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永顺举起酒杯，说：“一把手，来再喝一杯！”
在何永顺对面坐着一个三十多岁的人，头发乱糟糟的，下巴胡子拉碴的，脸上黝黑，左手小臂完全没有了。他用右手端起酒杯，说：“大管家，你今天来找我喝酒，肯定是有什么事！喝了这杯酒，你将事情先说了，我们再继续喝；否则，我喝多了，你再说，我就算是答应你了，回家就忘记了！”
“好！来！我俩喝了再说！”何永顺一仰脖子将杯中酒喝了下去。
“一把手”也一样，将杯中酒喝干。
何永顺放下酒杯，说：“一把手，我来给你值几天班，你帮我做几天事，我呢！每天给你打两斤酒补偿。”
“一把手”没有马上答应！他说：“大管家，你说吧，到底是什么事？能干，你也知道我的为人，不在乎你那两斤酒。不能干的事，别说你两斤酒，就算是一天二十斤酒，我也不会干的。”
何永顺知道“一把手”是个倔脾气，他不说清楚，那是不行的。他说：“我想请你帮我盯梢一个人。是一个女人！”
“一把手”像是踩了尾巴一般连连摆手，说：“大管家，承蒙你关照，我在你手下混口饭吃。但我平生最恨的人就是特务。你让我去干我最恨的事。你别怪我拒绝你！”
何永顺笑了笑，他十分有信心，说：“一把手，你可知道这个女人是干什么的？”
“一把手”不为所动，他说：“不管是她干的是妓女，还是皇后；我不会干这种下作的事。大管家，你别说了！再说，你在我心中的豪爽形象就败光了。”
说罢，一把手脸上阴沉了下来。
何永顺冷笑了一下，说：“我原来以为一把手是条硬汉，原来是被鬼子吓破了胆的怂货啊！”
“一把手”嚯地站了起来，他脖子上的青筋暴凸，指着何永顺说：“你说谁是怕鬼子的怂货？老子可是从战场上下来的。”
何永顺继续冷笑着说：“一把手，我知道你是从战场上下来的，我就问你一句话：你打死几个鬼子？”
这句话，将一把手噎住了！他知道何永顺打死过十多个鬼子；何永顺的侄儿还炸过鬼子的弹药库，至少炸死了一两百鬼子。而他确实是没有打死过一个鬼子，这也是他心中的痛。
在被何永顺揭开伤疤之后，一把手颓然地坐了下来。
何永顺继续说：“一把手，我知道你是一条好汉！你还没有问清楚要盯梢的是什么人，你就拒绝，你别让我看扁了你！”
这时，一把手明白了，这个要盯梢的人很可能是个特别的人。他问道：“难道她是日本人？”
何永顺知道个屁！他想忽悠一把手而已，他装模作样郑重地点了点头。
一把手连忙说：“大管家，刚才是我没有搞明白，现在，我帮你做，半两酒也不要你的了！”
这个“一把手”叫周笑川，原来是川军一四五师师长饶国华将军的警卫连长。在一九三七年十一月，他跟随师长来到安徽广德县阻击日军第十八师团。
三场血战下来，一个整编师一万二千多人，打得只剩下八九百人，师长饶国华身受重伤，被警卫连的战士抬着撤退。在他苏醒之后，他得知战败了，便趁周笑川不注意，拔枪塞在嘴里开枪自戕了。
周笑川因为胳膊被鬼子炮弹炸断了，也因为师长自戕之后，一四五师残余部队被国民政府优待，他才能治好胳膊回到重庆。
回来之后，受伤的抚恤金很少，两个月就花光了。一家人还靠周笑川养活。正好何永顺招募管理员，他来报名，何永顺想到周笑川是抗日受伤的，便将他招募到三号院当管理员。
在余则成给何永顺下达了监视码头上小剑的任务之后，何永顺知道自己不能出面，正好三号院离码头不远，他就想到了这个周笑川。
何永顺的方案比较刻薄，他需要将周笑川激将起来，他说：“一把手，你可是自己答应的啊！别在我下达了命令之后，你又要反悔！”
周笑川知道何永顺肯定又要搞什么鬼。不过，他对日本人的恨，绝对是无以复加！他给师长担任警卫连长，可想而知，不管哪方面，他都是人尖子。除了日本人害死了师长之外，还让他成了残疾人，并且，他目前在社会上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周笑川说：“绝不反悔！你说吧，怎么监视那臭娘们？”
何永顺端起酒杯，说：“来，先喝一个再说！”
这个周笑川不抽烟，不嫖女人，也没有姨太太，唯独好一个酒！在退伍回到四川之后，喝酒更厉害了。基本上是每晚都要喝的晕晕乎乎的才能睡着，否则，他大脑中总是会回忆起自己被炸伤、师长将手枪塞在嘴里开枪的这些痛苦的回忆。
周笑川端起酒杯一仰而尽。他用手抹了抹胡子上沾着的酒渍，说：“只要是能抓住鬼子！就算是要装作要饭的，我也能拉下脸！”
何永顺心里很好笑，因为他的方案就是要周笑川装作乞丐。他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说：“你还真出了一个好主意啊！我一直没有想好怎么办！就这么定了，你装作乞丐在码头上盯着。”
“啊……？！真的装作要饭的啊？”周笑川刚才是说豪言壮语的。哪能真的装扮成要饭的呢？自己可是土生土长的重庆人啊！这个脸怎么能丢的下来？他试探着说：“大管家，能不能换一个方案啊？”
何永顺必须堵住周笑川的嘴！他说：“一把手，刚才你不是慷慨激昂说的吗？你难道说话不算话？据我所知，你是条汉子啊！一言既出八匹马也难追啊！”
周笑川顿时便泄气了。他一咬牙，硬着头皮子说：“干！只要能抓住鬼子，我还怕丢这个人吗？”
何永顺朝周笑川竖了竖大拇指，说：“这才是从抗战战场上下来的英雄好汉啊！”
周笑川知道自己被何永顺卖了，不过，这次卖的比较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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