的是,苏文与沐夕并不知道,除了他们二人之外,欧阳克也寻到了藩篱之所在,并且召来了家族中的众多强者,意欲将魔族遗藏据为己有。
便在唐吉、柴南和叶瑶依三人还在被铁甲兽穷追不舍的同一时间,欧阳克身边的李叔心怀贪婪,轻手推开了藩篱。
就如同是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
苏文能够看破饕餮的满口谎言,并不代表着所有人都可以。
就在欧阳家族的一众强者姗姗来迟之时,他们身前的那道藩篱却突然开启了,一个无比巨大的头颅自其内飘然而出,如剑般的利齿之上,还挂着李叔的骨肉残渣!
当初苏文三人从魔族遗藏处逃离出来,整整花费了数日之功。是因为他们一路从地底走到了迷失沼泽的西南腹地,但是饕餮却不必这么麻烦。
沐夕说过,藩篱之阵。唯有魔族才能轻易开启,而饕餮,正是魔族圣兽!
饕餮于黄金阁楼中被困百余年,终于再一次呼吸到了自由的空气,他贪婪地张大了嘴巴,狂笑似癫。
“哈哈哈哈……本座终于出来了!司马小儿,你在哪里!”
欧阳家的一众强者却在这一刻愣住了。因为他们根本就不识得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又是怎么从魔族遗地出来的。
便在这一愣之间,谁都没有发现。原本面色大喜的欧阳克却沉下了脸,悄然退去了身影。
沐夕能够在一眼之间认出饕餮圣兽的真身,欧阳克自然也可以。
所以他并没有在第一时间让家族中人联手围攻,因为他知道这上百人加起来也不是饕餮的对手。他也没有下令让所有人撤退逃离。因为如此一来,谁都逃不掉。
在这一刻,欧阳克做出了最正确也最冷血的决定,他独身抛弃了这些不远万里赶赴迷失沼泽的族人,将他们作为诱饵,为的却是自己活命。
果不其然,便在饕餮长笑过后,它立刻便将目光投向了近在咫尺的这群人类。
“来得正好!”饕餮那双如灯笼般大小的双眼闪过一丝厉芒。然后它张开了大嘴,猛地一吸。
顷刻之间。天地变色,狂风肆掠,上百名欧阳家的文道强者顿时感到一阵头重脚轻,身体不由自主地从地面掠起,朝着饕餮的一张大嘴呼啸而去。
“不好!”
这些人都是欧阳家的精锐好手,虽然一时之间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依旧在事发的一瞬间纷纷激发了自身才气。
一时之间,场间各色光辉竞相争艳,璀璨夺目。
然而,哪怕是此中最为强盛的蓝色才光,在饕餮身上的黑色魔气之下,也显得有些黯然失色,人群中几位学士往日最为直接的才气离体之手段,也尽数没入饕餮巨口中,再不见踪影。
饕餮虽为魔兽,但却并非喜善食人,它最爱的食物,是黄金,但是在这一刻,饕餮却恨不得将眼前的这上百人类全部吞入肚中。
这不仅仅出自于它对于人类的憎恨,更因为它需要力量。
正如当初沐夕所猜测的那般,饕餮可食世间万物,以此来壮大自己,如此,还有什么是比人类这样的智慧生物更好的养分呢?
在场的百余人皆为文道中人,有文位在身,亦有才气傍体,但是别忘了,魔族,也可以激发才气!
而如今饕餮所需要做的,便是将这些人的才气,转化为自己的!
至于方法,当然是将他们全部吃掉!
饕餮圣兽身上的黑色魔气越来越盛,遮天蔽日,即便是在百里之外,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此时的柴南等人才刚刚历经了一场大战,身心俱疲,对于泽林深处的异变一时半会儿还没有反应过来。
所有人当中,也只有沐夕才最为清楚,刚才的那道笑声,断然是来自于魔兽饕餮无疑!
此时的她根本来不及去关心饕餮是怎么从黄金阁楼中逃出来的,更加重要的是,逢此巨变,他们这些人又该如何离开迷失沼泽!
欧阳克抛弃族人逃命的行径固然冷血,但却收到了极好的成效,导致饕餮并没有在恢复自由之后在林中展开疯狂的追击战,与此同时,也当于给了沐夕等人的逃亡争取了时间!
此时的沐夕并不知道饕餮正在肆意享受着欧阳家的人肉贡品,暂时无暇搜寻泽林中的其他人类,但她却很清楚,一旦饕餮发现了自己的存在,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吃了自己。
到了那个时候,即便是华叔也保不住她!
但此时众人的状态都极其糟糕,尤其是唐吉三人,在连日的逃亡当中,几乎已经被榨干了最后一丝体能,根本就跑不动了,别说是逃离迷失沼泽,恐怕还逃不到泽林外围就会被累倒在半路上。
沐夕与欧阳克同样出自圣道世家,但是她没有欧阳克那般冷的血,所以她不可能抛弃唐吉这些人,独善其身。
柴南无力地倒在地上,根本不知道沐夕口中的“饕餮”是个什么东西,他对于妖族的熟知和通晓是众人皆知的,但是他对于魔族的了解却连苏文都赶不上,所以他根本不知道,此时的迷失沼泽,是一片多么可怕的存在。
但是华叔却知道,所以他一把拉住了沐夕的手臂,沉声道:“大小姐,快走!”
然而,沐夕却摇了摇头,然后她深吸了一口气,冷冷地开口道:“胖子,快起来!大家都聚到我身边来!快!”
此时的沐夕根本没有时间解释,听得她声音急迫,胖子第一个翻身起来,然后一头雾水地凑到了沐夕身前。
梁山更不用多说,他是知道这位大小姐有多大能耐的,此时根本没有半点犹豫便收弓回箭,坚定地来到沐夕旁边站好。
至于柴南,一向多疑的他虽然显得有些踌躇,但终究还是提着砍柴刀从铁甲兽身前爬了起来,迈步走向沐夕。
与此同时,沐夕的第二句话也响了起来。
“以我为中心,大家围住我,尽量靠得近一些,因为我的把握也不大。”
说着,沐夕一只手竟然主动拉过了唐吉的手掌,而另外一只手,却并没有选择去抓住华叔,而是伸向了叶瑶依。
正如她所说,她自己也不知道这样到底能不能成功,所以她必须要将更大的可能性留给场间最弱的人,而且更重要的是,她必须把这两个人交回到苏文手上!
在沐夕的命令下,众人很快围成了一团,然后沐夕转头对华叔说道:“若是等会儿有人没能离开,华叔你尽力护住他们的周全。”
华叔点点头道:“自当竭尽全力!”
得到华叔的保证,沐夕终于定下心来,她抬头望着比墨汁还要漆黑的天空,将一缕才气引到了自己的右手食指上。
下一刻,沐夕手指间那枚精铁指环,光芒大盛。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弄得一头雾水,更加让他们疑惑的是,沐夕手中的才气光芒只绽放了两息的时间,便骤然熄灭,而场间,却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沐夕的眼底悄然划过一丝焦灼,她知道,现在的关键,已经不在自己,而是万里之外的他。
他能不能明白?
同一时间,苏文坐在苍天白鹤之上,原本凝重肃然的神色为之一顿,因为他食指上那枚子母连环所带来的灼热之意突然消失了,才气光辉也消散了,便如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
陆三娇发现了苏文的异状,转头疑声道:“怎么了?”
苏文摇摇头,皱紧了眉头:“我也不知道。”
在他离开迷失沼泽之前,曾经对沐夕承诺过,一旦遭遇到不可抵御的危险,便会利用子母连环让沐夕前来救援。
可惜当日在神木山顶的时候,苏文周身才气被锁文藤封住,根本无法激发手中的子母连环,所以这件文宝也就一直没有用到。
之后神木山之危解除,苏文也就更没有必要使用子母连环了,但他却一直都做好了准备,等待着手中指环亮起的那一刻。
便连睡觉之时也不敢放松警惕。
时至此刻,子母连环终于散发出了才气光辉,却只持续了两息的时间便中断了,所以苏文自然也没有出现在迷失沼泽之中,而是仍旧停留在陆三娇身边。
可是,这是为什么?
指尖轻轻摩挲着子母连环那玄妙的阵纹,苏文的双眼越来越亮,然后便在下一刻,他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猛地站起身来。
紧接着,苏文将自身才气缓慢地灌注到指环之中,主动将其点亮了起来!
三息之后,数道人影突兀自苏文身前闪现出来,苏文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来的都是些什么人,就突然觉得身子一空,整个人朝着地面急坠而去!(未完待续。。)
第两百五十三章 过去,现在以及未来
苍天白鹤是货真价实的中阶妖兽,其最大的特点便是飞行速度极快,较之赤炎鸟更胜百十倍有余。
但苍天白鹤毕竟是御空类坐骑,其于承重力上,便差之地行兽远矣。
只是苏文和陆三娇两人的重量,尚能让苍天白鹤游刃有余,可是突然凭空出现的数道人影,便如同一柄柄大锤,狠狠地砸到了苍天白鹤的羽背之上,顿时让其如遭重击,口中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哀鸣,便猛地朝地面栽去。
关键时刻,陆三娇出手了。
两片璀璨的金色云朵及时出现在了众人身下,将他们稳稳接住,苏文等人就像是落在了一块巨大的海绵之上,毫发无伤。
直到这个时候,苏文才终于有功夫去看清身边来的都是何人。
一看之下,苏文顿时又惊又喜。
沐夕、唐吉、叶瑶依、梁山、华叔和柴南,六人齐至!
但即刻之间,苏文便突然想到了什么,然后他赶紧趁着落势,将腰身轻拧,右手于腰间拂过,将冷月剑收入至袖中。
与此同时,众人也正好稳稳地落到了地面上,唐吉等人才刚刚经历了空间传送所带来的眩晕感和恶心感,又突然从空中落下,身形急坠之间更是惊魂未定,一时之间还显得有些迷糊。
倒是沐夕第一个回过神来,她看着苏文,眼中并没有重逢的喜悦,反而于目色之间有些凝重。
“饕餮逃出来了!”
这是沐夕对苏文说的第一句话。
苏文闻言,立刻心下急沉,还不待他仔细询问,沐夕便接着说道:“很有可能是欧阳克也找到了藩篱之所在。”
沐夕的这番话,只能说给苏文听。也只有苏文能够听得懂,但“饕餮”二字,还是被一旁的陆三娇听了个真切。顿时神色凛然。
“魔族四大圣兽之一的饕餮?”陆三娇看着沐夕,眉宇之间显得颇为阴沉。
沐夕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开口道:“此事必须尽快告诉陆爷爷,迟则生变!”
陆三娇并没有立刻做出反应,而是继续问道:“此事还有何人知晓?”
沐夕沉吟了片刻,皱着眉头分析道:“欧阳家的人如果有幸存者的话,肯定是知道的,另外当时魔气遮天蔽日而出,于迷失沼泽方圆百里可见,若是天澜书院与无双书院还有人留在其中的话。恐怕也不难推测而出!”
陆三娇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转头看着苏文,说道:“事关重大,我必须先行赶回书院,你们尽快赶路,若遇不可战之强敌,捏碎此物!”
说着,陆三娇将一块玉玦交到苏文手中,然后身上金光轻闪,于眨眼之间便消失在众人身前。同时也带走了栽倒在一旁的苍天白鹤。
同一时间,唐吉等人也终于适应了初次空间传送的不适感,将目光纷纷落在了苏文身上。
“苏文?”
“苏师兄!”
看到苏文。唐吉和叶瑶依便仿若看到了主心骨一般,纷纷叫嚷着扑了上来,苏文也是满面笑意,声音中带着无比的欣喜:“胖子!瑶依!”
然而,唐吉刚跑到苏文身前,便看到了苏文手中所报的那具小小的尸体,立刻愣在了原地,如遭雷击。
“苏文,这是……”
听得唐吉这声疑问。苏文脸上的笑容也随即凝固了,他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然后仿佛从喉咙深处挤出了几个字。
“胖子,这是小乐……”
……
片刻之后。苏文终于将翼城之行的点滴娓娓道来,而一向乐天派的唐吉也不禁面带悲恸,轻轻低着脑袋,哽咽声让闻者无不动容。
“我打算着等归了书院,便与殷大哥回一趟临川城,将小乐亲手交给伯父伯母。”
唐吉听得苏文的声音,再度抬起头来,视线已经变得一片模糊,他轻轻呢喃道:“我也去。”
陆三娇让众人尽快赶回神木山,但是在这一刻,没有一个人会打扰这两人心中的悲意,便连柴南也轻轻叹了一口气,走到一旁,俨然不忍再看那已经被折磨得没了人形的尸身。
场中只有沐夕最为冷静,更听出了苏文这番话中最关键的地方,等到苏文和唐吉的情绪稍稍平复之后,她便率先开口道:“你说,你屠了徐府?还杀了徐凌?”
不等苏文回答,唐吉却率先站起身来,握紧拳头恨恨而道:“一个废物般的徐凌,又哪里有资格与我兄弟陪葬?如果是我,当日便应该将那徐应也一并杀了,把整个徐家屠戮殆尽!”
沐夕对于唐吉的恨意视而不见,她的目光始终落在了苏文的脸上。
苏文知道沐夕在担心什么,他点点头:“徐焕之现在被院长大人囚于神木山,不足为虑!”
顿了顿,看着沐夕那欲言又止的模样,苏文的声音不禁沉了下来:“沐夕,我知道你或许会觉得我太过冲动了,但是你需得明白,有些事情,是永远不能妥协,也不能谈判的,我不管他是朝堂重臣还是圣道强尊,有人杀了我朋友,那么我就灭其满门!”
“胖子说得对,一个徐凌是远远不够的,这次我放过徐家,是因为他们在迷失沼泽救了我们一命,但如若下次再见,不管是徐家何人,我定斩不赦!”
沐夕犹豫了片刻,她想要提醒苏文,这一次他之所以能够于徐府横行无忌,是因为陆三娇的存在,他日若是单独遇到徐家强敌,他又该何处?
而且徐家对于卫国的重要性举世皆知,若是徐家倒了,那么卫国之乱便即日将起,苏文又怎么能将儿女私情凌驾于家国天下之上?
但最终沐夕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她只是幽幽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既然如此,那么便请苏镇国尽快成长起来吧。”这一次说话的,却是华叔。
苏文认真地点了点头,目中透露着无比的坚毅,开口道:“如今我已是侍读之身,三年之内,我必达学士之境,届时便是徐家灭亡之日!”
苏文的这番话显得有些不自量力,因为人族百年以来,还从未有过不到二十岁的学士,即便当初徐焕之一日连破数境,那也是在五六十岁之后的事情了。
但此时却没有人觉得苏文在说大话,因为一路走来,苏文所创造的奇迹有目共睹,所以沐夕展颜一笑,颇有深意地开口道:“未来是人类的,是他们的,也是我们的,但终究,是我们的!”
百年之前,卫国两大圣者,李龟年与陆羽傲立人族之巅,保卫国太平数十载,而今李龟年不幸殒落,唯剩神木山于风雨飘摇之间苦苦支撑,却是让人唏嘘不已。
冥冥之中,乐圣一脉后人沐夕,与鸿鸣书院当世第一天才少年苏文在最美好的年纪相遇,携手并进。
正如宰相华易夫所言,他们便是卫国的未来。
面对沐夕一言,苏文淡淡而笑,眼中悲戚悄然隐去,剩下的,是无比的坚定与倔强。
谁也不会知道,此时两人的这番宣言,代表了何种意义,又是否会尽数化为现实,但场间却有一个人,突然打破了这种豪情万丈的气氛。
一抹杏黄色的光辉突然在空气中袅袅升起,唐吉转过头,一双小眼睛盯着苏文,有些不确定地问道:“苏文你也晋升到侍读了?”
听得此言,苏文与沐夕纷纷一怔,然后看着唐吉手中那如假包换的黄色才气光芒,不自觉张大了嘴巴。
“胖子,你……”
唐吉的脸上并没有出现太多的骄傲之色,而是红着眼圈颇为遗憾的模样,叹道:“我还以为终于在文位上超过你了,没想到,还是慢了一步啊。”
苏文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唐吉,问道:“你的第三道文位是什么?”
唐吉解下腰间的酒囊,轻轻晃了晃,如实答道:“酒位。”
这样的回答,完全没有让苏文感到惊讶,他轻轻踮起脚尖,一把搂过唐吉那宽厚的肩膀,笑着道:“好!待到日后我们文位大成,共灭徐家!”
唐吉坚定地点了点头,一双小眼睛中绽放出了灿烂光辉,应声道:“共灭徐家!”
便在苏文两兄弟众志成城之时,原本退到一旁的柴南却慢慢握紧了手中的砍柴刀,他的目光落在苏文袖口的冷月剑柄之上,幽芒轻闪。
“原来,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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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这几日更新有些不太给力,是因为莫语的状态受到了一些影响,为了将注意力分散开来,便干脆补充修改了一下大纲,接下来的情节应该会顺畅一些了,今天的更新只有这一章了,等明天过后补一补吧,周末爆发什么的会有的,还请各位能够谅解,谢谢。(未完待续)
第两百五十四章 圣佑书院
苏文并没有注意到柴南眼中的异色,更不知道自己当初在旷外野林灰衣人的身份已经被对方识破了。
面对毫无防备的苏文,此时原本是柴南暴起发难的最好时机,但他却只是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复又松开了手中的刀柄,神色恢复如常。
就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
众人收拾好心情,重新上路,一路上倒是行进得非常顺利,并未遭遇任何麻烦。
五日之后,苏文等人终于回到了神木山下,或许他们谁也不曾想到,原本只是书院例行的一次试炼之行,竟然会掀起如此多的腥风血雨。
再见神木山涧的朝晖,众人皆是感慨万分。
在询问了守山的师兄之后,苏文等人才得知,众院士教习已经率领着其余学生先他们一步回归书院了,至此,试炼之途总算是彻底画上了一个并不完美的句号。
迷失沼泽一役,鸿鸣书院可谓损失惨重,四十位新晋贡生死伤过半,与之相应的,带队的一众教习也有半数彻底被埋葬在了那污浊的泥沼之中,当真是踏上了迷失之途,再不得归家。
其中最令人惋惜的,当属鸣书分院的院士刘自得,拥翰林之位,却终究落得一个埋骨他乡的下场,不得不令人唏嘘万分文学 。
当然,若是相较而论,在这次迷失沼泽的试炼血途中,鸿鸣书院并不是最惨的一方,反倒是心怀异心的无双书院和天澜书院近乎全军覆没。可谓大伤元气。
尤其是子桑和盛夏两大天才的殒落,更是对无双书院和天澜书院的巨大打击。
究其根本原因,是他们低估了沐夕。更低估了苏文。
可以想象的是,至此之后,苏文这个名字,将会真正引起两大书院高层的重视,或许下次两大书院袭杀的目标,便需得再添一人了。
若是苏文想要逃得两大书院的窥伺,最好的办法。便是蛰伏于神木山不出,那么只要一天两大书院不敢掀起人族内战,便一日不敢对他怎么样。
可惜的是。苏文却偏偏不能这么做。
因为一个多月之后,便是圣地黄鹤楼开启的时间,届时苏文是肯定要离开神木山的,如此。便间接给了心怀不轨之人以可趁之机!
是以。苏文必须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面尽快提升自己的实力!
需得知道,每一届圣地开启,人族十国每一国都是有三个名额的,毫无疑问,此次前往黄鹤楼,苏文的文位必定会是最低的那一个,若是没有足够自保的能力,届时岂不是任人宰杀?
所以在回到鸿鸣书院之后。苏文的生活顿时变得更加忙碌了起来,每日往返于茶园、墨池、藏书阁和百草院四地。就连一日三餐都是苏雨给他从食堂带回来的。
值得高兴的是,此次苏文在迷失沼泽中立下大功,所以院长大人再度奖励了他入藏书阁观书的三日期限,不知道让多少学子羡慕不已。
但让人意外的是,却并没有多少人因此而嫉恨于他。
原因很简单,因为不论是苏文此次在迷失沼泽当中的力挽狂澜,还是于神木山巅狙击徐焕之,都让整个鸿鸣书院的学生欠了苏文一个天大的人情。
如今几乎所有的贡生学子,都将苏文视为新一代的大师兄,便连一向骄傲的莫洵也在私下表示了对苏文的推崇之意。
可惜如今的苏文根本来不及享受如此荣光,便已经一头扎进了书堆和对战演习中,连前往甲味院探望唐吉的时间都没有。
如此整整忙碌了半个多月的时间之后,苏文才终于得以缓了一口气,因为再过两天,便是书院文会召开的时候了。
这一次鸿鸣书院所举办的文会与当初苏文在春熙楼所参加的那种文会可不一样,能有资格于席间论文说道的,起码都有侍读之位,而且更令人瞩目的是,此次鸿鸣书院还邀请了唐国的圣佑书院共襄盛举!
距离文会还有两日之期,但卫国的不少文道大人物便已经到了神木山,比如说大学士王阳明,再比如说写出名篇佳诗的学士王之涣,就连卫帝也遣派了近侍前来观礼。
没有人知道鸿鸣书院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举办文会,有人猜测是为了向世人昭显国威,也有人猜测是为了向燕国示威,更有甚者认为这是卫国与唐国之间的一次暗地交锋,关乎到两国利益。
但只有寥寥数人才知道,其实这场文位,完全是为了苏文一个人所举办的。
是为了提升他对于棋道的理解,进而弥补其八大文位中最大的短板!
为了应对此次文会,苏文已经在藏书阁中恶补了不少棋道的知识,但一切都是纸上谈兵,即便他的两位半圣老师也对弈棋一窍不通,让苏文根本没有实战的机会。
“不知道此次斐半圣会不会来?”
苏文看着身边的白剑秋,眼中隐隐有些期待。
闻言,白剑秋不禁摇头苦笑道:“虽然此次文会是由院长大人亲邀,但斐兆那等棋痴想必是没什么兴趣的,毕竟你也知道,我卫国棋道势弱,斐兆来了也找不出什么像样的对手,不过你倒是可以期待一下另外一个与你年纪差不多的少年。”
“哦?是谁?”苏文于失落之余,也有些好奇,能被白剑秋如此郑重其事提到的人,一定不会是什么小人物。
“被称为白马弈棋的禹墨。”
“白马弈棋?”苏文笑了笑,暗道这称号倒是挺有意思的,难道说对方下棋的时候还得骑着马?
顿了顿,苏文不禁好奇地问道:“不知道我在外面有没有什么称号?”
这个问题倒是把白剑秋问得一愣,随即耸了耸肩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你小子既有圣域亲承的圣才之名,又有帝王封赐的镇国之号,想来也没什么称号能比这两个更离谱了。”
苏文顿时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什么叫离谱,这可是我靠实力获得的!”
白剑秋笑了笑,正想要挪揄几句,却突然眼中轻光微闪,遥望神木山脚之下,低声道:“圣佑书院的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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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今天是星期四,大家都懂的,还是一章,明日三更来补!
第两百五十五章 白马弈棋
神木山脚下,九百零八级青石台阶之前,两列车马缓缓行来,当首两面大旗迎风招展,猎猎作响。
其中一面旗帜上,以白底红字书了一个大大的“唐”字,而另外一面旗帜则有一只黑鸾跃然其上,黑鸾之眼一黑一白,便如一对黑白棋子,遥相对望。
这便是圣佑书院的院旗。
对于此次文会,不论是神木山还是整个卫国都颇为重视,对此,圣佑书院倒也给足了面子,不仅仅有棋道大学士康明山领队,更有唐国两位国手相随,一行足有三十余人之众,浩浩荡荡而来。
行至神木山下,很快便有鸿鸣书院学生迎上前来,恭声道:“诸位可是圣佑书院的师兄?”
一骑白马自队伍中慢步行处,马上之人翻身而下,朝着对方拱了拱手,说道:“圣佑书院应陆圣之邀前来论道。”
此人身着一身淡青色长袍,头戴一顶黑色礼冠,腰间还垂挂了一支长及尺许的墨笔。言谈举止之间大方得体,丝毫没有因为接待之人的文位颇低便心生不满。
得到确认,那鸿鸣书院的学生顿时躬身笑道:“陆半圣已于山门前恭候诸位了。”
听得此言,人群中顿时有些骚动了起来,显然其中不少人都听说过陆三娇的@长@风@文学 名字,此次前来神木山,鸿鸣书院竟然让陆三娇于山门前等候,让大家都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
不少学生已经不自觉挺直了腰杆,脸上写满了骄傲之色。
青衣男子也显得颇为意外。闻言立刻整理了一下衣衫,抬手扶了扶头上的礼冠,转身道:“此次文会。你们代表的都是我圣佑书院,一言一行之间,万不得失了礼数。”
众人纷纷应诺,翻身下马,很快以那青衣男子为中心,集结在了山脚之下。
如此看来,这青衣男子应该便是圣佑书院此行的领队。大学士康明山,此时站在他右手边的还有一位中年男子和一名老者,看样子理应是大唐国两位国手无疑。
只是。康明山左手旁的那位白衣少年又是何人?
白衣少年看年纪应该十六七岁的模样,脸上的神色看起来有些懒洋洋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一路劳累所致。
“这就是神木山?看起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
白衣少年的声音显得颇为懒散,双眼中透露着些许失望。立刻换来康明山的一声低斥:“都打起精神来。一会儿入了山门,切不可这么说了!”
白衣少年耸了耸肩,撇着嘴说道:“不说就不说。”
不过刚消停了一会儿,白衣少年又凑到康明山身边,低声道:“来之前听斐老头儿说,那苏文也在神木山中?”
闻声,康明山顿时觉得一阵头疼,真不知道斐半圣怎么教出来这么个徒弟。随即色厉内荏地说道:“我警告你,此次文会非同小可。这里是神木山,可不是崆幽谷!你若敢胡作非为,到时候可没人救得了你!”
白衣少年摊着手无奈道:“老康啊,我不过就随便问问,你不要这么紧张嘛。”
康明山对于少年的辩解声毫不为所动,再一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才迈步上前,踏上了神木山的青石长阶。
谁曾想,没走到几步,那白衣少年又如牛皮糖一般贴了上来,不断问道:“对了老康,你倒是说说,这次鸿鸣书院请咱们过来,到底安的什么心?”
“若我看来,这卫国本来就不懂棋道,莫不是要从咱们这儿偷师吧?”
“都说那茶圣陆羽有谦和之风,但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你说要是咱们就这么上了山,到时候若是被人家给扣下来,要挟咱书院用棋谱来赎人,那我们不就成了书院的罪人了?”
“再说了,你说这举办文会,他们行的是茶道,我们擅长的是棋道,相互之间又能有什么可交流学习的?到时候往那儿一坐,谁都不知道对方说的是什么,这算是论哪门子道?”
康明山脸色铁青地走在前面,一路上对于白衣少年的喋喋不休置若罔闻,想必这迢迢万里以来,他也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一幕,如今根本懒得搭理。
而那白衣少年却丝毫不见气馁之色,继续说道:“退一万步来讲,就算这鸿鸣书院没有扣人讹书的想法,可这文会毕竟是人家举办的,要是到时候他们提出要进行文试可怎么办?要说比下棋就算是陆羽亲自下场我都不惧,可若是比比诗词什么的,那苏文可是诗词圣才啊!”
“老康啊,到时候丢的可不是你我的面子,而是咱们书院的面子啊……”
康明山终于停下了脚步,白衣少年以为对方终于被自己说动了,不禁面露得色,却没想康明山径直说道:“那你为什么要死乞白赖地跟着我来?”
白衣少年一愣,随即大义凛然地说道:“我这不是担心老康你吃亏吗,就你这性格,要是一个不留神,被人卖了还得帮着人家数钱呢!”
康明山深吸了一口气,好不容易才压住了心中的火气,心中不断提醒着自己,千万不能在这里让鸿鸣书院的人看了笑话,赶紧加快了脚步,以最快的速度掠过了九百零八级青石台阶,来到了山门之前。
便如山下鸿鸣书院的学子所言,陆三娇已经在这里恭候多时了。
两位大唐国棋道国手与白衣少年紧随其后,也看到了那雄伟的白玉山门,以及山门之上那栩栩如生的翩然鸿鸟。
“想必这位便是圣佑书院的康先生了?”
陆三娇脸上浮现着阴柔的笑意,迎上前来。
康明山赶紧躬身行礼,开口道:“康明山见过陆大人。”
陆三娇笑着将康明山扶了起来,然后将目光扫向旁边三人,笑道:“这三位想必也是圣佑书院的天子骄子了?”
康明山连忙介绍道:“这两位并非我书院中人,而是我国棋师国手,此番听得陆圣相邀,同行前来瞻观,希望没有坏了规矩。”
“周枫见过陆大人。”
“在下鹿游,还望陆大人多多见教。”
陆三娇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频频颔首道:“承蒙二位能赏光前来,真是让我鸿鸣书院蓬荜生辉啊。”
唐国棋道国手,即便是放眼整个圣言大陆,恐怕都是在棋艺上数一数二的强者了,不过这类棋痴大多醉心于棋术之中,对于其他文道无所欲求,也致使其文位不显,常常只是一介贡生或侍读之流。
陆三娇并不会因为这两人的文位而轻视他们,反而大感荣光,如此看来,不管是圣佑书院还是大唐国,都对此番文会十分重视。
见过两位国手之后,陆三娇的目光便自然而然地落到了最后那个白衣少年的身上,心中却已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此时此刻,最为紧张的便莫过于康明山了,他生怕这小子在这个时候又闹出什么幺蛾子,触怒了半圣之尊,届时双方都下不了台。
谁曾想,一向口无遮拦的白衣少年此时的态度却极为恭敬,眼中也一扫之前的懒散之意,躬身而道:“学生禹墨,见过陆半圣!”
陆三娇满意地拍了拍少年的肩头,鼓励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想必一月之后的博才榜上,必有你一席之地!”
禹墨继续保持着躬身的姿态,谦虚地说道:“陆大人谬赞了,学生愧不敢当。”
这么一番对答,倒是让一旁的康明山听得目瞪口呆,若非他早对这禹墨的性情有所了解,还真会被其骗了过去,真以为他是个不卑不亢的谦谦君子呢。
便在这么一会儿功夫,圣佑书院的一众学子也纷纷来到了山门之前,陆三娇并没有摆出半圣的架子,而是与众人一一见礼,顿时让这些学生在惶恐之余,也感到了莫大的荣幸。
片刻的寒暄过后,陆三娇便带着这浩浩荡荡的数十学子走过了山门,向神木山顶攀爬而去。
行至半山腰的时候,有鸿鸣书院负责接待的学生将众人引至一片林间小楼中,作为这几日圣佑书院休憩之地。
简单地吩咐大家就地休息之后,康明山与两位国手却并没有在半山腰顿留,而是跟着陆三娇继续朝着山顶行去。
毕竟作为此番圣佑书院的带队人,还是得前去拜会一下茶圣大人的。
禹墨原本也想要跟着前去,却被康明山断然拒绝了,虽然之前禹墨的行为颇为得体,但康明山实在是怕他又暴露出本性,想来还是将其留在这里更为稳妥一些。
但康明山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便在他们离开还不到一刻钟,禹墨便悄悄地从林间小楼中钻了出来,朝着山旁小道优哉游哉地走了过去。
“老家伙,你不带我玩儿,难道我自己没脚?”
这般说着,禹墨根本没有作为客人的自觉,大摇大摆地便走到了山腰处的茶道上,向着神木山顶翩然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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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五十六章 首次交锋
苏文站在白剑秋身边,听着远处的嘈杂之声,好奇地问道:“您不用露露面?”
白剑秋轻声笑道:“他们就来了一个大学士,有一个陆三娇接待已经足够了,若我也前去,免不得让人家小看了我们。”
苏文对此不置可否,而是接着问道:“那我呢?”
白剑秋瞥了苏文一眼,摇摇头道:“不必心急,文会还有两天才正式举行,一切等到文会上再说,你要是提前亮明了身份,反倒不美。”
“哦?”苏文面露疑色,疑声道:“这又是为何?”
白剑秋笑了笑:“还记得我之前说的那位白马弈棋吗?”
苏文点点头。
“此子虽说天赋异禀,是公认的新一代四大才子候选人,但据说却有一个很大的缺点,便是凡事不讲规矩,而且太过争强好胜。”
苏文更加莫名其妙了,问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白剑秋轻轻眨了眨眼睛,笑着道:“你是圣域亲封的圣才,但凡与你同龄之辈,难免心有不忿,若是心胸宽广或实力不济之辈倒也罢了,可偏偏这禹墨是个异类,你们二人要是在文会之前提前相遇,恐怕真不是什么好事情。”
苏文奇道:“这里可是神木山,他们圣佑书院的人远道为客,难道那禹墨还敢对我出手不成?”
白剑秋笑道:“你忘了我刚才说过,此人最大的缺点,便是不讲规矩。”
苏文一愣,随即撇了撇嘴:“那左右不过就打一场呗,反正我又不见得会输,正好还能领教一下那棋道天才的文战手段。”
白剑秋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你看。这便是我为什么说你二人不能提前相遇的原因了。”
苏文顿时苦笑着道:“好吧,好吧,这两日我低调些就是了。咱们毕竟是主人家。还是得大气些。”
白剑秋点点头:“如此,你这两日就不必来墨池了。这些圣佑书院的学生也在山腰处暂住,若是不小心撞上了也是个麻烦事。”
苏文只好应道:“也好,说起来,这几日王阳明大学士暂居摘星苑,这样的机会可谓难得,我还未曾前去拜访过呢。”
说着,苏文便向白剑秋告了辞,向着山顶慢步行去。
在鸿鸣书院的那座白玉山门之后。大体有两条上山之路,其中一条便是苏文等人初入书院之时所走过的那一条,那也是上山的大路,此时陆三娇正领着康明山等人行于此间,所以苏文只好避而走到了另外一条茶道小径中。
这条小径相比起来需要绕一些远路,当时皓马和苏雨等侍从便是经由这条路上的山,后来宁青冰前来驰援的时候,走的也是这条路。
走在茶道小径上,苏文不禁想着,待会儿见了王阳明大学士。应该说些什么好呢?
说起来,苏文如今虽然已经有了鸿鸣书院两大半圣为师,但他对于王阳明的好奇可是一点儿也没有减少。毕竟这可是苏文前世就出现过的历史名人,而且在这个世界中也做出了惊世骇俗的创举。
比如说首个以夺文位开智,又比如说曾创出圣阶巨著,其文位却没有半分提升,而且更关键的是,王阳明大学士还是卫国唯一一个同时进入过无字碑和黄鹤楼两大圣地之人!
一个多月之后,苏文也即将进入黄鹤楼悟道,他如今所做的这一切,包括半月苦修。以及举办文会邀圣佑书院前来论道,都是为了到时候所做的准备。
既然如此。若是能从王阳明那里得以经验相授,岂不善哉?
这般想着。苏文的脚步也不禁加快了几分,却不曾想,一道声音却突然将他叫住了。
“诶!那谁,说你呢!等等我!”
苏文一怔,随之停下了脚步,满脸疑惑地朝着身后望去。
但见一位白衣少年脸上扬着懒洋洋的笑容,正快步朝苏文走来。
从对方身上的服侍来看,并不是鸿鸣书院的院服,而且苏文也觉得此人面生得很,不禁猜测对方很可能是圣佑书院的学生。
可是,圣佑书院之人不是在山腰阁楼处休憩么?怎么会跑到这里来了?
抱着这样的疑惑,苏文开口问道:“可是圣佑书院的师兄?”
白衣少年当然便是偷偷跑出来的禹墨,此时听得苏文问话,知道相瞒不过,如实答道:“不错!你可是这神木山的守山弟子?”
苏文懒得解释,很干脆地点了点头,笑着道:“师兄怎么会来这里?这可是上山的路。”
话音落下,禹墨已经来到了苏文身前,叹息着道:“可不是嘛!我正是要上山的,先前我们书院那康老……康大人走的急,把给茶圣大人的礼物给落下了,我想要赶着送上去,却不知道怎么走的,转了大半天也没看到人影,幸好在这里碰到了你!”
走到近处,苏文的目光只是轻轻一扫,便已经看到了对方白衣下摆处所绣的那只黑鸾。
但他仍旧不敢大意,况且对方的这番说辞颇有些奇怪,于是苏文疑声再问:“不知道师兄怎么称呼?”
禹墨抬手揉了揉鼻子,很干脆地回答道:“我叫程笑,你可以称呼我为程师兄。”
苏文淡淡回忆了一遍之前白剑秋所给他介绍的圣佑书院此行各学生的情况,里面的确是有一个叫做程笑的人,顿时眼中疑色渐敛。
“原来是程师兄。”
禹墨笑了笑,问道:“你叫什么?”
苏文的回答比禹墨更加干脆,表情比禹墨更加自然,当下直言道:“杜甫。”
“原来是杜师弟,久闻大名,幸会幸会!”
“程师兄的名讳我亦听说过,久仰久仰!”
“不敢不敢!”
“客气客气!”
两人脸上的笑容一个比一个真挚,一个比一个灿烂,若是不知道情况之人,恐怕还以为这两人乃是熟识多年的旧友。
片刻之后,禹墨才回到了正题,十分热络地搂着苏文的肩膀,笑道:“能在这里遇到杜师弟简直太好了,还劳烦你带我上山。”
苏文也轻轻拉住了禹墨的胳膊,点头道:“这是我应该做的,程师兄请跟我来!”
然后是片刻的沉默。
再然后,禹墨放开了苏文的肩膀,苏文松开了禹墨的手臂,两人相视而笑。
“杜师弟还真是机警啊,哈哈哈哈……”
“程师兄也有些多疑啊。”
禹墨脸上丝毫没有尴尬之意,懒洋洋地挥了挥手:“杜师弟请。”
苏文点点头,然后率先踏步而行,朝着那茶道小径走去。
两人一前一后,中间却恰好相隔了三丈左右的距离,似乎对于对方都有些放心不下。
直到一炷香左右的时间过后,禹墨终于有些憋不住了,开口说道:“杜师弟,我怎么觉得这条路有些绕啊。”
苏文笑着回答:“这原本就不是神木山的正路,自然是要绕一些的,其实程师兄也不必这么急迫,我家院长大人可不是那么小肚鸡肠的人,断然不会因为拜礼送得晚了便心生不悦。”
禹墨摇摇头:“这可不行,毕竟我们远来是客,礼数可得做足了才行,否则岂不是丢了我圣佑书院的脸面?”
“再者说了,若是之后康大人发现拜礼落下了,免不得当场尴尬,等回来还不是得找我们这些学生撒气?”
“所以啊,我们做学生的,就是得替大人们把事情都考虑周全了,不然最后吃亏的还不是自己?就算咱们最后没赶上康大人他们的脚步,但起码我这心意是到了吧,届时若是康大人想要责罚,肯定也不会罚我,说不定还得夸我一番呢,你说是不是?”
“说起来,之前在山脚下的时候我也没觉得你们这神木山这么大啊,现在仔细走一走才知道,恐怕与我们崆幽谷也差不多了,只是这满山的茶树茶花总是让我觉得有些头晕。”
“对了,你是这鸿鸣书院的学生,想必也是修习茶道的吧,这么一路走着也是无趣,不如便给我介绍介绍这都是些什么茶呗?”
“啊!我想起来了!在来之前我就听师兄们说了,说是你们书院里面有个叫做苏文的圣才学子,不知道你认不认识?有没有说过话?他人品怎么样,是不是真像外面传的那么神乎?”
苏文突然停下了脚步,因为他一点也没有觉得这一路有多么无趣,反而被禹墨的滔滔不绝给吵得有些头晕了,就仿佛有一群苍蝇在耳边一直嗡嗡作响。
转过头,苏文努力让自己的笑容变得温和,看着同样停在原地的禹墨,非常陈恳地说道:“程师兄,我觉得,我有一个朋友一定会非常喜欢你。”
“哦?”禹墨眼底闪过一丝惊异,问道:“是谁?”
苏文摊了摊手,说道:“你之后上了山可以打听一下,对方是一个大胖子,叫做唐吉,也跟程师兄一样,喜欢,嗯,喜欢说话。”
“是么?”禹墨脸上的笑容更加明媚了一些,身上那种懒散的气质骤然消失。
然后他看着苏文,一字一句地说道:“可是,我对你更感兴趣一些呢。”(未完待续)
第两百五十七章 星战
禹墨的这句话如果换一个场合,换一个人来说,或许还会出现些歧义,让苏文心神激荡,浮想联翩。
但对苏文说这话的是一个男人,不论其中是不是有别的意味,都让人毛骨悚然。
苏文知道,对方已经看破了自己的身份。
这并不是最糟糕的。
最糟糕的是,直到此时此刻,苏文都仍旧不知道自己面对的这位白衣少年到底是何许人也。
如果将两人相遇的那一刻看做是一盘棋局的话,他们的每一句对话,每一丝表情,举手投足之间,都是在博弈,都是在试图看清对方的棋招落于何处。
而现在,白衣少年赢了先手。
棋局之上,一步先便步步先,更何况,对方原本便是精通此道的天才,又怎会给苏文逆转的机会?
但苏文并没有弃子认输,他只是愣了一下,随即皱着眉头,问道:“不知道程师兄这是何意?”
苏文在这个世界安身立命的手段有很多,比如他手中各式各样的文宝、文海的八大文穴齐开、神兵冷月剑,但这些都是实质性的东西,若是说得更抽象一些,他还有无与伦比的记忆力,以及,演技。
当初在迷失沼泽的时候,苏文便曾演技大爆发,将徐向霖骗得团团转,虽然占了对方先入为主的便宜,但自始至终,都让其相信了自己是酒圣传人,不曾露出丝毫破绽。
而此刻,苏文故技重施,试图挽回败局。
他甚至有些怀疑,对方只是在诈他,就像他当初诈饕餮一般。所以此时他需要做的,便是冷静。
然而禹墨的下一句话,却仍旧让苏文心中一颤。
“我的意思是。你是苏文。”
禹墨的声音非常肯定,没有丝毫动摇。仿佛这是一个事实,而不是试探。
苏文突然自嘲地笑了笑,摇摇头道:“程师兄真会开玩笑,若我真有苏师兄那般圣才之资的话,又哪有时间在这里闲逛?”
可惜的是,禹墨对于苏文那近乎完美的演技视而不见,而是突然伸出了手掌,在他的手指之间。夹着一枚白色的棋子。
“我想跟你打一场。”
苏文瞳孔微凝,注视着禹墨的那只手,其五根手指皆如玉般泛着光泽,白皙修长,这样的手很适合用来抚琴,也很适合用来下棋。
同时,苏文也注意到,对方虽然在平时话非常多,但真正到了战斗之时,却显得惜字如金。
禹墨的神色非常专注。也很坚定,看起来不管苏文认不认,也一定要打上这一场。
苏文笑了笑。然后也同样伸出了手掌,手中捏着一枚黑色棋子。
“既然你不相信,那么我也只能出手了。”
苏文说这话的时候,一双眼睛一直死死地盯在对方的身上,终于在自己拿出黑色棋子的那一刻,他发现白衣少年的眉头轻轻挑了一下。
于是苏文的嘴角也不自觉地扬了一下。
但禹墨的执着却超乎了苏文的想象,下一刻,一缕浅绿色的才气辉芒自禹墨手掌上绽放开来,直冲天际。
御书!
这一刻。苏文的心彻底沉了下来,他万万没有想到。对方看起来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竟然已经获得了御书之位!
他终于知道了对方的身份。
可惜。却有些晚了。
便在禹墨才气光芒亮起的同一时间,原本一片湛蓝的天空之上,突然洒下了一片淡薄的星辉,分落至禹墨身外方圆五丈之内,就如同在巨大的棋盘之上纷沓落子。
其中最为强盛的一抹星辉洒在禹墨的手掌之上,将那枚白色的棋子也染成了淡淡的蓝色。
这些星光,都是蓝色的。
苏文或许永远都想不到,自己竟然能够在白日看到星芒,更不会想到,对方竟然已经到了可以随时入得棋中真境的地步。
正如苏文曾有幸以读书进入的废寝忘食,以及于州考时领悟的书道一重境,奋笔疾书一般,如今禹墨所使出的手段,便是棋道真境——星罗棋布!
繁星如棋,星辉之所至,便无所不能!
浅绿色才气,淡淡的清光光晕,再加上蓝色光辉,让禹墨在这一刻仿佛置身于一片绚烂的银河之中,斑斓艳丽的光带在其身边围绕旋转,惹人心醉。
下一刻,禹墨手指轻颤,那枚白色棋子自他手中脱离,携万钧之势,宛如流星急坠,便朝着苏文撞了上去!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禹墨便施展出了他最强的战棋手段!
苏文的神色很凝重,也很宁静,但此时的局面对于他来说却是无比的危险。
如果这里是一片开阔的山林,他自可诵诗成《鹤》,利用速度的优势避开这一颗流星,但他的应对比对方慢了那么一瞬,所以这片天地已经被星光封锁成了一座棋盘,星辉所在之处,便是一颗颗棋子,伺机想要吞掉他手中的这枚黑子。
他看不清这片棋盘的布局何在,所以任何妄动都可能落入对方的陷阱,引星辉灼燃。
这是苏文第二次真正的越阶挑战,以往的其他时候,他虽然击杀过高品贡生、翰林,甚至是学士,但依靠的都不是他本身的力量,而是靠的圣力或者老师给他的文宝。
上一次苏文凭借自己的手段越阶对敌的时候,还是在旷外野林硬拼徐向霖,最终他靠着无量壶与对方堪堪战了个平手。
那么这一次呢?
他的手中其实还有一张底牌可以瞬间逆转此间局势,但是他并没有动用,因为正如他之前在墨池旁对白剑秋所说的那般,他觉得自己不见得会输。
所以他想试一试。
所以苏文将手中的黑色棋子抛了出去。
与之同时而起的,是一片明黄色的才气光芒,黑色棋子在才气光芒的包裹之下,并没有朝禹墨飞去。而是笔直地冲向了天空,如一道烟花,很快消失在湛蓝色的天际。
禹墨可以让苏文见到白日星辉。但苏文却并不打算还之一缕白日焰火。
所以黑色棋子没入洁白如絮的云朵之中,并没有真的像烟花那般爆开。而是越飞越高,让人目所难及。
然后苏文看着身前越来越近的白色流星,轻轻启唇说了一个字。
“坠!”
下一刻,苏文身上的明黄色才气仿佛真的变成了沉重的大地,带着难以抗拒的巨大引力将禹墨的白色棋子狠狠向下一拉!
同时被这道巨力所拉扯的,还有那些璀璨夺目的蓝色星光。
刹那之间,那天空之上的万千星辰就像是真的被苏文身上的引力所诱,纷纷拉近了与地面的距离。场间星辉更盛万倍!
苏文于星海之中岿然不动,所以这些星辉并不能对他造成丝毫的伤害,反观禹墨,身上的才气消耗却骤然被放大了千百倍有余,瞬间便濒临枯竭的边缘!
危机一刻,禹墨强制着自己从星罗棋布的状态中退了出来,非常果断地撤去了那万千星辉,但他并没有因此而退缩半步,反而如孤注一掷般将大量才气灌注进那白色棋子中,稳住了其摇摇欲坠之势。再一次以绝艳之姿轰向苏文。
然而,便在同一时刻,一道看似很不起眼的黑色小点儿却从空中坠下。拖着长长的气焰尾巴,准确地撞在了白子之上!
如果说禹墨的那颗白子形同流星的话,苏文的黑子便在此刻化作了彗星!
棋迎上空,化星坠落,便是谓之,坠星落。
这便是苏文在试炼之前进入藏书阁,唯一学会的那一道战棋手段!
“轰!”
剧烈的爆炸声掀起狂暴的气浪,将林间茶树连根掀起,栽落一旁。苏文的衣衫亦被狠狠地向后吹拂,几乎快要被撕成成碎片。
而苏文却猛地抬脚向着地面一踏。整个人以一种难以置信的速度,朝着爆炸的中心迎了上去。朝着禹墨掠了过去!
今时之苏文已非往日,他的身体被龙血洗伐之后,不论是速度还是肉体强度都得到了质一般的飞跃,所以他可以无视那两颗星辰撞击所产生的伤害,所以他能够赶在禹墨下出第二步棋之前来到对方身前。
苏文的手轻轻搭在了禹墨的肩头,笑着说道:“听说你被叫做白马弈棋,可是我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到那所谓的白马在什么地方。”
禹墨手中的第二颗白棋的确未能落下,但即便被苏文近身,他的眼中也没有出现任何的慌乱,倒是重新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模样,口中打着哈欠道:“你没机会了,我的白马可是要留给苏文的。”
到了这一刻,禹墨竟然推翻了自己先前的判断,认为他所对战的并不是苏文。
原因很简单,因为世人皆知,苏文的文海中是没有棋位的!
苏文并不知道对方到底还有何凭恃与底牌,但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自然也就没有继续动手的打算,只是摊了摊手道:“你看,我早就说过我不是苏文,你又不信。”
禹墨打了个哈哈,大大咧咧地说道:“好吧好吧,先前就算是我对不住了,不过你鸿鸣书院随便出来个守山弟子都这么厉害,倒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
“再说了,谁让你之前表现得那么可疑呢,这世上能够经受得起我这般唠叨的人可不多,尤其是在你这个文位,我这声音对你来说应该可以当作是精神攻击了,而你竟然能够忍得了我那么久,让我怀疑你是苏文也是情有可原的嘛!”
“没想到你们书院除了苏文,还有你这么一个厉害的人物,不过杜师弟你也太过低调了,我之前都从未听说过你的名字呢。”
“你看这样好不好,现在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可我还不知道你师承何人,有过什么样的英雄事迹呢,你不妨讲给我听听,让我长长见识好不好?”
“还有啊,如果你要是在这鸿鸣书院待不习惯,也不妨来我圣佑书院,我保证给你找个半圣当老师,怎么样?你也不要有心理负担,毕竟咱们两书院世代交好,是吧,还分什么彼此啊,你说对不对?”
……
苏文黑着脸,慢慢加快了脚步,他突然觉得,这家伙还是在打架的时候要可爱得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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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这是昨天的第三更,今天的更新自然是在晚上,发得晚了些,所以特意多写了些字数,希望您能看得开心,感谢各位的支持!(未完待续)
第两百五十八章 棋逢对手,复盘!
“杜师弟,看你之前那一式战棋,似乎是魔族之遗学,坠星落,却不知道你是从何处习得的?”
“不如你再演示一次给我看看怎么样?我可不是想要偷师啊,主要是为了给你指出其中的不足和缺憾!”
“诶!别走那么快啊!我好不容易才在你们卫国找到你这么个好棋的家伙,咱们应该多多交流沟通一下嘛,这不正是文会的宗旨吗?”
神木山的茶林小道上,急促的脚步声与絮叨之音纷纷扰扰,惊得林中鸟儿四散逃离。
苏文一声不吭地埋头走着,脚步越来越快,却一点也没有拉远与禹墨之间的距离,对方就像是牛皮糖一般牢牢地黏着他,甩也甩不掉。
幸好,不知不觉当中,两人终于来到了神木山顶,苏文看着那不远处的楼台亭阁,心中不禁感到一阵劫后余生之意。
“禹墨师兄,咱们到了,我还有些急事,先行一步,咱们后会有期!”
说完这句话,苏文逃似的纵身急掠,俨然将龙血的强化效果发挥到了极致,不过数息之内,便已经消失在了禹墨眼前。
“真是小气……”让人意外的是,禹墨看着苏文离开的身影,并没有跟着追上去的打算,而是笑意微敛,似作随意地走到一棵茶树旁坐下。
他之所以会想要来到神木山,来到鸿鸣书院的院门之前,为的,是那个名为苏文的少年。然而,当他真的自茶道小径行至山顶的时候,却莫名停下了脚步,举步不前。
因为对于此刻的禹墨来说,他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轻轻靠在树干上。嗅着空气中无处不在的淡淡茶香,禹墨自怀中掏出了一个白色的玉质棋盘,托在手上。
棋盘约莫一个巴掌的大小。上面黑白两色棋子泾渭分明,微若细尘。
禹墨的神色非常严肃。手指尖闪烁着盎然绿意,落入棋盘当中,那满满棋子便仿佛立刻活了过来。
其中黑色棋子如潮水般向着棋盘外四周散去,唯余一颗落于天元之上,岿然不动。
紧接着,那些白色棋子也纷纷挪到了其应该存在的位置,有的距离黑子很近,有的很远。看似毫无规律而言,却隐隐有些眼熟。
禹墨的眼睛越来越亮,越来越炙热,就像是夜空中的星辰,在谨慎的同时,似乎还带着一丝兴奋激动之意。
指尖轻轻触及在棋盘之上,那数十颗白色棋子便开始剧烈的颤抖起来,仿佛要陷到棋盘里面去。
“不对。”禹墨摇了摇头,然后将手掌向上扬了扬。
下一刻,棋盘上的白色棋子也跟着浮到了半空。以傲然的姿态,俯瞰下方那孤零零的黑子。
顿了顿,禹墨的手掌随之落下。让那数十白子重新恢复了重力,再一次坠落到棋盘上,却七零八落,乱成了一片散沙。
“还是不对。”
禹墨的眉头慢慢皱了起来,嘴角却不自觉地扬起,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轻声呢喃道:“有些意思。”
同一时间,苏文已经来到了王阳明大学士所暂住的摘星苑中,却根本连半个人影都没有看到。
“莫非王阳明大学士也前去去接待圣佑书院的康大人去了?”苏文撇了撇嘴。并没有立刻离去,而是坐在摘星苑的一方黑石之上。等着对方归来。
苏文坐在石头上,盯着地面那些杂乱无章的沙石。一时间有些出神。
秋风习习而至,吹起片缕尘土,混着落叶枯枝在苏文的脚面旁打着旋儿,就像是草木精灵在翩翩起舞。
苏文的目光越来越深,越来越沉,他渐渐蹲下了身子,拾起地上的碎石块重新排列起来。
有的离他自己很近,有的离他很远,看起来与先前那些石块所在的位置没有任何区别,却饱含深意。
如果将苏文本身看做是禹墨那方白玉棋盘上的黑子的话,那么这些石块儿所在的位置,便是其余白子所在之处,一一对照起来,竟没有丝毫的错漏偏差!
如果再联想得更加深远一些,此时不论是禹墨白玉棋盘上的棋子,还是苏文脚下的石块儿,在位置上,都是与之前茶林中的蓝色星辉所在是一模一样的!
也就是说,这是当时禹墨所使出的棋阵!
而苏文和禹墨在彼此分别之后,竟然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复盘!
唯一不同的是,禹墨此时的复盘是为了逆推苏文的战棋,坠星落,而苏文的复盘,却是在逆推整个棋局!
如果将当时林间的星辉看做是禹墨的落子的话,那么此时苏文所撒出的碎石块儿便是禹墨的棋招,只是,苏文却明显感到了两者之间细微的差别。
落子有先后,星辉的闪耀自然也有早晚,所以苏文没有办法做到完美复盘。
他看到了每一缕星辉所在的位置,但是他却没有看到其出现的完整顺序,没有看到,自然也就记不得。
而且,这里面还有一个更加重要的问题。
“棋盘落子有黑白之分,如果这些是他的落子,那么我的落子又在哪里?”
苏文的视线渐渐从那些碎石块儿上挪开,开始观察地面上其余的沙尘、落叶、枯枝,脑中所对应的,却是当初茶林当中所有茶树所在的位置!
片刻之后,苏文重新俯下身去,开始移动其余落叶与枯枝的位置,然后他眼中的一切,都变成了黑白棋子。
紧接着,他看到了一盘棋局。
苏文慢慢闭起眼睛,迈步走到自己最开始的位置,将自己作为黑棋的最后一步,落在了棋盘上。
然后他回想起了禹墨手中疾射而来的那枚白色棋子。
苏文当然记得那枚棋子最后落向的地方,可是问题在于,禹墨原本是想要将其落在何处呢?
时至此刻,他终于明白,当时那白色棋子并不是冲着自己来的。而是准备落在别的什么地方,可惜被自己的坠星落打断,使他没能看到禹墨的最后一步棋。
但没看到。不代表苏文想不到。
如果禹墨想要将自己这枚黑子提出,那么。他的白子就只能落在一个地方。
苏文重新睁开眼睛,看向自己右前方一尺左右的那片空地,轻轻笑了。
既然知道了禹墨的落子之处,那么接下来,便是寻找破局之法,苏文想要单纯从棋道之上,破掉禹墨的这盘棋局。
可惜的是,下棋靠的并不是记忆力。而是计算能力,而这也是苏文一直以来的劣势。
为了弥补这一短板,苏文激发了文海中的棋位,一枚古意盎然的棋型图符自苏文手腕渐渐亮起,然后他脑中的棋局慢慢便得清晰了起来。
苏文的眉头也随之皱起,轻轻叹道:“想要得出破局之法,还是得先知道他的落子顺序才行啊。”
可是如今在苏文眼前的有数十枚白色棋子,经过排列组合后所产生的可能性是一个天文数字,如果苏文想要靠运气试出正确的顺序,无异于异想天开。
“可惜我还是与那禹墨提前遭遇了。届时在文会上,他必定会对我的坠星落有所提防,而且棋无一同。即便我解开了这局棋,那么下一次又当如何?”
而且现在摆在苏文面前的,还有一个最大的难题,便是禹墨的文位。
对方是御书,而他只是一介侍读。
一境之差,便是云泥之别。
苏文之所以能够在茶道之上占得一丝胜机,一是因为禹墨在以为对手不是苏文后有所轻敌,二来也是因为禹墨有所保留,并未施尽全力。
至少苏文还没有看到那传说中的白马在何处。想来禹墨那白马弈棋的称号也绝不会是无风起浪。
想必下次两人再度相遇,苏文就没这么轻易得手了。
而且苏文既然是想要借此机会感悟棋道。那么在文会论道交手之时,便尽量不能依赖他其余文位的手段和各式文宝的力量。否则又何来提升?
“真是个难缠的对手啊!”
苏文皱着眉头,有些发愣地盯着地面上那错落有致的棋局,却殊不知,与此同时,那坐于茶树边的禹墨也发出了同样的感慨。
“还是想不明白,那坠星落到底是如何施展的?如此看来,这次文会并不如我之前所想的那般无趣啊!”
“杜甫,苏文,好吧,我记住了……”
手腕一翻,那白玉棋盘自禹墨手中消失不见,他拍拍屁股站起身来,脸上重新露出懒洋洋的笑容,朝着院门迈步走去。
却不想,还没走得几步,便突然被一道如肉山般雄伟的身形给拦住了。
“什么人?”唐吉眯着一双小眼睛,看着禹墨那一身明显不是鸿鸣书院院服的白衣,脸上满是警惕之意。
禹墨偏着脑袋看着眼前这座人形堡垒,心中暗暗感慨,也不知道这人到底是吃了些什么才能长出这身横肉来,脸上的笑意却越发灿烂了一些。
“这位师兄,我是来自圣佑书院的学生,有急事来寻我们康大人。”
唐吉闻言,轻轻挑了挑眉头,然后转头看向身边的那位老者,目露询问之色。
老人身穿一身浅灰色的短袍,身形很瘦,双眼眼窝深陷,脸上布满了刻下岁月痕迹的皱纹和老人斑,面容充满了慈爱和祥和。
他看着禹墨腰间若隐若现的龙形玉佩,淡然一笑,然后点了点头,开口道:“久闻白马弈棋盛名,今日得见,的确英雄出少年啊!”
禹墨闻言,脸上那懒散的微笑顿时为之一僵。(未完待续)
第两百五十九章 都不简单
白马弈棋只是禹墨的一个雅号,但对于一个年仅十六七岁的少年来说,能够使其文名扬播万里,本来就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禹墨与苏文不一样,他没有圣域的特封之名,更从未做出过如三上《文以载道》榜单这等夸张的壮举,但他的名字却早在苏文之前传遍了圣言大陆,是公认的新四大才子候选人。
相较起来,不论是天澜书院子桑,还是无双书院盛夏,都差之远矣。
在书院试炼之前,甚至就连陆三娇也从未敢想过,苏文有跟禹墨相提并论的资格,即便日后苏文的成就或许会超越后者,但也绝对不是现在!
圣言大陆百年为期,最不缺乏的便是天才,而禹墨便是其中最顶尖的存在,就算是与近年来名声鹊起的怜花公子沈木相比,也不让分毫。
即便是在卫国万千文士的眼中,禹墨这个名字也是值得仰望的存在。
不在于他的御书文位,而在于其天赋和秉性。
但闻其名,与识其人,却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虽然此番圣佑书院的到来世人皆知,但能够一眼认出禹墨身份之人,仍旧是凤毛麟角。
禹墨一路跟随圣佑书院的队伍自唐国入卫境,历时大半个月的时间,唯有此时站在唐吉身边的那个老人做到了。
因为他是卫国立国以来最了不起的大学士,王阳明。
禹墨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随即躬身拜礼,低声道:“见过老先生。”
王阳明笑着虚抬手臂,笑道:“远道即为客,不必拘礼。”
说着。王阳明转头看向唐吉,拍了拍他的肩头,说道:“如此。你便陪着这位白马弈棋在书院中随意逛逛吧。”
唐吉一愣,指着自己的鼻子。惊声道:“我?”
唐吉满脸的茫然之色,根本不知道这所谓的白马弈棋到底是何许人也,更关键的是,如此一来,岂不就意味着王阳明大学士将要离开了?
似乎是看出了唐吉些许的手足无措,王阳明不禁笑着道:“你父亲让我给你带的话就是我先前说的那些,除此之外,你若是还有什么疑惑。随时来摘星苑找我便是。”
“至于这位圣佑书院的禹墨,乃是斐兆斐半圣的高徒,此番前来,是为了与我书院进行棋道交流的,想来也不至于胡乱生事,你不必紧张。”
说这话的时候,王阳明眼中带笑,似有所指地看着禹墨,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禹墨根本不知道这位老人家的身份到底是什么,不过想来对方既然能够一眼看出自己的身份。又岂能等闲视之,当下点头应道:“那是自然。”
王阳明又笑着拍了拍唐吉的肩膀,然后举步向着摘星苑而去。将唐吉和禹墨两人留在了院门之前,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彼此。
良久之后,唐吉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撇着嘴说道:“白马弈棋是吧,你好,我叫唐吉。”
“唐吉?”禹墨一听,顿时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光芒,恍然而道:“你就是唐吉?那可真是巧了,我跟你杜师兄可是好朋友,他经常跟我提起你呢!”
唐吉先是一愣。条件反射般道:“杜师兄?”
“是啊!”禹墨笑着走上去搭着唐吉的肩膀,彷如多年好友那般。说道:“就是杜甫杜师弟啊,怎么。他没跟你说过我?”
唐吉轻轻眯了眯眼睛,他的记忆力虽然不如苏文那般变态,但他也隐约记得,当初在迷失沼泽的时候,他与苏文刚刚离开兽冢,便遇到了小侯爷徐轲的一名护卫,当时苏文所自称的名讳正是杜甫!
念及此处,唐吉心中暗生警惕,嘴上却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含糊着说道:“好像有些印象。”
禹墨心中暗笑,说道:“如此就方便了,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次我来呢,其实是对贵书院的圣才苏文颇为敬仰,不知道唐师弟知不知道他在哪里?”
唐吉抬手挠了挠头,颇为自然地摇头道:“苏师兄在咱们书院可是大人物,又哪里是我们能见到的?而且,先前你不是说想要寻得你们书院的康大人吗?”
禹墨对此丝毫不觉得尴尬,正色道:“当然,不过唐师弟既然连苏圣才在哪里都不知道的话,恐怕便更不知道茶圣大人在何处了吧?”
唐吉一时语结,干脆拿出了王阳明大学士的嘱咐,说道:“也是,我还是带你四处逛一逛吧。”
禹墨并没有拒绝,反倒兴致勃勃地伸了个懒腰,点头道:“请。”
唐吉顿时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说道:“如此,我便先带你去我们甲味院参观参观吧。”
话音落下,唐吉便不由分说迈开了大粗腿,领着禹墨想着甲味院所在的地方行去。
两人一路走来,遇到了不少鸿鸣书院的学生,都纷纷地向唐吉打着招呼,而唐吉不论遇到何人,说的都是同样一句话。
“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圣佑书院的禹墨师兄,也是两日后将与我们在文会上论道的对手。”
每个人听得唐吉的这番介绍,都顿时面露警惕之色,也不再多言,禹墨见状,不禁笑道:“唐师弟,咱们是第一次见面,可是我怎么总觉得你对我有些敌意呢?而且,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唐吉瞪着一双小眼睛,摇头道:“怎么可能!你四处打听打听,我唐吉可是整个鸿鸣书院最实诚的人了!”
说着,两人已经走到了甲味院之外,唐吉探着脑袋朝里面看去,立刻喊道:“老师!咱们来客人了,圣佑书院的人!”
禹墨循着唐吉的目光看去,正看到一个大肚翩翩的中年男人带着一方围裙在菜园中摘菜,从对方身上隐隐的才气波动来看,竟然有翰林之位!
见状,禹墨已经大抵猜出了唐吉带他来此地的用意,此时再看唐吉那满脸的真诚之意,便多出了一些别的用意。
“这鸿鸣书院中人,还真都不简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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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六十章 大学士的教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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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吉处心积虑将禹墨带到了甲味院,带到了自家院士身前,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遥望摘星苑的方向,面带幽怨。
同一时间,苏文也听到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回身恭拜道:“见过王大学士。”
王阳明笑着微微颔首,目光却并没有落在苏文身上,而是看向那满地杂乱无章的碎石枯枝,奇道:“这莫非是一盘棋局?”
苏文闻言,心中暗凛,他不曾想到,王阳明大学士目光如炬竟至于此,只一眼便看出了其中门道,当下声音变得更加恭敬了些:“正是!只是学生苦于寻求不到破局之法,还望大人指教。”
王阳明点点头,迈步于苏文身前来回走了几圈,良久之后,不禁赞道:“果然是一副好局,只是不知,与你对弈之人是谁?”
苏文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敢隐瞒,如实答道:“说来惭愧,其实这棋局并非学生所得,而是以他人布局复盘。”
“哦?”王阳明轻轻挑眉,脸上的老人斑似乎变得更加深沉了些,然后他问了一个让苏文有些为难的问题:“不知是从何而得?”
与禹墨在茶道上交手的事情,苏文原本不打算告诉任何人,但不知道为何,此时的他看着老人那饱含岁月与智慧的双眼,竟然无端生出了一种无比强烈的信任感。
强烈到让他难以拒绝。
于是苏文沉默了数息的时间,终究还是开口说道:“白马弈棋,禹墨。”
王阳明笑了笑,有些意外:“原来你们已经见过了。”
苏文点头道:“学生与他在茶道小径中偶遇,相互切磋了一番,不过他最后并没有认出我的身份。”
苏文的这番话说来轻描淡写。听在王阳明的耳中,却别有一番意味。
但王阳明并没有继续询问其中细节,而是出乎苏文意料地问了三个字。
“谁赢了?”
苏文一愣。然后想了想,答道:“学生并没有输。”
听到这个答案。王阳明似乎显得十分满意,笑着拍了拍苏文的肩膀,赞道:“那便好!没有给书院丢脸!”
接着,王阳明并没有立刻解答关于棋局的问题,而是颇有些好奇地问道:“看来你的侍读之位应该便是棋位无错了,却不知道为何做此选择?”
王阳明的这个问题虽然显得有些突然,却在情理之中,因为谁都知道卫国棋道势弱。苏文作为圣域特封之圣才,又为什么会背离卫国的主流文道,转而选择冷僻的棋位呢?
想来这个问题不仅仅是王阳明想不通,恐怕便连卫帝也无从知晓。
唯有文位达到半圣之境的强者,才能够从苏文的文海之中看出端倪,就如白剑秋与陆三娇那般!
苏文并不想欺骗王阳明,但又想到若是自己将事实托盘而出,未免也太过于惊世骇俗了,于是他避重就轻般开口道:“棋道虽然在我卫国势弱,但在人族之中却是当之无愧的主流文道。精通棋道者,多能谋兵施阵,若日后战事将启。想来学生也能做些贡献。”
王阳明对此倒是十分赞同,点头道:“此话不假,传闻当初圣战之时,我族军师大人,便是棋道大家!”
苏文闻言,顿时心中一颤,连声问道:“大人可知当年我族军师到底是何人?”
王阳明苦笑道:“此事莫说是我,恐怕便连院长大人也是不曾知晓的,不过如果你对此真的很感兴趣的话。倒是可以从圣佑书院入手。”
王阳明一番话,顿时让苏文如醍醐灌顶。是了,如果说当年那神秘的人族军师真的是棋道大家的话。人族十国当中,又有哪里的棋道能比得上唐国?又有哪位棋道圣手能够比圣佑书院更加出众?
念及此处,苏文立刻惊觉,或许此次文会,便是他打探当年人族军师身份的最好机会!
不过不等苏文细想,王阳明便接着说了四个字:“扬长避短。”
“嗯?”苏文怔了怔,有些不明其意。
王阳明伸出手,指了指地上那用碎石和枯枝摆成的棋局,说道:“我是说破局之法,应扬长避短。”
见苏文还是有些茫然,王阳明便循循善诱道:“你先前说,这棋局是禹墨留下的,那么自然便是你们二人交手时他所施展的手段,可是你又告诉我,你于对战中并未落下风,如此看来,你不是已经破局了吗?”
苏文为之哑然片刻,复又解释道:“可是学生当时并不是全靠棋道手段取胜的,否则怕是占不得丝毫便宜。”
苏文这句话说的是事实,当时他虽然用坠星落的战棋手段在禹墨的星罗棋布之下寻得破绽,但最后的胜负关键,还是依靠他被龙血强化后的肉身,否则若是等禹墨再落一子,结果便很难预料了。
闻言,王阳明顿时笑了,点头道:“所以我才说,扬长避短。你于棋道上的成就本就不如他,又如何能够单纯从棋道上得出破局之法呢?”
苏文皱了皱眉头,犹豫着道:“可是此番院长大人举办文会,便是希望我能够从中提升棋道之悟,若是我以其他手段应敌,又何来提升呢?”
王阳明摇摇头,说道:“若只是单纯为了对棋道有所领悟,战斗并不是最好的办法,毕竟战棋之手段,只是棋道中很小的一部分,而思想,才是最重要的。”
“就如你如今所复盘的这局棋,即便你找到了破解之法又有何用?待到下次再战之时,难道禹墨还会使出一模一样的棋局吗?相反,若你能真正了解棋道的真谛,不论对手如何施展,你都能得出相应的对策,这才是圣道正途!”
苏文听着王阳明的这番话,一时之间竟无可辩驳,只是仍有不甘地问道:“如此。此番文会,学生岂不是只会辜负了院长大人的期望?”
王阳明淡淡一笑:“文道圣途从来都没有捷径,不经千锤百炼。又何来厚积薄发?”
顿了顿,似乎是看出苏文眼底的沮丧之色。王阳明复又开口道:“不过,素来听闻你对文道常有不同见解,或许此番文会,亦是一个契机呢?”
“契机?”
“不错,前日从白圣处得知,你对于画道的着色方面颇有些新奇之论,比如关于那‘三原色’的论述,便连我听来。也是连感震撼莫名,此番圣佑书院前来与会论道,却不知你对于棋道又有何新知奇论?”
“唐国是棋道大国,在圣佑书院中更有棋圣大人坐镇,若你对于棋道也有不同于常之见,此番文会,便是最好的机会!”
苏文一下子愣住了。
这个世界中所没有的棋道理论吗?
不得不说,王阳明虽然口口声声称圣道没有捷径,但是此时他所说的这番话,却无疑给苏文指出了一条文位提升最快的康庄大道!
一时之间。苏文突然醒悟了过来。
是啊!从当初的临川城圣庙开始,他最大的仰仗,一直都是来自前世的记忆和经历。若不是他脑中所存在的《登高》《高山流水》《剑客》等一系列的佳作名篇,他根本就不会有今日之成就,更不可能获圣才之名,以州考总榜首的身份考入鸿鸣书院!
但如今苏文却在不知不觉中摒弃了自己重生之后最大的优势,在这里想着靠棋道手段行破局之法?
直到此刻王阳明大学士的这番话,终于让他彻底惊醒了过来。
扬长避短!
倒抽了一口凉气之后,苏文回身,向王阳明恭敬地施了一个大礼,开口道:“大人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王阳明笑着捋了捋胡须,点头道:“可知道该怎么做了?”
苏文挠了挠头。面带苦涩地回答道:“虽说我想明白了其中关键,但是具体应该怎么做。却还是没有头绪……”
这不是苏文自谦,而是他前世的时候原本就不太看围棋类的书籍,所以自然也就对于棋道知之寥寥。
毕竟在苏文的上一世中,围棋并不是国内热门的竞技类棋盘游戏,因为其复杂性和较高的技术性,也并未在国民中普及开来,相较起来,倒是象棋更受欢迎一些。
在来到圣言大陆之后,苏文也不止一次想过要“发明”象棋这种东西,却始终未能施行,毕竟这两种棋类的区别太大,人们一时之间恐怕也难以接受。
如果能够以围棋的棋盘和棋子为原型,创造出一种新的棋类就好了……
等等!
想到这里,苏文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他当下拔出了自己腰间的冷月剑,开始在地上刻画起来,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一个十七行,十七列的棋盘便跃然而上。
然后他重新抬起头,看着一脸疑惑的王阳明,笑着道:“大人,学生于偶然之下创得一种新的对弈棋法,却不知是否可行,可否请您一鉴?”
王阳明并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示意苏文加以说明。
苏文深吸了一口气,以剑指着地上画出的棋盘,用最简洁的语言说道:“此棋与我们今日所用之棋盘棋子无异,两人对局,轮流下子,先将五子以横、纵、斜三法其一连成一行者,为胜!”
王阳明微怔,疑声道:“此棋言之何名?”
苏文轻轻一笑:“学生称其为,五子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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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六十一章 世间何来公平?
秋风渐冷,夕阳慢慢染红了神木山顶的璃瓦与茶枝,将摘星苑中一大一小两个斜影越拉越长。$.(23)(w)(x).
苏文拍拍屁股站起身来,笑着道:“大人,时日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王阳明仰着头,似有不甘地眨了眨眼睛,开口道:“要不再来一盘?”
苏文苦笑着摇摇头:“明天吧。”
王阳明闻言,这才意犹未尽地丢掉了手中的碎石块儿,感慨道:“我似乎已经可以预见,此棋在我卫国大行其道的盛景了!”
苏文躬身拜道:“如此,便需得大人多多费心了。”
王阳明笑道:“苏圣才之名果然名不虚传啊,既有诗词大才,又能入书道真境,对画道有着独到之见解,听说陆半圣还在教你习琴,如今便连棋道也如此不凡,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呢?”
苏文笑着挠挠头:“大人谬赞了。”
王阳明正色道:“不,这不是谬赞,而是事实。我突然觉得,你先前所说要靠单纯的棋道与那禹墨一争高下,也并非不可实现之事!”
苏文闻言眼前一亮,问道:“不知大人有何妙法?”
王阳明看着那深刻于地上的棋盘,意有所指般说道:“先下手为强。”
苏文心中一惊,心道莫非王阳明已经看出了五子棋其中的猫腻之所在?
在前世的时候,但凡对五子棋稍微有所研究之人都知道,其实与围棋相较起来。五子棋并非完全公平,而是对先行的黑子有着天然的优势!
即,先手必胜!
所以这才会在比赛中加入“禁手”这一规则。便是为了削弱黑子的先手优势!
然而,经过前人无数的实践证明,即便黑子有“禁手”的限制,相对于后手的白子而言,仍旧存在必胜或者大优的局面。
这也是为何至今五子棋不能成为核心竞技运动的根本原因!
当然,为了解决这一问题,也有很多人提出了三手互换、五手连打等规则来进一步遏制黑子的优势。
先前在对王阳明讲解五子棋规则。以及在两人对弈之时,苏文一直都未曾提出过“禁手”的概念,是以才能在十数局中完胜王阳明!
而如今王阳明的这番话。难道是看出了黑子的巨大优势?
苏文抱着忐忑之心,恭声道:“请大人指教!”
王阳明点点头,笑着道:“别忘了,这里是神木山。而不是崆幽谷。这里是鸿鸣书院,而不是圣佑书院!所以,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是你的棋子,而不是禹墨的!”
苏文微怔,随即明白了王阳明言下之意,惊声道:“您的意思。是让我提前布好棋局?”
“有何不可?”
苏文皱着眉头,看着王阳明那深邃的目光。犹豫着道:“可是,这样未免有失公平吧?”
王阳明淡淡一笑,负手而道:“世间何来公平?”
苏文瞳孔微缩,心头猛震,一时之间愣在了当场,而王阳明的这声诘问,便仿佛一柄大锤,直直地砸到了他的胸口。
他终于明白,自己钻了牛角尖。
自临川城,到徽州府,再到神木山,苏文一路行来,哪里又有完全的公平?
他能够在城考不及榜的条件下入圣庙夺文位,靠的是公平吗?当然不是,而是靠的殷无殇对他的照拂!
宁青冰一举夺得花魁大赛的魁首,公平吗?如果没有苏文暗中相助,恐怕她早在第一轮比试便淘汰了!
苏文在旷外野林获得鬼谷子残篇拓本,公平吗?他靠的是沐夕赠给自己的书碑笔!
即便是苏文三登《文以载道》榜单,获得入圣地之名额,对于他人又公平吗?那些惊世诗词,难道真的是苏文自己所作所得?
正如王阳明所说,世间从来都没有公平。
不等苏文应答,王阳明便复又开口道:“两日后的文会,将在书院前坪举行,如果你做足准备,未必就赢不了禹墨。”
苏文听懂了王阳明这句话的言下之意,微微颔首:“学生明白了。”
王阳明摆摆手,笑道:“行了,你回去吧,我且把这五子棋的妙处与陆圣知会一下,届时在文会上,会在适当的时候提出的。”
苏文感激地道了声谢,这才慢步离开了摘星苑,走在路上,却正好遇到了前往百草院的唐吉。
“胖子!”
苏文高喊一声,却不知道这家伙怎么有功夫来百草院。
唐吉看到苏文,顿时迈步迎了上来,低声道:“苏文,你跑到哪儿去了?”
苏文一愣,问道:“跟王大人下了会儿棋,怎么了?”
唐吉长长地喘了一口气,心有余悸般说道:“你是不是先前遇到那圣佑书院的禹墨了?”
苏文点了点头,不明其意。
“哈!我就知道!你把那小子耍了一道吧?他到现在还不知道你就是苏文呢!”唐吉一脸的洋洋得意,仿佛是完成了一件了不起的壮举一般。
苏文轻轻挑了挑眉,疑声道:“怎么,你遇到他了?”
唐吉笑着道:“可不止,还跟他交了手!”
苏文闻声心中一凛,禹墨的战棋之术他可是早有领教的,以胖子的实力,应该占不到半分便宜才是,但如今看唐吉这副志得意满的样子,却有不像是吃了亏,顿时疑心更盛。
“你赢了?”
看着苏文那惊疑莫名的样子,唐吉顿时显得更加得意了一些,他凑到苏文身前,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我胜了他半招棋!”
“这怎么可能!”苏文惊声而道,显然是全然不信。
“怎么不可能?”唐吉扬了扬眉毛,说道:“有我家先生作证,当时那小子哭着喊着非要与我对弈一盘,我也就大发善心地答应了,还以为圣佑书院的人多厉害呢,还不是被大爷我赢了?”
苏文听完,顿时摇了摇头,无奈道:“行了,胖子,你有几斤几两我还不知道吗?老实说,到底怎么回事?”
唐吉顿时涨红了双脸,信誓旦旦地开口道:“我真没骗你!不信你问我先生去!”
苏文为之一愣,然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顿时叹道:“这个禹墨,果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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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六十二章 棋道之谋
自圣佑书院入得神木山的两天时间里面,发生了很多事情。
比如说一种名为“五子棋”的游戏开始在鸿鸣学子之间悄然盛行了起来,以往书院前坪的嬉闹之声,已经不知不觉变成了落子的轻响。
再比如说有人传闻,那圣佑书院的白马弈棋不过是泛泛之辈,根本不可能是苏师兄的对手,就只等其在文会上出丑丢人了。
因为这两件事情的发生,导致鸿鸣书院的普通学生倒是突然对于文会生出了不少期待,纷纷觉得棋道也不过如此,若是圣佑书院学生不服,大可来一盘五子棋相较高下。
这样的一幕落在圣佑书院学生的眼中,则变成了无比的热情,他们显然是没有料到,都说卫国不行棋道,却偏偏在这鸿鸣书院还有如此多的好棋之人?
唯一让他们有些失望的是,眼看文会即将开始,那传说中有着圣才之名的苏文仍旧没有现身。
禹墨站在人群中毫不起眼的位置,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看起来对这场文会并无兴趣。
“那苏文好大的架子,文名再大,左右也不过一介侍读而已,如今鸿鸣书院两位半圣都已到场,他难道还要拿捏一番?”
苏文的失踪,立刻引得圣佑书院的人群中发出阵长-风-文学 cfwx. net阵不满之音,便连领队康明山也不露痕迹地皱了皱眉头。
禹墨对此倒是没有太过在意,在他看来。那苏文恐怕也与自己一般,正藏身于人群之中观察着众人的举动,只等必要之时再现身一鸣惊人。
只是让禹墨有些惋惜的是。除了苏文之外,当日与他在茶道交手的那位叫做杜甫的学生也不见身影,却不知道是何故缺席。
念及此处,禹墨嘴上的哈欠顿时打得更大了一些,却冷不丁地瞥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正向他投来一抹笑意。
看着唐吉那一口闪闪发光的大白牙,以及那如小山一般壮阔的身形,禹墨也微微欠了欠身。心中暗自发笑。
“真是个头脑简单的胖子啊!”
便在禹墨的感叹声中,卫国大学士王阳明已经来到了场中央,看着众人。朗声而道:“今日我卫国鸿鸣书院举办文会,能邀得圣佑书院共襄盛举,着实蓬荜生辉,承蒙陆圣太爱。今日之文会便由老朽来主持。若有不当之处,还望诸位多多见谅。”
禹墨轻挑眉头,在那日之后,他已经知道此人便是卫国盛名远播的王阳明大学士,却是没想到,今天主持文会的,便是他老人家!
如此看来,卫国上下倒是给足了圣佑书院面子。也不枉众人万里迢迢而来。
接下来,圣佑书院众书生在王阳明大学士的引领中。于主位右侧的矮桌前落座,康明山自然是坐在距离主位最近的位置,其后是两位唐国棋道国手杜宁和张乔,再往后是书院新一届的大师兄聂友友。
至于禹墨,却是坐在了第四张桌子后,看起来倒也算不得起眼。
主位上坐的自然是茶圣陆羽,半圣陆三娇与白剑秋三人。
而在主位的左侧,则是坐上了鸿鸣书院的部分师生,因为大学士王阳明作为此次文会的主持,所以首位坐的乃是言文院院士康明。
说来倒也巧了,一位鸿鸣书院分院院士,一位圣佑书院领队大学士,两人的名字竟然只有一字之差,而且正好相对而坐,也不知道是不是陆羽的有意为之,否则如今鸿鸣书院九大分院院士,为何偏偏是康明入席坐于首位呢?
在康明之后,自然便是山水院院士白齐、甲味院院士林子聪、百草院院士谢漓等人,再之后,才轮到几位教习代表和书院的学生。
唐吉作为书院新生,原本位置应该是非常靠后的,不过如今的他已经破镜成为一名侍读,所以他坐在所有新生的最前面,俨然一副带头大哥的模样。
只是谁都知道,如今鸿鸣书院的新一届大师兄,可不是唐吉,而是另有其人。
那个人的位置,落在首排十大院士之后,如今却是一片空空荡荡。
禹墨将目光扫过那处空位,却并未停顿,而是继续朝着鸿鸣书院的人群看了过去,良久之后,他终于发现了一个问题。
场间除了那处空位之外,其余位置都已经坐满了人。
而在他的心中,除了苏文以外,应该还有一个人没到才对。
难不成那杜甫其实并不是鸿鸣书院的学生?
不待禹墨多想,康明山大学士的声音便即时响了起来:“此番应陆圣之邀,我圣佑书院能于此处与诸位坐而论道,实乃荣焉,不过在文会正式开始之前,请容许康某赠以各位我院所准备的薄礼。”
说着,康明山起身将一方长条木盒示于众人之前,交到了王阳明大学士的手中。
此番举动,立刻让坐于主位之上的陆羽三人面露疑色,因为早在圣佑书院到达神木山的第一天,康明山便已经亲自拜访过陆羽了,并且也呈上了棋圣黄龙士所赠的棋具,那么如今康明山此举又是何意?
下一刻,王阳明便当中打开了木盒,出现在众人眼前的,却是一个画轴,当中似有茶香扑鼻而至。
将画卷展开,顿时一幅山农采茶之景跃然纸上,栩栩如生,让场间的鸿鸣书院师生无不为之惊叹。
恍然之间,众人仿佛已经融入了画卷之中,伴随着采茶女的动听小调心神驰往,满树碧茶如海波荡漾,轻轻拂过人们的耳畔,说不出的闲情逸致。
以诸位院士那毒辣的眼光,此画起码也是极叹之作!
即便是山水院院士白齐,也不得不为这样一幅佳作笑颜连连。或许场中谁都不曾料想到,圣佑书院除了棋道冠绝人族十国之外,便连画道也是如此不俗。而且此画以茶为题,倒是颇能得到众人的认可。
见状,那白齐按耐不住,首先站起身来,笑着道:“这般,康大人倒是费心了,既然如此。不如白某便临场作一幅画回赠贵院吧!”
说到这里,白齐便自袖中抽出了墨笔,准备泼墨挥洒。然而,他的手臂却突然被身后一人给拉住了。
能够坐于席间次排的,大多都是鸿鸣书院的教习,然而。便如第一排的位置有一个非院士的例外一般。在第二排,也有一人文位尚低,却无人敢轻视。
整个鸿鸣书院,除了苏文之外,就只有一个人能受此礼遇。
因为她是大小姐,沐夕。
白齐此时手执墨笔,正是准备大出风头为书院挣脸,冷不丁被人所阻。顿时一愣,随即暗生恼怒。当他回头看到拉住自己的是沐夕之后,却又只好强压下火气,等待对方的解释。
沐夕心道这白齐院士实在是太过冲动了,竟然如此轻易便中了对方的计谋,顿时暗暗摇头。
“白院士,您可得看清了,那画中的落款,并不属于圣佑书院声名在外的大人们!”
白齐闻言,一时之间还未反应过来,倒是王阳明看出了其中猫腻,先行开口对康明山问道:“不知这幅佳作是贵院何人所作?”
康明山微微一笑:“是康某的学生,如今已有侍读之位加身,这番拙作,倒是献丑了。”
这么一番话,顿时让场中气氛为之一凝。
坐于主位之上的陆羽淡然一笑,心中却是想着,这些圣佑书院的人,果然都是一群老狐狸啊!
如此看来,此次的文会,其实早在康明山站起身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了!
不过身为圣者,陆羽自然有圣者的风度,此时却也不开口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场中这一幕的发生。
白齐还站在原地,手中的墨笔却是停滞在了半空中,这一次,却不是因为沐夕,而是因为康明山的那句话!
这幅竟然只是一介侍读所作的!
如此一来,白齐若是真的亲自作画作为回礼,便等于是自降了身份!
可是,如今在山水院中,根本没有人能够随手作出这等水准的画作,如果贸然让自己的学生临场作画,一旦显露出明显的差距,岂不是贻笑大方?
怪不得都说行棋道者,都是老奸巨猾之辈!
这是对方的心理战!
一时之间,白齐进退两难,也所幸之前沐夕阻止了他的冲动之举,否则若是等到画成之后才得知这一切的话,才是真的丢了书院的脸面!
康明山看着白齐那满目的尴尬之色,脸上笑意更盛,却不想,此时场中的王阳明大学士却突然开口了。
“白院士稍安勿躁,圣佑书院此番不远万里而来,乃是我神木山的贵客,又岂能将信手之作当成回礼呢?”
白齐微微一怔,知道这是王阳明在给他台阶下,赶紧接口道:“大人所言极是,是白某唐突了!”
言毕,白齐忙不迭坐回了原位,脸上却还是一青一白地满是窘迫。
对于王阳明适时的解围,康明山暗道一声可惜,不过,即便如此,对方又能有何应对之策呢,难不成准备就这么搪塞过去?
便在康明山疑惑之时,却突然听得一道声音从场外悠然传来,入眼及处,一袭青衣姗姗来迟。
“抱歉各位大人,学生为了给贵院准备赠礼,所以来晚了一步,还请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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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六十三章 一诗一书惊世人
那道声音很轻,但在此时静若死寂的书院前坪,却仿佛是响起了一道惊雷。
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抬起头向来人看去。
青衫少年是第一次正式出现在圣佑书院众人的眼中,他不曾自我介绍,但所有人都知道他是谁。
因为此时场中唯余一处空位,它属于当今卫国最了不起的那个少年。
那个名字当然是,也只能是苏文。
苏文此时的脸上挂着淡淡歉意,手中捧着一个长条形的木盒,与圣佑书院送出的赠礼竟如出一辙。
迈步来到场中,苏文先是躬身向康明山行了一礼,悠然开口道:“见过康大人。”
康明山轻轻一笑,抬手将苏文扶起,说道:“想必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苏圣才吧?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
苏文面露惶恐,连连摆手道:“康大人抬爱,学生受宠若惊。”
康明山将目光落在苏文手中的木盒上,疑声道:“先前听苏圣才所言,此番文会姗姗来迟,却是为了这个?”
苏文应声道:“啊,对了!贵书院远道而来,这是学生所准备的一些心意,还望大人不要嫌弃。”
王阳明顺势从苏文手中接过木盒,笑着道:“苏文你来到正好,先前康大学士赠予了我书院一幅佳作,你也不妨来赏鉴一番?”
苏文闻言微怔,随即看到了王阳明手中的那幅《采茶图》,频频点头。
“果然是好画啊!以学生拙见,至少应是极叹之作吧!”
康明山赞道:“苏圣才果然目光如炬,此画乃我小徒所作,我见其中有茶道真意,用来相赠在座各位却是再合适不过了。”
苏文浅浅一笑。示意王阳明打开木盒,说道:“如此倒是巧了,前几日学生弈棋有所得。故作得小诗一首,特意将其书于纸上。准备当作赠礼送给圣佑书院的各位,只是装裱所花的功夫长了一些,这才耽误了时辰。”
王明阳打了个哈哈,笑着道:“无妨无妨,如此,便让我们一齐来看看苏圣才的这份赠礼吧!”
说着,王阳明将长方形木盒慢慢打开,当中果然安躺了一卷字轴。单从装裱之上,也能看出其中的考究之意。
康明山的目光随着王阳明的手掌而动,也隐隐有些期待苏文的这幅字到底写了些什么。
素来听闻苏文有诗词盛名,更于州考当中以奋笔疾书破镜惊天下,如今苏文将诗、书二文位相结合所作出的佳作,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下一刻,王阳明揭露了答案。
卷轴缓缓展开,首先吸引众人眼球的,是苏文的字。
当中浑厚奔放之气扑面而来,纵横捭阖的笔姿和恣肆浪漫的势态让人惊叹。通篇布局大开大合,大收大放,在强烈的跌宕起伏中。突现了雄肆宏伟的势态。
如果将此卷看做是一幅字帖,那么落于丫丫电子书的每一丝墨痕都圆转自如,含蓄而奔放,随着感情的渲泄,笔致似有节奏地忽重忽轻,线条或凝炼浑厚,或飘洒纵逸,浓墨处混融而富有屋漏痕般的质感,枯笔处涩凝而极具锥划沙般的张力。点画与线条的合谐组合,构成了一幅自然生动的画卷!
“好字!果然是好字啊!”
康明山的这声称赞可谓发自肺腑。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恐怕谁也无法相信。苏文的一手草书竟然已经有了如此造诣!
抛开卷中所书的内容暂且不论,单是这幅字帖,便起码达到了极叹之境!
如此佳作,便连圣佑书院的坐席之处也发出了阵阵惊叹之声,其中不乏有一些有书位在身之人,也不得不为之拜服。
主位之上的陆羽脸上的神色显得更加轻松了一些,心中暗暗想到:“我家宝贝徒弟果然是很有眼光啊!”
陆三娇和白剑秋二人更是脸上有光,虽然刻意保持了脸上的平静之色,但眼底的喜悦却是怎么也藏不住的。
片刻的震撼之后,康明山这才终于将注意力放回到书文间所成的那首五言律诗上,将其轻轻诵了出来。
“十九条平路,言平又嶮巇。
人心无算处,圣者有输时。
势迥流星远,声干下雹迟。
万般思后行,一失废前功。”
当念至最后一句的时候,康明山已经忍不住瞪大了眼睛,情不自禁地赞叹道:“好啊!好一个万般思后行,一失废前功!真是字字珠玑,道尽了棋中真意啊!”
苏文浅浅一笑,谦声道:“不过是学生偶然而得,倒是让大人见笑了。”
康明山张大的嘴巴久久未能合拢,心中早已是一片骇然,他终于知道,眼前这位少年的圣才之名,真的不是浪得虚名!
念及此处,康明山忍不住暗暗回过头,用余光扫向圣佑书院席位之中的禹墨,却发现后者正低着头,让人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如此看来,此番文会,还真不能太过大意啊,虽然尚不知道此子的对弈之术如何,但从这首诗文来看,其于棋道的悟性也绝不容小觑!”
心中这般想着,康明山脸上却是展露出了一个无比和煦的微笑,开口道:“没想到,苏圣才对棋道也有如此深刻的理解,真是让康某始料未及啊!”
苏文笑道:“康大人客气了,只要不嫌弃学生的这番拙作,学生便放心了。”
经此交锋,苏文成功地用一诗一书破了康明山的局,而且谁都能看得出,苏文的诗帖比起康明山拿出的《采茶图》来说,不知道高了多少层次!
如此一来,康明山的心理战非但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反倒是让鸿鸣书院一众师生士气大涨!
毫不客气地说,两大书院在文会的第一回合较量,鸿鸣书院完胜!
然而,康明山并没有因此而表现出丝毫的懊悔之色,他非常欣喜地从王阳明手中接过苏文的诗帖,即便回到了坐席之间,也是对苏文赞不绝口。
仅此看来,此次文会的气氛倒是颇为和乐融融。
但谁又能料,这是不是康明山以攻转守的一手妙棋呢?
历来真正有影响力的文会都是有主题的,而此番茶圣陆羽之所以会邀请圣佑书院前来,所为的便是增加苏文于棋道的感悟,所以此次文会的主题,正是棋。
整个文会可大体分为三个部分,首先便是坐而论棋道,再而是现场对弈,最后则是文战切磋。
随着王阳明大学士宣布文会正式开始,接下来的时间,便是论棋道。
卫国棋势孱弱,鸿鸣书院也没几个身怀棋位之人,但没几个人,并不代表真的一个人也找不出来。
除了苏文之外,在杂学院当中,还有一位御书教习曾获棋位,这人叶瑶依和梁山两人自然也认识,叫做林冲,是一个身材修长的男子,看起来约莫三十多岁的模样,一贯有些沉默寡言。
所谓坐而论道,便有些像是苏文前世的辩论赛,与会双方分别提出自己对于棋道的理解,分而辩之,是文人学子之间交流最为广泛的形式。
比如说人族十国共同举办的论文大会,也是同样的做法。
林冲早在半月之前便得知了今日自己将是书院论道的唯一人选,所以这半个月来他都放弃了对自己主修文位的研习,而是将所有的精力和时间都放在了棋道当中,也算是小有所得,此刻便是检验他这半月苦修成果的时候了。
或许是因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林冲似乎显得有些紧张,他慢慢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迈步走到了场中央。
在那里早已准备好了两个蒲团,便是供以双方书院代表就坐的位置,待会儿论道之时,除了蒲团上的人,其他众人皆不得出声,这亦是文会的规矩之一。
盘腿沉膝而坐,林冲看着距离自己不足三尺的唐国棋道国手杜宁,一双手掌都握紧了,或许在今日之前,他从未敢想过,自己竟然会有一天能有机会面对如此棋道大家,此时的他还一个字都没有说,背后却已冷汗淋漓。
也不知道此时杜宁作为圣佑书院代表论道,是早已做出的决定,以表示对神木山的尊重,还是康明山的临时指派,以期于在此番较量中扳回一城。
相对于林冲的战战兢兢,杜宁倒是显得轻松自在无比,率先开口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杜宁,文位及侍读,未请教先生大名?”
杜宁的声音很清脆,停在林冲耳中,却让他忍不住浑身发颤,良久之后才有些喉咙发干地开口应道:“我,我叫林冲,文位及御书。”
杜宁淡然一笑:“原来是林大人,论道之中无尊长,一会儿您我便直接以姓名相称吧!”
“啊,好……好……”
见得林冲这番表现,别说圣佑书院中人,就连苏文也是连连摇头,虽然他也从未奢望过自己书院这边能在棋道之论中获胜,但林冲如此不堪的表现,也实在是太让人失望了。
如此看来,恐怕这林教习在对方三言两语之下就要摆阵了啊!
果不其然,便在苏文感慨之时,那杜宁也没有放过如此大好机会,连番发问道:“不知你习棋岁月几年?与人对弈胜负如何?可曾书过棋谱或观棋之文章?对今日之棋局,又有哪番新的见解?”
林冲身形微微摇晃,直感到脑中一片空白,徒劳地张大了嘴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然而此时的论道,才刚刚开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