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收官
就在皇甫极与齐玄素见面前不久,新港的一期工程宣告结束,在庆典上,皇甫极既是为过去的一期工程总结陈词,也是为接下来的二期工程和开发蓝云岛开一个头,皇甫极带领所有参与了新港建设的高品道士们,来到还未动工的二期工程工地上。
皇甫极手臂一挥,指着绵延几十里的黄金海岸和波涛起伏的大海,说了这么一番话——
“道友们,今天,我们正在创造历史,书写一个新的篇章,一座古老的大陆将会开启一个新的时代。我们从此以后将面对海洋,拥抱海洋,绝不能退缩在内陆上做旱鸭子。既然时代给了我们这个机遇,我们就得牢牢抓住,就要勇敢地拼搏,去创造属于我们这代人的辉煌。”
“我们如今正走在一条全新的道路上,没有经验可循,是摸着石头过河,我们的改革就是探索,探索不可能没有失误,有了失误必须纠正,必须处理,我们要正视这些错误和不足。过去战争年代,我们与西洋人开战,死伤是在所难免的,我们掩埋了道友的尸体,带着死去道友们的信念,踏着他们的血迹,砥砺前行。今天我们来到了另外一条战线上,也要有这种不怕牺牲的大无畏精神,允许犯错误,勇于承担错误,以个人的牺牲换来整个大陆的新生。”
齐玄素没有在现场,不过也从其他渠道知道了皇甫极的这番讲话,可以预见,在接下来的几十年中,西道门的政策将会发生极大的转变,以皇甫极为首的新一届西道门高层,将会逐渐抛弃一些过去的陈规,以更为包容的姿态来主导南大陆的走向。.??
这也为道门与西道门的合作共赢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如果齐玄素能够顺利上位,那么双方也许能迎来一波大的发展。相反,如果是更为激进的李长歌上台,那么情况就很难说了,道门要主导一切,西道门不会答应,双方交恶是必然之事。
这也是齐玄素与皇甫极这次见面谈话的重点所在。
如何应对即将到来的李长歌?
进一步来说,这是否会造成南大陆和谐局面的动荡?
这还要看李长歌是否会兼任全权特使。如果只是北辰堂的首席副堂主,那么李长歌无权去管新港和蓝云岛的事情,可如果李长歌兼任了全权特使,那就很难说了,毕竟西道门还是要靠道门援助,全权特使代表道门,拥有很大的话语权。
皇甫极也不兜圈子,直接开门见山“天渊,你觉得金阙会授予李
永言全权特使一职吗?”
齐玄素道“我问过家师,现在还没有定论,太平道那边肯定会努力争取,不过在我看来,全权特使的可能性不大,因为南大陆的危机已经解决了嘛,蒸汽福音的问题,库库尔坎的问题,甚至是皇室问题、长生人问题、虫人的问题,通通都被解决了,再派一个全权特使过来做什么?”
“这本就是个临时性质的职务,就像前朝大魏的挂大将军印,有事征伐,则命都督佩印以往,旋师则上交所佩印于朝。我现在算是凯旋回师,大将军印自然要上交,已经没有战事了,也没必要再派一个新的大将军。”
“不过仅仅是一个北辰堂的首席副堂主,还是显得有些单薄了,旁人也就罢了,李永言可是号称‘小国师’,所以我觉得,一个特使身份还是少不了,只是少了‘全权’二字。”
皇甫极听完齐玄素的分析后,沉吟了片刻,问道“关键在于,李永言能否干涉道门的援助?”
齐玄素道“如果他铁了心要对着干,那肯定是能的,不过李永言应该不会这么做,闹到两败俱伤的局面,他也得不了好,毕竟团结工作还要做,也是大事。以李永言的地位,他这次来南大陆,主要是立功,而不是搅乱局面,这种损人不利己的脏活,一般是那些上升无望之人干的。”
皇甫极点了点头,认可齐玄素的这个说法。
两人一时间陷入到沉默之中,各自向后靠在椅背上,中间隔了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两杯茶,热气袅袅。窗外是一方池水,倒是好意境。
然后还是齐玄素打破了沉默“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想要立功,我们不拦他,我们想要做事,他也别插手。能够井水不犯河水,那是最好。”
皇甫极笑道“天渊,你真是这么想的?不管怎么说,南大陆是我的地盘,李家再怎么神通广大,在这边也是影响力有限,真要使点绊子,还是不难。”
齐玄素道“没那个必要,现在的关键不在于我和李永言谁能更胜一筹,而是在于家师东华真人和清微真人之间的胜负,我这次回去,会尽最大努力促成一件事情。”
“什么事?”皇甫极
好奇问道。
齐玄素的回答十分简短“亲上加亲。”
皇甫极略微思索,“你是说……慈航真人。”
齐玄素道“自古以来,联姻就是最好的结盟方式之一,我也不否认,虽然我和青霄是情投意合,也算是患难与共,相识于微末,但我们的婚事同样有着很大程度的联姻色彩。我们既是道侣,也是盟友。”
皇甫极笑了笑“这的确是一着妙棋,能够把僵局盘活了,怕就怕两位真人上了年纪,拉不下脸。”
“所以啊,还得靠我们这些小辈和上面的老辈同时发力才行。”齐玄素端起茶碗,“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在父母眼里,孩子永远是孩子。孩子嘛,童言无忌。既然无所顾忌,那就是和尚打伞,无法无天。”
皇甫极指了下齐玄素“你这套歪理啊,不过只要把事情做成了,都无所谓了。”
齐玄素不紧不慢地喝着茶“还是说正事,李永言接班之后,新官上任三把火,一定会有些动作,首先就是重建北大陆的谍报体系,这个倒是关系不大,顶多就是让绝圣堂配合一二。接下来就会梳理南大陆这边的体系,这就会有牵涉了,我更担心的还是皇甫曦那边,从事后的结果来看,乌努拉图没有原则性的错误,如果李永言要搞翻案,也许会有些麻烦。”
皇甫极陷入沉思。
这是关乎到双方利益的一件事,皇甫家的义女掌握塔万廷皇室,自然是皇甫家得利,正是齐玄素主导了一次宫变,才把皇甫曦推了上去。
也许齐玄素错了,也许齐玄素没错,终究是有说不清的地方,再加上这件事是齐玄素处理古神事件的重要支点之一,大有文章可做。
如果李长歌要翻案,也许不是针对皇甫家,只是要证明齐玄素错了,继而否定齐玄素在任时的策略,推翻齐玄素的决定,最终形成打击齐玄素的结果,但一定会损害皇甫家的利益,这就会引起皇甫家的反对,形成阻力。
这就是利益同盟,同进共退。
就算齐玄素什么都不做,皇甫家也要跳出来反对李长歌。
张月鹿在南洋遭遇的就是这种局面。
皇甫极缓缓开口道“关于这一点,西道门的态度是明确的,在黄金阙上已经讨论过了,并且形成了决议。就算是道门特使,他可以不尊重我皇甫极
个人,但必须尊重西道门的最高组织。”
这话可以说很重了,却也很正确。
就算把道门特使换成三师,在必要的时候,这句话也是成立的。
或者可以这么说,哪怕齐玄素做了道门大掌教,可以不相信太平道大真人,但必须要尊重作为三大道统之一的太平道。
组织更在个人之上。
这是道门中兴以来的铁律。
当然,话是这么说,把说出来的话彻底落实了,还需要一番功夫。
皇甫极继续说道“这件事,天渊放心就是,西道门方面,我会沟通好,而且伊希切尔是个明事理的,只要伊希切尔把握住了,任凭李永言有天大的神通,也翻不起浪了。”
齐玄素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端起茶杯,做了个以茶代酒的动作,朝皇甫极举杯。
皇甫极同样遥遥举杯。
齐玄素这边有条不紊地进行收官,张月鹿那边就没有这么轻松写意了。
南洋又出问题了。
这次就不是老道士的事情了,毕竟老道士们恨不得赶紧把张月鹿礼送出境,当然不会在这个关头给张月鹿使绊子。
关键在于太平道。
不管希望大不大,争还是要争的。争,就有可能上去,不争,肯定没机会上去。
听天命先要尽人事。
李命煌要与张月鹿竞争天罡堂的首席副堂主位置,怎么竞争?
现在临时立个大功肯定是来不及了,就算有这样的机会,也肯定是给李长歌准备的,李命煌还要往后靠。
既然增强不了自己,那就只好削弱别人。
李命煌没有功劳,可以让张月鹿有错误嘛,思路和齐玄素是一样的,在关键的时刻,上关键的眼药,引爆关键的雷。
虽然太平道在南洋的势力不强,这里几乎就是全真道的地盘,但太平道掌握了北辰堂和风宪堂。紫微堂是让人上去,这两堂就是让人下来。
又有“天廷”从中配合,内外夹击。
换而言之,太平道想要在南洋帮人成事,很难,可在南洋坏事,还是能做到的。
所以太平道在这个关键的时刻,针对张月鹿发难。
第一百七十一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素有“空中府邸”之美誉的道府第三号府主级飞舟在升龙府外的归剑湖缓缓降落。
张月鹿望着窗外连绵的阴雨,叹了口气。
在马上就要离职的最后这段时间,她还是决定为南洋做一点实事,将南洋各国都跑了一遍,推动了不少实实在在的事情,签订了不少契约,结果一声通知,让张月鹿马上来升龙府参加道府议事,张月鹿便不得不中断行程,返回升龙府。
这很有可能是张月鹿最后一次参加婆罗洲道府的道府议事。
同行的秘书柯青青已经开始帮张月鹿收拾行李,张月鹿没有动,望向窗外。
天色昏暗,雨雾迷蒙,归剑湖的湖面上白茫茫一片。再加上窗玻璃上也挂满了雨滴,景状显得十分模糊。
这似乎不是一个好兆头,也让张月鹿的心情有些低沉。
张月鹿不是第一天做道士,她当然知道婆罗洲道府的局势并不太平,看似肃清了王、孙余毒之后,形成了新的权力格局,不说铁板一块,也是内外团结,毕竟大多都是全真道之人。
可实际上没有那么简单,东华真人的人和姚家的人已经有了裂痕,不再像过去那样亲密无间,偏偏如今的掌府真人姚恕就是姚家的核心成员,这次突如其来的道府议事便是由姚恕亲自主持。
张月鹿心里很清楚,随着人事调整逐渐深入,有人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她,各种议论都有。很多人希望她一脚踏空,虽不能说是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但也是提前退出竞争。
所以,张月鹿并没有因为这是最后一班岗就放松警惕,反而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比如这次议事,她就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意味。
齐玄素为什么可以不紧不慢地收官?一杯清茶,三言两语之间就定下了后续走向,因为他联合了最大的地头蛇西道门,团结了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可张月鹿偏偏得罪了南洋的地头蛇们,那么很多事情就只能张月鹿独自面对了。
张月鹿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下飞舟,前来迎接的是兰大真人的秘书,同时兼任社稷宫第一辅理,也是张月鹿的老部下,孙永枫。
张月鹿与孙永枫略作客套寒暄,登上了早已准备好的马车。
孙永枫也跟着上了张月鹿的马车,显然是有事要跟张月鹿汇报。
张月鹿没有阻拦,坐定之后,开门见山:“什么事情?”
孙永枫压低了声音:“张首席,北辰堂和风宪堂都来人了,说是联合办案。”
“办案?办谁的案子?”张月鹿一惊,但面上还是保持着平静。
雨更大了,甚至还夹杂着电闪雷鸣,电光将车厢内几人的脸色映得雪白,又转瞬即逝。
车厢外的天好似塌了,大雨如瓢泼,水柱连成水幕,仿佛是水世界——这也就是南洋,中原这会儿可没有这么大的雨。
在低沉的雷声中,孙永枫仍旧在说话,声音不大,可一字一字却要胜过外面的惊雷:“是谢教峰的案子。”
张月鹿皱起眉头:“怎么是他?就算是谢教峰出事了,也该由我们道府处理,怎么会牵涉到北辰堂和风宪堂?”
孙永枫道:“有人直接拿着材料举报到了玉京。”
张月鹿直接问道:“知道是谁吗?”
孙永枫叹了口气,“据说是老谢的情人南宫梦,这个南宫梦也是道士,长袖善舞,人脉很广,据说跟一些真人也能说得上话。”
张月鹿轻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孙永枫接着说道:“这个南宫梦跟了老谢很多年,一直想要转正,要个名分,老谢就一直拖着不给,于是两人不知怎么闹翻了,南宫梦作为枕边人,掌握了老谢的很多……情况,威胁老谢说要去揭发老谢,老谢也是被逼急了,先一步让人把南宫梦给拿下了。”
张月鹿打断问道:“这件事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孙永枫道:“就在您离开狮子城开始南洋各国之行的第三天。”
张月鹿的脸色有些阴沉,她竟是不知道这些事情,可是也没办法,一个人的时间有限,精力也有限,她过去忙得焦头烂额,哪有时间去关心属下的私生活,而且一个女上司打听男下属,也不像话。
只是她没想到,竟然有人给她来了一招釜底抽薪。
张月鹿示意孙永枫接着说。
孙永枫道:“这个南宫梦是那种比较擅长钻营的女道士,有几个好友,虽然职位不高,但在玉京人脉很广,与很多高品道士都有往来。”
张月鹿面无表情。
这种女道士从来不会少了,这也是女道士的优势,天知道一个有几分姿色的女道士,背后会牵扯出什么大人物,说不定就是谁的后宫成员。
“南宫梦留了个心眼,提前写了一份血书,在她被抓的前一天,将这份血书和一些材料交给了她在玉京的一个好友,这个好友又几经周转把血书和材料送到了一位真人的手里,最终由这位真人转交到了风宪堂,惊动了风宪堂,才造成了今天这个局面。”孙永枫说完之后,悄然观察着张月鹿的脸色。
张月鹿陷入沉思之中。
谢教峰有问题,那就严查谢教峰,她没什么意见,也不会包庇谢教峰。可她也没有幼稚地认为与自己无关。
什么叫幼稚?认为切割了谢教峰,人家就会放过她;认为人家单纯来查谢教峰,这只是个巧合;认为自己行得正坐得端,一切与自己无关;这就是幼稚。
什么叫醉翁之意不在酒,张月鹿还是知道一点的。
两任婆罗洲道府首席副府主,都是谢教峰的直属上司,出了这样的事情,有没有领导责任?有没有失察的问题?这都可以查嘛。
拔出萝卜带出泥,如果谢教峰有经济问题,那么作为直属上司,有没有利益往来?也可以查嘛!
谢教峰落到人家的手里,没有问题也会整出一些问题。
进可以打齐玄素,退可以打张月鹿。最好的结果是两个全都打,在这个关键时期,让两人灰头土脸。
过去一直是张月鹿和齐玄素查人家,现在人家反过头来查张月鹿和齐玄素了。这种感觉还是有些陌生。
过了片刻,张月鹿问道:“举报内容具体都是什么?”
孙永枫回答道:“现在还不知道,属于专案组的机密,不过老谢扎根南洋多年,历经两位掌府真人和三位首席,又是在狮子城那么个繁华地方,经济上多半是不干净的,也许还会牵扯到更多的人。”
又是一道闪电划过天空,将天地间照得亮如白昼,许久之后,一个闷雷炸响了,轰隆隆地滚过天际。
孙永枫接着说道:“我听说了一些小道消息,说是从老谢家里搜出了几十万太平钱,各种房产地契数不胜数。好像还与一些女人不清不楚,要我说,这也是某种常态了,只要不查,个个都是好人,可一旦要查,谁又能经得住呢?”
张月鹿闭上了眼睛。
如果这个消息是真的,没有冤枉了谢教峰,那么问题就严重了。
谢教峰竟然是这样的人,她忙于跟老道士们斗法,忙于推行新政,竟然忘了灯下黑的道理,疏忽了这一点,是她的责任,她不会推诿,也可以在议事上向道府做出检讨。
只是她更要警惕后续的一系列变化,风是雨的头,随着这阵风而来的,还有针对她本人的狂风暴雨。
张月鹿也明白,孙永枫过来说这些,必然是得到了兰大真人的授意,兰大真人还是站在她这边的;孙永枫能知道这些情况,多半是徐教容的功劳,徐教容也是站在她这边的。
道府还没有变了天。
不过道府通知她回来议事,还是说明问题已经很严重了,兰大真人和徐教容也没有很好的办法。
现在要紧的不是任何莽撞的行动,而是冷静。
尽管问题很严重,但这把火终究是还没烧到张月鹿的身上,更没烧到齐玄素的身上。张月鹿不相信她一进议事堂的大门,就会有人来对她采取措施,还没到那一步。
只要还没到事不可为的地步,她仍然是婆罗洲道府的首席副府主,是婆罗洲道府中仅次于掌府大真人和掌府真人的第三号人物,也许还有能力组织一场防御战,打退敌人的进攻。
其实仔细一想,这也在情理之中,该来的终究要来。而且选择的时间十分巧妙,正是她离开狮子城的时候。如果她留在狮子城,拿下谢教峰必然无法瞒过她的眼睛,那她就有足够的反应时间,而不会被打个措手不及。如今她在南洋各国跑了一遭,狮子城竟是换了人间。
有什么办法呢?没有办法,树欲静而风不止。
齐天渊说得好,想要谋国,得先学会谋身。想要与天斗,先要学会与人斗。
张月鹿收拾心情,问道:“掌府真人现在是什么态度?”
孙永枫好像早就等着张月鹿如此一问了,立刻回答道:“掌府真人指出,对于这个案子的查处,必须在道府的直接领导下进行,若是涉及道府的其他高层成员,既要慎重,也不能怕这怕那,要一查到底。”
张月鹿的眼神变得幽深起来。
姚恕的“既要也要”态度,让她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第一百七十二章 牵扯
要说姚恕打算跟老上司东华真人翻脸,直接亲自下场搞东华真人的前秘书谢教峰,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可要说姚恕打算死保谢教峰,或者到谢教峰为止,张月鹿也没看出半点。
姚恕的暧昧态度,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他似乎不反对风宪堂和北辰堂的联合查案,从阵营对抗的角度来看,一个本该持反对态度的人却摆出了公事公办的中立态度,其居心已经可见一二。
很快,马车到了社稷宫前的广场,张月鹿走下马车。
孙永枫亲自给老上司张月鹿撑起一把大伞,自己半个身子露在雨中,同时继续汇报着:“还有一个消息,咱们的掌府真人召见了陈书文。”
“他见陈书文做什么?”张月鹿的心不由一沉。
陈书文是齐玄素一手提拔的南洋联合贸易公司首席董事,也是关乎到南洋经济命脉的重要人物。
既然是经济方面的,那么主要与首席副府主有关。若是陈书文也有问题,那么情况就更不利了。
“这件事同样发生在首席离开狮子城之后。”孙永枫的汇报很有条理,“就在老谢被拿下后不久。”
张月鹿迟疑了一下,“他们都说了什么?”
时间往前推移。
姚恕作为掌府真人,自然是威严深重,坐在宽大的书案后,向后靠着椅背,意态闲适。
陈书文坐在姚恕的对面,挺直了上身。
“陈先生,你可要想清楚,不要犯糊涂。”姚恕的手指轻
轻敲击着桌面。
陈书文不卑不亢道:“掌府真人莫要吓唬我了,我只是个生意人,也只知道做生意,对于政事,是一窍不通的,更是不敢掺和其中。”
姚恕道:“话不能这么说,南洋联合贸易公司涉及南洋的方方面面,可不仅仅是‘生意"二字那么简单,往大了说,关乎到整个南洋的稳定,无论什么地方,稳定都是首要任务,怎么能说与政事无关呢?陈先生你也是南洋的老人了,历经风风雨雨,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会不懂这点道理?不至于吧?”
陈书文的确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并没有被吓到,反而接了下句:“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风流觉,将五十年兴亡看饱。只是书文愚钝,不知这个‘他"字是谁?”
姚恕呵呵一笑:“当然是王教鹤和陈书华了,还能是谁?”
陈书文恍然道:“我还以为掌府真人要说齐首席和张首席呢。”
姚恕深深地看了陈书文一眼:“这话有些大胆了,你就不怕齐首席和张首席知道后不高兴?”
陈书文道:“两位首席大人有大量,想来不会与我这个有口无心的老头子计较。”
姚恕话锋一转:“当然,这个‘他"还指一个人,那就是道府的副府主谢教峰,如今他已经被正式批捕,也算是楼塌了。在此之前,谢教峰在道府内春风得意,据说与你颇多来往。”
陈
书文坦然道:“南洋联合贸易公司的总部就在狮子城,谢副府主也在狮子城,这就是近邻了,如何能不来往呢?要说来往,道府上上下下都与谢副府主有来往,也包括掌府真人、掌府大真人,据说谢副府主还曾是东华真人的秘书,这牵扯的人可就太多了,小老儿在这么多大人物里面,实在算不得什么。”
姚恕望着陈书文,算是知道齐玄素为什么会让此人执掌南洋联合贸易公司了,的确不是个简单角色。
陈书文表面上十分沉着,实则心中暗暗叫苦,地位上的严重不对等,带给他极大的压力,姚恕这次来找他谈话没有那么简单,恐怕不仅仅是一个谢教峰的问题,说不定还要牵涉更多,甚至是张首席和齐首席。
姚恕希望他能提供更多的炮弹——由此看来,姚家的部分人对于东华真人的一系列行为产生了严重不满,虽然他们不好直接与东华真人撕破脸皮,但也不介意在竞争大掌教的紧要关头提醒东华真人一下,你还没当上大掌教呢。就算你当上了大掌教,姚家也还是姚家,三大家族历经数代大掌教而不倒,仍旧是如日中天,这次也不会例外。
只是陈书文并不打算改换门庭,且不说齐玄素的知遇之恩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就从现实来说,姚恕在婆罗洲道府也不是只手遮天、一言九鼎,上面还有一个掌府大真人呢,下面还有首席和
次席,任你修为再高,权势再重,也不好把我怎么样。
姚恕道:“谢教峰这次被查出了来源不明的巨额财产,我想知道,这些不义之财与南洋联合贸易公司有关吗?”
陈书文呵呵笑道:“也许有关,也许无关,我也不敢妄下断言。毕竟南洋联合贸易公司是一家历史悠久的公司,往上可以追溯到南洋联合互助会时期,甚至是反动的南洋联合攘道救世会时期,谁也不敢说尽知公司的事情,也许王家的核心成员知道,可他们都已经不在了,我接手南洋联合贸易公司的时日尚短,在此之前的许多糊涂账都随着公司重组一笔勾销了。”
“而且谢副府主也不是第一天做副府主,关于这一点,掌府真人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早在掌府真人还是紫微堂首席副堂主的时候,谢副府主就已经供职于婆罗洲道府了,而那个时候,我正赋闲在家,齐首席还在紫微堂,是掌府真人的下属。”
遇到事情往死人身上推,便能死无对证。
姚恕纠正道:“齐首席在紫微堂的时候,可不是我的下属,他一直都是直属于掌堂真人,他做了什么,只有掌堂真人知道,我是不能插手的。”
陈书文心中一动,“没必要分得这么清楚吧,东华真人、掌府真人,还有齐首席,都是从紫微堂出来的,都是一家人嘛。既然是一家人,自然要以和为贵。”
姚恕望着陈书文:“我
们三人之间有不和吗?”
陈书文躲开了姚恕的目光:“和与不和,那就只有三位真人知道了,我这个外人怎么会知道?”
姚恕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含蓄敲打道:“今天就谈到这里吧,老陈,我一直认为你是一个聪明人,更是一个明白人,对于许多事情的敏感性远胜于许多高品道士,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让你做个真人都绰绰有余。所以尽管很忙,我还是要抽出时间与你谈话。面对婆罗洲现在的问题,你以后该怎么做,该往哪里走,心里一定要有数。”
陈书文起身道:“书文一定牢记掌府真人的教诲。”
时间回到现在。
张月鹿已经穿过社稷宫的门洞,两旁的灵官屹立在大雨中,任凭雨水冲刷着灵官甲胄,纹丝不动。
“事情就是这样,老陈本想跟你做个汇报,又怕不安全,被人家上手段,便第一时间当面向徐次席做了汇报。”孙永枫落后半个身位,做了这次汇报的总结陈词。
张月鹿的脸上看不出心中所想,环境会逼迫着这个环境中的每个人学会城府,齐玄素、张月鹿这些年轻道士还算是好的,有些上了年纪的道士就像是僵尸,除了眼珠偶尔会动,再无其他变化,这便是所谓的喜怒不形于色,甚至有些渗人。
一直没有说话的林元妙忽然开口道:“要不要通知齐首席?”
张月鹿第一反应就想否决:“没这个必要吧,他那
边也是一大堆事情,还要准备跟李永言交接。”
林元妙道:“老陈是齐首席一手提拔任命的,现在有人想把老陈牵扯进来,便是要把齐首席牵扯进来,事关齐首席,总要齐首席提前做到心中有数才是。”
张月鹿想了想,的确是这个道理,便说道:“那好吧,你去通知天渊。”
说着,张月鹿把自己的经箓交给了林元妙。
林元妙转身消失在了茫茫雨幕之中——他本就不必参加府主议事,而且张月鹿作为道府首席在社稷宫本就有属于自己的居所。
南洋这边阴雨绵绵,南大陆却是艳阳高照。
齐玄素与皇甫极的谈话也到了尾声,两人算是相谈甚欢,如果不出意外,南大陆这边是要提前收官了。
皇甫极站起身来提议道:“要不,我们也学着西洋人握个手?”
别看南大陆的中下层都对西洋人的那一套十分抵触,几乎成了一种正确,其实西道门高层都是精通西学,甚至不少西道门高层在年轻时还有过西大陆生活经历。
齐玄素没有拒绝,起身与皇甫极握了握手。
窗外的景色刚好成了两人的背景。
便在这时,齐玄素感觉到经箓有提示,发现是张月鹿,便与皇甫极致歉一声:“你张弟妹找我。”
皇甫极玩笑道:“我要不要回避一下?免得打扰了你们。”
齐玄素摆手道:“你张弟妹说过的情话,屈指可数,你打扰不了我们。”
说着,齐玄素接通
经箓,只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竟然不是张月鹿,而是林元妙。
齐玄素的第一反应就是张月鹿出事了。
林元妙开口道:“齐首席,张首席正要参加道府的府主议事,所以让我代她向你通报一下。”
齐玄素已经有不好的预感,如果是一般的事情,张月鹿没必要连这点时间都等不了,大可以等到府主议事结束再说。既然等不了,那就说明拖延不得,很可能张月鹿参加的府主议事就是与此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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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三章 遮风挡雨
齐玄素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不由冷笑一声:“我还没找他们,他们倒是找上门来了。”
皇甫极说道:“只是你现在还不能回玉京,更不能去南洋,张弟妹要独自撑过当下,撑到你回玉京,然后你才能从侧面发力。”
齐玄素道:“我还是相信青霄的。”
皇甫极道:“说实话,我是羡慕你们的,能够互相扶持。”
齐玄素一笑置之,没有多说什么。
皇甫极道:“本来还想约你去小酌几杯,不过出了这样的事情,你多半是没有心思了,我也不好强求,今天就到这里吧。对了,别忘了我送给太夫人的礼物。”
齐玄素应了下来。
因为姜大真人送了齐玄素一件新的须弥物,所以他把一些重要东西都转移到了新须弥物中,原来的旧须弥物便闲置了,正好用来放这些东西。
七娘一定会高兴的,所谓的雪茄便是起源于南大陆的原住民帝国,最早是用来驱赶蚊蝇的,皇甫极让人准备了这么多烟草,有成品,也有原料,都是最顶尖的,可以满足七娘的各种要求。
小殷也会很高兴的,她最喜欢吃喝玩乐,说到吃,正所谓天上龙肉,可谓天下第一等珍馐美味,而且小殷就是因为在凤麟洲吃过一次龙肉才跻身了无量阶段,用小殷的话来说:好高兴哦,又吃蛟龙肉了。
至于给张月鹿的礼物,不得不说皇甫极是用了心的,竟然是酒。虽然“醉生梦死”的工艺比较复杂,号称世界领先,但也不是什么不可复制的东西,西道门这边就有仿品,虽然味道差了点,主要是差在年份上,但价格更低,只有道门正品“醉生梦死”的十分之一左右。张月鹿也不会在意这些。
齐玄素离开之后,没有急着去见陆玉珏,该说的话已经说了,多说无益。
他要去帕依提提洞天看一看五娘的情况如何了。
另一边,张月鹿带着一身潮湿气息独自走进了道府的议事堂,孙永枫也好,柯青青也罢,都只能在外面等着。
这次到的人很齐——除了谢教峰缺席。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掌府大真人才是道府的一号人物,所以兰大真人坐在正中位置。掌府大真人的权威是毫无疑问的,当初是因为兰大真人缺席,所以才使得齐玄素十分被动,后来姜大真人过来临时担任掌府大真人,就变成王教鹤被动。
以左为尊,姚恕坐在兰大真人的左手边第一位,张月鹿的位置则在兰大真人的右手边第一位,也就是姚恕的对面位置。
徐教容作为次席副府主,坐在姚恕的旁边。
张月鹿与徐教容一个眼神交流,然后坐在自己的位置。
“好了,人都到齐了。”兰大真人缓缓开口道,“现在开始议事。”
这次议事由掌府真人主持,有些类似金阙首席和次席的分工,掌府真人就充当了金阙次席的角色,掌府大真人则是金阙首席。
姚恕站起身来,先向参加议事的众人通报了有关谢教峰的案情,可以说是证据确凿,如今谢教峰已经被北辰堂和风宪堂的道友拘押起来,正在进一步审讯。
整个会场一片沉默。
然后姚恕话锋一转:“道门不是朝廷,道门是一个讲平等的地方。道理,大家都明白,我不再多说,可问题在于,我们各级道士做得怎么样?还是不尽如人意吧?有些地方的情况还是比较严重。最近我经常听到一些说法,类似‘父母官"或者‘老爷"一类的称呼又冒了出来,这像什么话?你要给谁做父母?这是儒门之人的称呼,所谓君父臣子的一种延伸,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这与我们道门的平等理念是完全相悖的。”
“别的地方我管不了,
可在婆罗洲,绝对不允许有道士搞儒门那一套,历代大掌教都自称是第一道士,只是众多道士中排名第一之人,而不是万千道士的父亲,大掌教尚且如此,你一个副府主、辅理就敢自称是谁的父母了?本末倒置!”
“这个位置摆不正,就必然要犯错误,也没法不犯错误。作威作福,贪赃枉法,三妻四妾,公器私用,这都是有的,不能不引以为戒了!”
说到最后,姚恕的语气已经相当严厉,没有人贸然接话。
张月鹿心里明白,这番严厉的批评虽然是泛指,但主要还是说谢教峰的事情,敲打的对象也只能是她了。
迟疑了一下,张月鹿开口了,不过没接姚恕的话茬,而是直奔主题:“谢教峰出了问题,我作为与他接触最多的直属上司,是要负责任的,也要向道府做出深刻检讨……”
便在这时,兰大真人直接打断张月鹿:“青霄,你先不要忙着做检讨,事发突然,毕竟问题还没有完全查清楚。”
兰大真人的语气并不严厉,甚至十分柔和,暗示了某种理解和宽慰。
姚恕的节奏也被打断了,毕竟以兰大真人为尊,兰大真人不出面是一回事,可兰大真人只要出面了,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兰大真人环视一周,说道:“关于目前发生的事情,大家心里都有数,风宪堂很重视,要求我们严肃查处。你们也知道,我向来是不喜欢这些议事的,能少参加就少参加,能不参加就不参加,所以我今天长话短说,只有两点。”
“第一点,有关谢教峰的案子必须彻底查清,这既是对上面有个交代的问题,也是给下面一个说法,不管查到了谁,不管压力有多大,都要一查到底。”
“第二点,不能影响道府的正常工作,尤其是经济,不能受到影响。大家都知道,我们南洋是道门的几个重要钱袋子之一,南洋的经济受到了影响,道门经济也必然要受到影响,这是绝对不能允许的。我把话说在前面,今年是全面调整人事安排的一年,不少人都蠢蠢欲动,想要更进一步。想进步,我不拦着,可谁要是想趁着这个机会搞一些小动作,破坏团结稳定的大局,那么道府绝不姑息,发现一个处理一个。”
说到这里,兰大真人脸上的笑意已经完全消失不见,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尽显一位平章大真人的威严,使得议事堂中充满紧张气氛。
张月鹿看了眼姚恕,这位掌府真人自然也是喜怒不形于色,虽然不能说是像僵尸那么严重,但肯定无法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端倪。
兰大真人的话音落下,姚恕是第一个赞同的,看不出半点不愉快的样子。
接下来便是正常的议事,主要还是关于这个案子的,毕竟是一位副府主,道府方面当然要重视——如果像上次那样,直接涉及府主、首席,那就不是道府层面严肃讨论了,而是要放到金阙严肃讨论了,这叫一级管一级。
张月鹿的记性很好,让她把所有人的发言全部复述一遍,她也能做到,可她还是在纸上记了些东西,以表明认真端正的态度。不过不像齐玄素和小殷那么恶劣,直接在本子上画乌龟。
兰大真人只是在开始的时候做了一次发言,一是打断张月鹿,二是给出一个警告,然后便没再说话,还是由姚恕继续主持议事。
不过姚恕被兰大真人打断了节奏,也不好再去继续发挥,整场议事便显得有些沉闷。
这也是姚恕最憋屈的地方,他为什么被分权?难道掌府真人的威权还压不下张月鹿和徐教容吗?还不是因为头顶上有兰大真人这尊大佛,他稍有动作,便要被兰大真人按下来。好嘛,当初王教鹤在位的时候,您老是放纵过度,差点酿成大祸,如今吸取教训,倒是不放纵了,把劲头全用在我身上了。
这可真是前人挖坑,后人遭殃。
张月鹿还是稍稍松了一口气,最起码兰大真人帮她挡下了第一波风雨。
只是兰大真人也只能在道府层面为她遮风挡雨,风宪堂和北辰堂那边还要她自己去应对。
除了这个明面上的对手,还有暗地里的对手,那就是“天廷”,江湖传闻金公祖师与国师是八拜之交,也不知是真是假,可在这件事上,金公祖师是一定会配合国师的。
太平道这次是双管齐下。
另外,有人虽然不是太平道的盟友,但也看准了时机,顺水推舟,推波助澜。不从大局考虑,仅从自身利益出发,他也想趁机收回权力,而不是像六代大掌教一样。
事情还真就是坏在这里。
张月鹿要是处理不好,误了自己的前途还是次要,只怕是连齐玄素那边也要受到影响,那可真是枉费了齐玄素让她接班的一番苦心。
一场暗藏杀机的议事落下帷幕,这只是一个开始。
张月鹿走出议事堂的大门,站在重檐庑殿顶的屋檐下,望着外面的茫茫雨幕。
重檐庑殿顶本是只有皇家才能使用,不过道门从不在意这个,所以道府的议事堂与百姓口中的金銮殿差不多是一个样子。
张月鹿忽然想起了张五月,姚恕话中有话,是不是也在暗指张五月的所作所为呢?若非张五月去了南大陆,是否这次也要把他一起抓了?
殿外雨声弥天而来,仿佛整个南洋都笼罩在这铺天盖地的大雨之中。
柯青青等在旁边,手里准备了一把雨伞。
张月鹿看了眼雨伞,心中不由在想,道门二百余年,多少风雨挥洒而去,这场大雨在道门的历史中当然算不得什么,可对于自己而言,仅凭那把伞能遮挡得住吗?
张月鹿的心情也如这天气一般晦暗阴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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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章 绑架
张五月并不知道南洋正在酝酿一场巨大的风暴,如果他还在南洋,那么将会变得十分危险,也许已经沦为阶下之囚。
如今张五月在南大陆混得风生水起,干的是正经买卖,满腔雄心壮志,要把生意做到新港,做到蓝云岛。
虽然齐玄素把霍铃派到了张五月的身边,但霍铃还有其他的差事,同时要追查孙墉、陈焱的下落,不可能整天跟在张五月的身边。
张五月也不在意,他已经在新港这边混了个脸熟,因为齐玄素的面子和皇甫极的照顾,还有大把的太平钱作为底气,有头有脸的实权人物都认识他,平日里称兄道弟,都是哥们,有什么好怕的?
实在没什么好怕的。
今晚,张五月又与一个西道门的副堂主谈成了一笔买卖,略带几分醉意地走出了那个专供权贵们往来的行院,再一次谢绝了西道门那边送他回去的好意,打算自己随便走走,顺带醒醒酒。
只是第二天钟伯玉去太平客栈找张五月的时候,发现张五月的包院里没有人。
钟伯玉虽然没了一身修为,但他是各种意义上的老江湖,经验相当丰富,从许多细节断定,张五月不是一大早出去了,而是昨晚压根就没回来。
钟伯玉意识到不对,立刻去找了昨晚跟张五月一起喝酒的人,这么一对,双方都意识到不对了,张五月夜不归宿,也没留下只言片语,总不会是去私会哪个情人了吧?也不应该啊,张五月在男女问题上并不放纵,没听说有什么情人。
两边议了一下,西道门这边的意思是先派人去找,如果找不到,那就上报。
钟伯玉比较果决,认为应该立刻上报,他了解张五月,就算真要找情人过夜,也会提前说一声,而不是玩失踪,所以张五月很有可能出事了。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上报了,虚惊一场总好过无可挽回。
在钟伯玉的坚持下,双方最终达成一致,把这件事上报给了贺少阳,又由贺少阳上报给了皇甫极。
因为齐玄素不在新港,也不在新西京,而是去了帕依提提洞天,所以便由皇甫极处理此事。
皇甫极是有敏感性的,他没有认为底下的人大惊小怪或者小题大做,而是立刻联想到了南洋正在发生的事情。
有人要在张月鹿身上做文章,如果正面攻坚收效甚微,最好就是从侧面突破,也就是从身边人下手,这是最基本的道理。
不说别人,就说齐玄素,他对付王教鹤也好,对付李天澜也罢,都不是直接对正主下手,而是先剪除羽翼,或者从其身边人那里寻找罪证,最终只剩下一个孤家寡人或者收集到了足够多的证据之后,再发动总攻。
现在人家也是一样的思路,从张月鹿身边动手,林元妙动不了,便动谢教峰,小殷没有问题,就从张五月身上下手。
只要谢教峰和张五月出了问题,那么张月鹿就很危险了,不会被拿下,却有可能升不上去,那么在这次人事调整的竞争中就失败了,人家的目的也就达成了。
至于张五月的问题,皇甫极也略知一二,齐玄素还是交了底的。在皇甫极看来,张五月在狮子城干的那点买卖根本不算什么,那也叫生意?才挣几个钱?而且张月鹿已经勒令关停,生意也被没收了。张五月几乎是孤身一人来到南大陆,如今的资金主要是来自筹集,也就是借鸡生蛋。
可是有些事不上秤没有四两重,上了秤就很难说了。这里的关键是,人家不是要扳倒张月鹿,只是要让张月鹿败下这一阵来,所以不必什么通天的大案要案,这点事情就足够了。
只要把张五月弄回中原去,然后把这个案子坐实,这就算成了。
你张月鹿不是清高吗?不是讲道德、讲理想吗?怎么闹出这样的事情?怎么管不好你的兄弟?
你的兄弟出问题,你的属下出问题,你本人有没有问题?就算没有问题,你本人有没有责任?
性质更为恶劣。
这也是人性了,好人就要被火铳指着。同样一件事,张月鹿和李天贞是两种结果,因为李天贞早就恶名在外,反而对他的容忍度更高。
现在想来,当初那个鼓动张五月去做生意的女人也很可疑,说不定是别人提前设下的套,血气方刚的年轻男人也许能经受住辛酸苦痛,也敢直面生死,却一定挡不住温香软玉的脂粉陷阱。只是年轻人没有资本,经受考验的机会不多。
像张五月这种家教比较严的年轻人,平时接触女人不多,用西洋人的话来说,没能对女人祛魅,没有完成对女人神圣感的消解。又不是齐玄素这种意志坚定之人,当然了,齐玄素是过早完成了这种祛魅,前有岳柳离差点把他弄死,后有七娘的亲身教导,再想有点少年人对异性的神圣感也是不大现实。
在这种情况下,久旱逢甘霖,容易见到个女人就当宝,爱得死去活来,那也在情理之中。
这就落到了人家的圈套之中,你爱上个女人,肯定要谈婚论嫁吧?
正所谓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别看高喊平等,在这种事情上没有平等可言,那些话术就不必说了,反正“钱”就一个字,聘礼房子,哪个不花钱?这也是天经地义吧?
你没有钱,你姐姐和姐夫有钱啊。
觉得太丢人不好意思伸手要钱?没关系,他们有权啊,只要借一点东风,就可以凭借自己的“能力”置办下好大家业,这就不丢人了,而且大家都是这么干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就这么一步一步,张五月落入人家的圈套还不自知,这就变成了人家的一张牌。
人家也不急于把这张牌打出去,就像齐玄素不急着把陆玉珏这张牌打出去一样,只等一个关键的时候再打出去。
到时候张五月有牢狱之灾,张月鹿也要受到牵连。
哪怕张月鹿提前察觉到了,算是在一定程度上挽救了张五月,也还是留下了把柄。
只是皇甫极没有想到,那些人的手这么长,竟然伸到了南大陆,伸到了他眼皮子底下的新港。
这也让皇甫极有些恼怒,他前不久还在跟齐玄素说什么南大陆是他的地盘,不怕李长歌云云,结果李长歌还没到南大陆呢,就闹了这一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太平道在向西道门展示自己的雄厚实力。
这让皇甫极把脸往哪里放?
皇甫极立刻下令封锁一切港口,严查一切离港船只和飞舟,就算昨晚已经离开的,也要强令返回,哪怕是出动战舰,追也要追回来。
一个大活人,不可能塞到须弥物中,以南大陆与中原的距离,也不可能建造传送阵法,最起码新港没有这个条件,想要把张五月带回中原,那就只能跨越重洋,这是一段相当长的路程,而且没有多少落脚点,便是天人,也不可能带着一个人横渡重洋,消耗太大了。
新港实行全面戒严,毕竟这里还在建设之中,就是个大号工地,谈不上什么影响或者观瞻,皇甫极也不必缩手缩脚。
皇甫极相信,张五月大概率还在新港之中,也许被藏在什么地方,于是下令开始全面搜查,挖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来。
过去的时候,皇甫极一直被称作是激进派,有“西道门之虎”的说法,就是说他做事雷厉风行,如猛虎下山,没有半点拖泥带水,而且没有半点留手。
皇甫极处理这件事也是如此,他不是层层推进,而是一开始就大动干戈,天摇地动,这里面多少有点恼羞成怒的意思——齐玄素还没走呢,张五月就出问题了,他还有什么脸面去见齐玄素?那些承诺还有多少效力可言?
皇甫极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完美解决这件事,作为一个交代。
皇甫极下达了一系列命令之后,又亲自召开了绝圣堂的议事。
虽然在这段时间以来,皇甫极好像是新港道府的掌府真人,绝圣堂的各种事情都由澹台盈代为处理,但皇甫极才是正牌掌堂真人。
在议事上,皇甫极大发雷霆,把一众副堂主骂得抬不起头来。
他当然不会直接说这件事大概率就是太平道干的,那太破坏团结了,不能放在台面上来谈,而是把问题归到了外部势力的头上,直指蒸汽福音。
正是蒸汽福音的福音部策划了这次绑架行为,意图破坏新港的建设,上升到了敌我之争的层次,皇甫极要求绝圣堂上下必须高度重视,严肃对待,限期破案。
这种案子,全看上面重视不重视,既然是掌堂真人亲自发话,而且是下了死命令,绝圣堂自然不敢怠慢,全力运转起来,虽说绝圣堂比不了天罡堂这种庞然大物,但也绝对不是小打小闹,又是在自己的地盘上,还是不可小觑。
一时间,绝圣堂当真是“缇骑四出”,足足有三位副堂主亲自督办此案。
关键皇甫极不仅仅是绝圣堂的掌堂真人那么简单,还是未来的西道门之主,其他几堂都要卖皇甫极面子,包括西天罡堂,立刻出动战舰,还真就把已经起航的飞舟和其他船只都给追了回来,力度之大,又何尝不是皇甫极向盟友和对手展示自己在南大陆的滔天权势?
第一百七十五章 逼供
张五月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落到现在这般境地之中。
他从行院出来之后,还是如往常一般,独自步行回去,他喜欢这种感觉,夜风吹拂,微醺半醉,算是一天忙碌之后难得的闲暇。
只是今晚不一样,他走到一半的时候,突然迎面走过来几个道士打扮的人。
一开始的时候,张五月没当一回事,新港还在建设之中,这里最多的就是各种西道门之人,也不奇怪。
只是两者距离拉近的时候,那几个西道门道士突然靠了上来,把张五月团团围住。
直到这个时候,张五月才意识到不对,可为时已晚。
“你们要干什么??”
张五月警惕问道。
为首之人是个中原面孔,说道:“张五月是吧?我们老板想要见你一面。?”
“你们老板是谁?囍?囍≈?≈?囍?”
张五月问道。
西道门这边有时候也会把自己的上司叫作“老板?”
那中原道士道:“去了就知道了。”
张五月说道:“那好,我跟身边的人说一声。”
便在这时,那中原道士出手如电,一把便抓住了张五月的手腕。
张五月挣脱了一下,纹丝不动——此人少说也是天人修为,张五月完全不是对手。
“我看,就没这个必要了吧?”中原道士冷冷说道。
张五月哪里还不知道,这些人道:“你们到底是谁?你们不是西道门的道士。”
“你不必知道。”那中原道士使了个眼色,几个人把张五月控制住,直接塞到一口早就准备好的大箱子里,又在箱子上贴了一道符箓,想要出来是不可能的,有人驾驶马车过来,这几个人又把箱子放到马车上,直奔港口而去。
那口箱子隔绝内外,张五月也不知道自己被运到了哪里,等他再从箱子里出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在一个漆黑的房间里。
周围站着那几个绑架自己的中原面孔道士。
张五月还算是有几分静气,虽然惊慌,但没有失去理智,强作镇定道:“诸位是要求财吗?若是求财,那都好说,钱财毕竟是身外之物,只要能保我平安,我一定满足诸位的要求。”
为首的那名道士脸色便如僵尸一般,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只有眼珠偶尔转动,还能证明他是个活人。
此人缓缓开口道:“张公子说笑了,你姐姐是张真人,姐夫是齐真人,我们要是把你放回去,这两位真人怎么会善罢甘休?只怕是有命拿钱没命花。”
张五月脸色一变:“那你们要如何?”
此人说道:“我说过了,我们老板想要见你一面。”
张五月愈发疑惑:“你们老板到底是谁?他在哪里?”
中原道士说道:“我们老板是谁,暂且还不能告诉你,至于他在哪里,当然是在中原了,毕竟南大陆是西道门的地盘,他不方便过来。”
张五月闻听此言,心中不由一惊。
他也不是傻子,已经咂摸出许多不一样的意味,这些人明知道他姐姐是张月鹿、姐
夫是齐玄素,还敢在皇甫极的眼皮子底下把他绑走,一下子打了三个人的脸,甚至还打了张家的脸,这不是一个胆大包天或者亡命徒就能解释的。?
更大的可能是这些人有恃无恐,谁有如此底气?谁又有如此手段??
答案显而易见,正是太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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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太平道才不在意张月鹿和齐玄素,也只有太平道才能有如此大的能量,直接派人到南大陆抓人。?
想明白这一点后,张五月立刻说道:“你们这是坏了规矩,我是张家人,你们做了初一,就不要怪别人做十五。”
那为首的中原道士嘴角扯了一下,大概就算是冷冷一笑,说道:“看来张公子已经有了一些猜测,不过我还要向张公子解释一下,我们不是要把张公子怎么样,只是要把张公子带回中原而已,到了中原,肯定放张公子自由,不伤张公子性命,怎么能说是坏了规矩?”
张五月咬牙道:“好啊,你们是风宪堂的人?还是北辰堂的人?放我自由?你们是想要拿我的事情去打张真人吧?”
中原道士道:“看是手段激进了一点,事后不仅会做出认真检讨,而且会向张公子摆酒道歉——如果张公子能从幽狱中出来的话。”
张五月忍不住骂道:“放你娘的屁,***什么事情了?公司已经关了,赚的钱也被罚没了,你们这些人干的事情比我黑一百倍,就凭你们,也有脸来查我?也配在我面前装什么铁面青天?我可去你的吧!”
中原道士不为所动,“你说关停就关停,你说罚没就罚没,恐怕没有这么简单吧?像你这种人,我见得多了,肯定不止这个数,还有其他的,而且你干这种买卖,不需要孝敬上面吗?还有这些孝敬,也不是一个小数目。”
张五月听明白了,这伙人真就是冲着张月鹿来的,此时又惊又怒,还有悔恨,悔不听张月鹿之言,跑出来搞什么生意买卖。
“对,我是孝敬了,你知道我孝敬给谁了吗?”张五月一股怒气直冲天灵,也不管不顾了,“你想知道吗?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
中原道士脸上勉强有了几分笑意:“哦?张公子愿意配合?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只要张公子好好配合,我保证不会伤张公子一根毫毛,就算是去幽狱,也只是走个过场罢了,在里面想要什么有什么,无论是吃穿用度,还是女人男人,都可以满足。”
张五月笑了一声:“我的钱全都孝敬给李长歌了,还有李天贞和李命煌,这三位都是我的好大哥,你小子不长眼绑了我,信不信我让三位兄长弄死你?”
中原道士脸上本就不多的笑意立刻消失不见了,死气沉沉,“牙尖嘴利,张公子还有心情开玩笑,不过不着急,我们回了中原之后再慢慢计较,我有的是办法让张公子老实配合。”
这几个人原本是想连夜带走张五月,也几乎就要成功了,因为飞舟目标太大,所以他们没有选择飞舟,而是用小船追上一艘已经提前起航的货轮,打算靠着货轮的掩
护,悄然离开南大陆。?
只是他们低估了皇甫极的决断和魄力。?
皇甫极一声令下,西天罡堂派出战舰,愣是把当天起航的大小船只全都给追了回来,谁要敢违抗命令,拒不返航,就以通敌之罪论处。?
可以说是非常严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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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西道门这个地方,还是以人治为主,不太讲程序,谁也不会觉得皇甫极是在吓唬人。
最终所有船只全部返航,暂且被封锁在港口中,所有人不许登岸,然后绝圣堂派人一艘船一艘船仔细搜查,因为飞舟比较少,先搜飞舟。
于是这些人和张五月又回到了新港,几个道士脸色阴沉,显然没料到事情竟然会变成这个样子。张五月倒是幸灾乐祸,大有看好戏的意思。
真当皇甫真人没脾气啊?你们从他眼皮子底下抓人,打他的脸,不被他抓到还好,只要落到了他的手里,不管你们是谁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张五月甚至还有闲情逸致想着,李家这是激化矛盾,他本来还担心李长歌到了之后会主动拉拢皇甫真人,现在看来多半是不会了。
不过这些人也是神通广大,毕竟有天人坐镇,抓住一个机会,还是偷偷上了岸,又把张五月从货船转移到了另外一个隐秘据点。
他们做了一个简单分工,一个人留下来看守张五月,另外的人出去打探消息。
经过一番打探之后,他们发现情况不容乐观,因为皇甫极的手笔太大了,简直把新港围成了一个铁桶,现在到处都在抓女干细,甚至还真抓到了几个福音部的人,他们几个生面孔根本逃不出去。
在这种情况下,再想把张五月带走恐怕就不大现实了,于是他们想了另外一个办法,让张五月写供词,同时留影,然后带走这些证据,以后大不了就说张五月在羁押审讯的时候逃跑,潜逃到了南大陆,怎么都能圆。
只是他们这个行动组主要是抓人,没有配备方士和巫祝,想要让张五月老实“承认错误”,并且“交代问题”,就得动用一点暴力手段了。
当然,在此之前,那中原道士还是跟张五月沟通交流了一番,许诺只要张五月认真“交代问题”,就可以免受皮肉之苦。
张五月自然一口回绝。
那中原道士面无表情道:“那就只好走程序了。”
他的两个手下便开始“走程序”,只见一个道士取出一条鞭子,可见鞭身上缠绕满了各种诡异符箓和铜钱,与普通符箓相较,这些符箓的笔迹鲜红,张牙舞爪,透着一股狰狞戾气。至于铜钱,自从大玄推出新钱之后,就已经很少见了。可见铜钱上有“明雍”的字样,那是前朝世宗的年号,距今已经有三百多年的时间。
道士挥舞了一下鞭子,说道:“张公子应该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如果张公子不知道,那也没关系,我可以告诉张公子,这叫‘勾魂鞭",名字俗套,打在身上,没有半点伤痕,也不疼,便是寻常妇孺也承受得住。不过其附带的魂魄之痛就没有这么简单了,可比什么皮肉之苦都要难捱。”
道士的语气轻柔,倒像是小意劝解。
张五月并不奇怪,北辰堂和天罡堂被誉为道门的两只拳头,一内一外,是毫无争议的暴力机构,北辰堂的人怎么可能斯斯文文,怎么可能讲究仁恕之道。
只是张五月今天还真就一硬到底了:“尽管来!我张五月要是怕了,就不是张月鹿的弟弟,我就不姓张。”
道士不再说话,猛地一鞭子抽在张五月的身上。
正如道士所说,这条鞭子打在身上的威力实在寻常,连条血印子都没留下。
可就在这一瞬间,张五月的瞳孔猛然收缩,双眼中有了片刻的茫然。
护,悄然离开南大陆。
只是他们低估了皇甫极的决断和魄力。
皇甫极一声令下,西天罡堂派出战舰,愣是把当天起航的大小船只全都给追了回来,谁要敢违抗命令,拒不返航,就以通敌之罪论处。
可以说是非常严厉了。
而且西道门这个地方,还是以人治为主,不太讲程序,谁也不会觉得皇甫极是在吓唬人。
最终所有船只全部返航,暂且被封锁在港口中,所有人不许登岸,然后绝圣堂派人一艘船一艘船仔细搜查,因为飞舟比较少,先搜飞舟。
于是这些人和张五月又回到了新港,几个道士脸色阴沉,显然没料到事情竟然会变成这个样子。张五月倒是幸灾乐祸,大有看好戏的意思。
真当皇甫真人没脾气啊?你们从他眼皮子底下抓人,打他的脸,不被他抓到还好,只要落到了他的手里,不管你们是谁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张五月甚至还有闲情逸致想着,李家这是激化矛盾,他本来还担心李长歌到了之后会主动拉拢皇甫真人,现在看来多半是不会了。
不过这些人也是神通广大,毕竟有天人坐镇,抓住一个机会,还是偷偷上了岸,又把张五月从货船转移到了另外一个隐秘据点。
他们做了一个简单分工,一个人留下来看守张五月,另外的人出去打探消息。
经过一番打探之后,他们发现情况不容乐观,因为皇甫极的手笔太大了,简直把新港围成了一个铁桶,现在到处都在抓女干细,甚至还真抓到了几个福音部的人,他们几个生面孔根本逃不出去。
在这种情况下,再想把张五月带走恐怕就不大现实了,于是他们想了另外一个办法,让张五月写供词,同时留影,然后带走这些证据,以后大不了就说张五月在羁押审讯的时候逃跑,潜逃到了南大陆,怎么都能圆。
只是他们这个行动组主要是抓人,没有配备方士和巫祝,想要让张五月老实“承认错误?”
,并且“交代问题???≈?≈???”
,就得动用一点暴力手段了。
当然,在此之前,那中原道士还是跟张五月沟通交流了一番,许诺只要张五月认真“交代问题?”
,就可以免受皮肉之苦。
张五月自然一口回绝。
那中原道士面无表情道:“那就只好走程序了。?”
他的两个手下便开始“走程序”,只见一个道士取出一条鞭子,可见鞭身上缠绕满了各种诡异符箓和铜钱,与普通符箓相较,这些符箓的笔迹鲜红,张牙舞爪,透着一股狰狞戾气。至于铜钱,自从大玄推出新钱之后,就已经很少见了。可见铜钱上有“明雍”的字样,那是前朝世宗的年号,距今已经有三百多年的时间。
道士挥舞了一下鞭子,说道:“张公子应该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如果张公子不知道,那也没关系,我可以告诉张公子,这叫‘勾魂鞭",名字俗套,打在身上,没有半点伤痕,也不疼,便是寻常妇孺也承受得住。不过其附带的魂魄之痛就没有这么简单了,可比什么皮肉之苦都要难捱。”
道士的语气轻柔,倒像是小意劝解。
张五月并不奇怪,北辰堂和天罡堂被誉为道门的两只拳头,一内一外,是毫无争议的暴力机构,北辰堂的人怎么可能斯斯文文,怎么可能讲究仁恕之道。
只是张五月今天还真就一硬到底了:“尽管来!我张五月要是怕了,就不是张月鹿的弟弟,我就不姓张。”
道士不再说话,猛地一鞭子抽在张五月的身上。
正如道士所说,这条鞭子打在身上的威力实在寻常,连条血印子都没留下。
可就在这一瞬间,张五月的瞳孔猛然收缩,双眼中有了片刻的茫然。
护?,
悄然离开南大陆。
只是他们低估了皇甫极的决断和魄力。
皇甫极一声令下?,
西天罡堂派出战舰?,
愣是把当天起航的大小船只全都给追了回6#?#?6?,
谁要敢违抗命令,拒不返航,就以通敌之罪论处。
可以说是非常严厉了。
而且西道门这个地方,还是以人治为主,不太讲程序,谁也不会觉得皇甫极是在吓唬人。
最终所有船只全部返航,暂且被封锁在港口中,所有人不许登岸,然后绝圣堂派人一艘船一艘船仔细搜查,因为飞舟比较少,先搜飞舟。
于是这些人和张五月又回到了新港,几个道士脸色阴沉,显然没料到事情竟然会变成这个样子。张五月倒是幸灾乐祸,大有看好戏的意思。
真当皇甫真人没脾气啊?你们从他眼皮子底下抓人,打他的脸,不被他抓到还好,只要落到了他的手里,不管你们是谁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张五月甚至还有闲情逸致想着,李家这是激化矛盾,他本来还担心李长歌到了之后会主动拉拢皇甫真人,现在看来多半是不会了。
不过这些人也是神通广大,毕竟有天人坐镇,抓住一个机会,还是偷偷上了岸,又把张五月从货船转移到了另外一个隐秘据点。
他们做了一个简单分工,一个人留下来看守张五月,另外的人出去打探消息。
经过一番打探之后,他们发现情况不容乐观,因为皇甫极的手笔太大了,简直把新港围成了一个铁桶,现在到处都在抓女干细,甚至还真抓到了几个福音部的人,他们几个生面孔根本逃不出去。
在这种情况下,再想把张五月带走恐怕就不大现实了,于是他们想了另外一个办法,让张五月写供词,同时留影,然后带走这些证据,以后大不了就说张五月在羁押审讯的时候逃跑,潜逃到了南大陆,怎么都能圆。
只是他们这个行动组主要是抓人,没有配备方士和巫祝,想要让张五月老实“承认错误”,并且“交代问题”,就得动用一点暴力手段了。
当然,在此之前,那中原道士还是跟张五月沟通交流了一番,许诺只要张五月认真“交代问题”,就可以免受皮肉之苦。
张五月自然一口回绝。
那中原道士面无表情道:“那就只好走程序了。”
他的两个手下便开始“走程序”,只见一个道士取出一条鞭子,可见鞭身上缠绕满了各种诡异符箓和铜钱,与普通符箓相较,这些符箓的笔迹鲜红,张牙舞爪,透着一股狰狞戾气。至于铜钱,自从大玄推出新钱之后,就已经很少见了。可见铜钱上有“明雍”的字样,那是前朝世宗的年号,距今已经有三百多年的时间。
道士挥舞了一下鞭子,说道:“张公子应该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如果张公子不知道,那也没关系,我可以告诉张公子,这叫‘勾魂鞭",名字俗套,打在身上,没有半点伤痕,也不疼,便是寻常妇孺也承受得住。不过其附带的魂魄之痛就没有这么简单了,可比什么皮肉之苦都要难捱。”
道士的语气轻柔,倒像是小意劝解。
张五月并不奇怪,北辰堂和天罡堂被誉为道门的两只拳头,一内一外,是毫无争议的暴力机构,北辰堂的人怎么可能斯斯文文,怎么可能讲究仁恕之道。
只是张五月今天还真就一硬到底了:“尽管来!我张五月要是怕了,就不是张月鹿的弟弟,我就不姓张。”
道士不再说话,猛地一鞭子抽在张五月的身上。
正如道士所说,这条鞭子打在身上的威力实在寻常,连条血印子都没留下。
可就在这一瞬间,张五月的瞳孔猛然收缩,双眼中有了片刻的茫然。
护,悄然离开南大陆。
只是他们低估了皇甫极的决断和魄力。
皇甫极一声令下,西天罡堂派出战舰,愣是把当天起航的大小船只全都给追了回来,谁要敢违抗命令,拒不返航,就以通敌之罪论处。
可以说是非常严厉了。
而且西道门这个地方,还是以人治为主,不太讲程序,谁也不会觉得皇甫极是在吓唬人。
最终所有船只全部返航,暂且被封锁在港口中,所有人不许登岸,然后绝圣堂派人一艘船一艘船仔细搜查,因为飞舟比较少,先搜飞舟。
于是这些人和张五月又回到了新港,几个道士脸色阴沉,显然没料到事情竟然会变成这个样子。张五月倒是幸灾乐祸,大有看好戏的意思。
真当皇甫真人没脾气啊?你们从他眼皮子底下抓人,打他的脸,不被他抓到还好,只要落到了他的手里,不管你们是谁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张五月甚至还有闲情逸致想着,李家这是激化矛盾,他本来还担心李长歌到了之后会主动拉拢皇甫真人,现在看来多半是不会了。
不过这些人也是神通广大,毕竟有天人坐镇,抓住一个机会,还是偷偷上了岸,又把张五月从货船转移到了另外一个隐秘据点。
他们做了一个简单分工,一个人留下来看守张五月,另外的人出去打探消息。
经过一番打探之后,他们发现情况不容乐观,因为皇甫极的手笔太大了,简直把新港围成了一个铁桶,现在到处都在抓女干细,甚至还真抓到了几个福音部的人,他们几个生面孔根本逃不出去。
在这种情况下,再想把张五月带走恐怕就不大现实了,于是他们想了另外一个办法,让张五月写供词,同时留影,然后带走这些证据,以后大不了就说张五月在羁押审讯的时候逃跑,潜逃到了南大陆,怎么都能圆。
只是他们这个行动组主要是抓人,没有配备方士和巫祝,想要让张五月老实“承认错误?”
,并且“交代问题?”
,就得动用一点暴力手段了。
当然,在此之前,那中原道士还是跟张五月沟通交流了一番,许诺只要张五月认真“交代问题?”
,就可以免受皮肉之苦。
张五月自然一口回绝。
那中原道士面无表情道:“那就只好走程序了。?_[(.)]?√?≈?≈???”
他的两个手下便开始“走程序”,只见一个道士取出一条鞭子,可见鞭身上缠绕满了各种诡异符箓和铜钱,与普通符箓相较,这些符箓的笔迹鲜红,张牙舞爪,透着一股狰狞戾气。至于铜钱,自从大玄推出新钱之后,就已经很少见了。可见铜钱上有“明雍”的字样,那是前朝世宗的年号,距今已经有三百多年的时间。
道士挥舞了一下鞭子,说道:“张公子应该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如果张公子不知道,那也没关系,我可以告诉张公子,这叫‘勾魂鞭",名字俗套,打在身上,没有半点伤痕,也不疼,便是寻常妇孺也承受得住。不过其附带的魂魄之痛就没有这么简单了,可比什么皮肉之苦都要难捱。”
道士的语气轻柔,倒像是小意劝解。
张五月并不奇怪,北辰堂和天罡堂被誉为道门的两只拳头,一内一外,是毫无争议的暴力机构,北辰堂的人怎么可能斯斯文文,怎么可能讲究仁恕之道。
只是张五月今天还真就一硬到底了:“尽管来!我张五月要是怕了,就不是张月鹿的弟弟,我就不姓张。”
道士不再说话,猛地一鞭子抽在张五月的身上。
正如道士所说,这条鞭子打在身上的威力实在寻常,连条血印子都没留下。
可就在这一瞬间,张五月的瞳孔猛然收缩,双眼中有了片刻的茫然。
护,悄然离开南大陆。
只是他们低估了皇甫极的决断和魄力。
皇甫极一声令下,西天罡堂派出战舰,愣是把当天起航的大小船只全都给追了回来,谁要敢违抗命令,拒不返航,就以通敌之罪论处。
可以说是非常严厉了。
而且西道门这个地方,还是以人治为主,不太讲程序,谁也不会觉得皇甫极是在吓唬人。
最终所有船只全部返航,暂且被封锁在港口中,所有人不许登岸,然后绝圣堂派人一艘船一艘船仔细搜查,因为飞舟比较少,先搜飞舟。
于是这些人和张五月又回到了新港,几个道士脸色阴沉,显然没料到事情竟然会变成这个样子。张五月倒是幸灾乐祸,大有看好戏的意思。
真当皇甫真人没脾气啊?你们从他眼皮子底下抓人,打他的脸,不被他抓到还好,只要落到了他的手里,不管你们是谁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张五月甚至还有闲情逸致想着,李家这是激化矛盾,他本来还担心李长歌到了之后会主动拉拢皇甫真人,现在看来多半是不会了。
不过这些人也是神通广大,毕竟有天人坐镇,抓住一个机会,还是偷偷上了岸,又把张五月从货船转移到了另外一个隐秘据点。
他们做了一个简单分工,一个人留下来看守张五月,另外的人出去打探消息。
经过一番打探之后,他们发现情况不容乐观,因为皇甫极的手笔太大了,简直把新港围成了一个铁桶,现在到处都在抓女干细,甚至还真抓到了几个福音部的人,他们几个生面孔根本逃不出去。
在这种情况下,再想把张五月带走恐怕就不大现实了,于是他们想了另外一个办法,让张五月写供词,同时留影,然后带走这些证据,以后大不了就说张五月在羁押审讯的时候逃跑,潜逃到了南大陆,怎么都能圆。
只是他们这个行动组主要是抓人,没有配备方士和巫祝,想要让张五月老实“承认错误”
,并且“交代问题”
,就得动用一点暴力手段了。
当然,在此之前,那中原道士还是跟张五月沟通交流了一番,许诺只要张五月认真“交代问题”
,就可以免受皮肉之苦。
张五月自然一口回绝。
那中原道士面无表情道:“那就只好走程序了。”
他的两个手下便开始“走程序”,只见一个道士取出一条鞭子,可见鞭身上缠绕满了各种诡异符箓和铜钱,与普通符箓相较,这些符箓的笔迹鲜红,张牙舞爪,透着一股狰狞戾气。至于铜钱,自从大玄推出新钱之后,就已经很少见了。可见铜钱上有“明雍”的字样,那是前朝世宗的年号,距今已经有三百多年的时间。
道士挥舞了一下鞭子,说道:“张公子应该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如果张公子不知道,那也没关系,我可以告诉张公子,这叫‘勾魂鞭",名字俗套,打在身上,没有半点伤痕,也不疼,便是寻常妇孺也承受得住。不过其附带的魂魄之痛就没有这么简单了,可比什么皮肉之苦都要难捱。”
道士的语气轻柔,倒像是小意劝解。
张五月并不奇怪,北辰堂和天罡堂被誉为道门的两只拳头,一内一外,是毫无争议的暴力机构,北辰堂的人怎么可能斯斯文文,怎么可能讲究仁恕之道。
只是张五月今天还真就一硬到底了:“尽管来!我张五月要是怕了,就不是张月鹿的弟弟,我就不姓张。”
道士不再说话,猛地一鞭子抽在张五月的身上。
正如道士所说,这条鞭子打在身上的威力实在寻常,连条血印子都没留下。
可就在这一瞬间,张五月的瞳孔猛然收缩,双眼中有了片刻的茫然。
护,悄然离开南大陆。
只是他们低估了皇甫极的决断和魄力。
皇甫极一声令下,西天罡堂派出战舰,愣是把当天起航的大小船只全都给追了回来,谁要敢违抗命令,拒不返航,就以通敌之罪论处。
可以说是非常严厉了。
而且西道门这个地方,还是以人治为主,不太讲程序,谁也不会觉得皇甫极是在吓唬人。
最终所有船只全部返航,暂且被封锁在港口中,所有人不许登岸,然后绝圣堂派人一艘船一艘船仔细搜查,因为飞舟比较少,先搜飞舟。
于是这些人和张五月又回到了新港,几个道士脸色阴沉,显然没料到事情竟然会变成这个样子。张五月倒是幸灾乐祸,大有看好戏的意思。
真当皇甫真人没脾气啊?你们从他眼皮子底下抓人,打他的脸,不被他抓到还好,只要落到了他的手里,不管你们是谁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张五月甚至还有闲情逸致想着,李家这是激化矛盾,他本来还担心李长歌到了之后会主动拉拢皇甫真人,现在看来多半是不会了。
不过这些人也是神通广大,毕竟有天人坐镇,抓住一个机会,还是偷偷上了岸,又把张五月从货船转移到了另外一个隐秘据点。
他们做了一个简单分工,一个人留下来看守张五月,另外的人出去打探消息。
经过一番打探之后,他们发现情况不容乐观,因为皇甫极的手笔太大了,简直把新港围成了一个铁桶,现在到处都在抓女干细,甚至还真抓到了几个福音部的人,他们几个生面孔根本逃不出去。
在这种情况下,再想把张五月带走恐怕就不大现实了,于是他们想了另外一个办法,让张五月写供词,同时留影,然后带走这些证据,以后大不了就说张五月在羁押审讯的时候逃跑,潜逃到了南大陆,怎么都能圆。
只是他们这个行动组主要是抓人,没有配备方士和巫祝,想要让张五月老实“承认错误”,并且“交代问题”,就得动用一点暴力手段了。
当然,在此之前,那中原道士还是跟张五月沟通交流了一番,许诺只要张五月认真“交代问题”,就可以免受皮肉之苦。
张五月自然一口回绝。
那中原道士面无表情道:“那就只好走程序了。”
他的两个手下便开始“走程序”,只见一个道士取出一条鞭子,可见鞭身上缠绕满了各种诡异符箓和铜钱,与普通符箓相较,这些符箓的笔迹鲜红,张牙舞爪,透着一股狰狞戾气。至于铜钱,自从大玄推出新钱之后,就已经很少见了。可见铜钱上有“明雍”的字样,那是前朝世宗的年号,距今已经有三百多年的时间。
道士挥舞了一下鞭子,说道:“张公子应该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如果张公子不知道,那也没关系,我可以告诉张公子,这叫‘勾魂鞭",名字俗套,打在身上,没有半点伤痕,也不疼,便是寻常妇孺也承受得住。不过其附带的魂魄之痛就没有这么简单了,可比什么皮肉之苦都要难捱。”
道士的语气轻柔,倒像是小意劝解。
张五月并不奇怪,北辰堂和天罡堂被誉为道门的两只拳头,一内一外,是毫无争议的暴力机构,北辰堂的人怎么可能斯斯文文,怎么可能讲究仁恕之道。
只是张五月今天还真就一硬到底了:“尽管来!我张五月要是怕了,就不是张月鹿的弟弟,我就不姓张。”
道士不再说话,猛地一鞭子抽在张五月的身上。
正如道士所说,这条鞭子打在身上的威力实在寻常,连条血印子都没留下。
可就在这一瞬间,张五月的瞳孔猛然收缩,双眼中有了片刻的茫然。
护,悄然离开南大陆。
只是他们低估了皇甫极的决断和魄力。
皇甫极一声令下,西天罡堂派出战舰,愣是把当天起航的大小船只全都给追了回来,谁要敢违抗命令,拒不返航,就以通敌之罪论处。
可以说是非常严厉了。
而且西道门这个地方,还是以人治为主,不太讲程序,谁也不会觉得皇甫极是在吓唬人。
最终所有船只全部返航,暂且被封锁在港口中,所有人不许登岸,然后绝圣堂派人一艘船一艘船仔细搜查,因为飞舟比较少,先搜飞舟。
于是这些人和张五月又回到了新港,几个道士脸色阴沉,显然没料到事情竟然会变成这个样子。张五月倒是幸灾乐祸,大有看好戏的意思。
真当皇甫真人没脾气啊?你们从他眼皮子底下抓人,打他的脸,不被他抓到还好,只要落到了他的手里,不管你们是谁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张五月甚至还有闲情逸致想着,李家这是激化矛盾,他本来还担心李长歌到了之后会主动拉拢皇甫真人,现在看来多半是不会了。
不过这些人也是神通广大,毕竟有天人坐镇,抓住一个机会,还是偷偷上了岸,又把张五月从货船转移到了另外一个隐秘据点。
他们做了一个简单分工,一个人留下来看守张五月,另外的人出去打探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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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种情况下,再想把张五月带走恐怕就不大现实了,于是他们想了另外一个办法,让张五月写供词,同时留影,然后带走这些证据,以后大不了就说张五月在羁押审讯的时候逃跑,潜逃到了南大陆,怎么都能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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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在此之前,那中原道士还是跟张五月沟通交流了一番,许诺只要张五月认真“交代问题?”
,就可以免受皮肉之苦。
张五月自然一口回绝。
那中原道士面无表情道:“那就只好走程序了。?”
他的两个手下便开始“走程序”,只见一个道士取出一条鞭子,可见鞭身上缠绕满了各种诡异符箓和铜钱,与普通符箓相较,这些符箓的笔迹鲜红,张牙舞爪,透着一股狰狞戾气。至于铜钱,自从大玄推出新钱之后,就已经很少见了。可见铜钱上有“明雍”的字样,那是前朝世宗的年号,距今已经有三百多年的时间。
道士挥舞了一下鞭子,说道:“张公子应该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如果张公子不知道,那也没关系,我可以告诉张公子,这叫‘勾魂鞭",名字俗套,打在身上,没有半点伤痕,也不疼,便是寻常妇孺也承受得住。不过其附带的魂魄之痛就没有这么简单了,可比什么皮肉之苦都要难捱。”
道士的语气轻柔,倒像是小意劝解。
张五月并不奇怪,北辰堂和天罡堂被誉为道门的两只拳头,一内一外,是毫无争议的暴力机构,北辰堂的人怎么可能斯斯文文,怎么可能讲究仁恕之道。
只是张五月今天还真就一硬到底了:“尽管来!我张五月要是怕了,就不是张月鹿的弟弟,我就不姓张。”
道士不再说话,猛地一鞭子抽在张五月的身上。
正如道士所说,这条鞭子打在身上的威力实在寻常,连条血印子都没留下。
可就在这一瞬间,张五月的瞳孔猛然收缩,双眼中有了片刻的茫然。
第一百七十六章 月神的野望
齐玄素当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离开新西京后,先去了库斯科,然后去了帕依提提洞天。
这是齐玄素在南大陆的最后一班岗,他要等到五娘出关,确认五娘的情况并通知姜大真人,把这一系列的事情都做完之后,才算完成了他的职责——重建北大陆谍报体系的事情非战之罪,只因内部有人掣肘,也怨不得齐玄素不卖力。
齐玄素进入帕依提提洞天之后不久,伊希切尔再次现身。
“齐真人,许久不见了。”伊希切尔微笑道。
齐玄素自然也是客气一下“还好吧,也没有太长时间。”
“我听说齐真人最近出海去了虫人的蓝云岛,还斩杀了一条老蛟龙。”伊希切尔恭维道,“齐真人还真是武德充沛。”
齐玄素道“月神过奖了,不敢当。”
两人并肩走在帕依提提洞天的宫殿之间,就像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库库尔坎的神国还是在天边,不过已经不见库库尔坎,就连那业火也熄灭了。
伊希切尔话锋一转“齐真人,我在你的身上感受到了另外一位月神的力量,是除我和太阴真君之外的第三位月神。”
齐玄素有些惊讶于伊希切尔的感知敏锐,不过转念一想,这也在情理之中。
伊希切尔与查克切尔重归一体,又拿到了伊特萨姆纳的黑夜权柄,已然是准一劫仙人,不逊于当初的库库尔坎,论境界,论修为,齐玄素连她的衣角都摸不到,再加上伊希切尔本身也是月神,同宗同源,伊希切尔看不出来才是怪事。
不过齐玄素并不想直接交底,而是说道“怎么,月神陛下吃醋了?我可不是月神陛下的信徒,我的心中只有一个信仰。”
伊希切尔笑了起来,花枝招展,她本就是齐玄素所见女子中容貌数一数二的存在——道门那边有规矩,不能过分返老还童,比较吃亏。
此时一笑,真是漫天星月也要黯然无光。
齐玄素偏移了视线,没有去过分考验自己。
世上事本就是如此,不一定非要身陷其中才能知道对错,有些事情明知是错的,便不要去尝试。只是有些人好奇心太过旺盛,总要尝试一下不可,总是过分高估自己的意志力,并低估事情的复杂和艰难,终是万劫不复。
伊希切尔笑过之后,却没有让齐
玄素就这么把话题揭过去,又道“吃醋倒是谈不上,毕竟你又不是伊特萨姆纳。其实我只是好奇,这位月神的气息与我们这些月神大不相同,按照道门的说法,月为太阴,所以多显化为女子,只是在月神之中,这位月神也是至阴至真。”
齐玄素道“月神陛下曾经驾驭虫人,知道虫人的蓝云岛,而且乌图应该也向月神陛下汇报过了,月神陛下这就是明知故问了。”
伊希切尔笑道“乌图的确跟我说了阴月亮的事情,可齐真人到底在阴月亮里经历了什么,乌图就不知道了。”
齐玄素认真考虑了一下,既然伊希切尔已经看出来了,那么再想虚言欺骗容易弄巧成拙,倒不如实言相告,只是还不能和盘托出,要有所保留。真话不全说,假话全不说。
于是齐玄素说道“阴月亮上有一座蟾宫,与太阴真君的广寒宫颇为相似,曾经有一位道门仙人从蟾宫中盗走了三尺灵符,炼制了一枚绝品丹药。我推测,造就虫人的‘筑基丹"只是灵符的副产物。不过这位月神已经不在人间,又有后来者入主蟾宫,将‘筑基丹"撒入人间,由此有了虫人。”
伊希切尔略微思量“原来所谓的虫后有两人,一个是制造‘筑基丹"的虫后,一个是用‘筑基丹"制造了虫人的虫后,齐真人身上的月神气息应该是来自后来者吧
?”
齐玄素没有说话,权作默认。
伊希切尔道“齐真人有所顾虑,我大概明白,请齐真人放心,你我今日之言谈,绝不会有第三人知晓。”
齐玄素看了伊希切尔一眼,问道“死神阿普切如何了?”
伊希切尔道“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不过我还是衷心希望齐真人能够早日上位,助我一臂之力,彻底解决这件事。”
齐玄素不置可否。
两人说话有些云里雾里,其实也不复杂,当初齐玄素要解决两件事,一是血祭问题,二是虫人问题,这两件事可以说已经解决了,也可以说未竟全功。
虫人的事情就不说了,蓝云宗不存在了,可何罗神还在,甚至与齐玄素深深绑定了,虽然这个结果不能说很坏,但的确是偏离了齐
玄素的初衷。
血祭这边也是如此,在明面上,伊希切尔明确废除了血祭,可是决定做什么事情与彻底贯彻落实是两回事,且不说执行的方式和力度问题,还存在一个阻力问题,甚至这两个问题就是同一个问题,比如过度执行、阳奉阴违等等。
在废除血祭的过程中,明显存在这种现象,内部阻力主要来自于北方死神阿普切。
在过去,北方死神阿普切之所以与库库尔坎走得很近,就是因为两人有着相同的爱好,都是血祭的拥趸,虽然北方死神迫于形势压力不得不赞同废除血祭,但他内心并不情愿,别说配合了,背地里各种阻挠,或是煽动信徒过分执行,连杀猪宰牛都不行,以激起大面积的不满,或是阳奉阴违,在暗中仍旧进行血祭行为。
伊希切尔对北方死神的行为很不满,可出于局势稳定的考虑,她并没有妄动。正如宫大真人对齐玄素所说的那般,差不多了。
南大陆的这次“人事调整”有些过于激烈了,再继续调整下去,怕是蒸汽福音要动歪念头。
所以伊希切尔暂且搁置了这件事,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
齐玄素敏锐感知到了这一点,并且猜出了伊希切尔的心中所想——干掉北方死神阿普切,然后扶持同样有死神“血统”的乌图上位,这是真正的自己人,仍旧能维持神廷内部的权力平衡。
不过伊希切尔觉得有些力有不逮,能够除掉库库尔坎,是多方合力的结果,包括道门、西道门都亲自下场,这才有了如此辉煌的战果,单凭伊希切尔一人,没那么容易做成这件事,所以伊希切尔才说希望齐玄素能够助她一臂之力。
当然,现在的齐玄素肯定不行,他马上就要离开南大陆,要等以后齐玄素走到更高的位置上。
伊希切尔转而说道“齐真人这次前来是为了祭坛的事情?”
齐玄素点头道“我来看一看五娘。”
伊希切尔道“大概还要几天。”
说起来伊希切尔和五娘也算是老相识了,西道门在南大陆“开山立柜”的时候,两人刚好都在,那时候就有交集。
齐玄素点了点头。
对于齐玄素来说,这当然是大事。根据姜大真人透出的口风,
五娘成为仙人之后,以五娘的资历,多半要被任命为正式的平章大真人,这是青丘山狐仙、周梦遥之流无法比的,毕竟五娘是见过徐祖、玄圣并与澹台云共事的存在,道门上下数她资格最老,不说功劳,就说苦劳,也足够了。又不是选大掌教,没有那么严苛。
只要五娘做了平章大真人,接下来就会进入金阙并担任实职,这意味着齐玄素会多出一个强大盟友,而且是百年光阴,哪怕东华真人、七娘等人不在人间了,甚至齐玄素和张月鹿百年期满,五娘都还在,这个影响力可太大了。
齐玄素和伊希切尔停下脚步,仰头望去。
原本完全消失不见的金字塔祭坛已经重新显现出来,若隐若现。
距离四十九日的期限越来越近,祭坛钥匙当然不在齐玄素的手中,而是在姜大真人的手中,齐玄素要做的就是等时间一到,启动“水中月”,让姜大真人降临在帕依提提洞天。
经过这段时间的冷却,“水中月”已经可以再次启动。
齐玄素在帕依提提洞天中等了三天,伊希切尔似乎很闲,也在这里陪着齐玄素。
齐玄素当然不会觉得这位月神陛下会对自己有什么意思,他连伪仙都不是,就已经能通过身神完美掌控各种低级欲望,就算没有身神,还有比较低端的斩赤龙和擒白龙。更不必说这种只有神道金身的天生神灵了,自然也不存在这类比较世俗的欲望,总不能说伊希切尔在不受低级欲望影响的极致理智下还喜欢上了齐玄素。
齐玄素颇有自知之明,他没有这样的人格魅力。
不过话说回来,齐玄素拥有权力的样子当然很美。
无事献殷勤,非女干即盗。
终于,约定的第四十九天到了,齐玄素开启“水中月”,姜大真人再次降临在帕依提提洞天之中。
此时的金字塔祭坛也近乎完全凝实。
姜大真人没有多言,取出作为金字塔祭坛钥匙的石板,重新开启金字塔祭坛。
一瞬间,整个金字塔都被耀眼的光芒充斥,变成了名副其实的光之金字塔。
在金字塔的顶端,有一轮“太阳”缓缓升起,东方天际的满天云霞被冉冉升起的“太阳”照得一片艳红,一片沸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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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 小天劫
这种感觉就像是做佛跳墙,把食材放到锅里,小火慢炖,然后时间到了,打开锅盖看一看炖得怎么样了。
若是差不多了,便可出锅。若是火候不够,那就继续慢炖。就怕烧糊了,那才是无可挽回。
以现在的景象来看,似乎还算不错?
姜大真人满是感慨道:“终于成了。”
听到这四个字,齐玄素也彻底放下心来。
五娘成了,这就好像十年寒窗终于高中,虽然举人也很好,但终究不如进士及第。
齐玄素曾经看过一个关于中举的故事,主人公竟是欢喜疯了,希望五娘不要如此才是。
伊希切尔微笑道:“恭喜。”
不知是恭喜五娘,还是恭喜道门,亦或是恭喜姜大真人和齐玄素。
齐玄素忽然想起一件事,问道:“五娘这种情况会有天劫吗?”
齐玄素说的当然不是那种连仙人也要畏惧的大天劫,而是妖类化成人形的小天劫。
姜大真人略微思量,“应该会有,只是对于五娘来说,算不得什么了。不过与妖类的小天劫还有不同,妖类天劫是化形,破后而立,打碎重来,五娘却是脱离仙物的存在成为独立个体,有些类似先天神灵,小天劫的主要作用不在于‘破",而在于进一步淬炼,本质上还是脱胎换骨,超凡脱俗。”
齐玄素了然。
若是如此,小殷日后要是成仙,应该也会有这么一遭。
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果然有劫云在洞天上方汇聚。
这等劫云是因感而生,应劫之人在哪里,就在哪里生出,并不受洞天的限制,与大天劫并不一样。
大天劫威力更大,反而更容易躲避,除了洞天和神国之外,也有许多避劫之法,须要见性明心,预先躲避。躲得过,寿与天齐,躲不过,就此绝命。
这里的“躲”并非寻常意义上的躲避躲藏,而是偷天换日、鱼目混珠,躲过巍巍天道的“目光”,如此便不会有大天劫降下。
传说中曾有仙人以无上神通寄居于一名普通人的身上,就如日月之间的关系,日现则月隐,月现则日隐,从不同时出现,那位仙人以鬼神难测的大神通借宿寄命,平日里只是一名普通人,可符合某种条件之后,就能变为长生仙人,两人的命格寿数混淆一处,由此瞒过天道,也就是“躲”过了劫数。
只是如此一来,这位仙人也不敢随意出手干预世间,就像躲躲藏藏的通缉犯,天道就是官府,所以此法终究不是正道。
一旦被官府发现了行踪,就是天劫临头,不再是躲不躲的问题,而是只能拼命“杀”出一条血路。
换而言之,洞天和神国是个藏身处,不是洞天和神国能够将大天劫拒之门外,而是洞天和神国能让大天劫发现不了。
如果自己主动作死,引得大天劫降下,到时候无论身在何处,洞天也好,神国也罢,都不能成为阻挡。天雷的“天”是天道的“天”,而不是天空的“天”,天劫降下之时,无定向,无定距,无定势,跨越一切阻碍。
所谓作死,自然是主动引下大天劫。
不是所有的仙人都留恋人间,如果有人想要离世飞升,比如六代大掌教,难道还要等到百年期满?没有这样的道理,可以安排飞升仪式进行飞升。
如果开启了飞升仪式却不飞升,自然会有大天劫降下,这便是主动引下天劫。
只是飞升仪式虽然不难,但颇为繁琐,需要花费时间,故而不存在仙人临死时引动天劫与对手同归于尽的说法。也不存在被对手逼到绝境,一拍脑门就飞升逃脱了。除非有飞升台这种提前准备好的飞升仪式,这也是当年徐祖、张祖、巫阳等人飞升
的关键。
轰隆一声炸雷闪过,响彻整个洞天,激起无数回音,紧接着又是一连串的雷声轰鸣,紫电交织,尽显煌煌天威。
齐玄素和姜大真人抬头望去,在金字塔祭坛上方凝聚的劫云开始翻腾不休,可见一道道紫色雷霆游走于云海之中,仿佛一条条蛟龙在翻江倒海。
下一刻,劫云直接炸开一个窟窿,然后一道雷霆轰然坠落,直接降临在“太阳”的上方。
“太阳”巍然不动,任由紫雷砸落,丝毫无损,红光大盛,使得这道紫雷很快消散不见。
雷声更重,然后第二道更为声势浩大的天雷破开重云。
面对第二道天雷,“太阳”的光华如海汇聚,化作一道巨大光柱,逆流而起。
天雷与光柱相互抵消,“太阳”还是安然无恙。
齐玄素和姜大真人望向“太阳”,依稀可见在其中心位置有一道人影,应该就是五娘了。
然后第三道天雷降下。
这道天雷的威力相当于前两道天雷之和,就像铁匠捶打模具,五娘所化“太阳”急速缩小,当天雷消散的时候,五娘身周显化的“太阳”异象也缓缓消散,终于显露出五娘的真身。
五娘还是星冠羽衣的女道士打扮,不过与过去相比,显得更为凝实,不再有那种让人略微恍惚的虚幻之感。
妖类和作为万物之灵长的人类各有优劣,人类没有小天劫的说法,却要历经四十九天的漫长“折磨”,属于慢性病。妖类倒是一锤子买卖,渡过小天劫就算完了,属于急性病。
五娘当然也算是妖精——扇子成精。
只是五娘已经脱离了本体,成为一个独立个体,说她是一种先天神灵也可以。
小殷也是如此,说她是柳树精也行,说她是先天神灵也行。
先天神灵未必就要走神仙的道路,只能说更适合神仙传承,也可以走其他传承。比如太阴真君,最后就以天仙传承飞升了。
这也意味着从此以后齐玄素不能跟五娘合体了,再也不能共用一个身体。
齐玄素问道:“总共有几道雷劫?”
“因人而异。”姜大真人回答道,“正如各人脱胎换骨的病症类型、程度轻重也有所不同。”
话音落下,五娘上方的劫云再度发生变化,变得漆黑如墨,缓缓转动之间化作一个巨大漩涡,其中涌动的紫雷愈发雄浑粗壮。
第四道天雷轰然落下。
与先前的紫雷不同,这道天雷颜色转为深紫,速度并不快,在天空中留下一道清晰可见的“痕迹”。
与此同时,五娘脚下金字塔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悉数涌入五娘体内,使得五娘的气势节节攀升,已经超过了伪仙的极限。
然后五娘冲天而起,主动与小天劫“拥抱”一处。
天雷轰然炸开,齐玄素目之所及皆是白茫茫一片。
蔚为壮观。
待到雷光散去,五娘的身形再次出现,虽然有些虚弱,但的确与以前不一样了,实打实的身体,实打实的仙人修为。
这都不能算是伤势,只要稍微休息一段时间,便能恢复过来。
而且姜大真人和伊希切尔都在此地护法,五娘也不会像陈书华那样狼狈,这就是有组织的好处,组织会关心你,也会保护你。
“七禽五火扇”并没有消失,而是被别在五娘的腰带上,过去五娘会被这柄宝扇束缚行动范围,不能离开太远,如今自然是没有这样的限制了,五娘可以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姜大真人关闭了金字塔祭坛,使其进入漫长的恢复期。
五娘从空中降下身形,来到三人面前,先是礼貌地谢
过了姜大真人和伊希切尔为她护法,然后一把抓住齐玄素:“你小子!”
齐玄素打开五娘的手,表示不满——伊希切尔看着呢,堂堂齐真人的体面还要不要了?现在人多,等人少的时候。
五娘可能是有点骨子里的叛逆,也可能是跟澹台云学的臭毛病,你越不顺着她,她越来劲,干脆一把揽住齐玄素的脖子,发出一个鼻音:“嗯?”
这一幕,像极了万象道宫的少年人霸凌行为,齐玄素在万象道宫的时候没体会到,如今快要做万象道宫的掌宫真人了,算是体会到了。
齐玄素反抗不得,只能道:“五娘,这、这成何体统?”
姜大真人笑呵呵道:“至圣先师曰: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
五娘道:“听到没有,年纪大了就不逾矩。”
“还能这么解释?”齐玄素叫道,“至圣先师是说到了七十岁的时候,一切礼法规矩都已经成为身体本能,哪怕不去思考,也可以做到不逾矩,你这是哪门子的歪理?”
五娘的手臂发力:“你好像不服气?”
齐玄素面对周梦遥都没这么憋屈,关键不好还手,只能道:“没有,我最佩服五娘了。”
五娘这才松开齐玄素的脖子:“这还差不多。”
齐玄素叹了口气,虽说多了一位盟友和靠山,但莫名感觉好像多了一个老娘。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人家都是吸引一些冷若冰霜的仙子、古灵精怪的妖女、英姿飒爽的女侠、诡异莫测的魔女,他则容易吸引一些奇葩,比如五娘,比如七娘,比如小殷,甚至比如张月鹿。
好在五娘很快便收拾心态,开始跟姜大真人谈正事,职务可以往后放一放,关键是“七禽五火扇”的归属问题。
姜大真人一挥手:“你就留着吧,以后出任掌府大真人,哪能没有仙物,‘七禽五火扇"最适合你,也没有人比你更懂‘七禽五火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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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八章 下策
南洋的大雨让张月鹿心情灰恶,倒不是说张月鹿已然束手无策,而是最近一系列的遭遇和打击让张月鹿有些灰心。
不过张月鹿很快又振作起来,决心渡过这个难关。
虽说“男儿到死心如铁”,但张月鹿显然不是如此,她也有过动摇和退缩,只是在一次又一次的思想斗争中坚持了下来,并愈发坚定这个信念。
这并不意味着张月鹿没有情绪了,该有的情绪还是会有,是人就会有情绪。哪怕是齐玄素,得知周梦遥的事情后,也是大为失态,惊怒悲愤皆有。
不过说到斗争经验,还是齐玄素更胜一筹。事实上,在这些年轻人里面,齐玄素算是天赋异禀了。正所谓天生我材必有用,齐玄素修炼的资质不好,可在这方面颇有点无师自通的意思。反倒是道门三秀,有家族助力,别人都要绕着走,锻炼的机会不算多,成了劣势。
张月鹿收拾心情,回到自己在社稷宫的签押房,冷静下来,分析了大概局势。
其实现在的局势可以分为三方势力:蚌鹤相争,渔翁得利。
所谓蚌鹤,就是张月鹿背后的势力和主动发起进攻的太平道势力,赶海的渔翁则是姚恕。
姚恕并不站在张月鹿那边,也不站在太平道那边,他只站在自己这边。
其实解题的关键也在于姚恕,毕竟他才是掌府真人,只要姚恕改变想法,那么婆罗洲道府从掌府大真人到次席副府主就是铁板一块,整个道府铁板一块,那么主导权就在道府的手中。除非是清微真人或者姜大真人这一级亲自插手,否则风宪堂和北辰堂争不过有平章大真人坐镇的地方道府。
张月鹿尝试换位思考,自己在姚恕的位置上会怎么做?
按照常理来说,太平道扑向南洋打定主意要让张月鹿灰头土脸,对张月鹿绝不会手软,而张月鹿以她的风格个性,也必将竭尽全力进行反扑,张月鹿背后的那些势力,包括齐玄素,肯定会发起反击。双方血战,一次渔翁得利的绝佳机会是显而易见的。
双方血战最大的可能是两败俱伤,东华真人和齐玄素师徒二人苦心孤诣营造的婆罗洲权力平衡被打破,姚恕就能趁机收权,重振掌府真人的威权。
道门讲究大小相制,首席和次席是制约掌府真人的利器,掌府真人也是制约掌府大真人的利器,只要程序没有问题,那么掌府大真人也不好说什么。
张月鹿不由陷入沉思。
怎么才能让赶海的渔翁收手?
当然是相争的双方掉过头来一致对外,就能让渔翁倒了大霉。
可是以现在的形势,双方怎么能一致对外?除非有足够大的利益,难道张月鹿主动退出竞争?那就是本末倒置了,没有这样的道理。
这条路走不通,若是从高层施压呢?
能对姚恕形成压力的人,老上司东华真人算一个,可那是过去,现在就很难说了。兰大真人是姚恕的现任上司,在议事上说的话已经很重了,姚恕难道会听不懂吗?对于姚恕而言,现任上司和老上司的话,可以听,也可以不听。
另外一个就是地师了。
毫无疑问,姚恕肯定要听地师的话,不敢不听话。
虽然张月鹿与地师有点关系,但后来渐行渐远,尤其是天师横插一手之后。
对于张月鹿而言,不存在两全其美,只能是天师和地师二选其一。
既然上策和中策都行不通,那便只有下策了。
抓住姚恕的把柄,逼迫姚恕达成妥协,使得婆罗洲道府一致对外。
姚恕有什么破绽呢?
在道门多年,要说完全干净,不能说没有这样的人,只能说很少。
齐玄素
财物无所取,妇女无所幸,是因为所图甚大,志在大掌教,所以齐玄素从心底里不在意这些,甚至把这些视作通往大掌教尊位的障碍。可就算是齐玄素,同样可以挖一挖隐秘结社的问题、私杀万修武的问题等等。
姚恕大概率不是完人,只要不查,肯定没事。可如果深查下去,那就难说了。
至于为什么非要逼姚恕妥协,是因为姚恕所在位置的特殊性和不可替代性,风宪堂和北辰堂的办案之人有很多,这种临时性质的召集人,一个不行,再换一个就是了。可掌府真人只有一个,不存在换一个掌府真人的说法。
只是仓促之间,恐怕不能立刻见效,不过可以作为一个后手,万一进入到拉锯战的境地之中,就能起到效果了。
张月鹿肯定不能亲自去办这件事,她既没这个时间,也多半没有这个能力,因为术业有专攻,要让专业的人去做专业的事情。
不过张月鹿并非迂腐之人,决意解决问题之后,便让柯青青联系张拘成的秘书。
都说她是张家的第三代领袖人物,她很少打张家的大旗不意味着张家是个摆设。
这样的事情,还不至于惊动天师,到张拘成这一级就够了。
具体怎么解决,张拘成自有安排,他可是张家的宗子。
很快,柯青青联系上了张拘成的秘书,两人沟通之后,张月鹿开始与张拘成对话。
“大伯。”张月鹿主动开口道,“我是月鹿。”
张拘成明知故问道:“青霄,你可是稀客,找我有什么事情?”
张月鹿知道自己在人情世故方面有些不足,便也没有强求,直接开门见山将自己遇到的难题以及自己的想法交了底。张拘成还是可信的,别管过去有什么矛盾,不看僧面看佛面,不看张月鹿的面子也要看天师的面子,包括齐玄素的面子。无论怎么说,齐玄素的强势崛起已经是个不争的事实,不管是谁,都不能再装看不见,不能不考虑齐玄素的影响了。天师的权力再大,天师时日无多,齐玄素现在还未进入道门决策层,已经是前途无限。人总要往长远看,总要为以后考虑。
张拘成听完之后,缓缓说道:“关于这件事,我还真知晓一二。姚恕在去紫微堂做首席副堂主之前,曾经在中州道府做过一任首席副府主,在那个时候,他有一个秘书叫史教三,因为某个案子被抓了进去。最后的结论是史教三打着姚恕的旗号胡作非为,姚恕本人并不知情,仅仅是负有失察的责任,所以这件事对姚恕本人的影响不大。”
张月鹿不由心中一动。
根据时间线来推算,那时候的她还很小,根本不会知道这些事情。既然对姚恕的影响不大,那么日后也不会再有人过多提起,他们这些晚辈若不是有心去查,很难知道这些陈年往事。不过张拘成这些同辈之人却不会忘了,甚至记得很清楚,这也是一种基本素养。
张拘成接着说道:“其实这件事很蹊跷,太平道的人抓住这件事不放也不算是胡搅蛮缠,只是没有切实证据,而且史教三的嘴很硬,把事情都揽了下来。再加上全真道的人在旁边看着,太平道也不好给史教三上手段,所以最后就是不了了之。”
张月鹿问道:“大伯的意思是,这个案子有问题?”
“也许有问题,也许没问题,这不重要,我们可以试着跟姚恕提一下,看看他的反应。”张拘成道。
张月鹿道:“过去了这么多年,姚恕未必会认账。”
张拘成笑道:“我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我参与了这个案子。”
张月鹿不由一怔。
“当时太平道和全真道因为这件事较上了劲,互不相让,也互不信任,事情僵住了,最好的办法就是由第三方来解决
这件事,也就是让我们正一道出面。”张拘成不疾不徐地说道,“当时我们还是偏向了全真道,决定压下这件事,毕竟那个时候天师就已经有了结盟全真道来抗衡太平道的想法,这也算是卖个好,释放善意。”
张月鹿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内幕,不过这里也很耐人寻味,张月鹿遭遇困境,张拘成不会不知道,可他就是看着,一直等到张月鹿主动找上门来,他才把这些事情说出来,其中用意自然也是让张月鹿欠下人情。
张拘成接着说道:“不过当时我留了一个心眼,将史教三从昆仑道府秘密转移到镇魔井的第一层,史教三这些年一直都关押在镇魔井中,算是保护起来。关于这一点,姚恕并不知情,他还以为史教三已经死在了昆仑道府,在备受折磨的情况下心力交瘁而死,所以姚恕才敢有恃无恐。”
“我现在就可以让人把史教三提出来,让他给姚恕写一封亲笔信,过去他给姚恕写了那么多稿子,姚恕不会不认识他的笔迹。”张拘成此时便显现出张家宗子的手段了。
从张拘成的一系列手段来看,他早就准备好了,这也就印证了张月鹿的猜测,张拘成是万事俱备,只待张月鹿登门求救。若是张月鹿不登门,那张拘成就一直作壁上观。
可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张月鹿也不能不认:“那就有劳大伯了,月鹿谢过大伯。”
张拘成笑道:“一家人不必说两家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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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九章 一封信
张月鹿不是一个非要追求正义的人,她也不介意用一些手段,因为不用手段斗不过人家,自保都难,还谈什么理想,那不是笑话吗?
自始至终,张月鹿的理想都是改变道门,这个口号也是道门内无人不知的,张月鹿是为了道门,而不是为了公平和正义,这个一定要区分开来,不能说张月鹿双重标准。
哪怕张月鹿在婆罗洲推行新政,也谈不上公平,她只是要实现利益再分配,确保底层的利益,最多是相对公平,可大户还是大户。张月鹿只是让大户们少吃一点,都要遭到如此反噬,真要追求绝对公平,怕不是要死无葬身之地,还要落下无数骂名。
所以在这件事上,张月鹿并没有手软,更没有道德洁癖地认为要将姚恕拿下才算正确,能够与姚恕达成妥协,已经很不容易了。
张拘成在过去做了多年的上清宫掌宫真人,其实还兼管着大真人府的事情,一则两家距离很近,二则他是张家的宗子,这些张家出身的辅理也不敢不听他的。哪怕张拘成如今已经不在云锦山,而是远在金陵府,只要传个话回来,还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史教三也很配合。
过去的史教三的确很硬,为了保护老上司,一个人主动扛下了所有的事情。
可人是会变的,一块石头,一锤下去纹丝不动,可被水流冲刷的时间长了,就会渐渐磨去棱角。
史教三当年之所以能扛
住,是因为有念想,只要姚恕没事,就能把他救出去。或者说,等他出去之后,姚恕顾念过去的情分,再拉他一把。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姚恕不仅对他不管不问,而且还要赶尽杀绝。如果不是张拘成,他早就死在了昆仑道府,死一个首席秘书当然不是小事,可是死一个在押的犯人便算不得什么大事,激不起半点风浪。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仇恨的种子在史教三的心头生了根:姚恕算什么东西?怎么能如此无情无义!他鞍前马后地跟了这人三年,像儿子伺候老子一样孝敬姚恕,大事小事,公事私事,不知办了多少,姚恕竟然这么对待他!
既然姚恕不讲情义,那么他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呢?当然要找机会报复。
只是这个机会并不好找,史教三身陷囹圄,与外界隔绝,而姚恕又步步高升,一直做到了紫微堂的首席副堂主,有地师和东华真人保护他,谁敢碰他?关键是正一道联合全真道共同抵抗太平道,两家又是蜜月期,正一道也不会允许他这么做。
如此一想,那颗仇恨的种子几乎要枯萎了,史教三几乎要放弃自己的复仇想法。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大人物之间,果然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张拘成要跟姚恕翻脸。
其实张拘成一直在密切关注南洋的动静,姚恕表态之后,张拘成立刻让
人找到了史教三。
这个人也不是旁人,齐玄素和张月鹿都认识,就是与张月鹿关系还算不错的堂兄张持月。
张持月秘密回到云锦山大真人府,用张拘成的手令从镇魔井中提出了史教三,开门见山第一句话:“史教三,你当年反映的那些情况,属实吗?”
史教三起初愣了一下,努力回忆“当年”具体指什么时候,然后那颗几近枯萎的仇恨种子又重新活了过来,立刻说道:“属实。”
张持月又问:“你能写成书面文字吗?”
史教三迟疑道:“当初,张真人……他警告过我,让我不要乱说,尤其是不利于团结的话,千万不能说。”
张持月冷冷一笑:“现在的情况不同了,你立刻写一份当年的相关材料。”
史教三这才知道风向真是变了,
风还带来了雨露,让他那颗仇恨种子不仅是活了,而且还能茁壮成长。
仔细一想,这也在情理之中,如果不是为了今天,那么当初何必留他一条性命?
史教三被安排在距离镇魔台不远的单独房间里,什么也不做,就是写当年的材料,事无巨细,都要写,越详细也好,不过也不要污蔑,不要留下让人攻击的破绽,要铁证如山。
这些材料写完之后,张持月又让史教三写了一封信,写给老上司姚恕。
过去史教三就是姚恕身边的一支笔,玩弄文字的高手,立刻领会了张持月的精神,写了一封绵里藏针的信
,让张持月很是满意。
然后张持月带着这份材料和信赶回了江南,亲自交到张拘成的手中。
做完了这些准备,张拘成便等着张月鹿上门求救。
果不其然,张月鹿的确想到了那条下策,向张拘成求援,张拘成拿了张月鹿的人情,便把手里早已准备好的刀子递给张月鹿。
很快,林元妙根据张月鹿的指示,亲自到了江南,面见张拘成,以确保万无一失。毕竟是堂堂伪仙,除非是仙人拦截,否则不可能出错。
张拘成将信和材料全都交给了林元妙,该怎么用,想来张月鹿自有计较,不必他再去指指点点。
不过张拘成还是叮嘱了一句话:千万不能再有其他疏漏了,一个谢教峰尚在控制范围之内,可如果张五月出了问题,就算能逼姚恕妥协,也很难挽回局面,毕竟李家才是大敌。一定记得与天渊通气,让他那边也加强防范。
不得不说,张家与李家到底是多年的老对头,最了解你的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敌人。张拘成对于太平道的判断还是相当准确,预判了太平道的一系列动作,只是因为要拿捏张月鹿,这话说得迟了一点。
偏偏齐玄素因为五娘的事情暂时不在,竟然还真让太平道的人得手了。万幸的是皇甫极反应迅速,又把这伙人给堵在了新港。
双方斗法已经来到关键时刻。
张月鹿拿到那封信后,没有意气用事。左右都是敌人,只能
拉一个打一个,若是直接跟姚恕撕破脸,倒是正义了,结果就是把姚恕彻底推到自己的对立面,甚至姚恕还会与太平道的人暂时合流,那么三足鼎立就变成了以二对一,只会让自己的处境更为艰难。
这也是齐玄素不愿意侈谈正义的原因,要是这么坚持原则,根本没法跟人斗,团结的精髓就是不讲原则,只讲利益。不让出利益,谈什么团结?
近朱者赤也好,近墨者黑也罢,张月鹿今不得要学一学齐玄素了。
张月鹿交代林元妙,把这封信给姚恕送去,不要让人看到。
对于林元妙来说,这不算难事,社稷宫守备森严不假,可首席和府主的签押房都在社稷宫,林元妙本就能在社稷宫内部自由活动,属于自己人,便是直接去姚恕的签押房,要找姚恕汇报一下工作,也不是不行,难道别人还会拦他吗?
最坚固的堡垒往往是从内部攻破的。
更不必说林元妙的伪仙修为,隐藏踪迹还是简简单单,固然瞒不过兰大真人,可兰大真人为什么要揭穿林元妙?
而且姚恕也不会一直在签押房里,只要找个合适的机会,趁着姚恕不在,把这封信放在姚恕的门口就行了。
很快,姚恕便发现了这封信,信封上写着“姚恕亲启”四个大字,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姚恕有些不好的预感,还是将这封信拿了起来。
这封信十分蹊跷,显然是趁他不在的这段时
间放在这里的。
信的内容没头没尾,既无称呼,也无落款,更没有这
让姚恕心中一惊。
史教三不是死了吗?这件事是姚武亲自下令处理的,据说办得很干净,买通了昆仑道府的几个看守灵官和同监犯人,看守的灵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些同监的犯人不断给史教三上手段,很快便把他给“磨”死了,或者干脆说瘐死,彻底绝了后患。怎么又突然冒出史教三的信?难道当年史教三留了什么绝命信?
姚恕很快便否定了这个猜测,因为墨迹和纸质都很新,应该是刚刚写的不久。
会不会是别人模仿史教三的笔迹?
也不像,行文是有风格的,姚恕太熟悉史教三的风格了,而且史教三不是写话本的,他只负责给姚恕一个人写东西,很多小细节也只有两人知道,外人很难知悉。
难道说史教三果真没死?
姚恕毕竟在道门浮沉多年,惊而不乱,头脑清晰。
社稷宫不是其他地方,守备森严,能悄无声息地把信送到他的签押房而不惊动其他人,那说明大概率是社稷宫内部的人。
无非就是兰大真人、张月鹿、徐教容。
兰大真人和徐教容都是久在南洋,与当年中州的事情关系不大,未必知道此中详情。
当年督
办此事的人正是张拘成,而张拘成是张月鹿的大伯。
那么结论就很清楚了,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一笔写不出两个张,张月鹿向张拘成求援,张拘成自然要给侄女撑腰,立刻开始翻旧账,又把当年故意留下的把柄找了出来,赤裸裸地给他施加压力。
虽然信里没有明说,只是问好什么的,但言外之意已经很明显了,就是威胁嘛。
姚恕将手里的信狠狠拍在桌子上。
好你个张拘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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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章 取舍
对于姚恕而言,只是一封信还不足以完全吓到他。这其实是一个取舍的问题,可能的收益和可能的风险相比,孰轻孰重?
还有一点原因,别人寄来一封信,他就吓得退缩,既显得他没有城府,沉不住气,也显得他过分心虚了,没有一位参知真人应有的稳重。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这件事摆到了台面上,他也未必就会如何,大不了两败俱伤,毕竟当年已经结案,再要翻案,作为办案人的张拘成也有责任。
当然,姚恕不能把信直接拿到明面上说事。一则是姚恕的确有问题,不能引火烧身。二则这封信写得滴水不漏,什么实质内容也没提,更不存在讹诈,属于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若是不知此中细节的外人,便看不出什么,只当是一封没有署名的问候信。
张拘成也是久在道门之人,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不会留下明显的把柄让人家拿着反将一军。不上秤没有四两重,上了秤一千斤都打不住,张拘成直接就让你上不了秤。
既然如此,姚恕也只能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
张拘成和张月鹿让人把信寄过来,要看看他的反应,他也可以沉住气,看看张拘成和张月鹿还有什么后手。
所以姚恕把信收了起来,什么也没说。
这一点也在张月鹿的意料之中,同样在张拘成的意料之中。要不然张拘成也不会让史教三再写一份详细具体的材料,这就是姚恕要看的后手。
不过这个后手如何出才能达到既逼迫姚恕妥协又不失控,还是要讲究方式方法的。
张月鹿肯定不能亲自出面,一是分量不够,二是各种意义上的不方便。
有一个合适人选,那就是兰大真人。一则是兰大真人的地位够高,在姚恕之上。二则是兰大真人名正言顺,其他大真人当然也地位够高,可他们跟姚恕没有直接关系,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三则是兰大真人本就站在张月鹿这边。
如此一来,张月鹿便去见了兰大真人,并把那份材料交给兰大真人。
兰大真人只是不爱管事,不意味着他不懂道门里的歪歪绕绕,不然也坐不上掌府大真人的位置。他玩这些手段的时候,还没有张月鹿这些小辈呢,就连张拘成、姚恕等人都还是吃奶的孩子,所以兰大真人只是看了一眼,便明白什么意思,不必张月鹿画蛇添足地再去解释什么。
兰大真人只说了一句:“我知道了,我会跟他谈一谈的。”
很快,姚恕便收到了通知,掌府大真人请他过去一趟。
姚恕暗道一声“来了”,不紧不慢地整理衣着,也带上了那封信。
到了兰大真人的签押房,兰大真人示意姚恕坐在自己对面的椅子上,两人之间只是隔了一张书案,孙永枫给姚恕上茶,然后便退了出去,只剩下两人。
“兰大真人找我有事?”姚恕首先开口,明知故问。
兰大真人缓缓开了口:“仁明,今天请你过来,我是有些顾虑的,从道友的感情上来说,我觉得有点小题大做,可从组织程序上来说,我又不得不跟你谈,代表道府,代表道门……”
“仁明”是姚恕的表字,儒家说:“恕,仁也。”墨家说:“恕,明也。”合起来便是“仁明”二字,又云:“仁明而有德。”也是一种美好的期盼。
姚恕笑了笑:“兰大真人,我能够理解,我在道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什么都清楚。你不会无缘无故地找我谈话,所以咱们还是开诚布公吧。”
兰大真人道:“你能理解就好,在其位谋其政,碰上了这样的情况,该说的话我要说,该问的问题我要问,你实事求是回答就行了。”
姚恕往椅背上一靠:“我一定如实回答。”
兰大真人也靠在椅背上,两人的状态都很放松,好似只是一次闲谈:“仁明,我最近收到了一份材料,是关于你的,准确来说,是一桩多年前的旧案,其中涉及到了你。当时你是中州道府的首席副府主,涉案之人则是你的前秘书史教三,不知你还记得吗?”
姚恕说道:“当然记得,当年他背着我打我的旗号在外面胡作非为,我疏于管教,负有失察的责任,我当时在中州道府的府主议事上做了深刻检讨。”
兰大真人说道:“我针对这份材料做了一个简单的调查,调阅了当年的有关档案,并与当年的办案之人进行了沟通。”
姚恕似乎无意地问了一句:“是江南道府的张真人吗?”
兰大真人没有否认:“正是张府主一手负责了这个案子。不过张府主说时日久远,他有些记不清了,要回去好好查一查再给我答复,所以我就先跟你谈了,毕竟你离得我更近。”
姚恕又问道:“也许我不该问,可我还是忍不住要问上一句,这份材料是谁送来的?”
兰大真人道:“是匿名。”
姚恕语气中不无讥讽:“真是好大的神通,竟然能瞒过一位仙人的感知,难不成是陈书华亡魂送来的材料?”
兰大真人不为所动:“我不会一直在签押房中,总有不在的地方,只要会挑时间就够了,不必仙人的修为。”
姚恕道:“说来也是巧了,我也刚刚收到一封匿名信,向我问好呢。”
兰大真人道:“不奇怪,道门内部关系盘根错节,有人怕引火烧身,或者怕打击报复,不敢用真名,也是有的,更是允许的。”
姚恕话中有话,似乎是开玩笑道:“不知是谁会打击报复呢?是我?还是兰大真人?”
兰大真人道:“关于这个问题,不在我们今天的谈论范围之内,我们还是回归正题。史教三的事情,到底有没有内情,请你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不要回避。”
姚恕只能正面回答问题,又把当年的案情说了一遍,几乎与卷宗的记录完全一致。
说完之后,姚恕不无激愤道:“这样怎么得了?现在外面的人都管真人的秘书叫小真人,在真人的签押房里,他只是个秘书,可出了真人的签押房,他就不是秘书了,而是真人的化身,打着真人的旗号,作威作福。”
“如此之人不在少数,远的不说,就说谢教峰,他过去便是东华真人的秘书。如今谢教峰身陷囹圄,难道是东华真人让他这么干的?东华真人无非和我一样,疏于管教,负有失察的责任。”
姚恕的话很巧妙,把自己与东华真人并列在一起,言外之意就是,同样是秘书出了问题,若是追究他的责任,那追不追究东华真人的责任?
兰大真人却不吃这一套:“谁也不能为谁负责一辈子,父母不能,上司也不能。”
“如果谢教峰还是秘书的时候犯下了这样的事情,东华真人当然负有责任。可现在已经查明,谢教峰是在副府主的任上犯下大错,此时他已经不是东华真人的秘书,怎么能牵扯到东华真人的头上?”
“仁明,你前些天还在府主议事上说首席副府主要担负失察的责任,今天怎么又成了东华真人失察了?照你这么说,是不是万象道宫还要负责?毕竟没有教育好谢教峰嘛。”
姚恕万万没想到兰大真人的言辞竟然如此犀利,三言两语不仅化解了他的攻势,还反将了他一军。姜还是老的辣。
过去他一直以为兰大真人年纪大了,颟顸了,现在看来,兰大真人只是想要躲清闲而已。他只是不想管,不意味着他没能力去管。
姚恕只好说道:“是我说错了,不该胡乱把东华真人牵扯进来。”
兰大真人没有过多纠
缠这一点,接着说道:“关于谢教峰的事情,不是我们今天谈话的重点,我们还是接着说史教三的事情,这份材料上说,史教三当年是代你受过,严格来说,是代你的夫人受过,你如何解释?”
“子虚乌有。”姚恕本人其实没有太大问题,到了这个位置,些许利益很难打动他们,只是有些时候,难免妻不贤子不孝,他又不能大义灭亲,祸根就这样种下了,最后收拾烂摊子还得他来。
兰大真人笑了笑:“我也倾向于这个结论,不过暂时不能下最终结论,还要看江南道府张真人那边是什么情况。在此之前,张真人已经向我明确表态,虽然他是办案人,是当时的召集人,但如果案子出了什么问题,需要翻案,那他绝不阻拦,该他承担的责任,他要承担起来。我相信,张真人在这件事上会实事求是的。”
姚恕哪里听不出来,张拘成的表态便是赤裸裸的威胁,是一种决心,咱们两个两败俱伤,还是你姚恕吃亏更大。毕竟办案不力顶多就是记过,难道还因为多年前的事情把张拘成的掌府真人给撤了?没有这样的道理。甚至不会影响到张拘成的前途,他该升掌堂还是会升掌堂。
姚恕就不一样了,同样是掌府真人,张拘成刚刚拿掉了李天澜,大权在握,他却是处处掣肘,若是再落入这样的泥潭之中,前途难测,只怕要止步于掌府真人。
这又是一个取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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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一章 铁板一块
最终,姚恕在足够的矜持之后,看清了风向局势之后,表现出一位掌府真人应有的沉稳之后,还是决定妥协了。
仅仅是一封信,就让堂堂掌府真人退让,会显得这个掌府真人太过绵软,太过不济事。
可如果是掌府大真人亲自出面,又有另外一位掌府真人的助攻,此时再退让妥协,就恰到好处了,不会丢了面子,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姚恕妥协了,张月鹿的设想也实现了。
整个婆罗洲道府,从掌府大真人兰大真人到掌府真人姚恕,再到首席副府主张月鹿,最后到次席副府主徐教容,四大高层的意见统一了。
接下来的府主议事自然不可能有不同意见,乃至灵官队伍、各分堂辅理、以及主事、执事,也会看风向,一致表示,坚决拥护府兰大真人的决定,坚决拥护府主议事的决定,坚决在思想上、行动上同以兰大真人为核心的道府保持高度一致。
这就是铁板一块。
兰大真人再次召开道府议事,并且邀请了风宪堂、北辰堂的有关道友列席旁听。
还是由姚恕主持议事,这次姚恕的口风一变,与之前截然不同:“婆罗洲有今天的大好局面是不容易的,离不开道府上下的努力,大家都付出了心血,既有道府高层的心血,也有道府普通成员的心血,我们不能不珍惜现在的大好局面。”
然后姚恕又说道:“只是在努力建设大好局面的过程中,总有些道友经不住诱惑倒下了,关于这一点,道府高层有没有责任?我看是有责任的,而且责任不小。我们现在要清醒,明确三点,第一点是要端正态度,第二点是要总结经验,第三点是要挽回影响,这没什么好说的。”
姚恕一挥手:“我作为掌府真人,掌管人事权力,我也要总结,也要反省。现在我要首先做出一个检讨,谢教峰出了问题,与我有没有关系?自然是有关系的,他谢教峰是我的属下,他干得好,不辜负道门和道府的期望,对我们的婆罗洲道府有贡献,就说明我们用对了人,尽了心,尽了应尽的职责。”
“可反过来说,谢教峰干得不好,出了问题,我就是失察,就难逃其咎,要向金阙做深刻检讨。”
紧接着,张月鹿也开始发言做检讨:“这段时间我也在反思,这都是怎么回事呢?怎么就没看出谢教峰的问题呢?不仅是用错了人,也是失察。看到谢教峰有能力又听话,用着顺手,别的问题就看不到了,想当然耳,最后闹出了这样的结果,辜负了道门的期望,也让道府难堪。我要向道府做出深刻检讨。”
兰大真人终于开口了:“道门从三代大掌教时期开始开拓南洋,到如今也有一百多年了,情况比较复杂。用八个字来概括:成就很大,问题不少。突出的问题不是外部势力干涉,不管是西洋人,还是过去的南洋联合攘道救世会,以及隐秘结社叛乱,都被我们镇压打退了嘛,关键还是在于我们自身内部存在的一些问题,或者干脆说,人事问题。”
“这不是某个掌府真人的问题,是一个根深蒂固的顽疾,是一系列问题作用后的最终结果。比如说王教鹤、孙合玉、陈书华三人,就是这个问题的集中体现,就连道府高层都堕落腐化了,可见这个问题是多么严重。想要彻底解决这个问题,很难,绝非旦夕之功。在这个漫长的过程中,既要治本,也要治标。所谓治标,就是整治贪墨腐化现象。”
“道友们,我们的头脑一定要清醒,在任何时候,在任何情况下,都要坚定不移地维护道门的利益,若是对其放任不管,便要失掉人心。得人心者得天下,我们能够得天下,也能失天下,不能不警惕。所以必须下重手,出重拳,对种种乱象严惩不贷。”
说到这里,兰大真人顿了一下,话锋陡然一转:“但是,凡事不
能绝对,不能满眼都是问题,看不到成就。婆罗洲的问题的确不少,比如王孙陈余毒未清,这是客观事实,可是成就也不小。去年、前年,金阙下达的各种任务,不可谓不重,可我们都顺利完成了,而且还是超额完成了。南洋联合贸易公司顺利重组,财税这一块总是上去了嘛,肃清余毒的工作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局势总是稳定了嘛!”
“道府内部呢,从总体上来看也还是好的,只是个别人有问题,不能以偏概全,不能以个案的放大损害道府形象,对此,我们应该保持警惕,避免以个体替代整体、将个例推导为普遍的欠客观的评判。总得来说,金阙对道府基本上还是满意的,这是一个基本的判断,对这个判断,三位副掌教大真人也是认同的。”
作为次席副府主的徐教容立刻发言支持兰大真人:“掌府大真人所言极是,婆罗洲的情况摆在这里,只要不是别有用心,只要能辩证地看待问题,就不会做出其他的判断。”
兰大真人意有所指道:“就算有些人别有用心也不必怕,公道自在人心。所有人心中都有一杆秤,煌煌史册会给一个公道的评价。”
“最近,我听说南大陆的新港建设得热火朝天,一期工程已经结束了,皇甫真人曾这样说:不可能没有失误,有了失误必须纠正,必须处理,我们要正视这些错误和不足。要有这种不怕牺牲的大无畏精神,允许犯错误,勇于承担错误。我看,这些话同样适用于我们,应当共勉。”
张月鹿说道:“兰大真人这话十分深刻,出了谢教峰这么大的案子,我作为首席副府主,错误不小,责任不小,该认的账要认,该检查要检查。”
“这就对了。”兰大真人说道,“不能有情绪,不要以为自己没有问题,就理直气壮,就意气用事,这是不负责任的态度。”
北辰堂和风宪堂的人越听越不对味,怎么风向变了呢,先前姚恕还要逼着张月鹿承担责任,一转眼变成姚恕主动检讨了,兰大真人说话看似严厉,实则不痛不痒,又要看成就,又说不要以为自己没有问题如何如何,这不是变相把张月鹿摘出来了吗?摆明了罚酒三杯!
这些人也不是第一天做道士,立刻想明白一点,也许姚恕和张月鹿有了某种平衡点,在这几天的时间里达成了某种妥协。
如此一来,他们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便发生了,道府上下铁板一块,关键道府也不阻挠你去查谢教峰的案子,随便你查,不过只局限于谢教峰的案子,你想要扩大化,那对不起,这个不允许。
不要小看一个道府的实力,齐玄素查王教鹤,自始至终,谁也没能动用道府的全部力量,一直都是道府内斗,自己打自己,一部分人支持齐玄素,一部分人支持王教鹤,还有一部分人作壁上观。
现在道府上下铁板一块了,那可不是几个钦差就能如何的,除非金阙决心把高层调走,再空降一位掌府大真人或者掌府真人,否则就是针插不入,水泼不进,让你寸步难行。
地方对抗中央,自古有之。稍有不慎,立时就是藩镇林立的局面,如今三道也多少有点苗头,比如说齐州道府,一再扩张,愣是从一个沿海道府变成了一个拥有内海的庞然大物。
不过北辰堂和风宪堂的人只是列席议事,只能旁听,没资格发言。就算能发言,面对一位平章大真人和一位参知真人,也说不出什么——就算钦差大一级,那也赶不上平章大真人。
这次带头的是一位风宪堂副堂主,议事结束之后,立刻将情况上报了,不过不是上报给清微真人,虽然清微真人的确知道这件事,但不是他亲自操刀,一来是自持身份,二来是和东华真人保持默契,你不动,我也不动。所以自始至终,东华真人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
真正的幕后操刀人是李天
贞,别看李天贞只是个四品祭酒道士,可是堂堂副堂主就得听他的,甚至堂堂真人的晋升也要受到他的影响。
旁人知道了免不得要惊叹:“这也太儿戏了吧?李天贞居然有这个力道?这会是真的吗?”
事实就是如此。
就连道门之人都要感叹:“权力游戏真能这么玩?是李天贞一个人在这么玩?还是所有的人都在这么玩?”
李天贞得知这边的情况之后,立刻吩咐身边人:“问一问,南大陆那边到底怎么样了?”
那边的人回复李天贞:“我们被皇甫极堵在了新港,虽然张五月还在我们的手里,但想要带着张五月离开新港,难度很大。张五月还是个硬骨头,死活不配合,我们怕不小心把他打死了,所以有些僵持住了。”
李天贞也知道急不得,真把张五月打死了,那就真坏了规矩,后果十分严重。
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了。
李天贞又吩咐道:“帮我联系‘天廷"的吴大道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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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二章 善恶有报
“镜花水月”的承载力是有上限的,不能让两位仙人穿过其中,否则当初姜大真人和天师也不必分两路来到帕依提提洞天。
这次还是如此,五娘成仙之后,姜大真人怎么来的,又怎么回去了,五娘没法跟着,还是留在了南大陆,五娘倒是无所谓,干脆跟齐玄素一起返回玉京。
齐玄素重新有了五娘在身边保驾护航,又把“水中月”还给了五娘。
很快,这个消息传到了澹秀山,五娘算是双重身份,既是道门元老,也是西道门元老。西道门这边决定为五娘在澹秀宫举办庆祝仪式,大宴三天。
其实这才是正常情况,每每有成仙之人,都要庆贺,尤其是这种没有深陷权力斗争之中的仙人,就更要庆祝,更容易取得共识。
至于道门的东华真人、慈航真人、清微真人,他们三个当然属于深陷权力斗争之中,几乎是处在权力风暴的最中心位置,再加上三人几乎是同时跻身仙人,算是在某种程度上中和了。更重要的一点,三人出于种种考虑,甚至没提成仙的事情,谁也没有公开宣布自己得道成仙了,庆贺自然无从谈起。
这是特殊情况,到了齐玄素这一代,差距已经明显拉开,不再是齐头并进,也不存在互相中和,谁能第一个得道成仙,必然要大肆宣扬,也要大肆庆祝,造成一种声势,形成一种影响。
直到离开帕依提提洞天,齐玄素才知道了张五月的事情,此时距离皇甫极封锁新港已经过去了两天的时间。
齐玄素第一时间就联想到了南洋那边,正面攻坚张月鹿,进展缓慢,攻不下来,便打算从侧面迂回,想要从张五月身上打开一个缺口。
幸好皇甫极经验丰富,反应极快,立刻控制住了局势。
齐玄素没有关心则乱,他先是联系了南洋那边,了解一下现在的情况发展如何。他没有直接问张月鹿,因为老张总喜欢报喜不报忧,心是好的,不过有时候会干扰齐玄素的判断。这是张月鹿性格所致。
齐玄素询问了徐教容。
徐教容说得很隐晦,因为很多话不好在通信里说,容易落下把柄。徐教容只说兰大真人找了姚府主谈话,然后向齐玄素复述了府主议事的具体过程。
这就足够了,齐玄素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也许是张月鹿用了什么手段,也许是张月鹿背后的张家发力了,这不重要,关键是成功逼迫姚恕妥协,完成了婆罗洲道府的内部整合,一致对外,太平道的正面攻势已经很难再有进展,他们必然要从侧面迂回。
齐玄素也做出了和皇甫极差不多的判断,张五月的事情可能是早有伏笔,从那个女人要玉京房子开始,这小子就已经被人家装到了套子里,只是当时没有显露出来,要等到关键时刻再把这张牌打出来。
这还真多亏了张月鹿,发现之后立刻制止了张五月的行为,倒不是说张月鹿那时候就看破了人家的阴谋,只是因为张月鹿比较有底线,不允许自家兄弟干这种事情。
换成其他人,觉得这根本不是个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继续放任张五月,等到谢教峰事发,张五月还在狮子城,那才是万劫不复。
不要忘了,当时狮子城港口的事情就是谢教峰给张五月办的。
张月鹿严厉斥责了张五月和谢教峰,并勒令张五月关停公司,这是事实,反而是撇清了自己,表明她没有给谢教峰打招呼、批条子,这也是风宪堂的人攻不动张月鹿的原因之一,只能借姚恕之口硬说张月鹿有失察之责。
反过来想,如果张月鹿当时没有叫停张五月,而是对张五月放任自流,然后风宪堂趁着张月鹿不在的时候,突袭狮子城,一举拿下谢教峰和张五月,这就是人赃俱获了。
一查,是谢教峰亲自批示,允许
张五月干这个买卖,你张月鹿也没有叫停,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说法?到时候谢教峰被强迫也好,被诱导也罢,总之是威逼利诱,反咬一口,说这是张月鹿的授意,那张月鹿可真就是跳进长河也洗不清了。
这次还真就是好人有好报。
张月鹿的思想稍微滑坡一下,或者对张五月稍微心软一点,就真被人家给算计了,远不是现在这般局面。也别提什么逼迫姚恕妥协,那都没有意义了。
现在反而成了标榜张月鹿,她下令关停张五月公司的公函还在,说明张月鹿不徇私情,不谋私利。只要张五月后续不出问题,那就是谢教峰故意逢迎张月鹿的自作主张,与张月鹿本人不相干。
这也是给齐玄素上了一课,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当然,齐玄素也是立了功的,是他把张五月带到了南洋,这就出乎李天贞的意料之外。
要不怎么说,玩阴谋千万不能串珠子,串起来的珠子越多,风险越大,只要一个环节出问题,就有可能导致所有珠子洒落一地。阴谋的流程越短越好,环节越少越好,一锤子买卖,一个是隐蔽,一个是迅速。
那些反转之后再反转,其实没有任何可行性,就像耍杂技,看着花里胡哨,真要上了战场,那就是取死之道。战场要求的是步调协同,会听命令,不是看你能耍多少剑花枪花。搞阴谋也是,不要考虑什么草蛇灰线伏脉千里,动不动布局几十年,变数太多,就要一个稳准狠。
在这方面,反面典型就是周梦遥,打算培养齐玄素,搞一个二十年起步的长线布局。在她的设想中,齐玄素最后知道真相时,肯定会大为震惊,却已经无力回天,或者齐玄素一辈子都不会知道真相,结果是行程过半,齐玄素就已经察觉到不对并跟周梦遥翻脸。其中的变数多到周梦遥都无力应付,七娘是变数,天师也是变数,小殷、“归藏灯”、紫光真君、西道门、姜大真人全都是变数。
周梦遥布局之初,肯定不会想到她会跟齐玄素在南大陆的海域大战一场,也许在她的设想中,应该是决战玉京之巅,可在各种变数累加下,愣是变成了这么个诡异走向。
周梦遥都掌握不了这种长线阴谋,其他人就更不必说了。
也许地师可以,不过肯定是借助了预知未来的手段不断调整策略,排除变数,齐玄素至今还没看破地师到底想要干什么。
要是没有地师的手段,还是老老实实玩一锤子买***较现实。
齐玄素掌握具体情况之后,找了几个人,分别是胡恩阿汗、乌图,又把霍铃召了回来。齐玄素没有如何疾言厉色,也没有真把伪仙当成自己的奴仆,而是姿态放低,请他们帮自己一个忙,看在自己的面子上,配合皇甫真人,把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小舅子给找回来。
这是个苦力活,需要一点一点找过去,枯燥乏味,关键要确保张五月的安全,至于绑匪,最好是抓活口。
齐真人把姿态放低,那么这几人也不能不表态,都表示让齐真人放心,他们会尽力而为。
这就是齐真人给我们面子,我们当然要兜着。
齐玄素谢过了几人,自己也没闲着,在五娘的专属宴会上匆匆露了一面之后,也亲自参与其中。
齐玄素和霍铃都是天人造化阶段,胡恩阿汗和乌图则是伪仙,这四人入场之后,那几个太平道之人的末日也就临近了。
只用了一天的时间,乌图便找到了太平道之人的隐秘据点,虽然这个据点设置了阵法,可以阻挡大规模探查法术,无奈齐玄素用了一个笨办法,一寸一寸搜索过去,每搜索一处,便从地图上划去一处,乌图的运气好,他的行进路线刚好经过这个隐秘据点的上方,如此近的距离,什么阵法也不管用了。
乌
图亲自出手,伪仙修为不是假的,用了一个恐惧领域的神术,便让几个太平道的人陷入慌乱之中,就好像普通人遇到了厉鬼作祟。
然后乌图穿过土层,腐蚀了阵法,降临在这个隐秘据点之中,展开神域。
此时的乌图黑袍镰刀,几乎让人误以为他就是死亡使徒塞缪尔。
几人在惊恐中勉强集中精神,试图反抗,无奈境界修为差距过大,被乌图直接困在了神域之中,比南部丛林中的虫人也好不了多少。
如此一来,乌图不仅把张五月安全救了出来,其他几个太平道之人也没能逃掉。
齐玄素得到消息,在新港的西化生堂分堂见到了张五月。
这是一个套间,此时张五月还是昏迷不醒,乌图像一个大夫,把齐玄素拉出了病房,来到外面的小客厅,有些担忧地告诉齐玄素:“齐真人,我希望你有个心理准备。”
“怎么?”齐玄素不由心里一沉。
乌图道:“张公子的神魂受到了严重损害,就算醒来,也可能会影响到心智。”
齐玄素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青霄把天中交给了我,却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该怎么向青霄交代?”
胡恩阿汗轻声道:“不过张公子也是好样的,愣是撑住了,平心而论,换成是我,如果没有这一身伪仙的修为,也不敢打这个包票。”
齐玄素一拳锤在身前的茶几上:“太平道欺人太甚!那几个人呢?”
乌图道:“已经关到幽狱之中了,等候真人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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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三章 戾气与礼物
齐玄素让人好生照顾张五月,一定要尽最大努力救治张五月,乌图多少涉及灵魂领域,也承诺会尽一份力。
胡恩阿汗是武夫,就帮不上什么忙了,这就是武夫的局限性。
齐玄素思虑再三,还是联系张月鹿,向她通报这件事。
“青霄,我有一个好消息,还有一个坏消息,你要听哪个?”齐玄素故作轻松。
张月鹿笑了笑:“好消息吧。”
齐玄素道:“我已经找到天中了,还有那些太平道的人,也全部落网。”
张月鹿眼神一亮,又问道:“那坏消息呢?”
齐玄素沉默了片刻,“天中出了点问题,那些太平道的人给天中上了手段,天中是好样的,什么也没说,我承认我过去小看他了,只是……”
“只是什么?”张月鹿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了,心也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齐玄素深吸了一口气,“只是天中现在还是昏迷不醒,乌图说神魂受创,就算醒来,也可能会影响到心智。”
张月鹿沉默了。
齐玄素也沉默着。
两人都不知该说什么。
过了许久,还是齐玄素打破了沉默:“是我的错,我疏忽大意了。”
“这不怪你。”张月鹿的声音有些低沉,也很坚定,“是我疏于对他的管教,才会酿成今日的苦果,你本就是帮我收拾残局,怎么能怪你呢?如果我能好好管教他,不让他生出那些歪心思,那么他如今应该在吴州,而不是跑到狮子城去,你也不必带他去南大陆了。”
齐玄素还想说什么,张月鹿打断了他:“也许这就是善恶有报吧,天中在狮子城做了错事,没有受到足够的惩罚,合该有此一劫。”
“你不要这样想。”齐玄素不能不说话了,“若真是善恶有报,那么李天贞之流的报应在哪里?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算了,李天贞也好,李命煌也罢,亦或是李长歌,无论是谁在幕后主使了这件事,我都要让他付出代价。”
张月鹿望着齐玄素:“你打算怎么做?”
齐玄素道:“不管是谁主使了这件事,其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搞臭你,好让李命煌竞争天罡堂首席副堂主的位置,那我就偏要让李命煌做不成。他们一边在南洋搞掉了谢教峰,一边又在南大陆抓人,双管齐下。那我也给他们来一个双管齐下,不要觉得风宪堂在他们的手里,他们就能如何了,紫微堂还是在我们这边呢,任命具体职务之前可是要经过紫微堂的考察才行,我倒要看看李命煌怎么经过这个考察。”
除了陆玉珏之外,齐玄素还有一张牌,那就是谷璎。
因为谷璎是在江南道府被抓,所以被就地关押在江南道府。那里是张拘成和雷小环的地盘。
张拘成可没有把人交给李家人处置,从史教三的事情上就能看出来,张拘成很喜欢留后手,或者说下闲棋,可能有用,也可能没用,万一有用呢,姚恕这次不就栽了?
齐玄素的确答应过清微真人,不再提这件事了,他也的确打算遵守承诺。
可是李家人先坏了规矩,那就怪不得齐玄素了。
你们把张五月搞成这个样子,还跟我说什么承诺?就算跟清微真人当面对质,我也不怕!
齐玄素要把这些烂事全都翻出来,让道门上下都看一看,李命煌还想做天罡堂的首席副堂主?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齐玄素要让李命煌连首席副府主都做不成。
哪怕在江湖上,搞朋友长辈的女人也是大忌,更不必说事事讲道德原则的道门了。
齐玄素道:“具体怎么做,你就不必管了,你只要专心把谢教峰的事情处理好了,其他的事情交给我
张月鹿没再多说什么,她也明白一个道理,以斗争求和平则和平存,这种事情上不存在息事宁人,必须反击。
齐玄素又想起一件事:“对了,你要注意下‘天廷",必要的时候可以联系下七娘,她知道刘桂的联系方式。还有上官雅、玉衡星主,该用的人要用起来,你就是这点不好,太独立自主了。”
张月鹿没有反驳:“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刘桂是“天廷”的人,“天廷”由太平道扶持,刘桂凭什么要向齐玄素很靠拢?原因很简单,不能只从“天廷”的角度考虑问题,还要从刘桂本人的角度考虑问题。
说白了,刘桂不想做万年老二,如果看李家的态度,那么刘桂怎么也比不过吴光璧,这位大道首放得下架子,干的事情和胡恩阿汗差不多,都是以伪仙之尊去当牛做马。不同的是,胡恩阿汗讨好齐玄素,吴光璧讨好李长歌。
刘桂怎么比得过?他只能向外求。
金公祖师不是不知道,只是装不知道,态度暧昧。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万一齐玄素赢了呢?“天廷”要生存,到时候自然是让刘桂上位。除此之外,“天廷”过早把自己绑死在李家的战船上,会失去议价权,有摇摆的能力,有竞价的人,自身的价格才能上去。
齐玄素结束与张月鹿的通话,转身去了幽狱。
齐玄素在考虑一个问题,是留着这些人去攻击太平道?还是泄愤?
不要说什么“都是道友”。
他们把张五月往死里打的时候不记得都是道友,现在被抓了就都是道友了?
没有这样的道理。
从理智的角度来说,齐玄素应该留着他们。
不过一直理智,很累,也很憋屈。
齐玄素思虑再三,还是取出一个太平钱,高高抛起,然后接住。
反面朝上。
齐玄素不再犹豫。
幽狱中都是西道门的人,甚至皇甫极也在这里。
齐玄素有些意外:“立名兄,你怎么没去参加五娘的庆典?”
“不是没去,而是已经回来了。”皇甫极背负着双手,“天中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我很抱歉。”
齐玄素一摆手:“不关你的事,谁也没想到。”
皇甫极道:“说起来,我对天中的印象还不错,很机灵的一个小伙子,就算有错,也知道改正。当然,经过这件事,我对他的印象就更好了,是个硬骨头、铁汉子,我们男人就喜欢跟这样的人交朋友。”
齐玄素沉默了片刻,问道:“那些人呢?”
皇甫极反问道:“你打算怎么处置?”
齐玄素没有说话,只是捏了捏自己的拳头。
皇甫极笑了:“我支持你。”
齐玄素问道:“不会给你惹麻烦吧?”
皇甫极道:“不会有任何麻烦,在西道门的地盘上犯案,当然要根据西道门的规矩处理,道门也不能插手。更何况这些人还是蒸汽福音的人,都是福音部的高级成员。根据西道门的律法,女干细密探间谍之流,不享受战俘待遇,剥夺一切权力,可不经审判立刻处决。”
齐玄素轻声道:“不介意我来做这个行刑人吧?”
皇甫极道:“当然不介意。你放心,这里都是我的人,绝对可靠,不会透半点风出去,只当是死了几只臭虫。”
齐玄素不再说话,往幽狱深处走去。
负责守门的灵官立刻打开门户,不让齐玄素的脚步有半分停顿。
一道门户接着一道门户被打开,灵官越来越少。齐玄素只是自顾前行,最后只剩下齐
玄素一个人。
齐玄素也见到了那几个绑走张五月的人。
这几个人都是镣铐加身,忐忑不安。
齐玄素曾说过,他心中一直有股戾气,而且相当不小,平时只是尽力压制罢了,今天他不打算压制了。
齐玄素取出那根“勾魂鞭”,问道:“这是谁的东西?”
一个人下意识地抬起头来。
齐玄素没有半句废话,直接扬起“勾魂鞭”就打。
一下接着一下。
齐玄素面无表情,就像一个机关人,不断重复这个动作。
那人起初还惨叫一声,很快连惨叫都发不出来,只是身体抽搐。到最后,连抽搐也不抽搐了,彻底没了动静。
另外几个人看得肝胆欲裂,就是那个为首的天人也不由面皮抽动了一下。
齐玄素把这人打死,又望向另外几人。
其中一个人大喊道:“齐首席饶命,我没有动手……”
声音戛然而止,齐玄素直接将手里的“勾魂鞭”塞在了此人的嘴里,穿脑而过。
“既然没动手,就给你一个痛快。”齐玄素的语气没有丝毫起伏波动。
扑通一声,一个人给齐玄素跪下了。
齐玄素没有半点心软,伸手按在此人的头顶上,问道:“仙人抚我顶的下一句是什么?”
不等这人发话,齐玄素已经手掌发力,直接把此人的脑袋按到了胸腔里面。
任谁也能看出来,齐玄素压根就没想要审问,这是讨命来了。
很快,只剩下那个为首之人。
直到此时,此人的脸庞还是像个僵尸,看不出太多的喜怒。
齐玄素怎么看都觉得不顺眼:“你练得什么功夫?僵尸脸吗?让我看看!”
然后齐玄素直接将脸皮给扯了下来。
那人双手捂住血肉模糊的脸,如野兽一般低吼着。
齐玄素丢掉手里的脸皮,抓住此人的后颈,燃烧起火焰。
在火焰中,这个人开始不断缩水,皮肤表面出现暗红色的焦痕,最后变成了一具焦尸,还残留着些许暗红色的光芒,忽明忽暗。
齐玄素的手中则多出一个焦黑的头骨。
他要把这个东西送给李长歌作为两人交接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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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四章 齐吾
齐玄素从幽狱深处走了出来,脸上没有表情。
皇甫极抬了抬下巴,灵官们会意,沉默着往幽狱深处走去,开始收拾残局。
“这里气闷,出去走走吧。”皇甫极转身向外走去。
齐玄素与皇甫极并肩而行。
幽狱外面的景色还不错,一派种植园风光,郁郁葱葱。
皇甫极问道:“你决定了?”
齐玄素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皇甫极只是点头,没再说什么。
两人沿着一条小径缓步而行,齐玄素伸出手在小径两侧的绿叶上轻轻拂过,说道:“等到庆典结束,我要尽快回去,南大陆这边就拜托立名兄了。”
不知何时起,齐玄素和皇甫极之间的称呼已经悄然改变了,舍弃了略显疏远的“道兄”称呼,皇甫极直接称呼齐玄素的表字,齐玄素一般是表字后加兄,这已经是十分亲近的称呼。意味着两人的盟友关系更加牢固。
皇甫极的回答十分简短:“放心。”
至于齐玄素怎么提前回去,倒也不难,就是提前调整齐玄素的职务。
也许紫微堂不能独自决定齐玄素这一级的职务,但调整一下具体次序还是可以的。如此大范围的人事调整,肯定是循序渐进,逐次逐批,如此才能确保整体层面的稳定。
这其中就有一个顺序的问题,先调整谁,后调整谁。关于这一点,紫微堂还是有绝对话语权的,在小范围微调一下,并不是难事。
齐玄素背靠着东华真人,不会像张月鹿那样事事不求人,该求就求,在东华真人看来,这还是一种亲近的体现。
经过张五月的事情后,齐玄素已经决定了,让东华真人那边优先调整他的职务问题,任命参知真人、万象道宫掌宫真人可以往后放一放,不急于一时。可以先免去他的北辰堂首席副堂主职务,任命李长歌为北辰堂首席副堂主。
且不说这本就是紫微堂的职责范围,太平道也不好反对。
如此一来,齐玄素与李长歌交接之后,就可以返回玉京。
正好关于他的正式任命还没下来,他暂时没有任何职务,只是一个真人,完全可以亲自去一趟南洋,也可以去江南、去玉京,亲自操刀关于李命煌的事情。
反正他继续留在南大陆这边已经没什么意义了,后续的事情只要交给皇甫极就是了。
皇甫极也给出了足够的保证。
两人分开之后,齐玄素联系了东华真人。
其实师徒两人的联系一直都十分频繁,尤其是开始人事调整之后,这种联系就更加密切和频繁了,齐玄素虽然远在南大陆,但深度参与了这次人事调整。
除了齐玄素自己的问题之外,齐玄素的主要关注方向仍旧在南洋方面,现在谢教峰倒了,还需要一个人顶上去,齐玄素作为“老首席”,他的意见是干脆一步到位,让陈剑仇顶上去,当年他在狮子城的时候,陈剑仇作为秘书一直跟在他的身边,十分熟悉狮子城的情况,便于开展工作。
而且除了首席副府主和次席副府主之外,其他副府主并没有真人的硬性要求,具体排名也没有那么重要。
原定的季教真则直接出任第三副府主。
至于徐教容担任首席副府主,陈剑仇担任她的副手,母子两人共事,会不会有问题,需不需要避嫌。
在道门,这不是问题。
因为这种现象太多了,远的不说,清微真人做掌堂真人,他的义女李朱玉做副堂主,也没见避嫌。
齐玄素联系东华真人之后,主要就讲了这两件事,一是提前免去他的北辰堂首席职务,二是推荐陈剑仇接替谢教峰的位置。
东华真人听完之后,全都同意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东华真人有些过于纵容齐玄素了。
齐玄素的对手免不得要感叹一句:权力的游戏还能这么玩?
东华真人的效率很快。
玉京很快便有了结果,昭告天下。
根据金阙第六次议事第三天的决定:免去齐玄素的道门全权特使、北辰堂首席副堂主职务,免去李长歌的帝京道府首席副府主职务,任命李长歌为道门特使、北辰堂首席副堂主。任命齐吾为一品天真道士、平章大真人。
一般而言,除了兼任的情况之外,提拔新的职务之前都要先免去旧的职务。因为免职不等于撤职,前者是提拔的前兆,所以也没有人觉得齐玄素失势了,或者认为齐玄素要被拿下了,只觉得这在情理之中,最多就是有些奇怪,为什么没有免职加任命一步到位,而是这么急于免去齐玄素的职务。
不过更多人关心的不是齐玄素和李长歌的事情,而是新任平章大真人齐吾。
此前从未听说过此人,更不知道此人是何许人也,突然之间一步登天,成为平章大真人,位列金阙,而且不是顶替某位平章大真人,直接新增了一位平章大真人,使得平章大真人的数量增加到了八位。关键是事前没有什么风声,说明这是金阙一致通过的,几乎没有人反对。
不少人咂摸出一些别样的意味。
突然出现,新增为平章大真人而非顶替旧有的平章大真人,金阙内部没有反对意见,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某位道门元老得道成仙了。
道门如此之大,藏龙卧虎,许多伪仙不问世事,一意玄修,这也是有的。得道之后又重新出山,也在情理之中。也许其在退隐之前就已经升了白板大真人,所以只能给一个平章大真人,这就说得通了。
其实齐吾不是旁人,正是五娘,只是正式名字不能这么草率,更不能用“七禽五火扇”这个名字,就用了谐音,“禽”通“秦”,只是容易让人误以为与皇室秦家有关,故改为“齐”,“五”通“吾”,“齐吾”的名字由此而来。
七娘也是这样,她的正式名字不叫“姚七娘”,而应叫“姚柒”,其实就是小写的“七”换成大写的“柒”。只是熟识的人都叫她小名“姚七”,她也习惯了用“姚七”这个名字。
齐玄素要回玉京,五娘也跟着一道回来,所以这次议事顺带把五娘的任命也决定了。
五娘算是例外中的例外了。
青丘山的狐仙没能进金阙,是吃了种族的亏,虽说道门有教无类,但也不是百无禁忌,二百余年来,始终都是中原人牢牢掌握着金阙,从无例外。这里面有两个关键条件,中原和人。所以陈书华被排除了,青丘山狐仙也被排除了,前者不是中原出身,后者不是人。
也许有人要说,五娘同样不是人,这是对的。可五娘的资历实在是太厚重了,可以一直追溯到玄圣时代,就可以打破惯例。而且五娘还在西道门那边有着许多人脉关系,可以追溯到澹台云时代。如果道门不封,那么西道门就可能顺势把五娘留下了,金阙是不封也得封。
如此一来,青丘山狐仙怎么跟五娘比?也许两人修为差不多,可资历、功劳、威望差得太远了。威望、功劳、资历这些东西,很多时候要靠岁数去熬。真要细算,五娘算是初代弟子,最少跟玄圣、东皇、姚祖平辈,比玄圣高一辈归入徐祖那辈人也行。幸亏道门不怎么讲辈分了,真要是按照儒门礼教来,齐玄素得跪在地上喊老祖宗。
所以说五娘是例外中的例外。就像职务品级一样,一般人一般情况是拿不到的,拿到的不会是一般人。
至于周梦遥,她倒是中原人,甚至还是道门世家出身,无奈有历史问题,这
也不再多言。
紫光真君就更不必说了,早年古仙们攻入昆仑洞天,就是她负责里应外合,没翻她的旧账就算不错了,怎么可能让她进金阙。
说白了,其他人根子不够正。五娘没有这个顾虑。这也多亏了她不是人,她要是人,这还不得竞争大掌教?
其实硬要说,五娘是因为那位女子仙人的残魂而生,也多少沾点边。
总之,五娘的事情成了,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只等李长歌来到南大陆,与齐玄素交接之后,齐玄素便可以和新任平章大真人返回玉京。
在此之前,齐玄素当然还要做些安排。
按照齐玄素原本的计划,他想要把张五月带回玉京,毕竟化生堂的本事肯定比西化生堂厉害,也许还有转机。
不过伊希切尔通过乌努拉图降临人间,专门见了齐玄素一面。
伊希切尔掌握黑夜之后,成为准一劫仙人,神威不可小觑,涉足多个领域,包括且不限于月亮、死亡、黑暗、恐惧、灵魂等等。
伊希切尔卖了齐玄素一个人情,表示她可以出手帮忙。
一位一劫仙人的承诺,又要比化生堂更靠谱了。
虽然化生堂是造物工程的主要继承者,各种意义上的参悟造化之理,但是造物工程很多手段的门槛太高,也许齐玄素能够承受,可张五月这点修为,未必能撑得住——奥黛丽也不是寻常人,她可是地狱使徒的容器,其承受力远非张五月可比。
这么一看,化生堂又不如伊希切尔了。
齐玄素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把张五月交给伊希切尔,让伊希切尔将其带回神国慢慢治疗。
齐玄素当然知道人情债难还,可他认了。
不管怎么说,这是他的小舅子,那么多声“姐夫”不是白喊的,难道还真让张五月下半辈子当个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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