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四十五章 雨夜
淅淅沥沥的小雨渐渐变得大了起来。
村民们却依旧挤在李二牛家的屋檐下迟迟不愿意离开——这位外乡人今儿个给他们出了头也出了气,但他们知道这位外乡人算是将官府给彻底得罪了。
就在那院子的篱笆墙外,十八个捕快还有那位钱县令,都被五花大绑着跪在了地上。
尤其是那位钱县令,可惨了,他的双腿被打断,那血流了一地,偏偏这位外乡人不准他叫,若是他敢叫,就打断他的手!
燕熙文和李二牛也坐在屋檐下,他看着那些跪在雨中的人,淡然一笑,
“你瞧,他们跪下去了,咱们老百姓就站起来了。”
“可是……燕老爷,他是县令啊,”说着这话,李二牛转头看了看依旧战战兢兢的黄塘镇镇长杨韦,“杨镇长,他真的是千山县县令么?”
杨韦咽了一口唾沫:“当然是真的,他昨儿个就来了,我带着他去了三个村子里,你们这是来的第四个。”
“这位爷,你这样一做倒是解了气,你恐怕不知道这崇州六县每一个县令都是崇州知州宗时计宗大人委派的!”
“我去过县衙多次,听闻那位宗知州可是曾经和皇上同行过的人,也是皇上钦点的知州!”
“另外还有一个消息不知道真假,宗知州的大舅子,听说是大夏陆军第三军军长!你这样一做,万一落在了宗知州的耳朵里,他请了他大舅子带着军队来……”
“莫要说你的命了,只怕、只怕下山村将会鸡犬不留!”
这话让村民们有些害怕,但气势却还不弱:
“管他娘的什么陆军,燕老爷今儿个帮咱们出了头,若是真有人敢来要燕老爷的命,我们就和他们拼了!”
“对,反正这税赋是交不上了,就这样还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呢,早死早投胎,但愿再投胎的时候寻个好地方好人家!”
燕熙文摆了摆手,“你们安心,不会有事。”
“这位宗知州确实是受了皇上的钦点,只是皇上恐怕也没料到这个人会有如此大的变化。”
“另外呢,他的那位大舅子魏军长,不是你们所想的那样的人。魏军长是忠于皇上的,也是深明大义的,如果魏军长知道他这妹夫在这里干了这等伤天害理的龌龊勾当,只怕他第一个会砍了他那妹夫的脑袋。”
“另外……关于这越山北道的许多事,皇上而今已知道了,很快……最多再有个三五天,你们会得到消息,好消息!”
村民们一听,难以置信,毕竟在他们看来皇上是遥不可及的存在,他老人家应该是很忙的,毕竟管理着这偌大的国家,哪里会关心这小地方的人的生死。
“我要告诉你们的是,大夏对于贫困地区,比如像这下山村,像这黄塘镇下辖的六个村子,都是免于征收税赋的。”
“你们而今的所有遭遇,都是这地方从上到下的官员坑壑一气为了中饱私囊才造成的。”
“放心吧,他们都会下大狱,等候审判,然后被斩首!皇上尤其对欺压百姓的贪官污吏难以容忍。接下来会派来新的官员,他们会给你们带来种子,带来渡过这荒年的粮食,也会给你们带来新的生活的希望!”
燕熙文的这番话让村民们的心思儿活络了起来,毕竟谁不想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呢?
若是能够有一口饱饭吃,谁会去想冒着杀头的危险和官府作对,或者造反呢?
杨韦身为镇长他显然想的更多一些,对燕熙文的身份就愈发的怀疑了——
这位外乡来的燕老爷,他带来的护卫是有枪的!
这个玩意儿可是大夏部队的士兵才有配备的,可不是某个富家子弟的护卫能够弄到手的。
那个将军模样的人射杀那两个捕快的时候出手果断,枪法极准,都是一枪毙命。
另外那三个护卫制服钱县令身手敏捷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这位燕老爷说打断钱县令的双腿,他们一脚下去一条腿就断了,这力道可不是普通人能够有的。
于是,他躬身低声的问了一句:“燕老爷,您……怎么会知道接下来皇上可能有的那些安排?”
燕熙文笑了笑,“因为我的消息比较灵通。”
“行了,乡亲们,都散了吧,这雨眼见着越来越大,天色也越来越暗,都早些回去,记得后天来这里先领一些米回去。”
“另外,村里精壮一些的男子后天都来这里,我派人随你们去打打猎。”
“多谢燕老爷!”
村民们依依不舍的离去,这一刻燕熙文在他们的眼里俨然是救世主一般的存在。
这位燕老爷的到来,点燃了他们心中那盏已然熄灭了的希望之火,虽然这火光依旧微弱,毕竟也算是看见了一抹生的希望。
所有的村民们散去,李二牛心里却依旧很是不安,便低声的对燕熙文说了一句:“燕老爷,要不、要不将那县令他们几个放了吧?”
“李老哥,我还是觉得你叫我燕老弟比较好。”
“这几个人可不能放,就让他们在这雨中呆上几日,我想要看看他们遭受了饥饿和寒冷之后像个什么样子。我也想看看他们在绝望的时候,会是怎样的一副嘴脸。”
此刻跪在雨中的钱从肃内心已经绝望。
他断了的两条腿是钻心一般的疼痛,再被这阴雨一淋,更是疼的他生不如死。
可他连叫都不敢叫。
他忽然想到了一个消息,上个月宗大人叫了他的师爷来这崇州,说皇上派了钦差前来巡查,叫他做事的时候当心着点。
在他看来钦差大人就算是来了,也定会受到宗大人的接待,毕竟宗大人的大舅哥是大夏陆军军长!
凭着这偌大的背景,宗大人在崇州可是正儿八经的土皇帝,没有谁敢于去违背宗大人的命令。
那么今儿个撞见的这人会是钦差大臣么?
他很快就否定了这样的想法,因为钦差大臣没可能住在这么一个贫穷的小山村里。
这人的手下带着枪,莫非是从哪里逃窜来的匪人?
我无论如何要想办法活下去,若是能够逃掉,本县定要亲自去拜访宗大人,请他派了府兵来将这下山村给踏平了!
那么怎样才能活下去呢?
他闻到了一股青菜稀饭的香味,这样的东西他以往是不会吃的,但此刻肚子却咕噜了一声,他感觉到了饥饿,渴望能够得到一碗稀粥。
“咱们要展开自救,齐山,将那县令提过来,我问问他县衙粮仓里还有多少粮食。”
黄塘镇的镇长杨韦还没有离开,此刻他一听便吓了一跳,慌忙说道:“燕爷,抢国库可是、可是诛九族之大罪!”
“宪法规定生命高于一切!当民不可活之际,抢了国库又如何?”
第一千二百四十六章 起风了
燕熙文就这样在下山村住了下来。
接下来他干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他当真派了张齐山带着八个卫戍部队的战士,领着黄塘镇六百壮年翻越了出云山跑去了千山县。
他们就在众目睽睽之中制服了守卫粮仓的几个士兵,六百壮年将千山县粮库给洗劫一空,欢天喜地的回到了下山村。
饿了三天的钱从肃那双原本已经灰白的眼睛此刻居然有了一抹神采——他笃定这些人定是流匪,原本还在想自己死在了这荒凉之地外面都不会知道消息,现在好了,抢了千山县粮库,这个消息定然会传到宗大人的耳朵里,宗大人哪里会容忍有人在他的地盘上如此放肆!
府兵很快就会到来。
本县很快就能被解救出去了!
等本县出去之后,这个姓燕的……老子要将你关在那大狱里慢慢的千刀万剐!
与此同时,天机阁的谍子将燕熙文的信用最快的速度传到了皇上的手中。
御吏台的官员,此刻也已经抵达了越山两道的各州各县。
千山县粮仓被劫之事,也在三天后传到了崇州知州宗时计的案头。
……
……
崇州,宗府。
这是一处豪华的府邸,它坐落在崇州城的南风巷子里。
府邸的那两扇朱红大门前蹲着两尊威风的汉白玉狮子,两侧还站在足足八个甲胄光鲜的士兵。
夕阳落山,一辆三匹马拉着的巨大马车在一行侍卫的保护下抵达了这府邸的门前。
宗时计下了马车,脸色有些阴沉,他回头看了一眼那夕阳,眯了眯眼睛,背负着双手踏入了这府邸的门。
主院里,他的夫人魏香寒正坐立不安的在花园里来回的走着。
从京都长安传来了消息,皇上要推行乡村振兴计划,这计划在今岁春的文书中就早有提及,据说也已经在大夏各处的偏远地区推行开来,可偏偏这崇州、不,这越山两道都还没有丝毫动静。
她派了人去长安打听,费了一些周折,才知道皇上对越山两道极为不满,恐怕是要在这计划推行之前肃清这地方的吏治。
自己的丈夫做了些什么她隐约是知道的,若不然哪里有银子买下这么大的院子,哪里有银子购置了那么多的家当!
这日子倒是过得奢华,自己在这崇州的贵妇人里也是最为尊崇的存在。
这样的日子比起当初在那小山村里不知道好了多少。
她已然忘记了曾经的那个小山村,觉得自己就是从那小山村里飞出来的金凤凰。
她天天的日子过得极为悠闲,就是和那些前来巴结她的贵妇人们打打麻将,她们总是会输,一个个却输得极为欢喜。
她们给她送来了最好的丝绸,最好的饰件,还有最好的胭脂水粉等等。
她觉得自己就像那皎洁的月亮,其余人,都是陪衬她的星辰。
但昨儿丈夫说事情可能有些不妙,甚至丈夫派人将两个孩子给送出了崇州,说是要送到褒城县去——
公公婆婆就在褒城县,丈夫原本有将他们接来这里,但似乎他们发生了一些矛盾,然后公公和婆婆都走了,再也没有来过。
丈夫并没有说什么事情不妙,但结合这些天得到的消息,她的心情愈发的忐忑了起来。
宗时计来到了主院,魏香寒连忙迎了过去,将宗时计的官服给换下,煮了一壶茶,没敢去问,但眼里却带着期盼,期盼能够得到好消息。
“今儿倒是得到个消息,”宗时计端起茶盏来吹了吹,“千山县的粮仓被劫了,这该死的匪人,也不知道千山县县令钱从肃这官是怎么当的!”
“夫人,叫厨房弄几个好菜,相公我今儿晚想喝点酒。”
“哦,我这就去。”
魏香寒起身离去,宗时计这才悠悠一叹。
越山北道道台言希白派了他的亲信今儿个带来了一个消息——当朝尚书令燕北溪燕大人恐怕正在越山北道的某个地方巡查!
堂堂宰辅大人都来了越山北道,这么看来越山北道的事,是瞒不住了。
那亲信还说御吏台、天机阁都在行动,而今只怕这些人已经抵达了越山北道的各州各县,甚至去到了村里!
看来陛下是察觉了,这手段正是陛下喜欢用的,暗中收集所有的证据,一旦确定,发作的时候定然是雷霆万钧!
他的视线被那茶烟给朦脓,他的思绪又回到了从前——
那是在秦岭的金牛古道。
就在虞大将军的帅帐中,自己与还是定安伯的傅小官不期而遇。
自己的命运就在那场相遇中得以改变。
想当年被傅小官提拔成为这崇州知州的时候,自己是意气风发的,是立誓要做出一番大事业的。
那时候和香寒就住在衙门的客舍里,极为简陋,但每一天都觉得极为充实,哪里有而今的惶惶。
这一切是从什么时候改变的呢?
是言道台的那一番话?
是这崇州最大的粮商摆在自己面前的那足足十万两的银票?
还是飘香院里那位头牌清倌人的温柔怀?
不记得了,或许都有吧。
而今自己的家产究竟有多少?
他忽然发现自己根本就不知道,因为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家里有一处地下室,里面好像堆满了银锭和金砖。
得去看看,那么多的钱财还没怎么花出去过,得尽快想办法将这些钱财转移了。
将那些银钱送一部分给大舅哥,大舅哥魏无病和皇上的关系极好,若是事发,可得求大舅哥在皇上面前多说说好话,看能不能将自己给捞出来。
另外得送一部分给燕大人,他是钦差啊,若是他能将这件事给压下去,说不定皇上都不会知道。
对,得先找到燕大人!
“来人……!”
一名管家一路小跑来到了他的面前,“传我命令,让所有县郡的官员去各个地方寻找陌生人,告诉他们只要找到就速速告知,万万不可惊扰!”
“好,老奴这就去办!”
魏香寒这时走了过来,“相公,很严重了?”
夕阳西下,一阵风来,宗时计勉强一笑:“起风了,给为夫取一件衣服来。”
魏香寒取了衣服披在了宗时计的身上,低声说道:“若是我们现在走,可还来得及?”
宗时计沉吟片刻,“去哪?”
“去褒城。”
“……为夫再想想。”
第一千二百四十七章 农业税
长安,皇宫御书房。
傅小官正带着武天赐和卓一行等老臣在聊着天。
“越山两道真的严重到了这般境地?”卓一行难以置信的问了一句。
这些日子朝中的动静极大,户部、吏部、刑部派出了许多人前往越山两道,而更关键的是许小闲将海军陆战队调了三千人过去!
自从贺三刀在孔雀国战死之后,傅小官将海军陆战队交到了白玉莲的手里,白玉莲可是而今大夏唯一的大将军,他有着统帅海军和陆军的巨大权力。
这一次白玉莲大将军亲自带着三千人全副武装的去了越山两道,显然那里的问题有些失控了。
傅小官起身,从龙案上取了燕熙文的急件递给了卓一行,脸色有些阴沉,“比咱们想象的还要严重,我现在很担心燕熙文的安全,毕竟越山北道还有府兵三万,毕竟崇州也还有府兵一万!”
“这些府兵虽然手里没有枪,但燕熙文身边只有十来个卫戍部队的战士,万一有人狗急跳墙……所以我叫白玉莲用最快的速度赶到燕熙文而今所在的下山村。”
“关于府兵这个事,曾经所想是留给地方用来维持治安、用来抗险救灾、或者是用来剿灭山匪,现在看来这个主意是错误的,各州各县的治安完全可以由衙门的捕快来完成。”
“而今大夏的交通发达也顺畅了,若是某个地方真出现了险情,大夏陆军是能够快速的输送过去的。”
“至于山匪……若是老百姓都能过上了好日子,哪里会有山匪存在。”
“所以这件事就委托给你们内阁探讨一番,我的意思是取缔府兵,让他们各自回到自己的户籍所在地。当然其中利弊究竟如何,这需要你们内阁商议之后来取舍。”
“臣遵命!”
卓一行看完了那封信,递给了南宫一羽,他微蹙着眉头想了片刻:“燕相提及的将大夏陆军淘汰二十万单独成立为工程兵……老臣以为是适合而今国情的。”
“整个大夏,地里环境极为复杂,事实上而今许多地方是无法铺设铁轨通行火车的,甚至也还有许多地方连官路都不畅通。”
“这是贫穷的根源之一!陛下不是曾经说过要想富先修路的么?莫如趁着乡村振兴这一计划用十年的时间,将大夏的交通彻底的贯通了?”
傅小官点了点头,“这是个好主意,这件事就由内阁牵头,先和兵部商议,大夏八大陆军裁为六大陆军。我建议将潘沭阳的第七军、赵绝的第八军变更为大夏工程部队第一军和第二军!”
这两个军的所有战士都不是曾经的武林中人,倒不是说他们打仗不行,而是现在的大夏真不需要再拥有那么多的作战部队了。
“这件事要尽早的定下来,户部和工部也得尽快将要修建的道路给规划出来,我希望能够在年底完成工程部队的改变,并奔赴各处需要修建道路的地方去。”
南宫一羽将燕熙文的信还给了傅小官,叹息了一声:“要说起来,这是我们在任上时候留下的烂摊子,倒是辛苦了燕相他们。”
“现在从江南道或者别的地方调配粮食去越山两道,能够解决当地百姓的饥荒问题,却来不及春耕播种了。”
“老臣以为应该尽快将红薯运送过去,让那些老百姓们种上红薯,也能弥补一下今岁的收成。”
“另外,在税赋上,应该让户部的官员落实到每个县,当免除者,就明文免除吧,免得再有官员钻了空子从中渔利。”
傅小官沉吟片刻,叫刘瑾去将户部尚书云西言给请了过来。
“而今大夏的税赋构成是怎样的?我的意思是农业税在所有税赋中的占比是多少?商业税的占比又是多少?”
云西言开口便答道:“这些年的农业税在逐年降低,臣将武朝时候陛下登基开始的税赋做了比较,在陛下您登基之初,农业税占了全国税赋的六成之多,剩下的三成多才是商业税。”
“自从大夏元年开始,农业税的占比急剧下降,去岁时候农业税仅仅占了两成,其余八成皆为商业税。”
“按照今年的商业行情,臣以为农业税还将进一步降低,大致会落在一成,并维持在一成。”
傅小官又问道:“若是取消全国农业税,对大夏国库的财政收入影响会不会很大?”
这话一出,不仅仅是云西言吃了一惊,就连卓一行和南宫一羽也吓了一跳——
自古以来,种田缴税就是天经地义之事。
甚至在文帝所治理的武朝或者曾经的虞朝,除了田地直接税赋之外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税,比如人头税、牲口税等等。
那时候的老百姓除了需要缴纳这些税赋之外还有一项义务,服徭役!
若是家里富足不想服徭役,交银子来抵也行。
但从傅小官登基之后,他就逐步的将那些税种给取消了,而今大夏新的税法已经实施了三年,里面早已没有了人头税那些税种存在。
就连服徭役这事,也早就不存在了。
他现在要取消农业税……那么农民的头上就没有了任何税种,这就意味着田地里的产出,都是他们自己的了。
云西言想了数息,点了点头,“按照而今大夏的情况,商业极度繁荣,并且还将继续繁荣。从商业上产生的税赋事实上已经足以支撑大夏的运转,淘汰农业税,让农民多一份收入,这从另一方面来看他们兜里有了余钱,也能反过来促进消费产生商业税赋。”
“臣以为,可以!”
“那这件事也提交给内阁讨论,一旦通过,立刻着手修改税法并通告全国!”
“臣,遵命!”
云西言告退,傅小官为卓一行和南宫一羽斟了一杯茶,忽然觉得这些日子萦绕在心里的那阴霾散了开去。
他露出了一抹笑容来:“你们莫要这么惊讶,要用发展的眼光来看待这些问题。”
“免除农业税,能够提高老百姓种田的积极性,也能够给他们带来更好的生活。”
“只有老百姓的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大夏才能够真正称得上繁盛。”
“再说,明年我带着舰队再出去一趟,无论是用武力还是用谈判的方式和这个世界的所有国家建立起了贸易关系之后,大夏会比你们所想象的更加富裕!”
第一千二百四十八章 狗急跳墙
燕熙文的人带着村民们洗劫了千山县的粮库。
他们带回来的不是粮食,而是种子!
燕熙文忙碌了起来,他带着黄塘镇的镇长杨韦,亲自监督着将那些抢回来的粮食发放到了黄塘镇六个村的村民们的手里。
并不多,每家每户是按照户籍上的田地来的。
这件事吓得杨韦差点尿了裤裆,但事实已成,他能怎么办呢?
他在心惊胆战中挨家挨户的点了名,用了两天的时间将所有的稻种发放完毕。
他很担心接下来官府就会派来府兵将黄塘镇给灭了,他更担心干了这件杀头大事的燕老爷跑了!
这胆大包天的燕老爷若是跑了,杨韦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带着村民们进山去避难。
可这位燕老爷却没跑,他依旧住在李二牛的家里,甚至每天还带着两个护卫在各村各户的转悠,监督着村民们将稻谷给种了下去。
时节有点晚,但想来还是能够收成一些。
他还派了六个护卫带着枪也带着各村的村民们进山去打猎!
有了枪,猎杀黑瞎子就不再是个难事。
他们带回来了黑瞎子,也带回来了野猪等等。
那可是肉啊!
所有去参与了打猎的人都能分到几斤肉!
这在黄塘镇六个村的村民们眼里,这位燕老爷简直就是老天爷派来拯救他们的!
这些泥腿杆子似乎因为这些肉而忘记了接下来的危险,杨韦可没忘记,那位已经被饿得瘦骨嶙峋没了人样的钱县令似乎也没有忘记。
杨韦派了两个村民去了出云山的那条必经之路上望风,生怕府兵来了。
那位钱县令依旧顽强的活着,他坚信宗时计宗大人会带着府兵来救他。
可转眼过去已经足足八天了,千山县被抢的消息理应早已传到了宗大人的耳朵里,可怎么还没见府兵来呢?
他每天只有一口菜汤喝,那个姓燕的似乎还不想他死。
那老子就活着,活着看那姓燕的去死!
他等待的宗时计宗大人而今在干什么呢?
宗时计就像热锅里的蚂蚁。
“你是说在千山县的黄塘镇发现了可疑人物?”
“回大人,小的已经查明,千山县粮库被劫,便是黄塘镇的那帮刁民!他们是没有那胆子的,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个外乡人,他带着十来个护卫,手里还有枪!”
“大人,正是他派了护卫带着六百刁民去的千山县粮库,听闻那些稻谷抢了回去并没有分下去吃了,而是种在了田里,正在育秧!”
宗时计皱起了眉头,“这人……姓什么?”
“回大人,姓燕!”
宗时计心里一咯噔,姓燕、有带枪的侍卫、种田……那他八九不离十就燕熙文燕相了。
这些日子整个越山北道的风声越来越紧,言道台好些天都没有再派人下来传个口信,他只怕也正在焦头烂额之际。
自己该怎么办呢?
给大舅子魏无病送去了两车金银和一封信,但至少还需要半个月才能送到他的手里。
妻子魏香寒曾经提出离去,这本是个好主意,但他派了人去探了探路,发现了一个问题——出崇州只有两条路,一条往东通往越山北道道府大越城,一条往南穿过小苍山去越山南道。但这两条路的咽喉处而今都有了行迹可疑之人一天到晚的蹲着,按照探子的说法,极有可能是天机阁的人。
这就意味着自己若是敢走,他们就敢当场将自己给拿下!
与其那样被拿下,莫如等着魏无病的消息,或者……自救!
“宗心,你记住,拿我的官印去北卫府,告诉李将军,让他整顿三千府兵前往出云山。”
“另外,收拾收拾,带上三十亲卫,再带上三马车的金银,明儿一早咱们出发,去黄塘镇见见那位姓燕的。”
“好,属下这就去办!”
宗心转身离去,魏香寒这才低声问了一句:“带着府兵去出云山……这、这可是大罪!”
“别怕。”宗时计双手抱着魏香寒的双肩,“我仅仅是去看看,万一那姓燕的并不是燕相……他劫了粮库,那便是劫匪,带着府兵去正好将他捉拿归案。”
魏香寒抿了抿嘴,“要不,咱们还是等等哥哥那边的消息吧?”
“恐怕来不及了,这几天外面的消息忽然中断,我们就像被与世隔绝了一般,这是天机阁的手笔,那就说明御吏台或者吏部刑部的人很快就要来了。”
“……那怎么办?”
“你先离开。”
“不,要走咱们一起走!”
“听话,接下来你听仔细了!”
“这些年越山北道搜刮来的那些巨额的财富,绝大部分都被言道台秘密的送去了孔雀国!”
“你离开这里不需要带走多少财宝,你得乔装打扮一番从大越城离去,先去一趟褒城将我的父母和两个孩子接上……我的父母或许不会走,那就算了,你带着两个孩子去孔雀国,路途有些远,也不太好走,所以你要先去夜郎国。”
“到了夜郎国的国都邑聚城之后,你去找到一家名为江南的粮铺,那是长公主虞书容留下的暗子,你把这块玉牌带上,他们会将你送去孔雀国。到了那里就安全了,切记!”
魏香寒愣了半晌,“孔雀国?长公主虞书容?她、她怎么去了孔雀国?”
“不要多问,总之,这一切都是为了帝国复兴之大计!”
魏香寒被吓了一跳,“你、你们……你和言希白干的那些事,是为了光复虞朝?”
“大夏这样不是很好么?为什么要那样做?”
“傅小官有多厉害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怎么这么糊涂啊!”
宗时季凄然一笑,他当然知道大夏很好,但他却上了那艘船,而今哪里还下得来了。
“这些都不重要了,你现在就去乔装一番走吧,我不能给你多的人,你就带着这府上两个侍卫走吧,他们是我宗家的族亲,有他们跟着我也能放心一些。”
“那你怎么办?”
“我……”
宗时计背负着双手望着漆黑的夜空,“我就不信那么多的金子摆在燕相的面前他能岿然不动!”
“答应我,千万别做傻事!”
这傻事指的是宗时计带去的府兵,万一那位真的是燕相,万一燕相不收,宗时计若是对燕相动了手,那神仙也救不了他了。
“你放心,我毕竟和燕相有过一面之缘,也还没到那种境地。”
这个夜里,魏香寒离去。
这个夜里,宗时计出去了一趟,带回来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疯狂到天亮。
次日,他离开了宗府,往下山村而去。
第一千二百四十九章 形势
白玉莲带着三千海军陆战队的战士马不停蹄日夜兼程的赶到了千山县。
他们未曾停留,也没有进入千山县,而是绕了过去,向出云山方向狂奔而去。
傅小官给他的命令极为紧急,大夏尚书令燕熙文深入千山县,而今就在黄塘镇的下山村!
这家伙带人抢了千山县粮库,极有可能引起崇州知州宗时计的注意。
傅小官担心宗时计会狗急跳墙,做出对燕熙文极为不利的事来,白玉莲不敢大意,若是大夏的宰辅被宗时计劫持为人质,那可就闹出了大笑话来。
吏部和刑部的官员坐的是马车,他们还需要几天才能抵达崇州,在宗时计尚未落马之前,一切都是变数。
“全体都有,加快速度,翻越了这座出云山咱们就抵达了目的地!”
……
……
宗时计的车队已经过了出云山。
府兵比他更前一步,只是府兵在出云山下停了下来,并没有前往下山村。
黄塘镇镇长杨韦安排在山上的哨兵当然发现了这一情况,他们飞奔而回,极为惊惧的将这一消息告诉了杨韦。
杨韦被吓得差点魂都没了,他连忙出了黄塘镇,深一脚浅一脚的向下山村奔去。
宗时计此刻下了马车,因为这边的山路更为狭窄崎岖。
“说来本官在崇州这么多年了,这地方还真没来过。”
他抬头望了望天,“山那边还是艳阳高照,来到山的这边却下起了雨来。”
“一山之隔便是两重天。”
“倒是和秦岭有些像。”
他身边的大管家宗堂连忙躬身回道:“老爷,您还记得秦岭那地方?”
“当然,秦岭那地方原本是很穷的,但大夏初年那条金牛古道就被拓宽也整平了。从此之后金牛古道就繁华了起来,成为了剑南道出渝州的重要商道。”
“就连褒城也受益,据说褒城而今也繁华了起来。”
“这出云山这路其实也可以好生修整一下的……”
这句话他没有说完,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
若是在上任之初有来过这里,或许自己真会把这条路给修好。
至于现在……现在哪里还有这份心思。
“走吧,这雨看来是要下,到了下山村只怕就快黑了。”
……
……
下山村,李二牛家。
“燕老爷、燕老爷……”
燕熙文从堂屋中走了出来,“杨镇长,啥事这么急的?”
“不好了,燕老爷、”杨韦咽了一口唾沫,“府兵、府兵来了!”
燕熙文一怔,皱起了眉头,“府兵?这么说是崇州知州宗时计宗大人派来的?”
“是,肯定是,只有知州才能调动府兵!”
“有多少人?”
“恐怕有三五千!”
“哦,他们现在在哪?”
“就在出云山脚下。”
“没过来?”
“……没过来,好像、好像在等什么。”
“燕老爷,他们肯定是奔着劫了粮库那事来的,要不,咱们都进山里去躲一躲?”
燕熙文咧嘴一笑,“躲得过初一躲不了十五,他们若是就呆在这不走了,咱们岂不是会被困死在山里!”
“无妨,齐山!”
“属下在!”
“叫其余人将枪和弹药都准备好了,若是府兵敢来……只管杀了!”
“属下遵命!”
张齐山去交代那十个战士了,燕熙文这才看向杨韦,说道:“是你带着村民们去山里躲一下,这件事因我而起,当由我来收尾。”
李二牛一听,“我不走,杨镇长,你去问问有多少村民愿意走的,你带他们进山,不愿意走的村民……就请他们带着镰刀锄头到我李二牛家里来!”
“老子受够了,燕老爷是为了我们好,老子这次哪怕豁出去这条命,也要将那些府兵赶出下山村!”
杨韦这就没办法了,“好,那我这就去每家每户问问。”
两个时辰之后,来到李二牛家的人越来越多。
这都是下山村的村民,燕熙文而今都已经熟悉,这一瞧居然没有一家一户离开,甚至那些女子妇人们也来了。
她们没有武器,手里握着扫帚或者棍棒。
“哎……”燕熙文摇了摇头。
他很感动,但同时他也很明白凭着自己的十一个人十一条枪,对方数千人同时扑来,肯定是挡不住的。
那将是一场肉搏。
卫戍部队的战士虽然出至海军陆战队,确实有以一敌十之能,但也架不住对方人多啊。
他没有去劝这些老百姓离去。
因为这是守卫他们家园的战斗!
他们需要这样一场战斗,只有在这场战斗胜利之后,他们才会明白他们有保卫自己家园的权力。
这是在用血来让他们觉醒,代价有些沉重,但从此往后,他们的子子孙孙都会明白这个道理。
雨依旧簌簌而落。
李二牛家挤满了人,却沉默无声。
村民们也知道这将是一场恶战,只是他们也明白哪怕是打赢了也是暂时的,因为接下来会有更多的府兵前来。
那时候,这下山村,这黄塘镇,恐怕也就不能再呆下去了。
就算如此,也无人退却,因为他们已经无路可退。
入暮时分。
他们没有等来府兵的围剿,却等来了一行人。
宗时计带着几个侍卫踏进了李二牛家的院子,他站在了院子中,视线落在了屋檐下,他看见了坐在门前的燕熙文!
果然是燕熙文!
燕熙文当然也看见了宗时计,转眼之间数年不见,曾经在金陵见过一面的那少年,而今生出了胡须,面色也没有了曾经的朝气,倒是成熟了许多。
“臣,崇州知州宗时计,拜见燕相!”
宗时计一撩衣摆跪拜在了燕熙文的面前!
按照大夏而今的礼节,跪拜礼早已被废除,但宗时计依旧跪了下去。
跪得干干脆脆,丝毫没在意膝下湿漉漉的泥土地。
所有的村民们一惊,这位是崇州知州大人?
他们的视线从宗时计的身上移到了燕熙文的身上……这位是燕相?
燕相是个什么官?
显然这位燕老爷的官儿比那位崇州知州更大!
原来燕老爷是朝廷命官!
燕熙文依旧坐着,他看着雨幕中跪在地上的宗时计,看了许久。
“你其实不该来。”
“下官来迟,还请燕相恕罪!”
“你之罪,不在于来迟,而在于……这些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村民们!”
“下官明白了,还请燕相给下官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燕熙文眯起了眼睛,忽然笑了起来,“是不是我不给你改过自新的机会,你就带着那几千府兵来把本官杀了?”
“下官不敢!下官给燕相带来了一些礼物,还请燕相笑纳!”
“哦,拿来给本官看看。”
第一千二百五十章 贿
宗时计站了起来。
他转身向后挥了挥手,几个侍卫抬着三口沉甸甸的箱子走了进来。
“燕相,”宗时计又躬身一礼,“这些是下官的一点小小心意,燕相亲临千山县,这是崇州、是千山县所有百姓之荣幸!”
“将这礼物放在……放在那帐篷之中!”
“燕相,下官知道燕相一心为民,乃是下官心中之榜样!当年在金陵时候,虞朝宣历十年的那一场恩科,定安伯出卷命题为何以扫天下,下官做答欲扫天下,当从一屋而始。”
“回首往事历历在目,下官受皇上信任委以重任来到了这越山北道的崇州,是极为希望能够从崇州这一屋而始的,奈何下官能力有限,依旧忽略了像下山村、像黄塘镇这样的地方。”
“慢着!”
燕熙文站了起来,他举起了一只手,打断了宗时计的话,看向的却是正抬着三口箱子往帐篷而去的那六个人。
“先别忙放进去,抬过来,抬过来给本官瞧瞧宗大人送的是什么礼物,看看宗大人的心意够不够诚。”
那六人停了下来,回头看向了宗时计,宗时计心里陡然一沉,连忙说道:“区区薄利哪成敬意,这天正下着雨,里面不过是些衣服粮食罢了,若是在这打开,下官担心会淋湿了,莫如请燕相入帐房一看!”
里面装的可都是黄灿灿的金条金砖,这哪里能在广庭大众之下示人。
若是燕熙文默许了将这三口箱子放入帐房,宗时计就能有了五成的把握收买他。
可若是燕熙文非得要当众打开……这贿赂显然就失败了。
失败了,就意味着无路可走了。
燕熙文眼睛微微一眯笑了起来,“这不正好,下山村的老百姓个个都缺衣少食,正等着衣穿,也正等着米下锅呢。”
“宗大人倒是送来了一场及时雨,本官就道一声多谢了。”
他面容一肃,一声大吼:“给本官抬过来!”
宗时计大骇,他上前一步,“慢!”
“燕相,这里……”他抬头望了望渐渐昏黄的天和天空中簌簌而落的霏霏细雨,五月了,怎么这破地方还有一股子冬的寒意?
“这里山高路远,实在是荒凉苦寒了一些。下官一直渴望能够去京都长安看看,听过往的商人们说长安极为繁华,远不是当年的金陵可以比拟。”
雨水落在了宗时计的脸上,他没有去抹,任由那些雨水汇聚成水珠儿从他的脸颊滑落。
“长安而今已是初夏时节,当是繁花景秀,风光灿烂之时。燕相,您的身份尊贵,一门三相终究是实现了。”
“你还如此年轻,还有大把的时间为大夏做更多更好的事,何必揪着这黄塘镇、这下山村不放呢?”
“崇州非临江,越山北道更无法和江南两道相比。下官依旧希望能够在这里做一些事,做一些有益于大夏、有益于治下百姓的事。”
“下官往日确实犯了一些糊涂,辜负了皇上对下官的期望。”
他收回了视线,再次看向了燕熙文,“噗通”一声又跪了下去,就跪在那一滩污水里。
“下官恳请燕相给下官一个机会!”
“皇上曾经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下官谨记着这句话,经此一事,更明白了许多事,请燕相相信,下官真的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燕熙文眯着眼睛看着跪在地上的宗时计,看了许久。
依旧被绑着跪在院子外的千山县县令钱从肃抬头望着雨中跪下去的宗时计,他的内心早已绝望——那位外乡人居然是大夏赫赫有名的燕熙文燕相!
难怪他的侍卫有枪。
难怪他敢派人去抢了千山县粮仓。
这一次,若是宗大人无法贿赂到这位相爷,那可就在劫难逃了。
燕相,您老人家就收了吧!
收了之后,你好了,大家都才能安好!
可惜,钱从肃终究绝望。
就在他热切的视线中,燕熙文淡淡的说了一句:“你倒是还记得皇上的话,可惜你没有记全。”
“皇上还说过人在做、天在看!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宗时计,你可知道本官在离开长安之时皇上是怎么说的么?”
“他说,他看错了不少人,但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其中的两个人。一个是言希白,一个就是宗时计!”
“言希白曾经为了虞朝赈灾贪墨案深入黄河两道,他以性命查出了黄河两道的贪墨窝案,这在皇上看来,他是真正在为百姓求个公道的好官。”
“而你……他说他和你在金牛古道偶遇,让你在虞大将军的帅帐中答了那道何以扫天下的题。”
“你的题答得很好,你在金陵时候不错,在沃丰道的时候也不错。”
“你出生的家境并不富裕,但你有一颗上进的心。”
“他最后说了两个字。”
宗时计豁然抬头,紧张的问道:“皇上、他、他说了什么?”
“他说……可惜!”
宗时计顿时瘫倒了污水之中,这一瞬间他明白了,皇上早已知道,甚至他和言希白做的所有事情,恐怕皇上都全盘知晓。
还以为能够通过大舅哥走走关系。
还以为能够贿赂了这位燕相将事情给盖下来。
自己是多么的天真!
许多年未曾再见到皇上,居然忘记了他的厉害。
“齐山,宗大人既然送来了礼物,还不接过来当着所有老百姓的面打开看看。”
张齐山带着几个侍卫走了过去,一人扛着一口箱子放到了燕熙文的面前。
“打开!”
“不……!”
宗时计一声大吼,他从污水中站起,疯了一般的扑了过去。
张齐山一家伙将宗时计放倒在了地上。
燕熙文深吸了一口气:“我给你说过,你不该来的。”
“你不是带着几千府兵来的么?”
“你确实有几分胆量,居然真敢来,现在你就是本官的人质了,拿下!绑了!开箱!”
宗时计被五花大绑,三口箱子也打开来。
哪怕是黄昏,三口箱子里依旧散发出了金灿灿的光芒。
燕熙文瞳孔一缩,所有的村民们早已惊呆了——这、这得有多少金子!
“这些,你就想收买本官?”
“这些,可都是老百姓的血和汗!”
“宗时计,你当真贪得无厌,你之罪过……罄竹难书!”
宗时计早已绝望,这时候他忽然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燕熙文,你以为你拿下我当人质就能解了你的危?”
“你错了,本官给府兵的命令是,若是本官一个时辰未归,则杀过来!”
“一个时辰将到,本官反正是个死,倒是燕相您……您真的前途无量啊,死在这穷乡僻壤之地,是不是太可惜了?”
“要不,您再想想?或者你随本官去一趟崇州,本官将那几辈子也花不完的钱财全部送你!”
雨中,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燕相,他们来了,你还有一盏茶的时间考虑!”
第一千二百五十一章 灭亡
“果然是天欲令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燕熙文摇了摇头:“齐山,准备战斗!”
“宗时计,本官哪怕是死在这,也必然在青史上留名,而你……你也会留名,只不过你必然遗臭万年罢了。”
“燕相,你的命可比我宗时计的命值钱太多了!”
“下官知道燕相胸中有着伟大抱负,你才三十余岁,正是年富力强之时,还高居首辅之位!陛下需要你,大夏也需要你!你还能为大夏的百姓做许多许多的事,都是好事、也是大事!”
“若是死在了这里……陛下曾经也说过,死有轻如鸿毛、有重如泰山。你若是死在了这里,在下官看来就比鸿毛还要轻了。”
此刻村民们都早已紧张了起来,许多的村民拿着锄头镰刀站在了院子里,站在了风雨中,等待着府兵的到来。
燕熙文也站了起来,他指了指那些村民们,对跪在地上的宗时计说道:“首先,我的命和他们的命是一样的,任何人都没有高低贵贱之分!这也是陛下一再强调的,但你却忘记了。”
“其次,你根本不懂什么叫鸿毛什么如泰山!”
“敢为百姓而死,这就比泰山还重!唯有像你这样的贪官污吏,你的死,就比鸿毛还轻,因为你会被千夫所指!”
宗时计的瞳孔一缩,“这么说燕相当真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将这条命留在这下山村了?”
“既然如此,那下官就成全了你!”
“本官不需要你的成全,本官只想最后问你一句……你可还记得金牛古道上的那场偶遇?你辜负的不仅仅是你治下的百姓,你辜负了皇上啊!”
“所以,你罪无可赦!”
燕熙文从怀里摸出了一把枪。
手枪。
他站在了宗时计的面前,将枪顶在了宗时计的脑门上。
“皇上说他想再看看你,若是府兵真的冲了进来……本官只能违背圣意让你下地狱了!”
三千府兵在潇潇夜雨中冲了过来。
张齐山带着十个卫戍部队的战士早已举起了枪瞄准了三十丈开外的府兵。
“准备……!”
“射击!”
“砰砰砰……”
枪声在雨夜中响起,在山谷中回荡。
“啊……”
对面府兵中发出了凄然的惨叫,在这第一轮的齐射中,足足十一人被击毙。
府兵们的步伐停顿了一下,一个声音响起:“所有人听令,剿灭这股流匪,本将军定会启禀宗大人,为你等记上一大功,冲啊……!”
脚步声再起,枪声同时又响起。
数轮齐射之后,府兵们冲到了张齐山等人面前十丈处,那些面目已经清晰可见。
“拔刀……!”
“锵锵锵……!”
张齐山带着十名战士拔出了刀。
“杀……!”
他们向密密麻麻的府兵冲了过去!
他们穿着银甲,他们的长刀泛着森然寒芒,他们就像几滴水珠落如了湖泊中一样。
刀起,刀落,府兵顿时被杀得亡魂大冒。
府兵手里的朴刀对他们的银甲构不成威胁,而他们的长刀每每落下必然带走一条生命。
“挡住他们,其余人,随本将军冲入院落,杀了那些刁民救出宗大人!”
人群如潮水一般的扑了过去,张齐山十一人无法覆盖所有的防线,有府兵冲到了院子的外面,那用竹篱笆编成的围墙倒了。
竹篱笆上爬满的牵牛花被踩在了地上,踩入了泥中,再也看不见。
“保护燕、燕大人!”
“乡亲们,弄死这些狗官!”
“杀啊,老子和你们拼了……!”
院子里的数百村民举着锄头镰刀冲了出去,两股巨大的洪流撞在了一起。
一锄头锄掉了一个府兵的脑袋,一扑刀捅死了一个村民。
一镰刀割开了一个府兵的小腹,牵出了里面的肠子,一朴刀斜斜劈下,一条手臂落在了地上。
燕熙文深吸了一口气却没有闭上眼睛,他的手指搭在了扳机上,“宗时计,你这个丧尽天良的狗东西!”
“燕相,下官真的想要当个好官了。”
“狗,是改不了吃屎的!”
“燕相,你的心其实挺狠的,真愿意让这么多的村民为你陪葬?”
“正义永远不会向邪恶屈服!他们是为正义而亡,而你……必将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既然如此,那就全死在这吧。”
宗时计话音未落,府兵的后面陡然响起了密集的枪声。
白玉莲带着一千海军陆战队的战士仿佛从天而降!
他们在空中开了火,他们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将数百府兵击毙,他们落在了地上。
“拔刀……全部杀了!”
白玉莲一声令下,一千海军陆战队战士如潮水一般的挥刀杀来,府兵的战斗力哪里能够和海军陆战队相比!
他们瞬间被凿穿,然后无数的哀嚎声响起,前面的府兵被吓得亡魂大冒,他们哪里还有心思和那些村民们战斗,他们迅速的转身,四散逃窜了开来。
“所有人,自由击杀,不留活口!”
夜色中的追逐战开始,府兵的两条腿显然没有海军陆战队的轻功飞得快,四夜里惨叫声不绝于耳,渐渐稀疏,渐渐星星点点。
燕熙文这才松了一口气。
宗时计脸色在听到那密集的枪声时候陡然惨白,他知道,他完了。
他闭上了眼,垂下了头。
“你看,皇上第一次看错了你,但第二次却看清楚了你。”
“他知道你会狗急跳墙,所以来的是……哦,白玉莲大将军亲自来了,你觉得你还有希望么?你觉得那位言道台而今是什么境地了?”
“燕相,下官、草民……你杀了我吧。”
“你想死都难了,因为皇上真的说过他很想再看看你,看看他当初是怎么看错了你的。”
“长安你不是还没去过么?正好去看看,顺便也再看看皇上。”
漆黑的夜,冰冷的雨。
白玉莲来到了燕熙文的面前,裂开嘴笑了:“还好,终于赶上了。”
“多谢白大将军!”
“你可别谢我,要谢你回去谢皇上。”
“皇上带了口谕,让你回京,吏部、刑部和户部都派了许多官员来,估摸着再过三五天就到了,接下来的事由他们去处理。”
“言希白怎样了?”
“天机阁动的手,而今正押解往长安。”
“哦……不急吧?”
“皇上倒是没说急不急。”
“那好,死了不少村民,我再多呆两天。”
第一千二百五十二章 忠
燕熙文在黄塘镇不仅仅只呆了两天。
死了的村民得给予抚恤,失去了壮年劳动力的家庭得纳入贫困人口名册,他一直在忙着,直到吏部派下来的新的县令就任,直到这位叫汤从明的年仅二十来岁的新县令来到黄塘镇。
与汤县令同来的还有司马韬。
当司马韬抵达下山村的时候,他的内心是崩溃的——太难了!
这山路太难走了!
这里面的饮食实在太差太差了!
喝着白米粥,司马韬抬眼看向了燕熙文,燕熙文吃得挺香的,这位相爷倒是能够入乡随俗,居然在这里面生活了月余的时间。
“吃吧,这里面就这条件,你得这样想,这里的村民世世代代生活在这穷山沟里,他们甚至连白米粥都吃不上,人家不同样过来了?”
燕熙文夹了一筷子萝卜丝又道:“这人啊,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但若是真落在了这样的地步,为了活下去,吃草根啃树皮也得受着。”
“所以将你叫进来,就是让你亲眼看看这里的情况,咱们的目的不就是为了改善这地方的生存状况么?”
司马韬能怎么说呢?
按照他内心的想法,他肯定是不愿意在这地方投入一文钱的,因为极有可能肉包子打狗。
虽然越山两道的吏治得到了彻底的清洗,来了一次史无前例的大换血,新上任的这些官员恐怕是不会再敢弄那些歪门邪道的东西,但投资不仅仅是要考虑政治环境,这地理环境也很重要啊!
“出云山那么高,只能肩挑背扛,连骡马都无法行走……燕相,咱说句实在话,若不是因为你……”
司马韬喝了一口粥,太寡淡,他放下了筷子。
“这山这么大,呆会给我几个人去打点野味来吃吃。”
燕熙文笑了起来,“这个没问题,那就这么说定了,在黄塘镇你选个地方,投资三千万两银子。”
“你别看这地方偏僻,我告诉你,出云山的路迟早有一天会打通。另外这山里面的气候温润,桑树长得真的很好,我觉得很适合养蚕。”
司马韬苦笑了一声,“燕相,要在这里面建纺织作坊,栽桑养蚕是肯定的,但首先还得建设砖瓦厂,不然连建作坊的砖瓦都没法买进来。”
“另外那些机器设备得靠人给弄进来,你给我出了一个难题啊!看在有野味吃的份上,改天我就去找个地儿吧。”
燕熙文喝完了粥也放下了筷子,对坐在一侧极为紧张的汤从明说道:“可别改天,就今儿个下午,汤县令陪你一起去找找合适的地。”
“下官遵命!”
“汤县令,千山县的情况你都了解了么?”
汤从明一怔,摇了摇头,“下官得吏部调令这刚到千山县,听闻燕相在这黄塘镇,下官就立刻赶过来了,其余的地方都还没去看看。”
“你倒是个实在人,我明儿个要回京都了,这位财神爷你可得给巴结好了,有了他的投资,这黄塘镇的经济能够被带动起来,这是一个方面。”
“还有另一个方面,户部运来了红薯,你得安排整个千山县将这红薯给种下去,今岁秋收之后,我会着户部将稻谷的种子送来,农业上的事,你也莫要遗漏了。”
“千山县被宗时计祸害的不轻,老百姓心中多有怨气。在走访的时候免不了会被那些老百姓抱怨,这就需要你将心思用在老百姓的身上。”
“记住,百姓才是我们的衣食父母,无论老百姓有多大的怨言,你也得受着,并给他们讲清楚大夏的政策,用你的实际行动让他们看见大夏官府的诚意。”
“百姓,不可欺,唯有将心比心,以心换心!”
汤从明这饭哪里还吃的进去,他起身后退一步躬身一礼,“下官记住了!”
“你瞧瞧,若是你对百姓有着对我这样的敬畏,你能将百姓所想之事当成我所吩咐之事,你这官就算是当好了。”
“皇上曾经说过,官府其实是对大夏最没有贡献的一群人,咱们做的是服务,是为大夏的所有人服务。当官的可以对皇上不忠,但必须对治下的百姓忠诚,他说,这样的官就是好官。你明白这话的意思么?”
汤从明吓了一跳,连忙说道:“燕大人,下官对皇上也忠对治下的百姓同样也忠!”
燕熙文笑了起来,摇了摇头,“这当然是最好的,吃饭吧,呆会就凉了。”
……
……
大夏皇宫,御书房。
傅小官正在给他的儿子武天赐讲解一个国家的货币的重要性——
“你要记住,货币这个东西是把双刃剑!并不是国库里有多少黄金就真能够印刷出多少货币来!”
“它和国家的经济息息相关,伴随着国家经济的起伏,货币的政策要做出对应的调整……”
就在这时刘瑾走了进来,他躬身一礼,“皇上,魏无病魏军长求见!”
“带他进来。”
“奴才遵命!”
刘瑾转身走了出去,傅小官揉了揉武天赐的脑袋,“今儿个就讲到这,你将那本账簿看完了没有?”
武天赐抬头望向了他的父亲,“回父皇,儿臣看完了。”
“那爹给你布置的作业呢?”
“儿臣带来了,请父皇过目。”
武天赐从袖袋中取了一张纸恭敬的递给了傅小官,这是前些日子傅小官让武天赐所作的如何开源。
“嗯,呆会爹再看看。”
刘瑾带着魏无病走了进来。
“臣,魏无病,参见陛下!”
傅小官煮上了一壶茶,看了看魏无病,笑道:“怎么,你也学会了和我客气?”
“不是,臣必须得客气,因为臣那妹夫……他让臣在陛下的面前抬不起头来!”
“坐,他是他你是你,我又不会去搞连坐,你怕个什么?”
魏无病坐了下来,“臣怕皇上担忧!宗时计给臣送来了两箱金条,正在运到宫里的路上,臣跑得快一些,先到了。”
“你回来我很高兴,倒不是你跑回来给我表忠心,而是我好久没有看见你了。”
傅小官给魏无病斟了一杯茶,“魏家铺子,那地方我还记得,你父亲魏长征的身子骨可还好?”
“家父尚好。”
“还住在魏家铺?怎么不接来长安?”
“他说住在魏家铺子习惯了,另外……宗时计的父母,就是曾经褒城县的县令宗谦也搬到了魏家铺,说是在褒城住着难受,住在魏家铺子反而会更舒服一些。”
“我记得他,别说宗时计他父亲倒是个好官,现在宗时计正在押解来长安的路上……他必须死,因为他居然发动了府兵,杀了十几个村民,若不是白玉莲去的及时,只怕燕熙文也会死在那下山村!”
魏无病大惊,他知道宗时计肯定会死,没料到宗时计居然敢做出这等逆天的大事来。
“想不到吧?其实我也没想到,你说……曾经那个志在四方的秀才,他怎么就变得如此丧心病狂了呢?”
第一千二百五十三章 京都
大夏三年六月二十六。
初夏时节,长安城才刚刚有了些许暑热,整个大夏却已经沸腾了起来,因为这一期的大夏周报。
大夏周报详细的刊登了越山两道震惊天下的贪墨窝案,也大版面的报道了京西北道,京东西道严重的吏治问题。
傅小官没有将这些丑事给遮掩下去,而是选择了公之于众。
大夏的许多百姓们而今早已习惯了订阅大夏周报,他们在看过了这一期之后不甚唏嘘,才明白大夏依旧有那么些贫穷落后的地方,才知道官府依旧有那么些贪张枉法之辈。
这些就是狗官!
在绝大多数的老百姓的心目中,他们所处的地方吏治是清明的,他们感受到的是大夏官府的廉政以及高效,是官府中上上下下的官员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心态。
那些狗官就是老鼠屎,他们想要坏掉大夏的这一大锅粥!
幸亏陛下英明,幸亏陛下明察秋毫,幸亏燕相等人深入一线去取证调查,他们将这些老鼠给揪了出来,想来在官场上定会引起轰动,这便是陛下敲山震虎,给大夏的所有官员划出了一条红线来。
这当然是好事。
有了这前车之鉴,那么往后的官员们就算是想要再伸手,恐怕也得有了几分顾虑。
“越山北道的道台啊!那个叫言希白的,还有那个崇州知州宗时计,听闻他们家里抄出来的黄金白银不计其数……”
“我就不明白了,他们贪墨那么多的钱财来干啥?”
“据说这两位在位的时候过得还很是节俭,就是他们的夫人过得奢靡一些。你们说他们贪来那么多的银钱又不能留给后人,这案子一翻,统统被押解来长安刑部大狱了,这是怎么想的呢?”
“你当然就想不明白了,他们那叫侥幸!万一这次燕相没去越山两道呢?万一御吏台也没有察觉呢?那么多的银子,可够他们的子孙后代享受几辈子了!”
“你这话不对,他们能瞒过陛下的眼睛么?要我说啊……这还是叫贪得无厌,现在好了,一家伙翻了船,丢了区区小命不说,他们的名字恐怕都会在大夏的史书上留下一笔来警示后人了!”
“听说押解那位宗时计的囚车中午时分就要进入长安城了?”
“喂喂喂,你们恐怕不知道这位宗大人还是皇上曾经在虞朝时候的旧识!听说他的大舅哥还是咱们大夏陆军的某个军长!”
“当真?难怪他敢贪,原来还有着这样的背景。”
“这背景有个屁用,皇上还不是把他撸了!依我之见,这位宗大人只怕会更惨,因为他辜负了皇上的期望。”
“走走走,咱们去城门口瞧瞧这位宗大人长得是个什么模样!”
“……”
长安城的茶楼酒肆都在议论着这件事,许多的老百姓甚至涌向了北城门想要瞧瞧那囚车,和那囚车里囚禁的人。
毕竟像这样的事很新鲜,至少在皇上登基以来尚未有发生过。
海军陆战队押解的囚车此刻来到了长安城外。
白玉莲骑着马站在了宗时计的囚车旁,转头看了看蓬头垢面的宗时计,“这就是长安,你不是想看看么?”
“多看两眼,记在脑子里,我担心这就是你最后能够看到的了。”
宗时计睁开了眼睛,阳光有些强烈,他眯着眼望向那座没有城墙却偏偏显得极为巍峨的雄城。
这里是长安。
这里曾经是沃丰城。
这里已经没有了沃丰城的影子,它是如此的壮阔,又如此的年轻。
它就像大夏一样年轻!
它的每一处建筑在这阳光下都散发着活力,都仿佛在诉说着大夏的光辉前程。
“它很美!”
“它当然很美,它是陛下亲手设计的。”
“……白将军,到了刑部,若是陛下要提审我,能不能让我洗个澡换一身衣服?”
“你想体面的去见皇上?”
“不是,”宗时计摇了摇头,“我怕现在这模样污了陛下的眼睛。”
“……好。宗时计,你现在后悔了吗?皇上对你有多恨这就说明了他曾经对你有多期望。可惜……你和皇上差不多的年岁,你本应该有着极为灿烂的前程。”
“若是你在地方做出了政绩来,迟早有一天你会成为一道之道台,甚至踏入这长安城,成为这中枢的一员。”
“可你……”白玉莲摇了摇头,“皇上是念旧之人,你本是他心中的旧人,但你偏偏在皇上的心窝子里捅了一刀。你呀……真的是忘了本!”
宗时计仰起了头来,眯着眼睛望着湛蓝的天空,还有天空中那不能直视的太阳。
“我错了,但已经晚了。我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所以我一直很惶恐,甚至经常做噩梦。白将军,你恐怕不知道,我坐在这个囚车里心里居然比坐在知州的那椅子上更踏实一些。”
“我知道我的一生即将结束,我不敢求皇上原谅,因为我做的事死一千次也不为过。我对不起皇上,对不起他的知遇之恩,更对不起他的殷切期望。”
“这一路走来我常常在想,若是没有金牛古道上的那场偶遇,我宗时计会像个什么样子呢?”
“或许我会生活在褒城,和香寒成亲,然后去金陵参加科考。若是没有考中,我恐怕会和香寒在褒城生活一辈子……或许平淡,但会很幸福。”
“所以,这就是命。”
“就像你说的那样,我若是克己奉公,为治下的百姓兢兢业业的服务,或许我而今也能生活在这座美丽的都城里。”
“下了朝偶尔和云西言他们去喝喝酒,去青楼里听听曲儿,亦或下下棋喝喝茶。”
“这条路当然是最好的,可惜被我自己葬送了,这怨不得谁,连命也不能怨,只能怨我自己。”
白玉莲安静的听着,他没有再说一句话,因为现在说的话都再也没有意义。
车队进入了北城门,两旁密密麻麻的百姓都在好奇的看着,他们叽叽喳喳的说着什么,还对着囚车指指点点。
宗时计忽然咧嘴笑了起来。
他觉得自己像一只猴子。
而自己本应该像一个人一样衣冠楚楚的、正大光明的、理直气壮的、豪气干云的踏入这座城的。
但那一念之间,自己却成为了别人眼里的厌恶的猴子!
第一千二百五十四章 警钟
大夏皇宫,御书房。
傅小官正在和燕熙文云西言说着乡村振兴的后续计划,刘瑾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躬身低声说了一句:“皇上,宗时计已经押解至刑部。”
傅小官抬起了头,“将他带来让我瞧瞧。”
“好……陛下,他一身很脏,还散发着恶臭,他求白将军让他洗洗,您看……”
“哦,那就洗洗,给他换一身新的衣裳,让他体面一些来见。”
“奴才遵命。”
刘瑾退了下去,傅小官转头看向了武天赐,问道:“如果某一天,你很喜欢的某个大臣犯了错、很大的错,要杀头的那种,你会因为自己的喜欢而宽恕他么?”
“你莫要忙着回答我,你先在心里仔细的去想想。”
武天赐有些诧异,心想我也没有某个很喜欢的大臣呀,这些臣子不都是父皇您提拔的么?
他无法感同身受,只能去假设,所以这个问题他难有答案。
傅小官继续和燕熙文云西言讨论着,没过多久,刘瑾带着宗时计走了进来。
宗时计戴着脚镣手铐,他垂着头,一脸惶恐的站在了傅小官的面前,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罪臣宗时计,叩见陛下!”
傅小官就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瞟他一眼,倒是武天赐愕然的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宗时计。
“我想的是将施一鸣调去越山北道担任道台、将方文星调去越山南道担任道台。至于他们下面的各州知州,就从其余各道的县令中提拔。尤其是江南西道、荆湖北道这些富裕的地方多提拔一些放过去。”
“施一鸣和方文星在而今的知州位置上做得很不错,吏部和御吏台的考评这两年都是优等,凭着他们的经验,应该能够将这两个道治理起来。”
“你们觉得如何?畅所欲言,你们也可提名,反正最终都要交由内阁审核通过才行。”
宗时计垂首跪在地上听到了这两个名字,他的心里陡然一惊,这两个人他都认识!
要说起来施一鸣当年在金陵的时候对皇上可是有敌意的。
自从施家因为受到薛定山造反之牵连而倒台之后,施一鸣还是傅小官从大狱中给捞出来的。
他现在居然就要受到皇上的重用,成为一方封疆大吏了!
若是自己未曾犯下这些错误,没有跟随言希白同流合污,这越山北道的道台位置肯定就是自己的!
然而没有若是,这一切都是自己咎由自取。
他没敢抬头,倒是云西言多看了他两眼,毕竟当年他们算是一同参加的恩科,甚至还一起在金陵吃过火锅。
转眼数年不见。
谁能想到再见时候是这样的场面。
当真是造化弄人。
云西言没再去想宗时计的事,他更不可能为宗时计去求情,因为这厮实在是过了,他居然想要弄死燕相!
罪无可赦。
就看皇上看都没看他一眼的这态度,这说明就连神仙也救不了他。
“臣提名何生安和黄晟二人,何生安和臣都是当年恩科考生,臣考了个第一,这何生安考了个第二!”
“何生安曾经被陛下安排在了沃丰道的兰陵县,他主持了兰陵县的货运集散地建设工作,也主持了南北大运河的修建工作。”
“他干得很好的,只是后来您走了,虞朝发生了后面的那些事才导致了那些工程最终未能完工。”
“大夏初年,何生安调任大理北道玉州担任知州,吏部和御吏台历年考评都是优,举贤不避亲,何况这家伙和臣也没亲,只是臣觉得他有着这能力治理一道。”
“黄晟这家伙陛下您是知道的,依臣之见,他现在在秦州日子过得太舒服,应该给他加点担子,将他丢去越山道,体会一下贫穷地方当官的感受。”
傅小官咧嘴笑了起来,“行,将这两个名字也记上,熙文你呢?”
“我觉得这四个人都有能力胜任,要不这样,等宁玉春和秦墨文他们俩回来之后咱们再看看其余各道有没有需要撤换的道台?”
“不行,越山两道现在情况最为严重,得先确定下人选,毕竟他们去这地方还需要一些时日。”
“那明儿个臣就将这四人的履历提交给内阁讨论,先定下来越山两道的道台人选。”
“嗯。”傅小官点了点头,看向了云西言,“我说,你户部的银子还有统筹要调去的粮食可得跟上!”
“越山两道许多地方春耕都没有完成,他们可没吃的,要一直持续到明年,若是发生了饿死人的事……我可唯你是问!”
云西言咧嘴一笑,“陛下您就放心吧,咱户部有的是银子,粮食直接从江南西道和荆州南道调过去了。当然,目前调过去的是解燃眉之急,臣还需要等来两道所需口粮的详细统计数字。”
“嗯,那就先这样。”
这句话意味着今儿御书房的这场小会结束。
云西言和燕熙文正要离开,傅小官却按了按手。
他这时候才看向了宗时计,“你抬起头来,让朕再瞧瞧。”
他用的是朕,云西言和燕熙文明白皇上用朕这个字就表示没那么亲密。
宗时计抬起了头来,泪如雨下,“罪臣……愧对陛下!”
“不,你对不对得起朕这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对不对得起你治下的百姓?对不对得起你的良心!”
“朕没有料到一个人的变化会这么大,这是朕的错误,因为朕的这个错误,导致了崇州所有的县郡所有的百姓受了这么多年的苦难。”
“你很厉害,居然真的能够一手遮天,让那些百姓们都指着朕的鼻子来骂朕!”
“所以你还是很有本事的嘛。”
“罪臣……”
傅小官摆了摆手,打断了宗时计的话,“你啥都别说,因为说了也没有意义。朕就是想要看看你,看着你,朕就会扪心自问一句,当初为何会瞎了这双眼睛!”
“朕得感谢你啊,宗时计!若不是你给朕敲响了警钟,朕还以为这大夏当真是朗朗晴天,当真没有一片乌云遮盖。”
“所以你做得很好,你让朕看明白了人心是多变的,人更是会变的。”
“嗯……你的那些破事,朕现在不想知道,你去给刑部交代吧。”
“刘瑾,将他带去刑部,朕看够了,觉得有些恶心。”
“陛下……”
傅小官挥了挥手,刘瑾拖着宗时计离开了御书房。
“熙文,告诉吏部,像言希白、宗时计这样的罪人,当在长安寻个人最多的地方公审!”
“他们自己都不要脸面,我又何必给他们脸面!”
“用这件事,给大夏所有的官员敲响一记警钟,我虽然取消了连坐之法,但像他们这样的官员……定要遗臭万年!”
第一千二百五十五章 一个消息
大夏的官场发生了些许震动。
这些震动并没有伤及到大夏根本,反而因为大夏周报的详细报道,让老百姓们更加相信官府,相信宪法中所写的居然是真的。
大夏因此而展开了普法运动,让宪法真正的走入了千家万户,让数亿的大夏百姓知道了自己的权力和义务。
原来老百姓是有权去监督地方官府的!
对于地方官府的不作为,老百姓是可以向上检举揭发并监督最终结果的!
若是上一级官府依旧不能解决,他们居然是有权力越级上访的,甚至可以直接上书给御吏台,转呈给皇上!
“这就是监督!”
“监督的作用是什么?是让人和事都行在阳光下,都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这有什么好处呢?”
“好处就在于各级官员不敢伸手,因为伸手必被抓住!他们在老百姓的监督下做事,只要问心无愧,只要做的是对老百姓有利的事,老百姓当然就会拥护他们,夸耀他们,甚至在他们离任的时候送上万民伞!”
“儿啊,燕相离开黄塘镇的时候,黄塘镇的万民百姓就给他送了万民伞。”
“那些老百姓痛哭流涕,将燕相一路送出了出云山。”
“燕相的事迹在千山县流传开来,千山县的老百姓同样给他送了万民伞,甚至许多老百姓还给他立下了长生牌,这是为什么?”
武天赐抬头答道:“这是因为燕相实实在在的帮助了老百姓!”
“对,他不仅仅是帮助了老百姓,他还给那些老百姓带去了希望。”
“身为一国之君,同样要处于这样的监管之内,内阁的存在就是约束皇权的。因为只要是人就会犯错,平民百姓犯了错危及的可能只是某个人或者某个家庭,但若是帝王犯了错……危及的可是整个国家!”
傅小官语重心长的向武天赐讲了许多。
武天赐虽然仔细的在听着,但毕竟受年龄和阅历所限,他不是太明白皇帝的权力为什么还要受到这样的大的约束。
在文行舟的教导下,他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身为帝王,这个国家的所有的一切都应该是自己的,可父皇说的却并不是这样。
当然,他觉得应该是父皇说的对,只是若是以后真的当了这大夏的皇帝,自己无论做啥都要通过内阁的同意,这是不是失去了当皇帝的意义?
一言九鼎现在变成了自己只能提议,能不能执行得看内阁的投票。
那若是自己的提议被否决,这岂不是就意味着自己说的话毫无意义?
就在武天赐疑惑之际,天机阁阁主计云归走了进来。
“陛下,余福记蔡老派人送来了一个消息。”
“哦?说来听听。”
“夜郎国的国都邑聚城,估计有虞书容留下来的暗子!”
傅小官眉间一蹙,“怎么知道的?”
“那位覃红叶,和文莱国的皇子邱青云走在了一起,昨儿晚上夜郎国西北候世子吴文清宴请了邱青云,在席间说他要回夜郎国一趟,但需要绕至惠林珺去接一个女人!”
“惠林珺距离褒城县只有百余里地,宗时计至今没有交代他的妻子魏香寒的下落,臣派了人去了一趟褒城县,也去了一趟魏家铺,倒是找到了宗时计的父亲宗谦,但宗谦说魏香寒已经带着孩子离去!”
“覃红叶给蔡老的情报中说吴文清并不想离开长安,嘴里颇多怨言,说肯定又是帮那个女人送什么人去孔雀国,这件事他已经做过了一次,经过查证,科学院的人极有可能就是通过这夜郎国的吴文清的车队离开的!”
“所以臣觉得,夜郎国西北候和虞书容之间定有联系!”
傅小官想了片刻,“海军陆战队现在进入了孔雀国没有?”
“回皇上,他们已经翻越了大雪山,进入了孔雀国。”
“谁的统帅?”
“海军陆战队第二师师长程鹏。”
傅小官想不起来这个名字,估计是白玉莲执掌海军陆战队之后提拔起来的新的将领。
“让天机阁在夜郎国的谍子密切注意,一旦发现了魏香寒不要打草惊蛇,找出虞书容的暗子,顺着这条线仔细的查查。”
“若真是虞书容布下的暗子,就要注意其它周边的国家是不是同样有她布下的棋子,咱们大夏内部恐怕也会存在。”
“顺藤摸瓜吧,能够将这条藤上的瓜摸干净当然是最好的。”
“臣,遵旨!”
“坐,喝杯茶。”
正事说完,计云归坐在了傅小官的对面。
“我娘现在怎样?”他给计云归斟了一杯茶抬头问道。
“太后在道院一切安好。”
“胖子呢?”
“……他也在道院,挺忙的。”
傅小官一怔,“他忙啥?”
“太上皇而今喜欢上了做饭,整天都在想着法子的弄新鲜的食材做出各种的美味给太后品尝。”
傅小官咧嘴笑了起来,这当然是最好的,希望胖子能够和徐云清有个好的结局吧。
“陛下,倒是利亚大陆那边,阿丽亚城送了一个消息来,希望你若是有暇能够再去一趟。”
“……她一个人带孩子会不会太辛苦?”
“倒是不会,皇后娘娘送了一批宫女和太监过去。”
傅小官大吃一惊,看着计云归眼睛大睁,“你是说虞问筠知道这事?”
“其实,皇后还知道虾夷城的那位藤原纪湘姑娘。”
说着这话,计云归又补充了一句:“娘娘们都知道。”
傅小官抿了抿嘴,心想今儿晚上得住在皇后的寝宫里了。
武天赐这时候好奇的问了一句:“父皇,你们在说什么呢?大娘知道什么?”
“大人的事,你别问。”
“哦。”武天赐嘟了嘟嘴儿闭上了嘴。
“告诉阿丽亚,明年我出征的时候会在阿丽亚城停留。”
“另外,算了,说正事,叫程鹏小心一些,毕竟虞书容知道海军陆战队的厉害。枯蝉而今打下了大半个孔雀国,他的身边高手也多,何况虞书容还带去了一千把枪!”
“若是能够将虞书容活捉回来最好,若是不能……那就就地格杀!”
“通知一下负责孔雀国情报的谍子,密切关注孔雀国战事……”
傅小官顿了顿,转头对刘瑾吩咐了一声:“去请卓别离过来一趟。”
“皇上,您对孔雀国有了兴趣?”
第一千二百五十六章 第二次远征计划
傅小官站了起来,来到了墙上挂着的那幅巨大的世界地图前面。
他的手落在了孔雀国,“你别说,上一次在孔雀国遇见了从马其顿帝国而来的亚历山大!”
宗时计也站了起来,来到了傅小官的身旁。
“这地图上并没有马其顿帝国的存在,事实上这一大片……”
傅小官伸手一划拉,“这一大片应该还有很多的国家!”
卓别离这时候走了进来,他也站在了傅小官的身后,看向了那一片空白之处。
“亚历山大带着他的部队是从这里过来的!这个地方就是欧洲大陆,而马其顿帝国应该位于欧洲大陆的东南部。”
“我想……派一个军过去,穿越孔雀国,顺着这个方向一路向前,相当于循着亚历山大来的路线而行,去探索出欧洲大陆的地图,当然,肯定会爆发战争。”
傅小官转过身来,“来,坐下讲。”
三人坐在了茶台前,武天赐一脸懵逼满眼的崇拜。
“天机阁这边,安排人手去打前站,尽量将这地图给补齐了以便于大军的行军!”
“亚历山大进入的是孔雀国西边的霍兹平原,那么天机阁的人就从霍兹平原出去,一路探索至欧洲,这需要很多人,天机阁接下来主要的任务就是这一个!”
“兵部这边,”傅小官看向了卓别离,“派陆军第一军关小西所部,翻越大雪山,再借道孔雀国……除非必要,否则不用和孔雀国发起冲突。”
“关小西所部同样往西去霍兹平原,沿着天机阁探查出来的路线而行,抵达欧洲大陆。”
“这是一场真正意义上的远征!”
傅小官给卓别离斟了一杯茶,神色严肃:“而今是八月初一,我给你半年的时间准备,明年三月,关小西所部出征!”
“这次出征,十万大军需要带上三十万的扈从,因为要携带大量的粮食和弹药。”
“对欧洲之战,我希望的是一战定鼎!”
“不需要将那些国家消灭,但必须臣服!如此,才有利于我们接下来的商业贸易谈判!”
“陆军和海军两面出击,情报无法往来,所以关小西他必须自己做出所有决定,直到我们能够在欧洲大陆会师。”
卓别离吃了一惊,他没料到皇上会开启如此大的一场战役!
这可是大夏历史上最大的一场战役,陆军恐怕要跋涉上万里,而海军同样要航行上万里。
他们要去的是一个无人知道的地方,在那样的战场上作战,谁也不知道会发生怎样的情况。
若胜,则大夏算是征服了大半个世界。
若败……敌人定会一路杀来,大夏本土将会面临大量敌人的联合攻击。
“是不是太仓促了一些?我的意思是可不可以一步一步的来?”
卓别离觉得以而今大夏之形势没必要去冒这样的风险,毕竟大夏的发展极为健康,大夏的科技也是日新月异,假以时日大夏将会更加强大。
如果大夏海军以利亚大陆为基点向前徐徐推进,迟早有一天能够推到皇上所说的欧洲那地方。
傅小官沉吟片刻,“无妨,海军方面有六大舰队,陆军方面……半自动步枪已经在大量生产,我相信我们的武器是领先于他国的,我们的陆军战斗力也是远胜过他国的。”
“我估计这一仗从出征到返回需要数年的时间……”
他转头看向了武天赐,“到时候天赐监国,武有你的辅佐,文有三位宰辅,背后还有内阁把关,出不了什么岔子的。”
“我以为这件事同样需要交给内阁审议!”
“不,这件事由我决定!你无须多言,去做准备吧。”
卓别离无可奈何的起身,“白大将军得率领海军陆战队跟在你身边!”
“这个可以。”
“陆军一个军过去会不会太少?”
“不会,关小西的第一军可不止十万人!他还有足足两万空军,叫他一并带走。”
……
……
这一次北伐不是去打孔雀国,却要打向更远的地方。
这个消息并没有在全国流传,但大夏的高层都已知晓。
整个大夏的机器又开始快速的运转了起来,从兵部和户部发出的指令源源不断。
打仗打的是国力,是后勤,何况还是海路两条线上同时要进行的远征。
无数的罐头熟食工厂开始开足了马力的生产,因为兵部的采购订单巨增。
兵部的招募文书下发到了西夏自治州和远北道,三十万扈从可不是随便都能加入的。
他们需要有强壮的体魄,还需要接受第一军的军事训练。
大夏的兵工厂也开始日夜不停的工作,第一军将优先装备第一代半自动步枪。
那些淘汰下来的毛瑟步枪将交给扈从们,若是遇见了强大阻力,这些扈从也得有一战之力。
大夏皇宫,御书房。
前脚刚刚回来,后脚还没落屋的秦墨文和宁玉春以及燕熙文坐在了傅小官的对面。
“我反对!”
秦墨文率先开了口,“乡村振兴计划才刚刚开始执行,国内的事情还很多,你却要发动这么一场史无前例的战争……皇上,你是不是太冲动了一些?”
傅小官咧嘴一笑:“其实你们走了之后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大夏虽然和周边的一些国家建立了贸易往来,虽然这些国家能够消化大量的大夏商品,但是我觉得还是不够。”
“随着科技的发展,大夏的商品会越来越多,当第二次工业革命到来之后,你们会发现大夏的商品哪怕是源源不断的输送到周边的这些国家也不足以解决那强大的产能。”
“当然,这还需要几年甚至是十几年的时间,但路得走在前面。”
“那边是一个巨大的市场!远比我们周边的国家大数倍的市场!”
“我们早一些打过去,早一些和那些国家签订了贸易协定,就能早一步占领那些市场,商品的定价权才能落在我们的手上!”
“这不是我一时冲动,而是……为了大夏的将来!”
傅小官语重心长的讲出了这么一番理由,三个宰辅沉默了。
他们很明白周边国家的贸易协定对大夏的经济带来的巨大好处,按照云西言的说法,若不是那些国家的庞大市场,若不是向那些国家输送了大量的商品和货币,大夏内部的经济恐怕已经崩溃!
这有些片面,但如果没有那些市场,经济危机的爆发是必然的,大夏将迎来经济的衰退。
“大夏有你们看着,我放心!”
“这是我毕生最后为大夏做的一件事,希望的当然是大夏江山稳固,国泰民安!”
第一千二百五十七章 小院
刺勒川。
绿旗州。
完颜部落。
曾经的老族长完颜红烈在去岁的第一场雪来临的时候死了。
她死得很安详,因为她这辈子的心愿算是实现了——
而今的完颜部落已经壮大了足足五倍!所有的族人在新族长彭于燕的带领下都过上了好日子。
他们不再缺粮食,更不会缺盐,甚至口袋里的银钱也早已多了起来,能够轻轻松松的去忻州城买来胭脂水粉或者绫罗绸缎。
老族长在走的时候拉着彭于燕的手,絮叨了大半夜,她感谢彭于燕,感谢大夏的皇帝傅小官。
她希望彭于燕能够永远留在部落,带领部落走向更加繁盛的那天。
彭于燕是答应了她的,但现在彭于燕却只能反悔了。
因为她的两个儿子回来了,带给了她一个消息——第一军将借道孔雀国向西远征!
“陛下上一次北伐,将孔雀国打得稀烂,你们借道孔雀国……给娘说说孔雀国那边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虞定山给娘亲斟了一杯奶茶,说道:“根据天机阁的最新消息,枯蝉已经占领了孔雀国的大半江山!”
“他本能够攻下孔雀国的国都华月城的,但他并没有那样做,他派出了六路大军清扫着其余各地,唯独没有去动华月城,也不知道他的战略意图何在。”
彭于燕思索片刻,“这恐怕不是枯蝉的决策,听闻虞书容去了孔雀国?”
“嗯,其实、其实还有个机密……”虞定山俯过身子低声说道:“关军长有告诉我们,陛下派了海军陆战队的一个师过去实施斩首计划,恐怕虞书容活不了太久,就连枯蝉只怕也难以幸免。”
彭于燕又沉默了片刻,她对海军陆战队的战斗力有一些了解,毕竟她的女儿虞若星嫁给了大夏陆军第五军军长王小壮。
每一年虞若星都会回完颜部落一次,偶尔王小壮有假也会一起来看看她,当然更多的是女儿带着两个外孙子回来小住个把月。
“可惜了枯蝉,他被你们那位姑姑给害了!”
“那孩子当年来敕勒川传扬佛教,凭着一己之力在这里修建了三处寺庙,虽然他早已离开,但这里的寺庙香火依旧鼎盛。”
彭于燕端起了奶茶来喝了一口,抬头望了望碧蓝的天空,她依旧记得那个小和尚,只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去孔雀国,又为什么要去争霸呢?
若他潜心事佛,定会成为大夏的一代高僧,可现在……
皇上和枯蝉是有情谊的,当年枯蝉住在这完颜部落,皇上来此,相谈甚欢,可惜而今居然站在了彼此的对立面。
“你们准备何时出发?”
“回娘亲,关军长说大致在明年初,所以给了我们一些假期让我们回来好生陪陪娘亲,因为此次远征可能需要数年的时间。”
“对了,娘,皇上也要去,不过皇上是带着舰队从海上走。”
彭于燕对于傅小官要去远征并没有感到吃惊,她微微一笑:“他这人,就是个闲不下来的主。倒是你们兄弟二人,老大不小的年龄了,又一直在军伍之中,是不是该给娘娶两个媳妇回来?”
虞定山虞定河兄弟俩心里一颤,最怕的就是娘提出这个问题来。
“……娘,等这次远征归来,我们兄弟二人保证找个媳妇成亲,让娘早些抱上孙子。”
彭于燕未置可否,她站了起来,“你们坐会,娘去给你们炖一锅羊肉。”
在刺勒川呆了许多年,当年的彭大将军似乎早已放下了手里的刀,她的刀就挂在偏院里,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再摸过,那刀身上已经锈迹斑斑了。
她来到了这偏院,看了看那把刀,然后取了下来,去了前院的厨房。
她将这把刀丢在了院子里,坐在了灶台前,点燃了火,忙碌一番之后炖上了一锅羊肉。
火光映照着她略显苍老的脸,她陷入了沉思之中。
这是一趟上万里的远征!
儿子要去的是未知的国家。
谁也不知道那地方的那些国家究竟有多强大,谁也不知道他们的武器和大夏相比究竟孰强孰弱。
但无论对方拥有着怎样的武器,只要是战争,就一定会死人!
万里跋涉,异域之战,其中的未知更多,风险更大,历经数年……这实在是太危险了一些。
皇上此举定然有他的战略意图,但儿子是自己的!
当然,作为军人,儿子要上战场这本就是他们的责任,只是没有哪个母亲愿意承受战争带来的死亡,彭于燕以前可能还看得更开一些,可这些年随着年龄的增长,她反而开始害怕了起来。
她不想在这敕勒川焦急的等着前线的消息,何况这样万里之遥的战场,恐怕连消息也没有办法传回来一个。
她决定提着刀,随着儿子们同去战场。
至少在儿子的身边,至少知道发生了一些什么,而不是在这里被动的等待。
她站了起来,走了出去,在角落里取了一桶水,从地上捡起了那把锈了的刀。
她开始磨刀。
虞定山走了过来,颇为惊讶,“娘,你磨刀干啥?”
“你写一封信给关小西,娘……随军出征!”
“……娘,路途遥远,还要翻越一座大雪山,很是艰险,您就留在这里等我们的好消息就成。”
“不,娘很久没有上战场了,若是关小西做不了主,娘就写一封信给皇上,皇上能理解的。”
“这、这完颜部落怎么办?”
“交给老族长的孙女完颜秀美,当然,这院子得留着,等凯旋归来,娘依旧还是住在这里。”
“不如去长安买个院子?听说长安很是繁华。”
彭于燕直起了腰,看了看手里开始变亮的刀,“娘在这里习惯了,反倒不喜欢那样的繁华。”
她继续磨刀,直到这把刀被磨得锃亮。
她在院子里耍了耍手里的刀,依旧气势十足,只是曾经的森然刀意变得有些绵柔起来。
日子静逝,关小西回信,欢迎彭大将军监军!
大夏三年九月十五,彭于燕将完颜部落之事交接完毕。
是夜,她在老族长完颜红烈的坟前烧了一把纸,燃了一炷香,往曾经的苍溪平原处望了望。
“路太远,终究无法带儿子们去你坟前祭拜一番。”
“等我们凯旋归来吧,为妻到时候给你讲讲异域是个什么模样。”
次日清晨,彭于燕离开了这个生活了数年的小院,带着她的两个儿子,提着她磨亮了的那把大刀。
第一千二百五十八章 斩首
漆黑的夜。
海军第二师师长程鹏带着三千战士潜伏在丛林之中。
他的望远镜里能够清晰的看见前方不远处的那座雄城,它叫坎替尔城。
“程师长,目标依旧停留在坎替尔城。城防森严,天机阁最新的情报显示目标一和目标二都在里面的城守府里。”
汇报的是天机阁驻孔雀国负责人商寻。
“这是我们弄来的坎替尔城的城防分布图,城墙驻军五万,统领是一个名叫红妆的女子,她曾经是剑林七剑之一。”
“城中有十七队巡逻,每一队人数一百,各自巡逻所负责的街区,一个往返在半个时辰。”
“最为严密的是这城守府,这里虽然只有一万人,但都是枯蝉手里的精锐。其中那一千把枪就装备在一万人的手里,持枪者被称为火器团。”
“城守府的城墙上驻扎着九千人,而火器团的一千人全部隐藏在城守府中,位置难以确定,我们的人很难混得进去。”
商寻看向了程鹏,“程师长还有什么需要我们天机阁去打听的消息?”
“你们做的很好了,商大人,这城守府是一直都这样戒备着,还是近日才变得如此森严的?”
“一个半月之前才有了而今的布置。”
程鹏皱起了眉头,如此看来敌人恐怕已经知道海军陆战队来了。
他看着摆在地上的这张坎替尔城的布防图,沉思片刻,“雷旅长,你带第一旅潜伏至东城门处。”
“仲旅长,你带第二旅潜伏至西城门处。”
“蒋旅长,等他们抵达位置之后,将飞艇升空,派第三旅一团所有人登上五艘飞艇,从空中轰炸。”
“老雷和老仲在第一轮轰炸开始的时候攀上城墙,注意,你们要搞出大动作,吸引更多的敌人过来。”
“老蒋,你带着剩下的一个团去南城门,南城门不要恋战,直扑城守府。”
“我带第三团乘坐三艘飞艇直接飞临城守府的上空,空降突袭!”
“所有人记住,一旦任务完成,以响箭为号,最快速度退回这甘索亚山脉,在此集合。”
“行动!”
漆黑的夜色中,两千人向山下扑去。
半个时辰之后,五艘飞艇升空。
又半个时辰之后,坎替尔城的战斗打响。
……
……
城守府。
虞书容听见了外面传来的隆隆轰炸之声,她微蹙了一下眉头,看了看也抬起了头来的枯蝉,“怎样?娘说的没错吧?傅小官的人来了。”
枯蝉默不作声。
“现在走还来得及!”
枯蝉回头,“真没一战之力?”
“咱们弄回来的科学院的那几个人可是说过,说科学院已经研究出了最新一代的枪械,叫半自动步枪,其威力远超咱们手里的毛瑟步枪。”
“可惜那核心机密他们并没有掌握,将他们弄来这里也仅仅能够制造出毛瑟步枪和子弹。当然这里我们是主场,凭着人多的优势也不是说不能一战,但来的肯定是海军陆战队……我儿留在这里太危险!”
“为娘以为,毛瑟步枪是能够威胁到他们生命的,但是兵器局才刚刚建立,毛瑟步枪并没有大量生产出来。”
“所以现在先避避风头,他们毕竟是远征而来,这一片土地都在你的掌控之中。”
“再忍忍吧,等一年之后,当毛瑟步枪大量的装备了部队,那时候也就不用担心他傅小官了。”
枯蝉沉默了许久,外面的枪炮声越来越剧烈,片刻之后,红妆来到了城守府。
“大将军,敌人太过厉害,咱们守城部队的武器根本无法威胁到他们的生命,东西两处城门末将估计最多再坚持一个时辰就会失守,还请大将军离去!”
枯蝉动容,作为一名和尚,他曾经从未曾关注过大夏军队的战斗力,此刻听红妆如此一讲,他的内心才起了波澜。
“他们来了多少人?”
“并不多,攻打东西两处城门的估计各有千余人,但他们飞在天上的那玩意儿太厉害,咱们的箭射不到,但他们丢下来的炸、弹威力极大,末将估计就连那城墙估计也会被炸塌了。”
“……那就走吧。”
枯蝉终于做出了决定,他提起了书案上的毛笔,在纸上写下了一行字。
虞书容带着枯蝉,召集了一千火器营的战士,在漆黑的夜色中从坎替尔城的一处偏门离开。
枯蝉站在马车上回头望了一眼。
他看不见天上的飞艇,却能看见坎替尔城在爆炸中那些闪烁的火光,还有熊熊燃烧的火焰。
五万城守军打不过两千海军陆战队?
这一刻他的内心里对大夏军队的战斗力有了初步的认识,这才明白傅小官的军队为什么能够横扫天下而不败。
“我儿莫要担心什么,咱们去赤金城,那里有我们的火器局,那里……还有绿裳所率领的三十万大军。”
“大夏那边传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枯蝉回头,“什么消息?”
“言希白被抓了,娘留在大夏的种子又少了一个。言希白被抓,断了娘的一条财路,往后经营这孔雀国,会变得稍微困难一些,不过你也莫要担心什么,娘在夜郎国所部下的棋子可以动了,依旧能够给我们赚来一些钱财,足以支撑到你统一孔雀国登基为帝!”
“……我真没想过当皇帝!”
“娘知道,傅小官曾经也没想过。”
……
……
一个时辰之后,程鹏带着一个团占领了城守府,并没有遇见火器营的攻击。
“不妙,所有人以连为单位搜索城守府!”
战士们分头行动开来,他踏入了这座城守府里,里面空空荡荡。
他来到了那张书案前,看见了书案上的那张纸——
“我是枯蝉,你们是大夏的军队,请不要伤害贫民,他们是无辜的!”
墨迹已干,但墨香尚存,应该走得很是匆忙,那走得就不会太远。
“发射响箭,撤退!”
三千海军陆战队的战士们快速的退去,坎替尔城里的百姓们在瑟瑟发抖中渡过了艰难的一夜。
他们没有等来敌人的屠杀,他们在黎民时分打开了门窗,看见的是零星的烟火,还有断了数处的城墙。
敌人走了?
那大将军呢?
人们涌向了城守府,才发现大将军也不知所踪。
站在墙头的红妆握剑看着这断壁残垣的景象,心里升起了一股无力感来——人多根本没用,大夏……实在是太强大了。
大将军的伟大理想和抱负,真的能够实现么?
第一千二百五十九章 活捉
枯蝉的车队马不停蹄的在前行。
马车里,虞书容取出了一口精致的妆盒来。
“来,娘给你化化妆。”
枯蝉一怔,“这时候化妆干啥?”
“相信娘,傅小官的人不会就此罢休的,他们的鼻子比狗还要灵,尤其是天机阁的谍子。”
虞书容打开了妆盒,选取了一只眉笔,抬头看向枯蝉,又道:“这里距离赤金城还有两天的路程,他们会追上来的。”
虞书容手上的眉笔落在了枯蝉的眉上,她极为细致的画着,手很轻,也很稳。
“前面不远就是回峦镇,到了回峦镇,娘将和你分开。娘在回峦镇安排了一万骑兵……到时候你带三千骑兵赶去赤金城。”
枯蝉一惊,头动了一下,虞书容没来得及收手,画斜了一点,她伸出手来轻轻的擦了擦,枯蝉问道:“你去哪里?”
虞书容淡然一笑,“娘往西路走,红妆带一对人马往东路走,你往北……兵分三路,这样方能迷惑敌人一些时间。只要你抵达了赤金城,娘自然会前来和你汇合。”
枯蝉沉默。
来到孔雀国已经一年了。
在这一年里,自己脱离了初衷,居然走上了一条从未曾去想过的路。
随着虞书容的到来,自己在孔雀国打开了局面,而今这局面也越来越好,本以为能够在十一月左右清扫掉其余的叛军,能够攻下华月城,那么孔雀国的内乱就算是初步平定了下来。
接下来该怎么去做他很茫然。
手里的七个大将军以及身边的这个、这个自己从未曾叫过一声的母亲,他们都希望自己能够登上那帝位,执掌孔雀国之权柄。
可自己仅仅是想要来这里弘扬佛法罢了。
可现在似乎自己已经难以去实现那个理想。
现在大夏的军队打了过来,他们只来了三千人,那么傅小官之志显然不在攻略孔雀国,而是为了铲除这个娘和自己。
对于这个娘在大夏做了些什么事,枯蝉至今未曾去过问,这个娘也未曾给他说起。
他只知道虞书容到来之后,解决了他缺粮缺钱也缺人才的这三大问题。
也就是说,若不是因为虞书容的到来,自己而今恐怕依旧固守在某一个城里,依旧在谋取缓慢的发展。
她一力推动了这一进程,让自己在短短数月成为了孔雀国最大的那股势力。
她错了么?
她没有错。
那么自己当初在阿索拉山脉里起事错了么?
枯蝉问心,当时若是自己不起事,那年冬就会冻死饿死很多人,所以自己也没有错。
那么傅小官为什么要派人来赶尽杀绝呢?
他又错了么?
枯蝉不得解,心里愈发疑惑。
虞书容也再没有说一个字,她一直在细致的忙碌,过了足足一个时辰,她收回了手,端详着面前的这张已经变了的脸,露出了一抹微笑。
“嗯,行了。”
“儿啊,娘知道你心怀慈悲。但娘依旧是那句曾经给你说过的话,渡一人为小善,渡千人为中善,大善者……当渡天下人!”
“傅小官昔日同样不想争霸天下,但最终他依旧去做了,还做的很好!”
“大夏而今富有四海,国泰明安。无论是曾经的虞朝百姓还是樊国的百姓,他们恐怕早已忘记了他们是亡国之臣民。”
“而今的他们对傅小官感恩戴德,在他们的心里,所谓的国家,而今仅仅只有一个大夏。”
“娘以为,傅小官就是用刀、用火、用血铸就了大夏而今的繁盛,他虽然未入佛门,但他渡的却是天下人!”
“娘当然希望我儿能够如他那般,将这偌大的孔雀国掌握在你自己的手上,用你的智慧、你的慈悲,去渡这孔雀国的所有的人。”
“你要明白一个道理,这个世界,终究是个看实力的世界!人如此,国也如此。”
“傅小官掌握着绝对领先的优势兵力,所有他敢大大方方的派三千人过来,就三千人,我们就丢了一座城,并且还要落荒而逃!”
“这就是实力,它体现在军事上,同样就反应在了科技和经济上。”
“所以……”
虞书容语重心长的说了这么一席话,她又看向了枯蝉,神色极为凝重,语气很是低沉,“所以,你登基为帝之后,当韬光养晦、当博采众长、当以科技民生为重,当建立起属于你的、最强大的军事力量!”
马车停了下来。
回峦镇到了。
虞书容深吸了一口气,嘴角一翘,伸出手来轻抚了一下枯蝉的脸,“记住,要想挺直了腰活着、要想在这个世界有话语权,你必须强大起来!”
“就此别过,来日……再见!”
“我儿、保重!”
虞书容下了马车。
枯蝉望着虞书容的背影,嘴巴一动,却终究未能喊出那一声娘来。
……
……
夕阳艳红。
枯蝉的车队早已远去。
但虞书容并没有如她给枯蝉说的那般带着三千骑兵往西去。
她一个人留在了回峦镇。
她在镇子上吃了一桌席面,喝了一壶酒,想了很多事。
没有人知道她就是在孔雀国翻手为云的那个神秘的人,此刻的她,倒像是一个游人。
然后她提着一壶酒来到了回峦镇的路口。
她站在了夕阳下,望了望枯蝉离去的方向,又望了望大夏的方向,喝了一口酒,她露出了一抹笑意。
她明白傅小官既然派了人来,那这事儿就一定需要一个结果。
而枯蝉需要的是时间。
枯蝉也需要一番刻骨铭心的经历。
她决定用自己去点燃枯蝉握住孔雀国权柄的心,她已经在枯蝉的心里种下了这样的一颗种子,要让这颗种子更快的生根发芽,她要以自己为养料,去催生那颗种子。
程鹏来了。
三千银甲站在了虞书容的面前。
程鹏上前,虞书容捋了捋耳际的散发,将壶里的酒一口饮尽。
她将壶丢在了地上,“这酒寡淡无味,比之西山天醇相去甚远。本宫累了,想回去喝一壶西山天醇,带我走吧!”
“枯蝉呢?”
“他就是个和尚,所有的罪过都在本宫的身上,带我回去,皇上自然会明白。”
程鹏想起了那张纸条,他沉思片刻,大手一挥,“长公主殿下,那末将就对不住了。”
“拿下!”
“返程!”
夕阳落尽。
回峦镇里走出了一个人。
他望着离去的那些银甲将士,流出了两行热泪。
他是枯蝉。
他并没有走。
他的手拽成了拳头,指甲甚至刺破了手掌,有滴滴殷红的血滴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