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六十五章 云西言的苦恼
大夏六年冬月二十,长安,雪过天晴。
距离年节越来越近,长安城当然也越来越热闹了起来。
商业的快速发展让大夏的物质不再匮乏,也让老百姓的兜里愈发的鼓了起来。
采买年货当然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但比起大夏初立的时候,老百姓们似乎已经渐渐习以为常。
与以往不一样,现在的老百姓们更关心国事,尤其是这年节将近,大夏周报即将刊发的官府的年终总结——
百姓们的兜里鼓了起来,那么大夏国库呢?
国库里肯定有数不尽的银子,但究竟会有多少?比之去岁如何?这成了长安百姓们茶余饭后的闲谈。
因为国库更加充盈,就意味着来年国家会有更多的银子花出去,这些都是商机,都关乎着老百姓的民生。
今儿个宫里正在举行大朝会,想来大朝会结束之后,这些消息很快就会公布出来。
但今天街坊们谈论的重点却不是这场大朝会,而是今日大夏周刊特别发行的一期报纸!
“大樊国?大樊国在什么地方?”
“这报纸上不是说了么?从夜郎再过去……挺远的,若是要绕过那大雪山,说是有三千余里地。”
“这大樊国并入咱们大夏,还如此遥远,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你傻啊,当然是了不得的好事!你想想,以咱们大夏而今之国力,到时候修一条铁路去那地方,三千余里地也不过数日便至!”
“听说那地方很是贫穷,那么就和利亚大陆一样,咱们的商人在那里建立了作坊就能让那里的百姓赚到钱,将商品销往那地方就能赚到他们的钱……”
“另外你们可能不知道,咱们大夏陆军远征军就是从那地方打往欧洲大陆的,这就意味着如果咱们远征军打下了欧洲大陆,那地方距离欧洲大陆就更近,那么咱们的商品也就能销往欧洲大陆了!”
“你们想想,如此一来,咱们大夏是不是就将整个世界给统一到了一起?这全世界都是咱们大夏的地盘,这生意可就能做得老大……这可是个巨大的商机,就看各位有没有那本事从中渔利了!”
茶楼里的茶客们仔细的听着,忽然觉得这人言之有理——
大夏一统五国,这是大夏的第一个巨大的商机。
大夏占领了琉球,将那地方变成了大夏的远东道,这是第二个巨大的商机。
而后大夏又开通了利亚大陆航线,利亚大陆的三个国家成为了大夏的属国,这是第三个巨大的商机。
现在太上皇正在打通通往欧洲大陆的海陆通道,这大樊国并入大夏成为大夏的又一个道,显然这是第四个巨大的商机。
那么要如何去抓住这个商机,从中分一杯羹呢?
有人沉思,有人遐想,也有人兴奋的手舞足蹈。
然而开完了大朝会坐在了户部官署里的云西言此刻却很是苦恼。
他眉间微蹙,煮了一壶茶仅仅只喝了一口,觉得这事还是有些大,得去和燕熙文他们再商议一下。
于是他离开了户部官署,去了尚书省,燕熙文此刻正在他的官署中,手里正拿着一本折子。
“燕相,”
云西言坐在了茶台前,“大樊国这件事,投入的资金巨大啊!”
燕熙文拿着这折子走了过来,坐在了云西言的对面,笑道:“毕竟曾经是那么大的一个国家……它的地盘相当于以前虞朝、樊国和武朝三国之和,只是人口相较于三国略少一些。”
“从枯蝉说来,它很落后,但落后并不重要,我们看中的是它未来的前景。所以三省为了这件事这几天可都忙得团团转,为的就是草拟一个如何将它振兴发展起来的方略。”
“你看看这个,”
燕熙文将手里的折子递给了云西言,“这便是对大樊道的初步计划!”
云西言接过来仔细的看了片刻,燕熙文煮上了一壶茶,“我们贪图的并不是这开疆拓土之功,我们为的是大夏往后的长治久安。”
“往后,这陆地丝绸之路必经大樊国。若是大樊国依旧存在,我们难以保证当枯蝉将皇位传下去之后新的皇帝对大夏的态度。”
“虽然大夏不惧于打仗,但能够和平的将大樊国纳入大夏领土……这当然是最好不过的,我们分析认为,如果太上皇在宫里,他也一定会这样去做。”
“我们在听取了户部的报告之后也清楚而今户部的存银不足以支撑这一计划,所以我们必须得变通……比如这上面所言,大夏出银来负责基础设施的建设,其余皆由商人来完成。”
“你要相信咱们大夏商人那敏锐的嗅觉,他们一定是愿意在大樊道去大手笔的投资的,如此……我们估计在三五年之内就能让大樊道的百姓富裕起来。”
云西言听着燕熙文的话也看完了折子,“但我估计哪怕就是基础设施的投资,户部账户上的二十三亿两银子,其中的一半要对付原本的开销计划,比如军备采购,比如乡村建设等等。”
“剩下十来亿看似很多,但投入到那偌大的大樊道,它也仅仅是杯水车薪罢了。”
“从远北道通往大樊道的铁路可不好修,那东西也是一个吞金兽,按照工部的初算,单单铁路修过去,这十个亿都不足以支撑,何况大樊道境内的官路。”
燕熙文给云西言斟了一杯茶,面色也变得严肃了起来。
“你说的确实都是具体的问题,那你如何看?”
“……除非弄回来一大笔的银子,否则大樊道只能徐徐图之。也就是说分批次的来完成大樊道的基础建设,比如列一个对大樊道的五年规划。”
“毕竟在我看来,国库里的银子可不能彻底的花光了,总得留下一些来应对某些突发的事件。”
就在燕熙文正在思索的时候,秦墨文走了进来。
“刚才礼部送来了一个消息,说武天赐有个请求。”
秦墨文坐下,燕熙文一怔,问道:“他有什么请求?”
“他说年节将至,想要回观云城去皇陵祭拜一番。”
燕熙文眉间微蹙,这倒是人之常情,武天赐虽然不再是大夏皇帝,他毕竟是傅小官的儿子,也毕竟是曾经武皇的嫡孙。
“好吧,让礼部安排人员陪同,我建议一应礼节按照……亲王制。你来的正好,我们再合计一下这大樊道的一些细节问题。”
第一千三百六十六章 武天赐的心机
观云城有座观云台。
它原本在皇宫之中,但自从大夏迁都长安之后,观云城里的这座存在了数百年的武朝皇宫便成为了过往。
那些代表着曾经最高权力和地位的宫殿依旧存在,只是曾经那皇宫高高的围墙早已被拆除,这一片宫殿群落而今变成了大夏百姓能够随意进入观赏的又一处风景。
观云台自然也不例外。
时大夏七年正月十八,观云城下了足足六天的雪终于停了。
天空一碧如洗,太阳懒洋洋挂在天边,依旧没有多少温度,却也令人的心情更为愉悦一些。
至少这时候武天赐的心情是愉悦的。
他来到观云城已经近一个月了。
他在长安的那皇宫中被圈禁了大半年了!
此刻他坐在了观云台的那颗老松下,眺望着满眼的云海翻滚舒展,他回想着曾经在这里生活的那些日子,再对比那大半年被圈禁的痛苦,忽然觉得这便是自由的意义。
对,就像那一只在云海上翱翔的雄鹰一样。
它展翅于天地之间,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束缚住它伸展的翅膀。
它纵情于这阳光之下,享受着挥舞翅膀时候搅动起那云海的乐趣。
这便是心有翼、存高远。
这便是眼无界、任我行!
可那是属于那只鹰的自由,这样的自由对于自己而言却偏偏成为了奢望。
这一次借着祭拜皇陵之理由才好不容易离开了那高墙,离开了那方圆仅仅数十丈之地的牢笼,才终于呼吸到了这虽然微寒却极为清新的新鲜的空气。
所以……
长安再不能回去!
至少现在不能回去。
他的那张年仅十六岁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抹狠厉,他的视线依旧看着那只在翻涌的云海上飞翔的鹰,对坐在他对面的卓别离悠悠说道:
“母亲在临走的时候告诉过我一些事。”
“她说你是我的外公,她还说父亲既然任命了你为兵部尚书,其意自然是希望你能够守住大夏的江山……也守住这帝位的传承。”
“可去岁那场大朝会在弹劾我的时候,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当燕熙文提出弹劾之意,外祖父却偏偏踊跃的举手同意了。”
“而你……你是我外公啊,你并没有表态,其实你手握整个大夏的兵权,你的态度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这大半年来,我确实对你们心里有些怨恨,这是父皇传给我的江山,现在……现在父皇不知道在何处,这江山却没了,这算个什么事?”
“后来我也反省过自己,或许我真的做错了什么,可父皇曾经也说过,他说人无完人,人总是免不了会犯错,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可谁给了我改过的机会?”
“外公你没有,外祖父更没有。所以那大半年来,我不愿见你们,其实现在我依然不愿见你们,只是燕熙文这奸贼却偏偏让你陪我来观云城。”
“我思来想去,这奸贼究竟想做什么呢?”
“这些日子大致想清楚了,父皇远征已过三年,估摸着距离回来的时候不会太远,他当了足足三年的权相,做出此举,便是想要在父皇回来之后能够给父皇一个交代。”
武天赐双手杵着膝盖,身子微微前倾,那支鹰已经飞得不见了踪影,只是那云海在阳光的照耀下愈发的多姿多彩。
“其实这大半年我过得挺好,如父皇曾经提的那幅字一样,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精神头儿比以往好了许多,就连这身子骨也多长了几斤肉出来。”
“和你说这些是因为你是我的外公,我心里终究有些委屈想要找人倾述,仅仅是倾述,并没有奢望你能帮我夺回皇位,因为我也不想看着大夏乱了。”
“昨儿个祭拜了皇陵,过些日子要祭拜太庙。”
“燕贼说一应礼节按照亲王制……祭拜太庙需要祭天文书,这祭天文书上需要有传国玉玺的印章。”
“父皇将传国玉玺交给了燕贼保管,我现在可没有取回传国玉玺的心思,只是这东西确实在书写祭天文书的时候需要。”
武天赐转头看向了卓别离,言辞恳切的又道:“这是对天的尊重,是为大夏祈福。你可否帮我取来传国玉玺,我就是盖个印章而已。你可放一万个心,我拿着那玩意儿也没有用,毕竟庙堂之上都是燕熙文他们的人,毕竟……外公您也忠于他们。”
卓别离一直在听着。
他的内心自然有些波澜,但当初弹劾武天赐之事是他父亲卓一行和燕熙文等人议定,对于当时武天赐执政时候的那些荒唐事,他卓别离也是看在眼里的。
其实当初武灵儿离开长安的时候也给他说过一番话——
大夏,是傅小官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大夏!
天赐毕竟年幼,若是他真做出了可能毁掉大夏基业之事……就让他平凡的过一辈子!
现在看来经过这大半年的圈禁他已经没有了对那权力的欲望,这是好事,这样便能护着他,让他平凡的过一辈子。
只是祭太庙这种事本应该由皇帝来做,按照亲王制,武天赐是没有资格祭拜太庙的。
但现在大夏没有皇帝。
武天赐是傅小官的儿子。
由他代傅小官祭拜太庙倒也说得过去。
“那我回一趟长安,去向燕相取了那传国玉玺来一用。”
“谢外公!”
武天赐拱手一礼,又道:“外孙还有个不情之请,自从我被弹劾之后,大夏不仅仅是没有了皇帝,还没有了太监。但祭拜太庙这种事按照礼制是需要太监的,所以还请外公告诉燕熙文一声,让他将刘瑾等人暂时放了,由你带兵将他们送到这里。”
“他们是大夏最后的一批太监了,等祭拜太庙结束……再将他们囚禁起来吧,毕竟太庙是大事。”
卓别离又想了片刻,武天赐说的这些倒也是事实。
现在的大夏皇帝都没了,长安城的皇宫里早已不再招募宫女太监。
刘瑾等人对祭拜太庙之礼法熟悉,有禁卫看着,这些阉人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好,我这就去长安。”
卓别离果断的起身离去,因为这件事得快些办完,接下来他会很忙,忙着对军队的新一轮改制。
武天赐目送着卓别离离开,他的嘴角忽然露出了一抹笑意。
他看向了一旁的那座天机阁,喃喃的说了一句:
“十八层楼,那下面的秘密可否让我重获自由?”
第一千三百六十七章 长安灯火
又一个年节在一片欢乐祥和的气氛中匆匆过去,大夏来到了第七个年头。
各部的官员再次忙碌,回到长安过完了年节的商人们也再次踏上了新的商路。
当万家灯火点亮了长安的大街小巷,云西言拖着有些疲惫的身子又回到了家中。
游西凤有些心疼的看了看他,为他脱去了那一身官府,“这官儿当得越大越是忙碌,我现在反到是希望你能够回到以往的商业部。”
她将官服挂在了墙上,从衣柜里取了一件素色棉袍披在了云西言的身上,有些埋怨的又道:“那时候虽然大夏初建,可也没见像现在这样忙得昏天黑地的……我说,这样下去可不是个事,人可不是铁打的,要不……咱辞职不干了,像种瑜那样自己做点生意也能悠闲自在的过得很好不是?”
云西言双手揽住了游西凤的腰肢,笑道:“当年若我不是商业部的部长,你会看上我么?你爹会将你许配给我么?”
游西凤丢了一个白眼,“说的我那么势力?”
“哎,有些痒,松手!”
“其实、其实当初看上你倒是有别的原因。”
云西言一怔,问道:“啥原因?”
“你弄的那《傅小官诗词文集》啊!我买过一本,发现这文集在观云城卖的挺好,便觉得你这人有点意思。”
“就是这样?”
“……当然后面见了你觉得你长得也还不错,嘻嘻,松手,我去给你端一碗刚炖好的鸡汤来。”
云西言没有松手。
他依旧揽着游西凤的腰,忽然很是认真的说道:“这些年感谢你。”
游西凤娇羞垂头,“老夫老妻的了,感谢啥?”
“这些年真的很忙,我少有时间陪你,你任劳任怨的带着孩子打理着咱们家,让咱家有了烟火气息。”
“年前在燕熙文府上吃了一顿火锅,燕熙文这家伙说、他说若是傅小官回来,他打算辞去尚书令一职随傅小官而去……”
“这话我那时没对你说,因为那时我不确定自己需要的是什么,也寻思咱们在长安安了家,这个家很好,到处都留着我们的回忆,也不忍就这样离去。”
“但今日有一件事令我深受震撼,也让我仔细的去想了想我想要的究竟是怎样的生活。”
游西凤愕然抬头看向了云西言,沉吟片刻问道:“什么事?”
“枯蝉的事。”
云西言牵着游西凤的手走出了房间,来到了院子里。
院子里的积雪尚未消融,夜风中依旧有几许寒意。
“今天,枯蝉正式和大夏签署了一份文书,将他辛辛苦苦创建的大樊国变成了大夏的大樊道!”
“我那时候就在想,若是我云西言苦苦打下了那样大的江山,我能如枯蝉这般轻易的舍去么?”
“然后我就想到了傅小官。”
“若是我云西言一统五国创立了这偌大的大夏……我能像他那么洒脱的放下权柄就此远去不闻不问么?”
“我发现我做不到,我发现原来我才是那个凡人。傅小官这家伙的思想早已超脱入了圣,而枯蝉的思想也早已脱离了红尘成了佛!”
“傅小官率领舰队跑去了远方,虽然是在为大夏谋取更大的发展,但其实我们都知道他也是为了寻找一方他往后岁月安生的居所。”
“枯蝉明日离京,前往敕勒川,那里有他当年化缘数年修建的庙。”
“他说……国之大,心却无处安放。庙虽小,却是他的极乐净土。”
“其实傅小官和枯蝉是一路人。”
“当年在金陵的时候,傅小官就没有当皇帝的野心,他的心从来就不在这庙堂之上,从来也未曾将那权柄放在眼里。”
“他不想自己被这樊笼囚禁,所以……他最终选择了远去,去追寻他想要的自由。”
“而我所追寻的是什么呢?”
云西言坐在了凉亭中,望向了院墙外。
院墙外是红色的灯光,还有遥远天际的几颗尚不太明亮的星光。
游西凤坐在了他的身边,握紧了他的手,“我不知道你们这些男人想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我只知道每天在这家里等着你回来,能够给你准备好一桌子热腾腾的饭菜,能够侍候好你,次日天没亮再送你出去。”
“我不想你太累,我更不会要求你当更大的官发更多的财。我只希望你平平安安,然后……按照你所希望的那样的路走下去。”
“你若是也无意于这官场,我便随你而去,带着我们的孩子,去别的地方卖《傅小官诗词文集》!”
云西言露出了欣慰的笑,“要说我是舍不得大夏的。”
“大夏越来越好,未来一定会更好。”
“一转眼我们已过了而立之年直奔不惑而去,我就在想啊,傅小官这家伙将大夏的疆域弄得如此之大,而今他定然已经到了那什么欧洲大陆。”
“若是我们不趁着现在还能走动的时候去这些地方看看,等我们老了会不会因此而后悔?”
“就像秦老爷子上次来长安时候说的那样,他这一辈子曾经最大的愿望就是坐着火车走遍大夏的每一个地方,可他得守着西山的那处学堂。”
“现在他的身子骨一年不如一年,他终究去不了那些地方,最为遗憾的是他连利亚大陆都去不了,更不用说那遥远的欧洲大陆了。”
游西凤问道:“秦爷爷的身子骨不是还算硬朗的么?”
云西言摇了摇头:“秦爷爷和燕老……毕竟已是古稀之年,燕熙文忙于国事无法脱身,所以他让秦若雪回了西山。西山离金陵毕竟近一些,秦若雪去了西山之后会带着秦爷爷乘船回金陵,未来的日子他们将在金陵渡过。”
“途径临江,熙文说秦爷爷还想在临江停留,去曾经的临江书院再看看。”
“另外,住在观云城的文行舟文老听说也不太好。武天赐要在观云城祭拜太庙,文老写了祭天文书,卓别离回来了一趟,取了傅小官放在燕熙文那里的传国玉玺去给那份祭天文书盖上印章。”
“天赐这孩子关了大半年总算是懂事了一些,他说要祭拜太庙和天地,为这大夏的江山,为大夏的这些老人祈福。”
“他希望文行舟老大儒能够主持这一场太庙祭拜,这是一件好事,燕熙文他们的意思是若是天赐已经懂事,等这场太庙祭拜之后,再迎他回长安再登基为帝!”
游西凤微微一怔,云西言又笑道:“毕竟他是傅小官的儿子,另外……不知道傅小官这家伙几时回来,大夏终究要交给他的某个儿子。而燕熙文他们、现在我也有了这个意思,我们将追随傅小官而去。”
“他不是想当一个逍遥大地主么?”
“我去给他管账,那日子也能过得逍遥快活一些。”
游西凤点了点头,也望向了墙外的长安灯火,眼里有些留恋,因为那灯火之下是如此的安详。
第一千三百六十八章 归心似箭
大夏七年二月初二,龙抬头。
这是大夏钦天监选择的祭拜太庙之吉日,这一天,傅小官率领的联合舰队也抵达了远东道。
不知为何,傅小官在回来的时候心绪很不宁静,以至于当舰队到达应天大陆的时候他都仅仅是让舰队靠岸停泊了两天时间用以补给。
两天时间自然是没可能去看看应天大陆建设得如何的,甚至他都没有和他的妻儿们见上一面,幸亏白玉莲正好在应天港,通过白玉莲才知道应天城而今即将建设完成。
应天城的设计依旧出自傅小官之手,这座城的建筑风格和长安又不一样,在傅小官的设计中,这座城就是自己后半辈子生活的地方,所以它没有长安城那样的宏伟,反而有一些金陵城的小家碧玉之美。
这是一座园林城市,每一处房舍都极为精致,每一处景观都极有特色,故而造价颇为高昂,但显然白玉莲是极为喜欢的。
“拙政园已经完工,我最喜欢的就是这处园林,你的傅府就在这园林之北,我想了想,在这园林之西也擅自修了一处西院,”
白玉莲的那张依旧漂亮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有些不好意思的又道:“因为我要成亲了,等应天城建好,等你回来,我就成亲。成亲总需要一处房舍,所以西院算是你送我的,正好我也能在里面照应你一二。”
“谁家姑娘?”
白玉莲腼腆一笑:
“索力部落的那姑娘,索格琴。”
傅小官想了片刻,想起了当初去索力部落时候见到的那女子,他拍了拍白玉莲的肩膀,“老白你可以啊,那姑娘不错,等我回来给你们主婚。”
白玉莲看了看安静坐在傅小官身边的玛利亚二世,心想自己比起傅小官实在是差得太远——
这家伙跑去欧洲打一仗,不仅仅是赢了,还将人家弗朗基的女王给拐跑了。
看那金发碧眼女王的那一脸对傅小官的崇拜,他知道差不离这姑娘又掉入了傅小官的坑里。
“这么急回去干啥?不去应天城看看?现在哪里要修改还来得及,等你再回来可就一砖一木也动不了了。”
“不知道为啥,我总觉得家里有事发生。但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个眉目来……有燕熙文秦墨文和宁玉春以及云西言他们,大夏会出什么事呢?”
白玉莲愣了一下,“难道是枯蝉那家伙打过来了?”
随之他又哑然一笑:“就算枯蝉真打过来了,他的兵哪里是咱们大夏军队的对手,你这怕是杞人忧天了。”
“所以我就觉得这心绪不宁有些莫名其妙,整个亚洲,乃至于整个世界,按理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是咱们大夏的对手,哪怕他们都联手起来也不行……”
傅小官面色变得严肃了起来,“希望我的这感觉是错误的,但总是要回去看看才放心,所以我这一趟就先不去应天城了,等舰队补给完成就出发,利亚大陆这一次也不停留,全速回去,看看才心安。”
所以这个临江小地主终究未能将大夏的安危放下。
对此白玉莲很是满意,毕竟大夏的江山来之不易。
“我陪你一起回去。”
“不用,你在这还要训练神剑军,有关小西他们陪我回去足矣。”
白玉莲思忖片刻没有随傅小官回国,他依旧留在了应天大陆,在统筹建设应天城的同时,正在完善属于应天城的一支神剑军。
这是一支一万人的军队。
以应天大陆各部落里挑选出来的壮年男子组建而成。
语言的问题而今在应天大陆已经统一,在傅小官的要求下各部落保留了他们的民族特色和信仰,但同时也接受了大夏的文化教育。
“应天城外开垦了足足十万余亩的良田,王二他们亲自去选的,征用的是各部落的百姓。王二的意思是将那些村寨部落全部划归为你的、你的家奴,就像曾经临江城那样,他们侍候那些田地,而你呢就是他们的主家了。”
“我想了想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同意了王二的这法子,并在距离应天城西三百余地的一处山下让王二修建了一处西山别院……”
“那里有山,山下有河。地势开阔,气候适宜,良田众多,也可建设你当初在西山的那些作坊。我想你在应天城里大致也闲不住,若是出去走走,那地方可小住。”
“西山别院的建设是春秀和董书兰在负责,她们说要完全按照曾经那西山别院来修建,只是会大上数倍,毕竟而今的你家室众多,到时候一大家子过去可不能太拥挤。”
傅小官笑了起来,看来对西山的怀念不仅仅是他,就算是王二或者白玉莲,以及春秀董书兰她们也依旧有着曾经西山的情结。
只是坐在傅小官身边的玛利亚二世有些惊奇,她已经能够完全听懂他们说的话,这一路傅小官也给她讲过关于应天大陆的事,她也知道傅小官的理想,只是在她的认知中,她是以为傅小官要在应天大陆当个城主,却未曾料到他居然是想当个地主。
这人挺有意思。
家室众多……也确实够多的,他都已经有了九个妻子了,自己……自己是不是也要成为他众多家室中的一个呢?
他觉得大夏发生了什么事的这种感觉会准确么?
若是真发生了什么事,那会是个什么事呢?
舰队补给之后继续东行。
经过了繁华的玛利亚港当真未作停留,仅仅是在长安号上傅小官指了指繁忙的港口对她说了一些话——
“这就是利亚大陆最大的港口。”
“利亚大陆有三个国家,而今都是大夏的属国。”
“大夏和利亚大陆之间的商贸往来频繁,未来会更加频繁,因为从大夏或者利亚大陆销往欧洲大陆的商品,将从这里出发。”
“等我们回应天大陆的时候再带你去这里看看。”
而今舰队抵达了远东道,但依旧未作停留。
原本远东道是其中两只舰队的驻地,傅小官却依旧带着他们往江城港而去。
“远东道曾经是一个国家,被你派来的舰队占领了一段时间,后面我的舰队打败了你的舰队,这地方就成了大夏的领土……”
傅小官转头看了看玛利亚二世,“你会不会对我心生怨恨?”
玛利亚二世丢给了傅小官一个白眼,她递过去了一杯茶,“这世道本就是强者为王,再说若不是那一场战争,你也不会来弗朗基。”
“你不来弗朗基,我就不能认识你,更不能知晓那半本大预言术里的秘密,所以……这就是天注定。”
或许很多的事都是天注定。
傅小官眺望着湛蓝的天空,又想,这会不会就是他们曾经的程序设定?
他的眼皮子忽然间猛的跳了几下。
他蹙眉望向了大夏的方向。
莫非是武天赐出了什么事故?
第一千三百六十九章 第十八层楼
观云城的冬比之长安持续得更久一些。
二月二的长安,冬雪已经在开始消融,甚至杨柳都抽出了少许的嫩芽儿,但观云城依旧还下着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
就在这大雪之中,武天赐在祭拜太庙中途休息的时候悄然带着刘瑾来到了天机阁。
这地方在观云台的旁边,这天下知道它的秘密的人极少。
曾经大夏开国皇帝傅小官试图前往这天机阁的第十八层一探究竟,最后终究被燕熙文等人劝阻。
他曾经下去过一次,他曾经站在第十八层的门前迟疑了许久。
最终因为自己已经在大夏生了根发了芽还开枝散叶而放弃了推开那扇门。
没有人知道那扇门的后面是什么。
因为要去到第十八层,必须要有传国玉玺为钥匙。
卓别离万万没有料到武天赐会在祭拜太庙尚未结束的中途会带着传国玉玺离开。
老大儒文行舟更未曾料到。
此刻在那太庙之中,文行舟正和卓别离计云归等官员围着火炉喝着茶说着话。
说的多是天赐这孩子已经懂事了,而大夏终究不可无君,是否在祭拜太庙结束回了长安之后再请天赐登基为帝等等。
这毕竟是他亲手所教的学生,当初武天赐被弹劾的消息传入观云城,文老大儒闭门思过足足七天。
因为武天赐是傅小官的儿子。
因为武天赐是傅小官亲手交给他教导的。
作为曾经的太子太傅,他当然希望能够教导出一个如傅小官一样的明君,所以他当真是呕心沥血,却未曾料到武天赐登基之后所行之事却违背了傅小官所拟定的宪法。
那七天里他一直在矛盾中度过,他不知道皇权和宪法究竟以谁为大——
千年以降,无论哪个国家哪个朝代,无一不是以皇帝为尊,可现在大夏却诞生了一部宪法,并且在宪法中明确的提出了一点——若是皇帝倒行逆施导致了政局不稳民心不安,则三省可启动对皇帝的弹劾程序,经由内阁审议通过之后,由三省接管皇帝的权力。
他再次仔仔细细的读了一遍那部宪法,结合曾经傅小官和他说起的那些思想,他终于想明白了傅小官的良苦用心。
国可以无君,但国不可以无民!
只是傅小官曾经也说过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有则改之无则加勉,而今看来经过大半年的反省,武天赐已经改掉了他曾经的虚浮,在今日的太庙祭上,武天赐表现的极为稳重。
他就像一颗菱角分明的石头,而今似乎已经被打磨圆润,那么他当知道国以民为本这一基本思想,他再次登基为帝,定会谦逊,定会为国为民而如他的父亲一般的去努力。
太庙的偏殿里文行舟正在苦口婆心的向卓别离等人说着他的想法,而此刻的武天赐,已经站在了天机阁的门口。
“皇上……”
刘瑾曾经侍候在傅小官的身边,他知道天机阁下面藏着某个秘密,此刻武天赐怀揣传国玉玺而来,他显然猜到了武天赐的意图。
他惴惴不安的咽了一口唾沫,又躬身低声说道:“这里……皇上万万不可以身犯险!”
武天赐背负着双手站在这风雪之中。
他站得很直。
他注视着这座古老的楼阁。
他的嘴角微微一翘,眼睛徐徐眯了起来,“我不是什么皇上。”
“我早已被他们弹劾罢免。”
“我是大夏历史上……不,我是千年历史上第一个被弹劾罢免了的皇帝!”
“父亲出征一去三年,母后还有那些兄弟姐妹们,这三年来也渺无音讯……”
“刘瑾啊,你曾经是随着父亲出过海的,当知道大海之凶险。”
“三年未归……这天下有那么大么?”
“若是、我是说若是父亲在那大海上遇见了什么意外,这大夏的江山……你说会落在谁的手里?”
“我是父亲的长子!”
“我身上流淌的是武氏的皇族血脉!”
“若是我武天赐拿不回这大夏江山,我还有何脸面在那太庙中去跪拜武氏的列祖列宗?!”
“我不知道这下面究竟有什么。”
“但我现在已经落魄到了这般境地,我还有什么可留恋的?还有什么可惧怕的?”
“走吧,咱们进去,进去看看就连父亲也放弃了的第十八层,它究竟是地狱还是天堂!”
刘瑾仔细的听着,沉吟片刻,他躬身回道:“皇上永远是奴才心里的皇上,若是皇上真要去,那奴才自当追随皇上前往。”
武天赐迈出了两步,他站在了那扇古旧的门前,他伸出了手,就在那大雪中推开了那扇关闭了许久的门。
刘瑾紧随其后,二人顺着台阶而下,走过了一层又一层的楼阁未曾停留。
他们来到了最后的那一层。
这是一个宽阔之地,一侧的墙边有一漆黑的柜子,柜子的门关着的,不知道里面放着些什么。房间最显眼的是中间的那一座半人高的石台。
武天赐站在了这石台前,他的心里极为紧张也极为激动。
他看见了石台上的那方凹槽,他知道只要将怀里的传国玉玺放进去,那扇最后的门就会开启。
他抬眼向那扇不知道何物所铸的门看去,便看见了门上的那一行字——
好奇害死猫!
他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他现在唯一期望的就是那扇门的后面藏着如传言里所描述的那些神秘之物,比如传说中曾经流传于世间的绝世功夫、比如能够斩杀万军的不朽神器,甚至还比如这后面有另一方世界,在这方世界中,有一支等着他带着传国玉玺去召唤的无敌强兵等等。
他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住了内心的激动,他期望着那奇迹的出现。
他从怀中取出了那枚传国玉玺,然后,小心翼翼的放了进去。
……
太庙。
祭文已经宣读,接下来该是武天赐正式祭拜的时候。
可武天赐人呢?
计云归眼皮子一跳忽然看向了卓别离,“传国玉玺何在?”
“御书房里。”
计云归一个闪身冲入了大雪中,卓别离心里陡然一紧他连忙跟了出去。
二人来到了曾经的御书房,然而哪里还有传国玉玺的影子。
“糟糕!天机阁!”
二人飞掠而去,片刻便来到了观云台,他们冲入了天机阁,却突然传来了一阵地动山摇之感。
第十八层楼的武天赐将传国玉玺放入了那凹槽之中。
然后……
他看见无数的线条以那处凹槽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散射开去。
那些线条是金色的,就像液体一样在地面快速的流动。
它们汇聚在了那扇门上。
那扇存在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沉重的大门上渐渐浮现起了他难以理解的繁杂金色图案,然后一阵轰隆隆的声音从更深的地底响起,那扇大门……
它徐徐开了。
第一千三百七十章 忧虑
长安雪融春现。
秦若雪收拾好了行礼坐在了后花园的亭子中,望了望天边的那抹夕阳,耳畔传来凌澌叮咚之声,她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
片刻之后那抹笑意徐徐收敛,变成了长长的一声叹息——
明儿个一早她将启程离开长安前往临江。
她将在瑶县港口上岸,从瑶县去往西山,她的爷爷秦秉中还在西山,还守着那处的西山学堂。
转眼之间又是三年过去,爷爷的身子骨一年不如一年,虽然相公燕熙文请了最好的大夫在西山专职调养着爷爷的身体,但去岁末那位大夫回长安来的时候却说……爷爷并非是病,而是年岁着实到了。
当年爷爷在临江书院的时候已是耳顺之年,那时候的傅小官尚是临江一纨绔。
这弹指之间,爷爷已过古稀,算是高寿。而这十余年中,傅小官也从临江一小地主成为了大夏之主,又将皇位禅让给了他的长子武天赐,率领着大夏的舰队去了更遥远的海的另一边。
而自己……
她忽然想起当初在临江书院的时候自己才十三岁,可现在自己却已三十岁成了两个孩子的母亲。
那时候在临江书院见到傅小官,这家伙好像是来求爷爷的字的。
对了,那本红楼一梦还有他亲笔签的名字,只是那书极好,可那字实在太丑,以至于原想着拿着他签名的书去学宫炫耀一番,却因为他那字最终放弃了。
那本书……那本书在哪里呢?
好像在金陵秦府的书房里,而今恐怕早已蒙尘,这次要带着爷爷去金陵长住,到时候再翻出来看看。
熙文的爷爷燕北溪和自己的爷爷年岁相仿,作为燕家的孙媳妇,她也要照顾好燕北溪。当然燕府有许多下人,倒不用她亲手去做些什么,但能够守在老人的身边他们的心里会安宁一些,这也是作为儿孙辈的一番孝道。
至于西山研究院,这次去西山正好再去看看。
自从生了孩子之后便长住在了长安,西山研究院也交给了其它人,都是从大夏那些大学里毕业出来的学子,都和自己曾经一样满怀着饱满的热情投入在西山研究院里。
里面就有由爷爷亲手教出来的西山学堂的学子。
那些人是爷爷的骄傲,他说他们就是大夏的未来。
傅小官致力于教育的革新而今已经结出了丰硕的成果,那些大学培养出来的学子们已经进入了各行各业,虽然他们尚未创造出多少辉煌的成绩,但未来一定是他们的。
而今大夏的学风发生了极大的改变,天下学子不再以进入官场为唯一目标,正好相反,那些学子们的理想更多的是在其它的各个领域。
比如科学研究。
比如艺术。
比如医学。
也比如农牧业等等。
这大致就是百花齐放了吧。
按照相公所言,这便是傅小官将千年以降的束缚在他们头上的那樊笼给打开了,让天下人有了自由选择自己前程的权力,也给了天下人实现他们理想的平台。
如此的大夏,未来自然会更加美好更加强大。
所以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爷爷亲眼见证了这样一个时代的开启,遗憾的是爷爷终究没法再出海去大夏更辽阔的疆域看看。
就在秦若雪如此想着这些事的时候,燕熙文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
秦若雪愣了一下,这并没到下朝的时间,一向总会晚归的相公今儿个怎么提前回来了呢?
燕熙文来到了院子里,她看见了燕熙文脸上那严肃的神色,便站了起来,颇为担忧的问了一句:“怎么了?”
“哎……”
燕熙文长叹一声,回道:“天赐出事了!”
秦若雪一惊,“出啥事了?”
“祭拜太庙,卓别离不是从我这取走了传国玉玺么?帮我收拾收拾行李,我得马上去观云城。”
“……好!”
夫妻二人向主屋走去,秦若雪眉间微蹙,“他代皇帝祭拜太庙,祭文需要传国玉玺印章,这和天赐出事有什么关系?”
“你不知道,传国玉玺是开启天机阁十八层楼的钥匙!”
“啊……”
秦若雪站定,惊讶的捂住了嘴儿,她曾经听燕熙文说起过天机阁的第十八层楼,因为傅小官曾经就想下去看看。
“他去了第十八层?”
“嗯,”燕熙文点了点头,“他开启了第十八层楼的那扇门,卓别离和计云归晚了一步,当他们进去的时候……”
“武天赐他、他已经跨入了那扇门!”
秦若雪愣了片刻,武天赐而今虽然不是大夏皇帝,可他毕竟是傅小官的儿子,还是长子。
相公发起了对武天赐的弹劾,最终将武天赐圈禁在了宫里,虽然这是一件天大的事,可武天赐毕竟没有性命之忧,等傅小官回来向他解释一番,想来以傅小官的开明他并不会过于责怪于相公。
但现在武天赐却进入了第十八层楼的那扇门……
“他们没有追去?”
以卓别离和计云归的功夫,在秦若雪看来要追上武天赐并不是什么难事。
燕熙文苦笑一声又摇了摇头,“天赐取走了传国玉玺,那扇门在他和刘瑾进去之后便关上了。”
“不能打开?我的意思是比如炸开那扇门。”
燕熙文又摇了摇头,“他们试过,也不知道那扇门和那些墙是用何物所造,坚如铜墙铁壁,无论如何也无法开启。”
“……那你去了又能怎样?”
燕熙文深吸了一口气仰头望天,沉吟片刻:“这终究是我的失责,无论如何我得去看看。另外……另外还要安排文行舟老大儒的后事。”
秦若雪又是一惊,“文老大儒长逝了?”
“嗯,一来文老大儒年岁已高本已风烛。二来……文老大儒本以为天赐长大了懂事了,本希望他能够再次登基为帝成为如他父亲那般的皇帝,却未曾料到天赐做出了这样的事来,一时气急,御医终究未能将他从鬼门关给拽回来。”
秦若雪垂首,心里有些忐忑,片刻之后她抬头看向了燕熙文,忧虑的问道:
“如此、我的意思是若是找不回天赐,怎么给太上皇一个交代?”
“为夫也不知道,这件事尚未宣扬出去,你也不要对任何人讲。我和云西言二人去观云城,名为查核账目,实则……实则去安排一下文老的后事,再和计云归他们商议一下如何去那门的后面。”
秦若雪微微颔首,她走入了主屋,为燕熙文收拾起了衣物。
“那我明日还要不要去临江?”
“去,这事你也别太过担忧,转眼三年多了,我想……傅小官差不多也快回来了。等他回来若是我还是未能寻到天赐,”
顿了顿,燕熙文低声又道:“他就算怪罪于我,想来也不至于迁怒于你们。你带着孩子就在金陵、就在那地方过一辈子吧。”
第一千三百七十一章 归国
观云城是白茫茫的大雪。
可武天赐在跨过了那扇门之后却大吃了一惊——
他就跨出了那一步,他本应该看见的依旧是白茫茫的大雪,然而此刻呈现在他眼前的却是一片一望无际的碧绿的大草原!
刘瑾同样震惊得无以复加,他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过了片刻又回头望了一眼,那扇门依旧在,只是它早已关上。
一门之隔两重天,这是什么道理?
未知的便是恐惧的,所以刘瑾咽了一口唾沫,对武天赐躬身一礼,低声的说了一句:“陛下……这、这实在太过诡异,要不……要不咱们还是回去?”
武天赐同样回头看了看,他又眺望着这片一望无际的大草原拽紧了拳头,“已无退路,唯有前行。或许……我能在这里找到机会。”
“……可是,”刘瑾极为忐忑的又低声说道:“可是陛下,咱们就两人,未带任何补给。这地方如此辽阔更不知道有何凶险,若是冒然而入……奴才担心万一有个什么意外……就算没有意外,这食宿的问题该如何解决?”
“所以,所以奴才恳请陛下莫如就在这里等候,想来卓大人他们会想办法来到这里接陛下回去。”
武天赐沉默了片刻。
他的心里其实依旧有些恐惧,毕竟这是超出了他认知的变化,所以他并没有斥责刘瑾,而是当真认真的想了想。
一只兔子出现在了他前方三丈之处。
这只兔子似乎也未曾见过人这种事物,于是它在那草丛中抬起了前肢站了起来,似乎也是在打量武天赐二人。
武天赐顿时眼睛一亮,“你看,食物的问题不就能解决了么?”
似乎是感受到了来自这两个不明生物的威胁,那兔子哧溜一下钻入了草丛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里的气候温润,说不定我们深入草原还能寻到野马。”
武天赐的眼里又充满了希望,因为这里是他将来能否重返帝位的唯一希望。
“走吧,与其在长安那禁宫中苟活一辈子,莫如冒死去拼搏一番。”
“若是真能在这里寻到传说中的绝世武力,或者……或者藏于此处的天外神兵,朕……定要重返大夏!”
“朕,定要重整大夏朝纲,将庙堂之上的那些奸佞小人斩尽杀绝!”
他抬步向前毅然而行,不再回头。
……
……
大夏联合舰队浩浩荡荡的驶入了江城港。
站在长安号上,傅小官负手而立。
他眺望着忙碌的江城港,脸上充满了喜悦。
这喜悦来自于又回到了这片熟悉的土地,也来自于眼见的有序的繁华。
历经三年有余,无论是利亚大陆还是远东道或者是这处江城港,他看见的都是欣欣向荣的那番景象,这便足以说明大夏的国策未曾改变,也足以说明天赐将自己临行前的吩咐记在了心里。
他理应是重用了自己留给他的那些大臣,理应给予了那些大臣们充足的施展他们才能的空间。
他想起了燕熙文他们,他的脸上流露出了一抹温馨的笑意。
与燕熙文他们相识于虞朝的金陵,转眼间一同走过了十余年的风风雨雨,他们已经成长了起来,并接受了自己曾经灌输给他们的那些超越了这个时代的观点。
这是极为不易的。
三省议政内阁审核皇权不再高高在上,这便是文明向前迈进的一大步,若是坚定不移的继续下去,大夏的文明当更加璀璨。
就在傅小官如此想着的时候,岸上的百姓或者官员自然也看见了这庞大的舰队。
他们极为惊讶,不知道这支舰队从何而来,可紧接着有许多的声音响起:
“苍鹰神剑旗……那是咱们大夏的海军!”
“如此庞大的战舰,那必然是咱们太上皇亲自带领的联合舰队!”
“太上皇回来了?”
“肯定是太上皇凯旋!”
“速速去告知江城府知府大人!”
“……”
有人激动的挥舞着手里的汗巾,有人雀跃的欢呼跳跃,甚至有人激动得热泪盈眶——
三年有余,太上皇终于回来了!
那个开创了大夏,给予了他们美好生活的、如神一样的男人,他回来了!
早已听闻他率领舰队前往那未曾听说的西方大陆,为的是给大夏开辟出一条更远的、能够带来更大利益的商业航线,他既然归来,那这条航线定然已经贯通,那么接下来大夏的商人们便会沿着他的脚步走向更远的地方,去谋求更大的利益。
这将给码头的这些百姓们带来更多的收入,也将给大夏带来巨大的利润。
傅小官的心里极为温馨,他喜欢这些百姓,就像曾经在西山一样从未曾变过,于是他也向那些百姓们挥了挥手,于是码头上所有人都发出了山呼海啸之声,这声音里洋溢着喜悦,便是他们内心的写照。
玛利亚二世就站在傅小官身后半步,或许是受了这情绪的感染,她收回了视线看向了傅小官的后背,那双漂亮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儿,这一刻她的心里终究做出了决定——
那些欢呼发至于心,这便是他们对他的拥戴。
这样的拥戴就算是她自己在弗朗基也是未曾感受到的,作为女皇,她距离百姓有些远,可这个男人作为大夏的太上皇,他距离那些百姓却很近。
如咫尺一般。
这就是他与众不同之处。
长安号停泊在了江城港,傅小官带着玛利亚二世以及关小西等人上了岸。
岸边早有江城的知府带领着府兵前来迎接。
只是这位知府的脸上在欢喜的同时又显露出了一抹忧虑——
得尚书令燕熙文大人密令,若是知晓太上皇归国,当以最快速度告知。
另,务必请太上皇即刻前往观云城!
他不知道观云城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肯定出了大事。
而今大夏,能够让燕相如此紧张,甚至需要太上皇亲自去处理的事……这事恐怕就比天还要大。
太上皇刚刚登岸,若是以往肯定是先请太上皇至江城府休息择日再去长安,可燕相的文书里说的却极为急迫。
所以他走了过去,对傅小官躬身一礼,然后低声在傅小官的耳旁说了一席话。
傅小官脸上的笑意渐渐凝固,也低声的问了一句:“不知何事?”
“这……燕相未曾言明故而臣不知。臣只是听说半月之前太子太傅文行舟老大儒归天,燕相亲自去了观云城主持了文老大儒后事的料理……”
“皇上没去?”
“……回太上皇,”这知府再次躬身,极为忐忑的说道:“皇上他、他被燕相等人依据宪法弹劾,时已半年余。”
傅小官一怔,脸色顿时阴沉,吓得这知府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太上皇,详情具体如何臣并不知道。”
“你起来,我没有怪你。”
他转身看向了关小西,“带一千人,我们立刻启程。”
“去哪?”
“观云城!”
第一千三百七十二章 关心则乱
一列火车从江城站驶出。
这是一趟临时加开的专列,火车上除了傅小官以及那些将卒们便没有一个乘客。
玛利亚二世第一次见到这个玩意儿,她的心里充满了惊讶,她本有许多的问题想要问询傅小官,但她却生生的安奈了下去。
在码头的时候她并没有听见那位官员向傅小官说了什么,但她却看见了傅小官脸上神色的变化。
这样的变化她从未见过,无论是在弗朗基还是这回大夏的途中,傅小官的脸上最多的便是从容淡定。
哪怕是他看了那半本大预言术,他表露出来的也仅仅是惊讶,而不是如现在这般的凝重。
或许是大夏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问题。
玛利亚二世如此想着,抬眼看了看坐在另一张桌前的傅小官,他正在和那名官员说着什么,脸色比在码头时候好了少许,只是那双眼里似乎流露出了一抹失望。
“燕相他们没有错。”
“我也是关心则乱,都未曾问起你的名字……你应该是我离开大夏之后提拔上来的官员?”
“回太上皇,臣名叫邱继业,原本在远北道李县任县令,得吏部和御吏台数年考核为优故而被吏部在两年前任命为江城知府。”
“哦……今日我见江城港之繁华,邱知府有心了。”
邱成业连忙起身躬身一礼,惶恐道:“这是臣分内之事,也是臣牢记着太上皇的教诲。”
“你坐下,无须多礼。”放下手里的茶盏,傅小官看向了邱继业,又问道:“刚才你说天赐在二月初二去了观云城太庙祭拜?”
“正是……太上皇,臣以为这便是、便是大皇子有心。毕竟太庙之祭拜年年都得进行,太上皇为了大夏而远征,也带走了诸皇子,大皇子虽然被圈禁毕竟是而今大夏唯一的皇子,这也说明大皇子长大了,或许……”
邱继业顿了顿,小心翼翼的又道:“或许经过这半年余的反省,大皇子已然知晓国事之重,若是……若是如此,臣依旧以为国不可一日无君,还请陛下能够原谅大皇子,他、他毕竟还是一个孩子。”
邱继业不知道观云城后面发生的事,所以他说这番话并没有任何问题。
原本他很担心太上皇会因为燕相等人弹劾了武天赐而雷霆大发,没料到太上皇在听了自己这番话之后反倒是更放松了下来。
他非但没有责怪于燕相等人,反而还极为赞赏。
这便是太上皇的包容。
那么大皇子武天赐曾经所犯过的错,若是已经改正,想来太上皇也不会再去苛责。
但傅小官所想却并不如邱继业这样。
祭拜太庙?
这本是一件好事,可燕熙文向来沉稳,若不是发生了天大的事,他万不会下了密令让这邱知府在江城守着自己归来的消息。
他想起了当年大雪山的那场雪崩,心里陡然又是一紧,可随后便是疑惑。心想那场大雪崩之后,太庙在观云城重建,一应祭祀典礼都在新的太庙举行,那处大雪山早已废弃,武天赐断不会再被大雪山的雪崩掩埋。
那么究竟是什么事让燕熙文放弃了国事守在了观云城?
对了,传国玉玺、天机阁的第十八层!
傅小官突然想到了几乎都快忘记的那地方,一股不好的念头升起,令他心里再次变得紧张起来。
他转头望向了窗外。
窗外已是黄昏。
距离观云城越来越近,他的心却愈发的紧张了起来。
若是天赐真去了那十八层楼真开启了那扇门……那扇门通往的是大预言术里所描述的核基地,那处核基地而今已然泄露,这该如何是好?
……
……
观云城,观云台。
傅小官带着玛利亚二世和关小西二人来到了这里。
那颗老树依旧,那张棋桌依旧。
老树上挂着一盏气死风灯,燕熙文和云西言此刻正站在那老树下,二人沉默无言正眺望着漆黑的云海。
过了片刻云西言收回了视线看向了燕熙文,低声劝道:“你也不必太过自责,祭拜太庙本是一件好事……只是谁也没有料到他会作出如此惊人之举。”
“大家都尽力了,该想的法子也都想完了,那门那墙也不知是何物所造,就连威力最大的大炮也无法轰开……所以,这或许就是命数。”
燕熙文这些日子憔悴了许多。
“无论如何武天赐是他的长子,他在临行前将天赐将大夏都托付给了我们……天赐在位的时候做出的那些事会动摇大夏之根本,所以我和墨文他们权衡再三,发起了那一场弹劾。”
“弹劾归弹劾,为的是大夏的长治久安,可我们没有任何一人想过让天赐去死。”
“他毕竟还是个孩子!”
燕熙文仰天长叹,又道:“其实这大半年来,天赐在禁宫中的表现我们是知道的。他多在读书,看的还是关于律法的书。”
“我们心里是高兴的,本也想着这些日子再扶持他登基为帝……可我们却没有想到他私底下看的却是关于这天机阁的书。”
“我大意了啊!”
“如果我小心谨慎一些,我本应该亲自带着传国玉玺前来,如此哪里会发生这样的事?”
云西言拍了拍燕熙文的肩膀,又宽慰道:“谁都没有想到,这孩子……这孩子的心机颇深,我们都被他蒙蔽了,我想就算是他回来,也断然不会怪罪于你。”
“我并不担心他是否怪罪于我,天赐这孩子……当年傅小官来武朝,武灵儿深爱着他,那一场大雪崩武灵儿瞒着所有人救走了他,而那时候……那时候传出的关于他的身份……武灵儿和他是兄妹!”
这是一件秘闻,而今知道这件事的人极少,云西言就不知道,此刻一听,他顿时惊讶。
“天赐就是在那种情况下诞生的,直到后来证实了武灵儿其实是卓别离的女儿,她才正大光明的成为了他的妻子,天赐也才成为了他的长子。”
“所以他对天赐寄予了厚望,那么多的皇子,唯有天赐在他身边听政了年余,可现在却因我的错误将天赐给弄丢了,这让我哪里还有脸面再见他!”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传来:
“想啥呢?你我兄弟,这并非你之过错!”
傅小官大步走来。
燕熙文和云西言豁然回头。
就着那昏黄的灯光,三人再次相遇,燕熙文正要跪下,傅小官已一把将他扶住。
“事情的原委我已知道,我说过这不是你的错。你我多年兄弟,莫非三年不见这兄弟情谊反倒还生疏了?”
“走,去镜湖山庄。”
“叫上计云归和卓别离。”
第一千三百七十三章 旧人
宁思颜坐在镜湖山庄大门口的那间小木屋前。
他的身旁插着一把阔剑,剑柄上挂着一个巨大的酒囊,他的面前燃烧着一堆熊熊的篝火,篝火上架着一只鸡。
他的对面坐着一个背着一把弓的男子。
宁思颜转动着烤鸡,抬眼瞧了瞧对面那男子,忽然咧嘴一笑:“晏归来,十年之后你再归来,背上背着的是北望川的破日神弓……如此说来你已入圣?”
他是晏归来,北望川唯一的亲传弟子。
当年傅小官来武朝住在镜湖山庄的时候晏归来曾经来过一次,那时候宁思颜是这镜湖山庄的门房,晏归来前来是来履行那一场十年之约。
倒不是和宁思颜比试,他是来找苏苏的。
晏归来并没有回答宁思颜的这句话,他的视线从那只烤鸡移到了那把阔剑上,沉吟片刻反问了一句:“你的剑依旧在,如此说来你还未能入圣阶。”
他的师傅北望川曾经说宁伐天因为极于情故而极于剑,宁思颜却因为忘了情故而忘了剑!
当某一天宁思颜的手里不再有剑,那他必然已入圣阶。
宁思颜嘴角一翘,将篝火上的那只鸡给取了下来。
他随手拔出了那把剑,就用那阔剑将那只鸡片成了一片一片。
“北望川去落梅山转眼近十年……他可还好?”
晏归来脸上的神色顿时一暗,“恩师……恩师已仙去。”
宁思颜一惊,手里的阔剑停了下来,他抬头看向了北望川,过了许久才又问了一句:“何时的事?”
“去岁秋,八月十五夜。”
“……那游北斗呢?”
“游先生比恩师早走一步。”
“……”
宁思颜徐徐收回了视线,他的视线落在了那堆篝火上,片刻之后再次用那把阔剑片起了鸡,但显然他的心有些乱,因为这鸡肉的厚薄明显不均。
十年!
曾经就在这镜湖山庄,北望川和游北斗两位圣阶高手在此击杀了公孙和段云愁等人,粉碎了萧皇后的阴谋,保证了傅小管的安全。
转眼十年时间逝去,武朝的两位圣阶高手居然已悄然驾鹤西去,果然是岁月无情。
“落梅山的梅……可还在?”
“当然,游先生招了几名弟子,他们依旧在落梅山,他们会照顾好那些梅。”
宁思颜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将装好鸡肉的盘子递了过去,“你既然已经出山,那定已入圣阶,苏苏在三年前就随着他离开了大夏,你若是还想寻苏苏比试……这愿望恐怕就难以实现了。”
晏归来接过了盘子摇了摇头:“我确实已入圣阶,但不是来找苏苏比试的。”
“那你来干啥?”
“恩师临终前的遗命,保护他的安全,或者……如你这样给他当一个门房。”
宁思颜眉毛一挑,“这倒是个好主意,只是不知道他何时才会回来。”
就在这时,宁思颜和晏归来同时转头望向了路口。
夜色中两辆马车正向这处大门驶来。
宁思颜眉间微蹙,因为这镜湖山庄已经数年无人来过了。
马车停在了二人的面前,就在二人的视线中,傅小官在关小西燕熙文以及卓别离和计云归的陪同下走了过来。
他站在了宁思颜的面前,脸上露出了一抹微笑。
“你大致是这天底下最敬业的门房了。”
宁思颜咧嘴笑了起来。
“你走之后,我寻思去长安城给你当门房,但……霍怀瑾霍司令说那是他的职责,他人多我寻思打不过,又无处可去,心想就还是守着这镜湖山庄吧,或许某一天你还会来这里住住。”
“很好,那这次你随我走,去应天城给我当门房。”
顿了顿,傅小管看下了晏归来。
他并不认识晏归来,却认识晏归来背上背着的那张破日神弓。
“北望川的弟子?”
晏归来起身,拱手一礼,“正是,在下晏归来。”
“北望川可还好?”
“……家师已仙去。”
“……”
傅小官也是吃了一惊,他回想起了从前。
和北望川相识在边城,那时候自己前往武朝,北忘川在边城用这张弓射了自己一箭,而自己用那把大枪轰了他一枪。
随后北望川受父亲、也就是曾经武帝之命来保护自己,二人便冰释前嫌,说不上成为了朋友,但他对北望川确确实实是极为尊重的。
未曾料到数年不见,他居然已驾鹤西去。
“好吧,节哀,谁也逃不过岁月的刀。”
傅小官挥了挥手,又道:“走走走,咱们一同去摘星台,我让四方楼送一桌席面过来,呆会大家一起喝喝酒,正好有些事你们也听听。”
……
……
摘星台。
多年未曾亮起的大红灯笼在这个夜里再次明亮。
以傅小官为首的数人围坐在了一张大圆桌前,天穹并无星月,自然无法欣赏璀璨星空的美景,其实就算是有,此刻也无人有那心思去眺望。
因为傅小官说的这些事实在是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这位便是弗朗基的女王玛利亚二世。”
“我在弗朗基的时候看到了那半部大预言术……按照那书里的描述,天机阁的第十八层楼应该就是和神庙相连,或者说十八层楼的门外,也有一条通往神庙的路。”
在这里傅小官没有用核基地这个词,因为这个词他们听不懂,他也不太好去解释。
“我已去看过第十八层,以我们现在的科技力量根本无法将其破开,所以……要想找到天赐,就只有再去弗朗基。”
“从弗朗基出发,沿着弗朗基教会探索出来的那条路去往神庙,或许……”
傅小官端起了酒杯,抬头望着漆黑的天空,他不知道从第十八层楼去那处核基地有多远,他只知道自己就算是以最快的速度前往弗朗基再去神庙,这需要大半年的时间。
若是武天赐提前到了,他必死无疑。
可武天赐毕竟是自己和灵儿的儿子,他做不到见死不救。
“或许他已经死了,但若是能带回他的尸首,我也好给灵儿一个交代。”
燕熙文内疚垂首,“这都怪我啊!”
“不,这是冥冥中的注定!”
没有人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傅小官也没有解释。
他望着漆黑天穹,心想,这天穹之上有着他们曾经留下来的卫星,女娲恐怕一直在看着他。
而那个名为第二梦的观察者,恐怕正是用这个法子引他前往神庙。
至于目的……当然是抹杀他这个本不应该存在的异数。
如果这是真的,这也说明了另一个问题——第二梦的自主意识已经非常强大,但她无法通过修改女娲的程序来直接抹杀自己。
这仅仅是傅小官的猜测,因为大预言术的前半部丢失了。
谁取走了前半部?
前半部又写了些什么呢?
这一切,都需要前往那处核基地读取女娲信息才能得以解开。
而就在第十八层楼的那处漆黑的柜子里,恰好有十件依旧无损的防护服。
可惜武天赐并没有带走一件,所以他若是更早抵达,他必死无疑!
而自己只能带九人前往。
这九人就必须是绝顶的高手。
比如眼前的两个圣阶。
也比如道院的大师兄他们。
第一千三百七十四章 惊天秘闻
那一夜傅小官向燕熙文等人说了许多。
他详细的讲述了那半部大预言术里的内容,那里面的内容实在有些惊世骇俗,听得燕熙文等人目瞪口呆,当然有许多的东西他也无法向他们解释。
比如一直观察着这颗星球的卫星。
比如那处核基地下的巨型计算机。
也比如守护着女娲的人工智能第二梦等等。
他也说到了通往欧洲大陆的航道,以及这条航道上那些重要的补给基地接下来要如何去建设。
他还说到了应天大陆,那地方而今已旧貌换新颜,将成为他未来实现大地主这美好梦想的根据地。
他似乎将武天赐这件事放在了一旁,饮酒间仿佛又回到了曾经挥斥方遒的那种豪迈。
但燕熙文知道他那淡然的神色之下所隐藏的却是深深的忧虑。
对于那有如神迹一般的神庙他难以理解,他只知道那是一处极为危险的地方,而那地方听起来仿佛就是这个世界的起源。
傅小官并没有说起那地方已被核污染,他不想燕熙文再有自责,所以他笑道:“从十八层楼去往神庙路途遥远,天赐连马匹都没有,他要去到那地方至少得两年之久,所以我们能够从容去准备。”
“明儿个一早咱们去长安,我要见见秦成业。”
“此去那极北之地路途遥远,终究得准备充分一些,另外……”
傅小官转头看向了玛利亚二世,有些歉意的说道:“原本是想带你好生看看大夏,但现在出了这事,我想要请你帮我一个忙。”
玛利亚二世早已从傅小官和燕熙文等人的言谈中知道了事情的始末,这件事关系着傅小官的长子的生命安全,她自然明白这件事的重要,所以她点了点头,也看向了傅小官:“我明日就启程回弗朗基,你需要给我一艘战舰和补给舰。”
“到了弗朗基之后,我会让教廷派出向导,我在弗朗基等你。”
“好,到时候我会带人前来与你汇合。”
接着傅小官便看向了关小西,让他明儿陪着玛利亚二世前往江城港,让左木亲自带着玛利亚二世重返弗朗基。
当然,左木一行将在应天大陆短暂停留,因为傅小官要写一封信交给胖子。
“胖子和母亲以及道院的师兄师姐们都在应天城,此去极北之地,登陆前往神庙的人只能是高手中的高手。”
“而今大师兄他们应该都已堪破圣阶,再加上宁思颜和晏归来,我们去那神庙应该足够安全。”
燕熙文想了想说道:“我以为还是带一支大军过去比较稳妥。”
傅小官摇了摇头,“这不是人数的问题,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明儿个你随我回长安,接下来你们的重中之重便是和弗朗基建立起良好的商贸合作关系。”
“天赐这件事你不要再放在心上,我会去解决,而你……你肩头的担子很重,我可指望着你们守护好大夏!”
就在这时候,一直沉默的晏归来却说话了。
他看着傅小官,脸上的神色极为严肃,“太上皇,恩师临终之前给我说了一些事,原本我对恩师说的这话很是怀疑,但刚才听了你的这番话之后倒是……倒是觉得恩师所言恐怕有些道理。”
傅小官一怔,问道:“北望川?他说了些什么?”
“他说你就是天选之人,让我将他埋葬之后就务必离开落梅山,跟随在你的身边保护你的安全。”
对此傅小官并没觉得诧异,因为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北望川的职责就是保护他的安全。
“恩师还说道院的存在也是守护天选之人的安危,这天选之人有毁灭者和开拓者之分,而你分明就是开拓者。”
“在千年的历史长河中曾经也有疑似开拓者出现过,但他们却仿若昙花般转眼便凋零,以至于他们仅仅推动这个世界向前走了微不足道的一小步。”
傅小官一惊,天选之人这件事他曾经听母亲提过一嘴,母亲也说到了天机阁和道院之间的关系,却未曾听闻这世界曾经还有人来过。
“这是为什么?”
“师傅说开拓者拥有超越常人的远见卓识,他们与世人相比迥然不同,这便是有违天道,而有违天道极有可能遭遇天罚而难以长命。师傅说这所谓的天罚其实是人为,纵观历史遗留的痕迹,这执行这天罚之人似乎有一个极为显著的特点,他仿佛拥有不死之身!”
傅小官眉间一蹙,他看向了晏归来,此刻其余人其实也都看向了晏归来,只有计云归不作痕迹的看了看那漆黑的天。
“在落梅山的时候游北斗游先生也这样说过……游先生说他曾经和道院的观主大人,也就是苏长生有过数次的探讨,苏长生对此不置可否。”
“游先生认为苏长生作为道院观主应该是知道这个人的身份的,甚至游先生曾经还怀疑过这个人就是苏长生,因为他想要置你于死地,可他并未能实现,死后也未能再现江湖,所以游先生排除了苏长生。”
“后来游先生和师傅经过一番查证之后推测……他们都极其怀疑一个人。”
傅小官眉间一蹙,“谁?”
“……”晏归来并没有马上回答,他思索了良久才又说道:“刚才你说神庙有个什么人工智能存在,如果那地方真的是这个世界文明的起源,那是不是就意味着那地方能够主宰这个世界文明的进程?”
“如果是,这便能解释曾经来过的天选之人为何会被抹杀,因为他们改变了文明的进程,而这是不被那人工智能允许的。”
“如果不是,那么那地方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听了你的这番话之后,我认为神庙知道有天选之人降临,并且神庙还派出了人来将这天选者扼杀。可你说神庙并没有人,那唯一的可能就是你说的那个人工智能第二梦!”
“它不是人,故而它能够永生,如神灵一样。我想它不仅仅能够永生,它甚至还能够幻化,就是变成真正的人的模样混迹在人群之中。它在观察着你,并寻找最好的机会将你杀死!”
“这就和史料的记载以及恩师和游先生的推测相吻合,它若是真的存在,它若是早已来到了人世间,那极有可能就是……”
“就是太皇太后徐云清!”
第一千三百七十五章 心乱
太皇太后徐云清!
这个名字从晏归来的嘴里说出来的那一瞬间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你疯了!”
宁思颜难以置信的盯着晏归来,“她可是道院的长老,是太上皇的母亲!”
“她从未曾刺杀太上皇,她一直在保护着太上皇,她怎么可能是第二梦?”
“再说第二梦既然是、是什么人工智能,它是先人们创造出来的,它已经存在了万年之久,它或许能够永生,但它绝不是真正的人类,所以它没可能是他的母亲!”
这是问题的关键点,晏归来沉吟片刻,回了宁思颜一句:“如果、我是说如果太上皇的母亲并不是徐云清呢?”
“也或者,它是通过某种方式控制了某个人?游先生说当天选者降世之后,往往都会有毁灭者诞生,他说这或许是一种平衡之道,至于目的……这目的恐怕就是不希望这个世界的文明受到外力的干扰。”
宁思颜盯着晏归来,极为认真的说道:“你这是在猜测,这种事能随便猜测的么?”
晏归来抬起了头来:“游先生说,要证实这一点只能去找一个人。”
“谁?”
“傅大官!”
“……”
晏归来又转头看向了傅小官,“恩师和游先生这三年来走了许多地方,也去过道院,还去过金陵以及长今城的白马寺等地。”
“徐云清出自金陵徐府,其父徐绍光。当年她年幼的时候……其实,其实徐绍光是不喜她的,因为她的脑子有些问题。”
傅小官陡然一惊,他想到了曾经在金陵的时候,徐怀树带着一个木鱼来到了他的府上。二人有过一番长谈,说的多是母亲徐云清的事。
徐怀树那时候说过一番难以理解的话——
“其实……你娘的脑子有些问题!”
“这是个秘密,反正你娘从小就不太正常,也不是很严重,就是偶尔会胡言乱语。”
“我记得她小时候经常蹲在院子里的那颗老柳下看着那处池塘,说什么……那树荫下的一潭,不是清泉,是天上的虹,揉碎在浮藻间,沉淀着彩虹似的梦……那时候她才六岁,说着这样莫名其妙的话,是不是脑子有问题?”“见第七百六十章”
这时候晏归来又说话了,他看着傅小官阴晴不定的脸色又道:
“而后徐绍光辞官退隐,后半辈子都在那佛堂渡过,恩师查证他诵读的多是《大涅槃经》,这本经书就在徐绍光的那佛堂中,而这本佛经却连佛宗的白马寺也没有。”
宁思颜一怔,“什么意思?”
“恩师说这《大涅槃经》,极有可能就是徐云清写给徐绍光的。当时恩师也不知道徐云清哪里得来的这本经书,可在听了太上皇刚才的这番话之后我觉得她本来就会,甚至她会的东西极多,比如她成为拜月教的教主,所凭借的就是龟息大法,而龟息大法原本是拜月教的不传之秘,可她偏偏知道。”
“她曾经也去过白马寺,没有人知道她和佛宗的宗主樊无相说过些什么。恩师说当年你一统五国的时候,樊无相带着僧兵从白马寺离开,他本不是来杀你的,因为你对枯蝉有恩,也因为你写给枯蝉的那一首菩提偈。”
“他在追杀徐云清!”
“一直追到边城,恰好你也在,恩师当时也在,樊无相没有对你发起攻击,他的目标始终是徐云清!”
“另外……她死过两次,却都活了过来,人死不能复生这是常识,除非……除非她本不是人!”
“还有许多不合理的事,比如……”
傅小官此刻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这一瞬间他想到了许多过往。
比如外公徐绍光给他的那个木鱼。
那个木鱼里有一徐云清的一封信。
那封信里有《西江月、大梦一场》这一首词,这首词早于他在武朝文会时候所作,以至于当时他极度怀疑徐云清同样是穿越者。
他又想到了刻在夫子庙下的那首《再别康桥》。
他也想到了在边城的时候佛宗宗主樊无相那一杖实打实的敲到了徐云清的肩上——那是圣阶的一击,在那一击之下徐云清经脉寸断确实难以幸存。
此后是自己将她葬在了皇陵,可数日之后再去皇陵她却从那棺材里活了过来。
可是……她是来救我的啊!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对自己表露出丝毫的杀意。
再说北望川和游北斗的这些看法仅仅是推测,并没有真凭实据。
何况武帝武长风要将帝位传承给自己,缘由正是因为他是武长风和徐云清的儿子!
人工智能没可能进化到能够生孩子!
如果她的目的是杀我,她本有许多的机会,可她从未曾对自己下手,甚至一直在担心着自己的安危,所以……
“不可能!”
傅小官挥手打断了晏归来准备继续说的话,“这件事到此为止,所有人绝不可对外妄议半句!”
他站了起来,“夜已深,大家都在这镜湖山庄住下吧。”
没有人注意到计云归这时候默默地喝了一杯酒。
……
观云城的夜很黑。
冰雪尚未完全消融,这样的夜也很冷。
镜湖山庄主院里的灯笼早已亮起,一如十余年前初来这里的时候一般模样。
傅小官毫无睡意,他坐在院子里的凉亭下,没有煮酒也没有煮茶。
他望着天穹上的那几粒淡淡的星辉心里有些乱。
晏归来的那些话令他一时之间很是迷茫,他这才发现这个世界并不是那样的简单。
自己穿越而来是偶然么?
若是偶然,那自己在这个世界已经生活了十余年,虽然这十余年里也遇见了许多的凶险,但无一例外最终也都逢凶化吉,并没有出现任何意外。
如果不是偶然……那就是有某种神秘力量在冥冥中做出了安排。
对此傅小官当然是不相信的,因为命运这个玩意儿本就虚无缥缈,再说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世界上都不存在神这个物种。
回想前世,对于人类诞生的说法也多有争议。
有进化论的推测,也有外星生物造物之说,所以对于这个世界有第二梦这种存在他并没有觉得太过惊讶,这只能说明这个世界的诞生是更先进的文明干涉的结果。
何况在那半部大预言术中有说,他们是希望有外来者的,甚至他们还希望这个外来者能够掌控第二梦从而推动这个世界文明的进步……
他忽然一惊,万年过去,莫非第二梦已进化出了独立的意识失去了原程序的约束?
若是这样,它会不会已经离开了那处核基地,它会不会早已来到了这个人类的世界?
它会伪装成谁的模样?
“它……为什么没有对我动手呢?”
傅小官喃喃的自问了一句,一个声音忽然传来:
“因为你身上的那个墨斗!”
来的是计云归,他的手里拿着一本古旧的书。
“道院观主苏长生曾经让苏珏给过你一个墨斗!”
“圆出于规,方成于矩。上同,下齐,弹一线厘定规矩,量三尺可正天下!”
第一千三百七十六章 解惑
曾经,道院的观主大人苏长生向天下武林宣布收傅小官为关门弟子。
那时候傅小官尚未见过苏长生,道院大师兄苏珏给他带来了一个墨斗,这个墨斗他仅仅用了一次,就是在金陵的府上向玄武湖射了一下,结果将武朝大太监高显给射中活捉了高显。
从那以后这个鸡蛋般大小的玩意儿就一直在傅小官的袖袋中再也没有用过,以至于他几乎都忘记了这东西的存在。
此刻计云归居然说是因为这个墨斗的缘由才令第二梦忌惮……这实在是出乎了傅小官的预料。
如果是真的,那么师傅苏长生显然知道这墨斗的巨大作用——
道院作为守护者而存在,拥有对付毁灭者的某种强大力量倒是合情合理,但无法解释的地方是,苏长生为什么又要杀自己?
作为苏长生的关门弟子,他被苏长生寄予了厚望,甚至说他就是道院的道种,希望他能够将道教发扬光大……既然这样,他本应该保护自己,而不是亲自动手来毁灭自己。
傅小官看向了计云归,计云归一声叹息说道:“苏长生,你所知道的他原本的身世并没有错,后来他被前道院观主大人带去了道院,在道院他展现出了惊人的武道天赋,再后来自然而然的成为了道院新的观主。”
“大鲜卑山一役……苏长生之目的并不是为了用那些精锐的士兵来推翻你所建立的大夏。他的目的是削弱辽朝的力量,让你一统辽国建立一个更为广袤的帝国。”
傅小官一怔,疑惑的问道:“你怎么知道?”
计云归沉吟片刻:“因为……小姐是道院弟子,我在道院也生活了很长的时间,恰好就是那段的相处让我和他成为了朋友。”
顿了顿,计云归又补充了一句:“真正的朋友。”
“我们一起参详过观里存留下来的那些秘典,他认为你就是天选者,故而派了苏珏等弟子到你身边保护着你。他又希望你本身具有自保的能力,所以决意要收你为徒,甚至将那墨斗赠于你。”
“当你一统五国建立大夏之后,他更加的欣慰,其一是道院必然更加兴旺,其二……其二你是千年历史上活得最长的天选者,这也证明了墨斗确实具有威胁着毁灭者的力量。”
“后来他和我说大夏应该更大一些。”
“所以他去了辽国,将辽国的精锐士卒全部调集到了大鲜卑山里组建了所谓的雷霆军,目的就是便于你能将那些精锐士卒一网打尽,并顺利攻占辽国!”
“此计,出于我之手!”
傅小官又一次震惊,他难以置信的看着计云归,过了片刻才又问道:“既然如此,他为何又要在敕勒川刺杀我?”
计云归摇了摇头,“他并不是要刺杀你,而是认为在那时候还能威胁到你生命的唯有圣阶,所以他觉得天下圣阶,都该死!”
“他以刺杀你为名,集齐了五名散落在各地的圣阶高手,同时又告知了我,让我通知了傅大官。”
“傅大官射了苏长生一枪,那一枪击中的是傅大官的肩膀,他本不会死,只是就连我也不知道他已有了寻死之心……他早已吞下了毒药,在见你最后那一面之后安然而去。”
傅小官眉间微蹙。
他想了起来。
当时自己对苏长生的这一系列行为就极为怀疑,难以寻到一个合理的答案——
他自始至终都没弄明白苏长生为什么要这样做!
苏长生是个智者,他教导出了苏珏等极为优秀的弟子,若是他真想要对付自己,其实他本有着更好的办法。
现在听计云归如此一讲他豁然明白,这才知道苏长生做出这些事的目的何在。
正如在大草原上他对自己所言的那样——
“陈朝被虞朝消灭,这说明了陈朝已经腐朽不堪,当灭。虞朝被你大夏消灭,这也说明了虞朝不再适应这历史的发展。”
“朝代既然更替,必有其缘由,所以我从来没有去想过复辟。”
“与其复辟,不如建设一个崭新的时代,就像你现在正在做的这样。”
“你做得很好,真的很好!师傅我很欣慰。果然你才是天选之人,师傅输在你手里理所应当。”(见一千零六十六章)
他输了么?
他根本就没有输!
从头至尾他都坚信自己是天选者,并用他的实际行动来保护了自己的安全。
他所希望的从表面看是为了道院的新旺,而实则是为了这个世界的大一统。
自己做到了,所以他赢了。
只是他为什么要选择服毒自杀?
“或许,他认为他作为圣阶高手也不应该存在于世间,也或许他认为他作为道院观主的身份所能做到的保护开拓者的任务已经尽到。”
计云归又叹息了一声说道:“他是有着大智慧的人,我想也可能还有一个缘由……他担心自己无法抗拒那权柄的力量!”
这句话的意思是,苏长生眼见着傅小官一手建立起了大夏,又将大夏变得如此繁华,还让大夏的疆域变得无比宽阔,这是一颗沉甸甸的果实,在这颗诱人的果实面前,哪怕是如苏长生这样的人也难以抑制摘取那果实的欲望。
但傅小官并不认可计云归后面的这一看法,因为如果计云归说的这些是真的,那么苏长生显然已超脱了对世俗权力地位的追求。
他本没必要自杀,可他为什么偏偏选择了去死呢?
他又想起了苏长生临死前说的那番话——
“天机阁的十八层楼,你莫要去打开!”
“如果非得要打开,为师给你的那个墨斗,一定要带在身上。”
当时,母亲徐云清就在自己身边。
傅小官深深的看了计云归一眼,问出了一个问题:
“你跟在我母亲的身边最长,那我母亲,她……她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计云归的脸上闪过了一抹异样的神色,只是此刻光线昏暗,那抹神色转瞬即逝。
“不管她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她始终都是你的母亲!”
计云归站了起来,迟疑了三息:“我认为你大可不必为了皇长子而去那凶险之地,因为你还有很多的儿子,而你也正当壮年!”
“夜已深,早些歇息吧……你母亲……她从未做过对你不利之事!”
第一千三百七十七章 又别长安
计云归离去。
但计云归说这番话的时候那抹一瞬而逝的异样神色却落入了傅小官的眼里。
计云归的这番话极为诚恳,在傅小官的仔细回忆之中,母亲徐云清自从出现之后确实也一直在保护着自己的安危,这和晏归来所说的游北斗或者北忘川的推测相悖。
计云归的这番话肯定了两点:
其一,自己确实是徐云清所生,那么徐云清就是个真实的人,而并不是第二梦这样的人工智能。
其二,徐云清没有做过任何对自己不利之事,这和而今的自己所有的经历吻合,故而她绝对不是什么毁灭者。
但她为什么又能死而复生呢?
晏归来说要证实这一点就只能去找傅大官。
那个胖子,莫非他还有着无人知道的什么秘密?
傅小官悠悠一叹,忽然自嘲一笑。
来到这个世界本以为一切都很简单,现在才知道这个世界的背后居然还有着许多自己难以揭晓的秘密。
这些秘密真的重要么?
若不是为了武天赐,按照自己原本的打算本不想去探寻个究竟的。
因为那根源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当下活好,在未来活好。
大夏走在正确的轨道上,而自己的余生也将在应天大陆轻松惬意的渡过。
所以第二梦进化到了何种程度,毁灭者究竟是谁,只要他们或者它们对自己、对大夏没有恶意,那么从傅小官的本心而言,他根本就不愿意去寻根究底。
因为每个世界都有它的不为人知的秘密。
那些秘密穷其一生甚至数代人都难以探明真相,自己这短短的一辈子,又何必去为此而烦忧?
杞人忧天罢了。
哪怕是现在,傅小官所想也只有一点——
去神庙,能够在武天赐抵达那地方之前将他拦下并救回来就是最好的。
他没有兴趣深入神庙,因为里面太危险。
哪怕第十八层有防护服,但万年时间过去,鬼知道能不能防住神庙里的核辐射。
至于母亲徐云清,正如计云归所说的那样,不管她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她始终都是自己的母亲。
母亲喜欢那些孩子,和妻子们相处融洽,和胖子……也算是一对冤家。
所以,就算母亲真的是毁灭者,可她从未曾做过对自己不利之事,那身份也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让她能够膝下承欢颐养天年。
想通了这个道理,傅小官起身入房,一夜酣睡,醒来天已破晓。
接下来的日子很忙。
傅小官去了贺三刀的旧坟前祭拜了一番,他摸着那墓碑和贺三刀说了许多话。
然后又去了文行舟的新坟前祭拜了一番,却只字未提武天赐的事,而是说了一番曾经来武朝参加文会时候,在文府和文行舟的那一席聊天。
那是一场极有意义的聊天,因为正是因为那一次聊天,才有了文行舟后面所著作的真正完备的《理学法典》。
借着他回了一次长安,举行了一场大朝会,确定了大夏和欧洲大陆的商贸往来,却并没有为大夏再制定下一个五年规划。
他在长安仅仅呆了三天,这三天里最多的时间是呆在御书房。
他和秦墨文等一干重臣聊了许多,他肯定了三省议政内阁审核这一基本国策,并确定了未来大夏无论有没有皇帝,国家的权力机构都以此为准。
长安的春很美,若没有武天赐这件事,傅小官本打算在长安多呆一些日子,和燕熙文他们再去四方楼喝喝酒,再去流云台听听曲,或者再写几首名动天下的诗词——人们似乎已经忘记了他还有天下第一才子这一身份。
甚至他还打算故地重游,再去金陵看看。
看看燕北溪,看看秦秉中等等曾经虞朝时候的老人。
在听说了枯蝉的事之后,他甚至也想再去敕勒川的寺庙里看看。
和从大樊国归来的枯蝉坐而论禅,也或者煮一壶清茶,就那样安静的听草原上轻风拂过的声音。
但他没有时间。
他必须尽快启程。
这一趟的遗憾,只有留待自己从神庙归来。
这一次再别大夏,傅小官并没有带太多的人。
随行的除了数百士兵之外,就只有计云归、宁思颜和晏归来。
所带物品除了一应消耗之外,他还带上了数十把研究院仿制出来的大枪。
当然还有一批墨镜以及从十八层楼带出来的那些防护服等等。
他需要尽快的赶回应天城,再带上道院的那些师兄师姐们,然后去弗朗基和玛利亚二世准备的向导汇合。
长安舰再次驶离了江城港,向茫茫大海全速而去。
傅小官站在长安舰的甲板上,眺望着大夏的方向。
陆地的轮廓越来越模糊,渐渐再也看不见。
那是他一手创建的大夏。
他心里默默的一声叹息:希望你越来越美丽!
……
……
长安。
燕府。
后花园的凉亭中。
云西言看了看燕熙文,短短时日燕熙文消瘦了许多。
这一次傅小官回来未曾苛责过燕熙文半句,但云西言知道以燕熙文和傅小官之间的情感,燕熙文的自责恐怕会伴随他很长的时间。
他拧着酒壶给燕熙文斟了一杯酒,拍了拍燕熙文的肩膀:“你呀……他不是说过了么?他此去那极北之地,有很大概率能够将天赐给救回来。”
“他也说过,天赐救回来之后将留在应天城。我就问你一句,以他的本事,这天下有他办不成的事么?”
“现在他将大夏托付给了我们,这才是而今我们要挑起的重担。大樊道急需委任许多的官员,也急需派驻军队!还有对欧洲大陆的后续之事,沿线军港码头的建设需要匠人,各个军港需要派驻舰队守卫……”
“我倒是觉得,天赐那件事就由他去处理,而我们……我们最重要的是将大夏建设的更好!”
“通航之后,应天大陆到大夏也更为便捷,我们做好了这一切,他再回大夏才能心无旁骛的去游山玩水。”
燕熙文一声长叹,他看了看云西言秦墨文还有宁玉春他们期待的眼,极为坚定的点了点头。
“他说……世间一切,都是注定的因果。”
“其实他本不是个相信因果的人,另外在我的认知中,他面对任何事都淡定自若,但唯独这件事……我却在他的眼里看见了犹豫。”
“明日起,我们做好该做的事,我只希望他能再次平安归来!”
“归来时候,仍是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唯如此,我方能心安!”
第一千三百七十八章 临安城的夜
时大夏七年五月初三。
应天大陆,应天城。
……
这是一座崭新的城。
原本在傅小官的设计中是没有城墙的,但负责修建这座城的白玉莲却听取了胖子和徐云清的意见,他给这座城修建了一道极为坚固的城墙。
这座城融合了金陵城、观云城,还有长安城的影子。
比如从四方城门笔直通向中央群殿的那四条宽阔大道,大道两旁的建筑便有着金陵城的娟秀。
而东南西北四方坊市却有着观云城的粗狂。
中央群殿的那些建筑,则多依据长安城皇宫建筑结构而来。
傅小官说这片大陆不会有皇帝,但徐云清认为这片大陆如此之大,分布在各处的农田如此之广,终究是需要有人来治理的,所以这里依旧设则了许多的殿堂以供往后的官员在此办公。
它其实就是一座皇城。
终究和傅小官所预想的有些出入。
在中央群殿的东南方向便是这座城的精华之处——拙政园!
它当然也是傅小官亲自设计,而后盗用了这个名字。
园林之北,在一片苍松翠竹的掩映中,是一大片错落有致的院落。
徐云清居住的院子就在这里。
而胖子的院子,则在徐云清的隔壁。
夜色徐徐降临。
拙政园里的灯光次第亮了起来。
星星点点红红绿绿很是好看。
徐云清喜欢在这样的夜里坐在那栋五层楼高的东望阁上,一边喝着从大夏带来的西山天赐,一边望着这座生机勃勃的城。
这时候她的心里便会充满了宁静,便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曾经临江的西山别苑,也或者回到了道院的那座孤峰草庐之前。
往往这种时候她的那些媳妇孙子们都不会来打扰她,唯独胖子会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默默地陪伴。
今夜也是如此。
只是徐云清的心里却没来由的有些不安。
这样的不安直接表现在了两个地方——
她喝酒的频率变得很高。
她的眉间皱成了一个川。
胖子默默地看了片刻,从椅子上坐起,取了桌上的酒瓶给自己也斟了一杯,问道:“怎么了?”
“总觉得发生了一些不太好的事。”
“……小官?”
“嗯,也或者与小官有关。”
胖子喝了一杯酒,那两道已显稀疏的眉轻轻的一扬,“会不会是他去了天机阁的第十八层?”
当年在观云城,徐云清曾经阻止过傅小官去第十八层。
当时的傅小官对那地方充满了好奇,显得急不可耐,最终或许是因为自己的劝导,也或许是为了大夏的大局,他终究没有下去。
但现在……
现在他已经稳定了大夏的江山,甚至也已经和弗朗基建立好了初步的贸易关系。
要说起来,他的使命确实也已经完成,最后剩下的心愿,也就是在这应天大陆当一个逍遥的大地主了。
按照时日算,就算是他走走停停,这时候也应该抵达了大夏,那么,他会不会再次因为那好奇而去十八层楼看一看呢?
徐云清摇了摇头。
“计云归在大夏,他一定会阻止他!”
胖子有些惊讶,“你……你似乎知道十八层楼的下面有什么?你去过?”
徐云清点了点头。
“我去过。”
胖子一怔,徐云清又道:“当年,从临江离开之后,我去了一趟武朝,去找武长风,为的就是拿到那传国玉玺去十八层下面看看。”
胖子问道:“你怎么会想去看看?”
“大师兄告诉我的。”
顿了顿,徐云清端起了酒杯,“我一直很好奇出现在我身上的南柯记那三页残篇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转头看向了胖子,面色有些凝重。
“你们皆以为那是我的回忆录,其实你们错了,它根本就不是我写的!”
“里面的那些预言,我都去一桩一桩的核查过,甚至去拜月教,也是因为这里面的那预言,而更可怕的是……它预言了小官的到来!”
“小官明明是我的儿子。”
“我假死以脱身,就是想看看我的儿子怎么就变成不是我的儿子了?”
这句话有些绕,但胖子懂。
“你看见了什么?就是在宣历八年四月末的那个晚上,我儿从府上失踪,最后找到他的时候是在后山,董书兰的手下动的手,那时候他是不是已经死了?”
徐云清摇了摇头,“那时……他并不是被董书兰的手下打死的。”
“……他是怎么死的?”
“他是被天上掉下来的那口黑匣子给砸死的!”
胖子脸上的肉都抖了抖,他难以置信的看着徐云清,咽了一口唾沫,这才问道:“你的意思是……那口黑匣子从天而降,将我儿给砸死了?”
“对,我想救他都来不及。”
徐云清叹息了一声,很是愧疚,“这便是我对不住他的地方,但后面他居然又活了过来……这便再次证实了南柯记的预言是真的!”
“他就是天选者!”
“而后他所做的一切也都证明了他是天选者,大师兄也因此而笃定,才将苏墨通过白玉莲派去了他的身边,也才在他去了金陵之后让苏珏他们跟着了他。”
“这些年,我和大师兄也都在追查这南柯记究竟从何而来。”
“它仅仅三页,它理应还有更详细的记载,这个世界……除了第十八层楼……大师兄认为,它应该是从十八层楼里面传出来的。”
胖子又是一怔,“那你去十八层楼看见了什么?”
徐云清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恐惧。
“我用传国玉玺开启了那扇门,门外……门外是一片碧绿的草原,就在我身前三丈距离,站着一个采蘑菇的小姑娘!”
胖子身子向前一俯:“采蘑菇的小姑娘?”
“对,一个年约八九岁的,生的很是漂亮的小姑娘。她的手臂挽着一个竹篮子,篮子里装着几朵已经干枯的蘑菇。”
“……干枯的蘑菇?”
“对,她说……她已经在那门口站了一千年!”
胖子豁然站起,对徐云清今晚说的这番话无比震惊。
因为没有人能活一千年!
也因为徐云清这时候没必要再骗他什么。
“她还说了什么?”
“她还说……既然天选者已经降临,那毁灭者就将到来。游戏即将开始,它一定会很精彩。”
“然后呢?”
“然后她提着竹篮子走了。”
“她叫什么名字?”
“没问。”
“那谁是毁灭者?”
徐云清沉吟片刻,“曾经我以为是大师兄,后来我怀疑是你,或者你也怀疑是我,可现在……我倒是觉得毁灭可能才刚刚出现。”
“这恐怕就是我心绪不宁的原因。”
第一千三百七十九章 突如其来
在距离应天城三十余里的地方有一处小镇,小镇的名字叫下村。
一条潺潺的小河从下村外流过,小河两岸是开垦出来的大片的良田。
河西有一处崭新的别院,它叫西山别院。
这里不是傅小官规划的,这里的所有都是董书兰和虞问筠亲手设计。
现在董书兰、虞问筠以及燕小楼正在这里小住,这里的一切,都是按照她们记忆中曾经西山别院的模样建造而成。
就连院子里的那条小溪也一样。
西山别院外又建起了一处酿酒的作坊,傅小官带来的王二那一群人中就有曾经的酿酒师傅,那作坊里自然酿造的就是西山天醇。
董书兰为虞问筠和燕小楼斟满了酒。
就着明亮的灯光,她看了看这新落成的西山别院,脸上洋溢起了一抹笑意。
“我想,他一定会很喜欢这地方。”
虞问筠点了点头,笑道:“书兰有心了,从应天城到下村,处处都有着大夏的影子,而这里,更是多了曾经临江时候的味道。”
“就连我也不会觉得陌生,就像、就像当年第一次去西山别院一样。”
“这里就是我们以后的家了,我想他回来之后多数日子也会喜欢住在这里。”
“嗯,”
燕小楼端起了酒杯,“不瞒两位姐姐,刚来这应天大陆的时候,其实那些日子我多有思乡之情。”
“每每夜里会回想金陵的模样,会想着爷爷、想着父亲,也想着生活了十余年的燕府。”
“可自从应天城建好之后,那种感觉便慢慢的清减,到了这里,更是让我心生温暖……这第一杯酒,我敬两位姐姐!”
三女举杯,倒是没有客套,各自喝了一杯。
“哎,转眼快四年光景不见,我在想啊……”
董书兰放下酒杯,有些感慨:“他从临江走出,这一路颇多风雨,极为不易。”
“当年,他可是临江城里的一纨绔,风评可不太好,不然……不然我也不会让侍卫教训他一顿。”
“却没料到也正是那一顿教训让我们结缘,就在西山别院,从他所作的那两首词开始,这或许就是冥冥中的缘分。”
“那时候我希望他能够步入庙堂,能够有个一官半职,若是再能够加官进爵就是最好的,毕竟是一件光宗耀祖的事,哪个女人不希望自己的男人顶天立地呢?”
“可后来……随着他一路走来,官当得越来越大……直到成为了武朝的皇帝,再到成为了大夏的皇帝……我的心里呀,其实又极为忐忑。”
“怎么说呢?”
董书兰又斟满了三杯酒,嘴角一翘:“他的女人变得越来越多,我的心里终究是不太好受的,两位姐妹莫要往心里去,那是我真实的想法。”
“只是后来渐渐也想通了,他毕竟是一个有着大本事的人,他哪怕当了皇帝也并没有将后宫填满。他对我、对我们每一个人都心怀大爱,其实这也就足够了。”
“转眼十余年过去,曾经年少的我们,而今已成了三十余岁的半老徐娘。我只希望在往后的岁月中,他依旧能够初心不变,与我们……与我们白头偕老,这便是我所求的美好人生。”
虞问筠燕小楼二人点头,这不仅仅是董书兰的期望,这也是她们所有人的期望。
所以建立这处下村小镇,建设这处西山别院,董书兰极为上心,她觉得这里虽在异国他乡,但这几乎一模一样的别院总是能勾起他对往事的回忆。
“想来他现在已到了大夏。”
虞问筠抬头望着璀璨的星空,“他不是说了么?此行大夏再回来,他就哪也不去了。”
“往后余生就留在这里,安安心心的当他的逍遥小地主。”
“但现在应天大陆如此之大,这片大陆上的土著如此之多,虽然白将军收服了方圆千里之地的土著,但白将军说更远的地方一定还有别的国家!”
“我真的不希望他再去远征,我甚至不希望他再去管这应天大陆的事。”
“咱们一大家子就这样生活在这里,等大夏至弗朗基的船运稳定之后,咱们还能时常一大家子回大夏去看看,这不是很好么?”
“他太累了,我希望他能好生的休息,就像曾经临江的那个小地主那般。”
燕小楼虽然未曾参与过傅小官在临江时候的生活,但她多次听董书兰和虞问筠说起,心里也早已了然。
“我觉得他不会再去管那些事了,毕竟他那么果断的放弃了大夏的皇位。”
“大夏有天赐,还有他的那一帮好友,像我哥、秦大哥、宁大哥以及云西言等等,有他们辅佐,大夏无恙,他便也能心里无忧。”
“至于再在这里开疆拓土……白将军倒是建立了几处军镇,也完备了武器工厂,甚至还设了一处武器研究院……我问过白将军,他的意思是为了防御,而今这里有这么多人,终究得有实力保护这里的安全。”
“所以我也觉得他会就此安定下来,那样我们一大家子齐聚,方才其乐融融。”
董书兰举杯,眼里流露出了一抹期盼,不觉吟诵出了当年在临江时候他为她所做的那首除了秦秉中就再无人知道的词:
“别后闲情何所寄?
初莺早燕相思。
今日彷徨忆当时,飘零心事,残月落花知。
生小不知江上路,分明却到乌衣。
匆匆刚欲语分携,香梦消,窗白一声鸡。”
“我们姐妹喝一杯,待他归来,再让他多作一些诗词,以流芳百世!”
三人刚刚举起杯子,就在这夜色中,白玉莲突然飞身而至!
他穿着一袭白衣,背着一把大刀,还背着一杆枪!
他轻飘飘落在了三人的面前,那张依旧漂亮的脸上却满是严肃。
他拱手一礼:
“诸位夫人,少爷已至应天城!”
三人一怔,董书兰瞬间就感觉到异样——
傅小官夜归应天城,就算是再想见到她们也会安排在明日白天。
他不用如此着急。
他更不用派了白玉莲亲自前来!
“发生了什么事?”
“……少爷说是小事。”
绝非小事!
三女对望一眼,几乎同时站了起来。
“走,回应天城!”
“车架已备好,三位夫人请!”
酒在桌上。
香飘四方。
灯笼依旧亮着,灯笼下的人儿却已淼淼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