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忆下(二十)
“喂!你干什么?”“不能装就别装,有本事你怎么不上台装去呀?人家‘艺仙子’在台上献艺的时候,你可没少在台下装洋蒜。”“你知道我是谁吗?”“我要是不知道的话,又怎么知道你在装呢?盛家财主。”
原来这人就是这帮伙计的大东家。
这时,那些弩箭手们虽一个个还是端着弩箭,可自是任谁也不敢搂动机括,主子就在人家手里,真要是把这位老板给害了,至少以后就别想再领工钱了。
“我们现在就要进去,你赶快把我们带到你那艘大舟要降落的地方。快!”
盛家财主被人家所制,当然不敢违背。
“别让他们跟着,看见他们我会闹心的,一闹心我这手就爱哆嗦。”“哎哟!你们都别跟着了!年底还想拿红包儿的话,就都给我站那儿!”
果然,还是给钱的说话好使。
他们到在了那面山壁前,妖物一松手就把盛家财主给放了,也不管其如何,径自和小憨一起向天空望去。
果见一个舟船也似的东西让一个口冲下的大兜子吊着飞行,越来越大,也就说明越来越近,也就越清楚,正是那盛记浮云大舟,小憨再往空中找寻,只见那朵白魔云正在向那艘大舟靠过去。
小憨在心中默默祷告,祈求那朵厉害的大白云不要让浮云大舟里的人赶上。
就在这时,他俩身后突然有人跳了出来,而且还有好几个,都是一身官差穿着,为首的口里喊道:“两个贼人听好了,我们是本地的捕快,还不束手就……”
“你们谁的骑术精湛?”
那些官差们冷不丁被小憨这么回身一大喝,登时都是一脸懵……
此刻,盛家的人和官差们对“白魔云”的事情都是半信半疑,可谁也不敢拿盛记的一艘大舟和舟上人的性命赌上一把。
盛家财主还是挺会发财的,还在浮云大舟降落的地方弄来好几辆马车,又可赚上一笔有人雇车的钱,从其中勉强挑出了多匹能用的力大好马,必须是好马,一般的马有可能会被那种场面给惊着。
要说骑术,官差之中也就属这位刚才喊话的总爷算是像样的。
小憨告诉总爷,如果浮云大舟躲开“白魔云”了,那就万事皆好谢天谢地了,可要是躲不过,很有可能直接就会从天上掉下来,到时自己会用“千里传音”的功夫向大舟上的人喊话,指挥上面的人使得大舟向这里俯冲下来,他们要做的事情就是,用一条又结实又长的粗绳把几匹马的身子连起来,两人一左一右催着几匹马奔前,借着奔马的力道,在大舟尚未落下还在半空中之时兜住大舟的前面,使得大舟别着着实实俯冲到地上或撞到石壁上,特意叮嘱那位总爷,到时一定要利用骑术稳住坐骑,若是马匹或退或倒,都会前功尽弃,而且两个人还要配合好了,催马急前的时候一定要齐头并进,不能一前一后的,那样大舟冲撞到绳子上,落后的马匹就很有可能会被带得大甩出去。
这时,他们两人已把绳子各自拴在了马身上,同看着空中的愈见清楚的大舟。
小憨边抬头仰望边计算着,心中倒是安稳了一些,因为按照大舟现在的这个行速,应该是可以和那朵大“白魔云”擦肩而过的,可是,明明看着浮云大舟即将飞过大白云朵,却好似有一股带有魔法的吸力,那艘浮云大舟愣是硬生生被“白魔云”给“抓”了进去。
接下来的一幕,使得在场众人皆惊诧不已,浮云大舟就像是不合“白魔云”口味也似被“吐”了出来,已见不到大兜之下的火焰,此刻正在整个往下坠落。
“舟上的人不要惊慌!快都集中到大舟的前面去!”小憨的功力要说也是不弱了,可即便运足了气力,仍没起到什么作用。
就当小憨心头里的急火快喷胸而出之际,一只好看的白嫩之手推到了他的后背上,接着就觉得有股源源不断的内力正在输进自己的身体,继而又能再提升内力冲着空中的大舟高喊。
这次终于有用了,众人全都集中到了舟头上,俯冲倒是缓解了一些直坠的力道。
最前面的就是那四胞胎兄弟,他们手拉手目视斜下方,希望自己弟兄们能做些什么来化解这次危难。
后面的慌乱中,那小伙子和中年掌柜的正争着站在前面,一个说祸是自己惹的,自己又年轻,应该站在前面护着掌柜的,而另一个说也不能全赖他,自己比他至少多活了二十来年,自己才该站前面,可就是不见有什么真格的动作,光动嘴不动腿。
林间觅抓着大舟前面的栏杆,在地面上找寻着小憨的身影,只因刚才听到了小憨的呼喊声。
那妇人把俩孩子紧紧抱在怀里缩成了一团,心中向苍天祷告着,只要可以保住自己两个孩子就行。
那对异族男女此刻相拥得紧,无论任何时候都要在一起。
那小贩站在那里,一会儿把包袱抱在怀里,一会儿又把包袱背在身后,也不知怎么好了。
眼见着,浮云大舟快俯冲下来了。
“走!”小憨朝着总爷大喊了一声,而后和总爷催马上前。
还真不含糊,好几匹马之间的绳子一下子就把浮云大舟的前面给兜住了。
可是,总爷那匹坐骑身上的绳子这时却松开了,竟没系得如小憨要求的那样紧。
这绳子头一松开,立刻顺着俯冲下来的大舟的方向甩脱。
那位总爷可倒好,胯下的那匹马还没被惊到,自己倒先惊慌失措了,骑术倒还真是“精湛”,甩镫离鞍的动作又快又准,鞋底一沾地,立刻转身就逃。
小憨一感觉到绳子松开了,向那位已不知何处的总爷连声惊唤。
在场的人几乎全都转身逃命,那艘浮云大舟这么俯冲下来的气势确实惊人。
首忆下(二十一)
只有那妖物,一见绳子眼看就要甩离马身了,立刻迎着冲逃过来的人群,逆着他们的方向冲着浮云大舟急奔了过去,身形快得当真如妖魅一般,“砰”的一把攥住了绳子头,另一条手臂把那几匹还在奔前的马搂住了,可说是用自己最快的手速把绳子又给牢牢系上了,而后翻身上马,把奔马稳住,仍是向前直冲。
大舟的力道超出了小憨的算计,自己的奔马被带得连连后退,眼看就要被大舟拖躺下了,急忙倒翻下马到在后面,用“千斤坠”的功夫尽全力稳住下盘,而后双臂用力撑住马匹的后丘,没用多一会儿,小憨就感觉到脚底板开始发烫了,可不单单是因为太用力的缘由,地面开始在磨他的足底了,即便这样,他也没有让自己故意退后半步。
大舟的舟底已碰到了地面,当即尘土飞扬,再加上颠簸的厉害,使得舟上人人惊呼尖叫。
小憨这时也大声叫了起来,全身的力气还剩多少就使出多少,能多拼一时算一时。
好在幸运的是,大舟慢了下来,可仍在跌跌撞撞地前行。
小憨可没工夫向后面看,只盼着大舟能快些停下来,原本还想向大舟上的人喊,能跳下来就赶快跳下来,可实在是没力气和工夫了,此刻只能专心施力让大舟稳下来再说。
终于,这艘盛记的浮云大舟在摇摇晃晃中不动了。
小憨此刻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倒下,而是立刻不顾脚下火辣辣的疼痛,跑到大舟的边上放下梯子,喊上面的人赶快下来,还帮忙把已经吓得呆住的孩子抱了下来……
大舟上的人得救了,大舟也得救了,浮云大舟的前端已擦上了那面山壁,实在是险于千钧一发。
这时,小憨终于因为体力不支倒在了地上,还发现正在自己身畔倒着的正是那个耳美妖物。
“等你能站起来了,最想做的是什么?”“先看看那几匹马怎么样了?你那几匹还好吧?”“你刚才累得差点儿那什么了,你就没想到些别的?比如‘艺仙子’?”“‘艺仙子’要是在的话,一定会想出更好的法子。”“嘿嘿,真服了你了。”
又过了一会儿,那位总爷不知道从哪里又钻了出来,站在小憨的身边低着脑袋道:“你们毕竟是闯了人家盛大财主的地盘儿,还劫持,我身为官差,必须把你抓回衙门问话。”说完,他竟拿出了副手铐。
“你凭什么抓他?”盛大财主过来了,“我看到的是一位救了我的一艘浮云大舟和一大舟人的神人。相反,我倒是还见到了一个只顾自己逃命的胆小鬼。”说着,盛至就去检看自己的那艘浮云大舟了。
“我……我有老婆孩子。”这位总爷刚说完,就听到后面有人叫了一声“爹”,他当即回头一看,就见到自己的老婆孩子站在浮云大舟的旁边,他立刻跑了过去,“你们……你们是……坐这个过来的?”他指着浮云大舟道。
那妇人含泪点了点头。
“你怎么能带孩子坐这个呢?”
那妇人被自己男人这么大声埋怨,哭得更厉害了,“孩子们想你了,想早点儿回来。”
听自己老婆这么一说,总爷的心立刻就软了下来,登时蹲下身子把俩孩子抱了起来,抱得非常紧。
其他的差役过来了,“头儿,咱们还抓不抓……”
“抓什么?”总爷登时暴叫到,“人家是救苦救难的大神仙!”
即使刚才听到总爷要抓捕于自己都没力气去辩解的小憨,看见了林间觅正低头看着自己,倒是有力气会心一笑,然后就是任凭她蹲下后将自己的上半身搂在了怀里,而且越搂越紧,压根就没在乎一边的妖物。
“我是不是要恭喜你?”
“嘿嘿,随你的便吧。”小憨在林间觅的怀里道,“欸?等你能站起来了,你最想做的第一件事情是什么?”
“虽然我还是不想站起来,有一件事却要做了。”“哦?什么事?”“就是告诉你们两个,其它地方的五指山都不用去了,就去最出名的那一座吧。”
“二子。”总算是缓过一些神来的大掌柜的唤到,“明天你就到我的店里当伙计吧。”
“大掌柜的,你终于要我了。一定是您看到我的诚心了,对不对?”“诚心不诚心的先搁一边儿,其实我就是怕你再拉着我坐这种要命的东西。我可再经受不起了!”
“咱们是不是一定要在一起?”“这个还用问吗?就在刚才,这艘大舟俯冲下来的时候,我已经觉得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住我们在一起了。”“那就给我爹捎个口信吧。”
还有那小贩,心里还“砰砰砰”的,站在那里也不知该做些什么才好,后来心里自然而然想到的是包袱里的东西该卖多少钱一斤才好,怎么着也得把这次受惊吓的价钱加进去……
“这个掌故可比先前的那个更有意思。”石山提了一壶开水过来,再次把茶给续上了,“合着那位总爷差点儿把自个儿老婆孩子给害了,幸好有小憨这样的神人。”
“哦?你也觉得小憨是位神人?”“可不。普通人怎么能做出这么惊天动地的义举来?”
白先生听罢点了点头,这时又转首问那后生,“刚才的掌故里提到了最出名的五指山,可是梦松老人诗作中的海南五指山?”
首忆下(二十二)
“白先生可否将那首诗作吟来?”“试试吧,记得诗文应该是:‘突兀中峰北斗齐,四峰朝拱翠高低。地环沧海三千里,眼盼青云第一梯。驿路萦回通上下,川源缭绕自东西。方今圣主多涵育,喜见生黎变熟黎。’写的是海南五指山的雄特,它屹立海南岛之中,四面环海,东西广九百里,南北长一千一百四十里,绵亘三千余里,驿道萦回相通,水源皆出自五指山向四面流入大海,当年正值洪武万岁爷治世,太祖皇帝关怀海南百姓,招抚五指山的黎民,诗人喜见之。说起海南,孤悬海外,相去京城几千里,鸟飞犹用半年程,实在是天之涯海之角,皆被唐、宋两朝视为慌蛮未开化之地,闭塞落后,遂早年是用来流放罪人之用,惩处那些遭到贬谪的官员,如唐代名相李德裕、宋代文豪苏东坡,之前的海南就是朝廷官员的仕途恶梦。洪武万岁则认为早已是天下一家,应该挑选能官贤臣去好好治理,教化那里的老百姓,还称海南为‘南溟奇甸’,自汉以来列为郡县,习礼仪之教,有华夏之风,并让当时博览群书学富五车,使得当年的大学士赵濂都自叹不如的贤学之士赵谦去往海南琼州府琼山县担任教谕之职……”“真没有想到,白先生对海南的过往知晓得如此清楚。嗯……敢问白先生,可是在洪武年间在朝为官过?”“啊,看来这次还是我的话最多,打扰了讲掌故的雅兴,失礼失礼。”“确实没那个意思,只是觉得,白先生说的那些事情里面,应该是寻常百姓不可能知道的,就是听到过一些,也应该不会这般详尽,遂才敢问先生……”“那敢问后生,可是洪武年间就是后生了吗?”
这讲着讲着,已看着不似后生的义士冷不丁那般一问,白恩公又礼尚往来地还了那么不可捉摸的一问,石山陡觉所在的这张桌旁,较之方才多了一些不一样的以为,直比琴鱼茶的味道还要不同寻常,遂这位锦衣卫的心里也就提防了起来,为了可缓和一些,便道:“后面还有掌故吗?有的话,就接着讲吧。即使是白先生当年做过官也没什么稀奇的,如今说书了,满不过就是人各有志嘛。”
这一回林间觅和小憨去往海南五指山的路上倒是比先前自然了不少,可两人的心里仍为得到返老还童丹才能见到的人而纠结着,一路之上是有说有笑的,却绝口不提“艺仙子”和送昙花的人,也不说到底是为何还要去海南五指山,虽然彼此心里已有了对方。
这一日,他们下了过海的商船,终于踏上了海南的地界,海口。
小憨先带着林间觅找到了一处比较热闹的大茶楼,要了一个雅间,让她点自己爱吃的,可林间觅从没来过海南,就让伙计自行掂排着上。
海南鸡饭、海南粉、海南清补凉、陵水酸粉、海南椰子饭、椰子糕、椰丝糯米粑、香煎鱼饼、海南煎饼、海南煎粽、捞叶煎蛋、猪肠粉、红糖年糕、海南竹筒饭、苗家三色饭、椰糖,好嘛,确实是什么好吃上什么,同时也是什么贵上什么,要不是小憨拦着,再上个十个八个都不在话下。
反正林间觅倒是大开朵颐赞不绝口。
小憨倒真“佩服”这位茶楼伙计的“实诚”,挺会为老板赚钱的,一见是外乡人就恨不得把全茶楼的每样小吃都送过来一种,不过他还是打赏了那个伙计,同时还跟伙计打听了一下这里的五指山。
这伙计真是长了一张好嘴,别看海口离五指山够远的,可那边江湖武林里头的事情倒还真知道不少。
其中提到了一个北宋元祐年间就已存在不少年头的门派,最早的名字叫“赤焰派”,后被灵鹫宫天山童姥收在其麾下,当时的派长叫端木元,门派的名字被改成“赤焰洞”,成了灵鹫宫当时所统领的三十六洞七十二岛之一,后来灵鹫宫土崩瓦解之后,门派的名字又改了回来,且把当年椰花岛黎夫人的地盘收纳其下,就连其门派的武功都一并抢了过来,如今赤焰派的派长名唤“端木了”,不知从何时起迷上了修仙,甚至不惜远赴天山寻觅当年天山童姥遗留下的书籍,只因他把逍遥派当成了一个已接近修仙的门派,不过就是某种俗事俗物的缘故而不可位列仙班。
这时,小憨已让茶楼伙计忙去了,同时也见到了还在大吃特吃的“枯叶蝶”。
“你看我做什么?”“也没什么,就是从来没见过一只‘蝴蝶’的饭量竟然……”“其实你是有所不知,蝴蝶的饭量并不取决于……”“而是取决于所采花蜜好吃不好吃。”“我就知道你是聪明人。”“刚才那伙计的话你听到了?”“当然,还能就着吃食咽到肚子里吗?”“看来赤焰派那里比之前的两个地方都要凶险。”“海南五指山就是赤焰派的禁地,我还听说过那端木了的武功可称是当世海南第一人。”“而且还人多势众,根本不可能让我们去禁地那里找什么还童丹。”“要是真有的话,那是不是应该早被赤焰派的人自己给吃了?”“可真要是那样的话,为什么那位返老还童的赤焰门人却名不见径传呢?”“那个人就不许吃了仙丹以后找个没人的地方隐居起来吗?”“那咱们还有没有必要白白耽误工夫儿呢?”
林间觅一听,继而转为沉默,看面上,好似心里在努力地思索着什么,也许是在给自己找个理由,就是不知在找去的理由还是不去的理由。
“还是去一趟看看吧。”“是为了那个妖物吗?”“到现在,我还觉得那个妖物不寻常。”“妖物都是不寻常的。”“万一是个不寻常的骗子假扮的呢?那这里面可就有绝非一般的……”“那就去!我倒要看看那个骗子想干什么?其实骗子还能干什么,无非就是骗财骗色呗。”“可我没多少财。”“那我也没多少色呗。”“没那意思。”
首忆下(二十三)
从这一条长街算起就已是端木了的地盘了,听说想在这里干一些屁大点的事都要经过赤焰派的同意,所管的事情比官府还要多还要严,更别说在这条街上卖艺糊口了。
这一日,从长街的东头走来了一个背着古筝的人。
开始没有人太注意他,至多也就当做一个打这条街路过的乐师,这会儿指不定去谁家做堂会。
后来,名乐师背着自己的乐器,经过了好几堆围着看卖艺的人群,走钢丝的、打把式的、驯兽的、演口技的,还有一个曲乐班子和一个练石锁、石墩子的大力士,说他们的行话叫做“平地抠饼”、“对面拿贼”,就是说在地上画个圈,想有饭吃,就得从圈里“硬抠”,全靠真本事把人留住了,就听叫好声此起彼伏,刚走过半条街就已是如此热闹了。
那名古筝乐师走到了这条街中间的位置,居然凭空而坐,还平稳地翘起了二郎腿,把古筝往腿上一放,手拨筝弦,弹奏了起来。
其实,光是这名乐师临空而坐就已吸引了不少逛街闲人,此刻更是留神他的曲调。
从这位乐师的指下弦间此刻传出了音色优美音域宽广的乐声,让人们的眼前仿佛看到了一幕山水景色。
直入云端的秀丽青山被流水环绕着,宛如一对恋人生生相依,飞鸟与他们嬉戏,走兽与他们玩悦,山间的花草点缀着他们的爱恋,岸边的奇石就是他们相爱的见证,无论白天黑夜,永远不离不弃,哪怕是严寒酷暑,雷雪交加,青山静等着水流暂息冰凝,之后又安候着春暖水化,世间万物已没有什么可以将他们分开,即便是当真分别,山心水意无论怎样也是分不开的,是一副山水的画卷,亦是一幕恩爱的景致。
传说先秦的琴师俞伯牙有一次在荒野之中弹琴,樵夫钟子期竟能领会这是描绘“巍巍乎志在高山”和“洋洋乎志在流水”,伯牙惊曰:“善哉,子之心与吾同。”
子期不幸死后,伯牙痛失知音,摔琴断弦,终身不操,故有高山流水之曲。
唯有知音者可听得出曲意,但这位乐师指下的古筝声却几乎使得所有人都能听出自己曲中之意。
一个尾音之后,乐师的手指优雅地离开了筝弦,之后能听到的人声,就只是喘气声和心跳声。
这样的一片沉默持续了有一会儿,接着就是不约而同的掌声和喝彩声,热烈之极,较之刚才看其他人技艺的嘈杂声更是高亢激昂。
等掌声停了下来,一个歪戴帽子斜瞪眼的小子带着其他几个小子们从人群里钻了出来。
大伙一见是这些人,掌声和喝彩声立刻就逐渐地停了下来,胆小的人已倒退着离开了,不愿找麻烦的人也一样,留下的都在担心这名初来乍到的乐师会吃亏,遂就站脚助威也好。
领头的那个小子走到了乐师的面前,身不由己地把自己的帽子正了正,还把眼神也正了正,他身后的那些小子们也是一样。
“刚才弹的是不错。说实话,我们看见了有人胆敢不跟我们打招呼就在这条街上卖艺,要不是曲子弹得太好了,早过来砸琴打人了。”“这是古筝。”“我们不管什么古筝,在这条街上弄出那么大的动静儿来,不跟我们打招呼就不成。拜码头了吗?”“初来贵宝地,也不懂什么叫‘拜码头’。”“嘿嘿,看来就是个光会弹琴的榆木脑袋。以前是大户人家的吧?算了,看在刚才伺候了一段儿曲子的份儿上就教教你。要是就想在这儿弹着玩儿玩儿,好说,我们可以不管,也是我们爱听,给我们多弹上几段儿也就是了。可要是想在这儿弄俩钱儿花花,就必须得带着像样儿的礼物到我们端木派长家里拜一拜。”“用带着香去吗?”“又不是去拜佛,带个什么香啊?”“哦,是要拜会拜会。”“欸……就是这个意思。”“那要是不去会怎么样?”“嘿……我说别给脸不要脸行不行?”“脸我肯定是要的,不过,就不麻烦你们受累给我了。”
自从这些赤焰派的门人弟子奉端木了之命来看着这条街,还真没遇上过像这样的茬子,一下子就想发作,但一见这位乐师直到这会儿还能安闲地凭空而坐,料想怎么着也是个不一般的练家子,担心吃亏,可就这么扭头走了,这么多人看着,赤焰派的面子一定丢的不小,遂,领头的小子回头冲着后面的师弟们一使眼色,到底是同门师兄弟那么多年,一下子就都领会了,一齐转身,看意思就要这么离开了。
乐师看着他们一笑。
陡然间,五个小子由领头那个带着迅速磨转身,各自站在自己早就被训练好的位置上,就好像一个野兽的爪子似的,猛向古筝乐师扑了过去。
那名乐师仍是安闲自得,使了一个“腰金骑鹤”的功夫,腰上使劲,不见足下有什么动作,身子还是凭空而坐,眼见着就这么移到了别处,而且自然流畅,不见生硬造作之态。
那只“爪子”一下扑了个空,好像一时还没明白怎么回事,翻回身来又扑了一次,结果自然就是只能扑扑空气玩玩了。
几次扑空下来,不知道是功底不扎实给累的,还是心里刚明白过味儿来给吓的,一个个头上见汗脸上见白,互相看了一眼。
“回去告诉派长去。”领头的那个小子说完,而后就带着其余四个小子分开人群,头也不回地跑了,跑的还挺快,估计既是为了回去找端木了报信也是为了赶快逃命。
乐师看着他们的背影仍笑着。
首忆下(二十四)
这时,那个大力士从围看的人群当中走了过来,冲着那乐师一拱手,瓮声瓮气地道:“这位先生好本事好武功,在下等佩服得很,不过,劝您还是及早离开的好,倒不是说您会怕了赤焰派的人,您就当做做好事,我们还得在这里混饭吃呢。唉,今天我们都要饿肚子了,晚上住店的钱还没着落呢,只得露宿长街上了,明天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其他的艺人也都是低头垂首面现难色。
乐师这时站了起来,古筝抱在怀里没有放下,冲着大力士一躬身,“真是对不住几位了。这样吧,你们大家跟我来。”
这里地处偏僻,不易寻来,是当年黎夫人的一所住处,知道的人甚少,如今住在这里的是一个本地唱斋戏的戏子,原本的艺名叫做“小椰花”,后来就直接叫成“小野花”了,同样也很少有人知道的是她乃当年黎夫人的后人。
房子虽陈旧一些,但干净宽敞,乐师带来的人就算是全都住下,无非有几人打打地铺而已。
他们刚进门,迎上来的除了“小野花”,还有一个人,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不用说话就跟众人打了一个好不热情的招呼。
接着,乐师请大家坐在大堂里的大长桌子两旁,没一会儿,那个水汪汪和小野花就把炒好的菜肴端上来了。
这些艺人们今天根本就没赚到什么钱,哪里吃过东西,虽就是些家常小菜,却是可以填饱肚子的好东西,也没人客气了,第一个抄起筷子的就是那个大力士,看来应该是最饿的。
等桌子上的炒菜快吃完了的时候,乐师系着围裙戴着套袖从后厨出来了,估计没几个人注意到他刚才干什么去了,两只手里端着两个大托盘,里面是热气腾腾的饺子面条,放到桌上后,回去继续端。
每人一大碗面条,上面有一些饺子,配在一起吃,那叫一个好吃,那个口技艺人还给起个名字,叫一碗不过瘾,遂,他又要了第二碗,其他人也一样。
其实,这种饺子面真正的名字是“家味”。
吃饱了饭,大家一块收拾吃饭做饭的傢伙,用剩菜和别的东西去喂驯兽艺人的飞禽走兽。
等忙活完了,那几乎只笑不说话的水汪汪和长着一张巧嘴的小野花又给大家端来了几大壶热茶水,乐师和他们接连给大家伙倒满茶杯,当然,客气声道谢声自是也不会少的。
这会儿,大家皆已落座,几乎都在慢慢喝着海南黎家的白沙绿茶。
此茶外形条索状,紧结匀整,色泽绿润有光,香气清高持久,茶色黄绿明亮,滋味浓厚甘醇,饮后回甘留芳,可连续冲泡,有道是:“一开味淡二开吐,三开四开味正浓,五开六开味才减。”
很久以前,黎家人的先民上山围猎,追捕得很辛苦,身上携带的水也喝光了,口干舌燥又非常疲惫,便坐在一丛长势葱绿的小树旁歇息,这一位老猎人信手摘了几片嫩叶放在嘴里咀嚼,没多久便不觉得渴了,精神也好了起来,众人遂纷纷采摘这棵树上的嫩叶咀嚼,休息片刻便消除了疲惫,此后当地的黎家人就都学会了咀嚼这种生津又止渴的树叶。
后来一位有心的黎家小伙子将其采摘回去,经过烘焙、揉搓、烤干等加工后,储存起来以备平时之用。
当地人发现,经过简单加工的树叶用热水冲泡后饮用,不仅清醇爽口,且具有消除腹胀、清肝润肺、清热降火等功效,从此当地的黎家人把这种树当作“神树”来保护,并移种于山寨周围,以便平时采摘。
这就是此白沙绿茶的由来。
此刻,在座的众位艺人们心里都踏实了些许,可听到那位古筝乐师问了一句话,就又都为了明天的生计挂肠悬胆起来。
“那赤焰派的人真能决定大伙儿的饭碗吗?”
那个大力士又叹了口气,道:“他们人多势众,那端木了又好生厉害,咱们就是卖艺换饭吃的,能别惹还是别惹的好。”
“欸?我看壮士你体魄异常强健,怎会说出这等泄气的话?”“开始也不信他们有那么不好对付。那天,就是今天来的那五个小子找我来要什么‘地皮钱’,说地面儿上的事儿全归他们赤焰派管,不给的话就让我滚蛋。我当时就急了,长那么大还没吃过这种亏呢,地头蛇我见过不少,可能强过我的倒没遇上几条,那几个小子长得也不怎么起眼儿,就压根儿没搭理他们,结果谁成想,他们布了一个什么‘魔爪阵’就把我连着打倒好几次,而且我还听说,那几个小子还是赤焰派里武功练得差的,真要是他们那里的硬手过来了,那谁也落不着好儿,后来也就只得听他们的了。”“哦?怎么听他们的?”“还不就是要钱吗?每天一多半的进账都得给他们。”“一多半儿?那还够吃饭住店的吗?”“那不也就只能多卖卖力气,盼着别人可以多给一点儿。”“那大家伙儿都愿意就这么吃亏吗?”
在场的艺人们一个个都不做声了,都说什么“一力降十会”、“身大力不亏”,就连这位大力士都犯而不校了,别人又能怎样,即便是行走江湖之人身上都有几手防身保命的本事。
“我是这么想的。”那位古筝乐师又道,“只要赤焰派的气焰嚣张一天,别说是咱们这些艺人们,就是普通老百姓的日子也不可能太好过喽,老百姓都没好日子过了,哪里又有咱们的饭碗子。我看大家应该团结在一起,最好给赤焰派来个拔本塞源,彻底把赤焰给灭掉。”
一听这话,在座之中有的艺人们惊得站了起来,还往外面四周找寻着,生怕隔墙有耳给传出去继而牵连到自己身上。
那大力士看着乐师坚毅的面庞,一股敬意从心底升起,也站了起来冲着大伙道:“大家是不是还想过这种吃不肚子住不起房子的日子?反正我是不想这么过了!这位乐师先生说的对,再这么下去,哪里又有咱们的活路?今天我们有了一位神仙似的人物给我撑腰,还有怕他什么?”
首忆下(二十五)
“对!这种日子我们早就过够了!”“他们不让我们活,我们也不让他们活。”“这位先生想要我们干什么就尽管说吧。”
“我愿意打头阵。”那个大力士冲着乐师抱拳说到。
那位乐师笑着,示意群情激奋的大家伙先坐下,“我没有想让众位跟我去找他们拼命的意思,咱们得智取。”
“如何智取?”
“其实……大家天天在街上卖艺,不觉得有些互相抢营生吗?倒不如合在一起成立一个班子,有钱大家一起赚不是更好?”
这位乐师冷不丁说起要组班子的事,与之刚才说的要对付赤焰派的话简直不搭,但艺人们又觉得乐师并不是在拿自己们打趣,一定是有什么道理的,反正信了这位乐师就是了。
“先来给咱们这班子起个名字吧。嗯……既然大伙儿都是在长街上卖艺的,就叫做长街班儿吧。怎么样?”
大伙自是没什么不乐意的。
“那咱们再想想演一出什么戏吧,为咱们这长街班儿打打名头。欸,我听说过这里的五指山有个传说……”“可要是不把赤焰派灭了,咱们得给他们多少好处才能演这么一出戏呢?”“那咱们就把这个传说改一改,改成端木了喜欢的,戏名儿就叫做‘五子仙记’。咱们大家集思广益,现在就把戏本子改出来吧。”
“你现在终于有自己的戏班子了。”那个水汪汪这会儿和会弹古筝的小憨单独谈话到,露出一口只有妖物才会有的利齿,“现在只要能把端木了吸引过来就行了。那你就能有机会到赤焰派那里的五指山上去走一遭了。”
“不仅是如此。”小憨道,“把他吸引过来,还要找机会好好惩治他。”
“要说,他修仙不得积德吗?”“谁知他修的是哪门子的仙。”“当年武功自成一家的赤焰洞不是有种端木元不敢承认练过的‘五斗米神功’吗?是不是就是一种修仙的法门呢?”“哪里是什么修仙的法门,连修道都不沾边儿。那损人利己阴狠险毒,可‘归去来兮’的‘五斗米神功’,抄借的是晋代不为五斗米折腰的陶渊明所作《归去来兮辞》的意思,与东汉末年张道陵创立的五斗米道是两回事。”“那么说,那端木了是会错意了。”“亦或许跟‘五斗米神功’没有一点儿关系,迷上修仙,一定是有什么目的,反正他不会为了没好处的事情那么卖力的。”“欸?这都大半天了,她去做什么了?”“林姑娘去打探赤焰派的虚实和此地五指山的详细所在去了。”“人家一个姑娘,你就那么放心?”“我也想陪她一起去,可是这里……”“你不放心我替你组成这个长街班儿?”“不是,毕竟此处所在和黎夫人的后人还是你找到的。是林姑娘非要我留下,让我自己组这个班子。”“哦,原来是她不放心我,不过他倒是没有不放心把你留给我。”“你就别多什么心了,林姑娘她……”“直到现在,你还叫她‘林姑娘’。那你当着她的面叫什么?”“什么也不叫,有话直接说。”“你们之间就没互相起个亲昵的称呼?”“有那个必要吗?又都不是小孩子了。”“你们彼此是不是还隔着一些什么?或者说是彼此的心里还隔着什么?”“如果我说,我们之间隔着的就是你,你会信吗?”“我当然信,她要是吃醋的话,那就更能证明她心里有你。”“我能问问你究竟是谁吗?到底又想怎么样?你跟顺德的大尾巴和去河源路上的好看耳朵到底是什么关系?你们三个到底想干什么?”“不干什么,就是撮合撮合。”“你们妖物都那么喜欢保媒吗?”“也不是愿意当所有人的媒婆儿,就是见到本来可以是一对儿却不能在一起的,心里头就别扭得很。”“你就不能跟我说说实话吗?”“这样吧,不就是想听实话嘛,待此间事一了,我会对你们俩说实话的,可是,到时候希望你们一定要挺住才好。”
这里是一个露天地里的大戏台,已有很多年没人在这里演过什么了,刚组成不久的长街班把这里修缮了一些,布置得挺富丽的,还特意提前三天去赤焰派给端木了送了一份请柬,说是一直在他的地盘上卖艺糊口承蒙照顾,无以为报,便排演了一出大戏以示感恩戴德。
要说端木了看戏的心情一般是没准的,有时爱看有时不爱看,可一见请柬上特意写了,还有本地名角小野花,再看了看戏名,遂也就带着不少门人过来了。
台下有新的桌椅板凳,先不用登台的艺人们过来斟茶倒水伺候着。
这时,戏台旁边的曲乐班子奏起了古韵很浓的曲子,原本暗暗的台上随之亮了起来。
台上有一男一女,男子强壮,其余五人像是他们的孩子,全家七口人在台上演出了如何披荆斩棘辛勤开垦出田地,可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他们手里拿着的根本不是像样的农具,只有木棍和打磨后的石头可用,还演出了就连种子也是采集来的野稻种,七名艺人卖力气的显现出这一家人的日子过得有多么艰苦。
台上还有一个口技艺人用嘴活灵活现地学出了种地的声音。
这时,这家人里的父亲叹气道:“唉!今天就干到这儿吧,都累了一大天了,快回去歇着吧。”
旁边当娘的也唉声道:“这地里什么时候能长出庄稼呀?再这么下去,还不得干等着挨饿呀。”
“爹,娘,您们回去歇着吧,我们再干一会儿。只要我们不偷懒,一定不会挨饿的。”其中一个演儿子的艺人道。
首忆下(二十六)
“还是都回去吧,不把力气养足了,明天不就干不成了吗?都回去吧,啊。”
儿子们只得听父亲的话,停下手里的农活,收拾停当就回家了。
在戏台上的另一边,是一所寻常农户的茅屋,看上去较为破旧,缺少其中一面墙,为的就是让台下的座儿们能看到屋子的演出。
只见这几个戏子回到家中,也不见做晚饭吃晚饭,就一个个脱下外衣,倒在自己的床上睡下了。
同时,台上也暗了下来,显现出此刻的台上已是夜晚了,可朦朦胧胧的光亮还是可让台下看得清楚。
戏台最前面大模大样坐着的正是那面如喷血头如鞠球的端木了,看到这会儿就已经烦了,只因为台上没有一个好看的小丫头,他刚想打发人去把管事的艺人叫来问问,小野花什么时候出来,结果人家这会儿就上台了。
随着她的登台,台上两侧还配上了烟雾似的东西,真让小野花跟神仙临凡似的,朦胧中看来另有一种神采。
端木了看到这里可就起了好奇之心了,当世之中,居然还能有人把烟雾做出来。
只见小野花穿的就像仙子一般,白衣如雪,翠袖垂地,头上饰物在台上的灯光反映下闪闪晃眼,好像是在艺人的梦里出现一般,只因台上的艺人们就像没有一个见到小野花演的这个人物来了似的。
她走到了这家男主人的床前,用颇具宋元遗音的斋戏腔调,清脆甜声对他唱着说道:“你们开垦的这块土地十分肥沃,要好好去种。看你们一家皆是勤劳之人,就在你家茅屋近旁的地里埋下了一把宝锄的种子和一把宝剑的种子,等到天明之时它们就会长出来。只要你举起宝锄喊一声‘为勤而挖’,荒地中便会长出好庄稼。挥动宝剑叫一声‘为劳而发’,就会发出一剑,哪怕是参天大树也会应声倒地,要是有坏人来欺侮你,只要你手擎宝剑大喝一声‘除恶而杀’,坏人的脑袋就会开花。愿你们善用这两件宝物,物尽其用,去开垦出一片优美如画的田园。”唱罢,小野花一转身,又是一片云雾似的东西,就不见了踪影,应是下台去了。
她方才的唱段与其它斋戏的确不甚相同,也算是独树一帜,但确实蛮好听的。
端木了终于有些要看下去的心思了,其一是小野花他没看够,再者就是好想再仔细看看那些烟雾是怎么上台的。
台上又亮堂了起来,这一家人的男主人立刻把其他的艺人们叫了起来,并将晚上梦中的情形告诉了他们,随后自是几人立刻到茅屋旁边观看。
果然,正如小野花演的仙子所说,一把宝锄和一柄宝剑,如花草庄稼一般,在一种如天地间岁时之序草木之长的节奏,依循天籁自然节拍的乐曲当中,慢慢地从台上“长”了出来。
台下的端木了更是看呆了,可转念又一想,不就是台子底下有个人,把两样物件给捅上来了嘛,也没什么稀奇的,不过乐曲倒是挺悦耳的。
接着,台上的艺人们把两件东西从地里拔了出来,而后演父亲的大力士艺人说出了“为劳而发”这句命令咒语,看似那柄宝剑是自己飞过去的,其实就是大力士掷过去的。
台上这时才引人注目的大树当真应声而倒,只因它妨碍了田地的开垦。
这时,响起了欢快喜悦的曲调。
只见台上的大力士带着其他六名艺人在台上高兴得跳了起来,一把锄头和一柄剑让大力士抛来扔去的,接住两样东西的艺人们至少得是两三名,看上去都是那么自然流畅地演出,显现了一家七口在欢快地开垦田地。
没过多一会儿,不见有人上台来换下去什么,台上一片荒芜的情形就变成了绿油油一片。
端木了和赤焰派的门人们更是纳闷了,一个个看得出了神,觉得那简直就是大戏法。
这时,在台上艺人们欢快的笑声中,乐曲停了下来,台上也就慢慢地暗淡了下来,应该是这一幕演完了。
当台上再亮起的时候,大力士的妆容化得老了一些,还有那个女艺人也是一样,另外五位戏子,看穿着打扮,也成熟了不少,这些都是告诉台下,这时已过去多年了……
就当端木了在台下看得听得有了好兴致的时候,那小憨早已动身够往赤焰派的禁地,五指山。
那利齿妖物说此地五指山山顶的佛气仙气都很重,自己是一定上不去的,遂就留下盯着端木了好了
这时天色已晚,是此刻在这里看守的人快要和夜里巡逻的赤焰派门人换班的时分。
“喂!谁?出来!”
小憨当然听到了这个赤焰派弟子的呵斥,却仍在掩身之处静候。
“说你呢!快出来!”“你嚷什么呢?吓我一跳。那儿哪有人啊?”“嗨,你不知道,派长跟我说过,一看天黑了还没火亮儿的时候,时不时的就得咋呼几句,说不准就能给咋呼出什么来。”“行啦行啦,你就别费嗓门儿了,这火把不是已经拿过来了嘛,快点上吧。都累了一大天了,夜里的人怎么还不过来呀?哼,来的越来越晚了,回头我就告诉派长去,守卫派里的禁地都不勤快点儿。”
小憨听着这些赤焰派门人的牢骚,随手捡起一块小石子用了一种“旱地打水漂”的暗器手法,往那边的林子里扔了过去,那小石子在林中的起落奔前,像极了一个练家子在林中施展着轻功。
“欸!那边林子里是什么声音?”“是不是从这路过的绿林人?”“反正先看看去再说。”
这两人还算是派里的忠心弟子,禁地周边的事也不敢疏忽,遂就立刻奔过去观瞧,可还是因为体力的累乏而致使脑子不太好使了,这里即刻就有了一个“口子”可让小憨乘虚而入。
五指山位于海南中部,峰峦起伏成锯齿状,形似五指,遍布百年之久的森林,层层叠叠,逶迤不尽,海南主要江河皆从此地发源,山光水色交相辉映,构成奇特瑰丽的风光,五指山中的最高峰为首峰后的“二指”,比五岳之首的泰山还要高,山势非常险要,攀登更难,有一座由天然巨石架成的天桥,传说神童仙女常到桥上云游玩耍,二峰之后是三峰,原是五指山的最高峰,后被雷劈去一截,接着是四峰、五峰,这五座峰巅虽分立,实际上却山体相连,如若置身于峰峦,只见云雾从身边徐徐飘过,似置身于仙境无异。
首忆下(二十七)
小憨会一种名为“通真达灵”的功夫,即便是黑夜之中也能感觉到灵物的奇秀之处,心中开始暗叹了一声,可惜的是如此的仙府之地却被赤焰派占据了这么多年。
就在小憨边行进边思忖的时候,他那“通真达灵”的功夫又告诉他,应该是又有危险逼近了。
果真,竟从五指山山脚之下,仿佛有两只好大的魔爪子冲着他推了过来,爪指挺长,却不见魔掌,原来就是十个生得细马长条的人穿上了类似魔指的怪异紧身衣装,不过看上去真是诡异十分。
当这十个人见到小憨以后,也不说话,左右五个立刻分开,而且不见脚下有什么动作就站到了小憨的两边,让他如同置身于两只即将合并捕获的大魔爪之间,这便是赤焰派自宋代以后创出来的“魔爪阵法”。
武当始祖张三丰张真人曾有一日见到真武神像座前的龟蛇二将,想起长江和汉水之会的蛇山、龟山,思忖长蛇灵动,乌龟凝重,真武大帝左右一龟一蛇,正是兼收至灵至重的两件物性,当下连夜赶到汉阳,凝望蛇龟二山,依着蛇山蜿蜒之势和龟山庄稳之形,创出了一套精妙绝伦的武功出来,只是那龟蛇两山大气磅礴,从山势演化出来的武功里森然万有包罗极广,决非一人之力所能同时施为,当时张真人悄立大江之滨,不饮不食三昼夜之久,潜心苦思,终是想不通这个难题,到了翌日清晨,东升的旭日将江面照得金蛇万道闪烁不定,真人猛然省悟,放声大笑,回到武当山上,将七名弟子唤来,每人传授了一套武功,就是那当时武林中的第一大阵,因为这套阵法由真武大帝座下龟蛇二将而触机创制,是以命名为“真武七截阵”,此阵法的七套武功分别行使,固是各有精巧不凡之处,若二人合力,则师兄弟相辅相成攻守兼备,威力便即大增,若是三人同施,则比两人同使的威力又强一倍,四人相当于八位高手,五人相当于十六位高手,六人相当于三十二位,到得七人齐施,犹如六十四位当世一流高手同时出手,不过可惜的是,几乎无人见识过这个阵法的独到之处,好似至今也没有听说过被遗留了下来。
当时的赤焰派派长听说之后,想到张真人可依据山势创出一套如许厉害的阵法,而我们这里的五指山也相传是佛祖手掌所化,为何就不能也创出一套阵法呢,自是不敢比同人家武当派的“真武七截阵”,可要是能给派里留下一个镇派的武功阵法也可惠及子孙,遂就每日如癫如狂一般反复仔细观看五指山,甚至不惜连续在五座山峰之中日夜游走,后来觉得以一己之力还不够,便找来族中兄弟一起参详琢磨,个个直将精力耗尽,当真是呕心沥血创出了这套阵法出来,也就以致于落得直到端木了这一代也是单传。
此阵法原本的名字叫做“佛掌阵”,后来由端木了将这个阵法改了又改,又加入了不少致命的杀着进去,还由原本五人的阵法变成十人施展,加大了威力,另外觉得“佛掌”二字不足以慑敌,便更名为“魔爪”,也就成了而今的“佛掌”之下却要“魔爪”来护卫之势。
“魔爪阵”中赤焰派门人的轻功步法当真奇特,仍是不见足下有甚动作,两边的“魔爪”就合上了,要是有眼目不明的人看见,那简直就是一个地魔从土里伸出了十指要去捕捉什么。
小憨自是没有怕了他们,身子上起,不依靠山石壁亦能施展“白日升天”的功夫,等身形要落下之际,低头一看,其中一只“魔爪”全都仰面朝天地“接”着小憨,且每人的双手全部做好既是防护也是做攻的招式,而另一只“魔爪”则站在那躺着五人的脚下,就等着小憨一落进来就合上魔爪,到那时想活捉都不是不可能。
小憨立刻用“腰金骑鹤”的功夫,在半空中将身子移了出去。
“咦!”虽说就是一个字,却是这布阵的十个人几乎齐声发出来的,已觉出这名敢闯赤焰派五指山禁地的人绝不是一般的武林人士,遂就不再去等着什么,见小憨还没落地,即刻分左右扑了过去,这一扑还是如同魔爪一般。
小憨见到的左右五人,分别是借着一扑之劲道身子在半空中打横,而后飞快地用身子冲着小憨挤了过来,却并非平撞,十人之身皆是弯曲,真像一双“魔爪”从两边抓了过来,且小憨还看出,每人的手足仍做着进招的准备,可见这“魔爪阵”不单单只是用身体去挤压对手而已。
其实小憨凭借着自己的轻功未必不能甩脱阵中十人,可是,此刻他们没有呼喊示警,或许就是因为要面子,自认完全能将自己捉住,而自己要是直接跑掉,那他们很有可能会去把赤焰派能找到的门人弟子全都招来,到时麻烦一定不小,遂,这会儿要做的事情,就应该是速战速决,尽快将这十人阵法解决掉,接下来才好行事。
忖到这里,鞋底还没挨地的小憨同时将手脚抡开,还是腰上使劲,身子在两只“魔爪”当间飞旋,先不说别的,至少阵中的每个人都挨了那么一下子。
可这十人布的“魔爪阵”并没有乱掉,就算是他们全倒在了地上,却仍成魔爪之状,就好像两只“魔爪”因为疼痛而往两边摊开了一般。
虽败了一个回合却是不乱,这对于一个阵法来说确属难得,小憨心里开始觉得此阵法和阵中人的确不一般,他们就像是已完全拿自己当成了一根魔爪指,看来不但要全力以赴,且还须谨慎对之。
此时的“魔爪”面对着小憨站着,接着就是弯着身子向小憨又奔了过来,好似地魔的一对长爪又攫了过来。
小憨同样迎着十人冲了上去,一如阵内,双手迅速照着对手们身上的穴道点去,同时飞脚横扫对手们下盘的穴道,可一接触上就有了种感觉,对方十人的身上应是穿了什么革甲之类的东西。
首忆下(二十八)
赤焰派的人曾在大海里捕捉到一种类似蟒蛇的鱼,发现他们的皮厚硬得还可以,遂就大加捕捉,直到再也捕捉不到才肯罢手,用它们的皮做成了十副可护身的“蟒鱼甲”,猛重的攻击或许不能完全挡得住,护上一护还是可以的,点穴踢穴也是尚可防得住的,自从创出了“佛掌阵”以后,赤焰派里就有了这么一条派规,只有为了守护禁地而布阵的门人可以穿这种革甲对敌,就算是派长也不能破了这条规矩自己穿上,除非遇上重大变故。
小憨只得再次从要合并在一起的“魔爪”内险险地退了出来,心里也就更添了几分担忧,不能总这么拖延下去。
这时,他陡然心生一策,眼见着对面十人又快过来了,看情形是乘势追击,他也只得急急倒退,一不留神,让脚跟后的一块石头绊了一下,对敌之时有可能瞬息万变,最怕的就是这种不能预知的意外,就在小憨要倒没倒脚下虚浮之时,还真让两只大“魔爪”给合上了,可就在间不容发间,小憨半倒半站的身子从那十人的掌腿之内撤了出去,快到让对手们无法想到,结果就是“魔爪”和“魔爪”对上了。
因为小憨已察觉到,两只“魔爪”里的五人招式是完全相同的,倒不如让他们自己对付自己才来的合适。
这一回左右五人用的皆是全力,满拟一下子就可以把对手给制住,却是以前根本没想到过的事情就自然而然地发生了,即使有蟒鱼甲护着。
可就当他们全要呼痛之时,谁也是一声没发,便全都倒下了,就像失去了“法力”一般,虽如此,“魔爪”之状仍是不改,可见平时练就得有多熟练,也难怪会被派到禁地之下来。
小憨在撤出来的同时,用脚跟将绊了自己的那块石头也带了过来,足下使了一个巧劲,那块石头就飞到了手里,双手一搓就变成了十块,适才小憨还观察到,应该是为了呼吸顺畅,他们面上护具的口鼻之处都是留有缝隙的,这十块小石头就趁着十人要喊“哎哟”还没喊出声之际,穿过了缝隙后,再从刚张开的嘴飞了进去正中舌根,遂就一个个昏厥倒地。
方才他们十人因为自负皆没出声示警,现在想喊却已不能。
可想而知,小憨的这些动作要是连在一起做须快到什么地步,而且还要达到如许的精准,看来“通真达灵”的功夫,他已是练到一定的境界了。
端木了此刻在台下看得仔细,更是希望能再多一些个好看小姑娘上台去先饱饱眼福,遂,这时的眼睛当真直了,因为一个身穿绛紫色薄纱外衣的苗条妖女上台来了,身后有好看的尾巴,头上还有好看的耳朵,一上台来还露出了一口锋利的束贝含犀。
这妖女还不是独自来的,后边带着一帮人形怪物上台了,应该是其手下,一个个发出的声音皆是鸟啼兽鸣,当然,还是由台侧的那位高明的口技艺人学出来的。
只见这妖女此刻盯着那大力士,用一种妖物狠狠的声音说道:“你们是不是有一把宝贝锄头和一把宝剑?还不赶快献给本大王!”
“对!赶快献出来!”其手下在后面用不是人声的动静一个劲地叫嚣到。
这时大力士将自己的妻儿护在身后,上前一步喝道:“你们是哪里来的妖物?还敢到我们这里捣乱!要是不赶快逃命的话,别怪我剑下不留情!”
妖女其中一个手下也立刻喝道:“这个凡人好大的口气!咱们赶快为大王把宝贝给夺过来!上!”说完,这些打把式的艺人们冲着大力士就过去了。
大力士立刻一把将宝剑擎于手中,大喝了一声,“除恶而杀!”
然后就见那柄宝剑如同自己飞了过去也似,当然,其实就是大力士掷过去的,不过演得倒是挺真的。
宝剑所到之处,演妖女手下的艺人们自是自己纷纷往两边摔了出去,用来显示出宝剑的厉害。
就在宝剑快要刺到妖女的时候,那妖女立即用一口利齿咬住了剑尖,而后一阵妖异的乐曲响了起来,只见妖女在戏台之上翩翩舞蹈了起来,展开的双臂如欲飞翔一般狂乱地舞动着,步子很是轻盈,其间给人的妖异感觉胜于乐曲,尾巴也抖动着,耳朵也颤动着,在台上兜了一个圈子以后,便将宝剑拿在了手里,应是已把这般宝物降服,从而妖狠狠地笑了起来,且笑声越来越大,戛然而止后又当即命令道:“大王我还要那个锄头!快!快给我抢过来!”
“等一下!”台上那个女艺人此刻站了出来冲着妖女喊到,“只要你能不伤害我们,我们愿意将宝锄双手奉上。”
大力士立刻质问道:“你怎么能……”但他又见到女艺人的眼色,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好个识相的凡间女人。那你快点儿把宝贝锄头献上来!”“在献上宝锄之前,我还有话要说。”“凡间的女人就是啰嗦。讲!”“那把宝剑看似是被降服了,其实,宝剑里有个秘密却是谁也不知道的。”“那你是知道的喽?快说!”
“对!快说!”妖女的手下们随声附和到。
“我必须拿着宝剑演示出来,光用嘴说是没用的。”“那你赶快过来!我已经不耐烦了!”
女艺人此时又回身看了看自己的丈夫和儿子们,显现出依依不舍的神情,而后又扭过身形,径直向妖女走去。
妖女的手下们为其闪开道路,让这女艺人一直走了过来。
妖女这时把手里的宝剑往前一递,“赶快演示给本大王看!”
女艺人接过了那把宝剑,开始用手抚摸着剑身,而后闭目垂首,口中低声念念有词。
那妖女这会儿把脸扭向台下,把耳朵凑了过去,要把女艺人所念之词听个仔细。
冷不丁的,女艺人双手将宝剑用力抛向了自己的丈夫,“带着儿子们快跑!”
大力士一把接下了宝剑,毫不犹豫地转身又交给了自己其中的一个儿子,“带着弟弟们快跑!一定要保住仙人的宝锄和宝剑!”
那当先的一个儿子接过宝剑,眼中闪着泪光喊道:“父亲!”
“跑!”
“竟敢在本大王面前耍花招儿!”说着,那妖女一把将女艺人恶狠狠地推倒,“还不快给我去抢宝贝!”
其手下们自是依令而行,可冲在最前面的被大力士划拉躺下一片,后面的也一个一个不是对手。
首忆下(二十九)
“你们这一群废物!”那妖女生气地喊到,而后冲到前面,向着又打倒一个手下的大力士当胸就是一抓。
“啊!”大力士痛呼一声倒地。
“都给我追!本大王的宝贝要是不到手的话,你们一个也好不了!”妖女一声令下,当即带着手下们去追早已下台的五兄弟了。
台上剩下的手下们这时把大力士和女艺人押到了台前,他们皆怒视着去追自己儿子们的妖女。
同时,台上再次暗了下来。
等又重新亮起的时候,五兄弟被铁链捆成了一串,被妖女的手下带到台上毫不留情地一扔,就一同摔倒在台上。
在阴恻恻的笑声中,妖女迈着妖物的步法登台了,看着地上的五兄弟,过了一会儿,猛然蹲身,用中指挑起台上为首艺人的下巴颏,用一种媚里带凶的声音问道:“本大王的宝贝在哪儿?说出来,我会让你们舒舒服服地断气儿。哼哼,要不然的话……说!”
其手下们为助声势,此刻齐声喝问道:“说!”
那为首的艺人把脸一甩,摆脱了妖女中指,正气凛然地道:“那根本不是你的宝贝!那都是仙人送给我们的!”
“你们的?”妖女又笑了,这回的笑声不仅仅是阴恻恻的,说实话,直笑得台下的端木了都觉得有些瘆得慌。
陡然,妖女又硬生生地把笑声止住了,冲着那五个兄弟大声道:“本大王说是我的就是我的!快说!到底藏哪儿啦?”
手下们再次齐齐地喝道:“快说!”
为首的那位艺人丝毫没惧了他们,仍旧硬气地道:“你们就死了这条心吧!我们说什么也不会交给你们的!”
“看来不用些手段你们就不会老实了是不是?给我……”
“大王息怒。”这时,其中一个手下冲着妖女躬身说到,“咱们还用的着跟他们五个费那个力气吗?别看他们说的倒是强硬,其实让小的看来,饿他们一天就什么都说了,反正那两件宝贝也不能自己长腿儿跑了。”
那妖女听罢,看了看手下,又看了看那五兄弟,“好,就听你的,饿他们一天再收拾他们。走!”说完,妖女便一甩袖子,带着别的手下们下台了。
那个说话的手下跟在最后,走到台口便放慢了脚步,直到前面的艺人都下去了以后,抬起头看了看,而后一转身,这时烟雾又起,把这个妖女手下完全给掩盖住了,接着,戏台的上方“飞”来了一只“仙鹤”,其实就是戏台的上方不知什么时候拉直了一根钢丝,由那个会走钢丝的艺人扮成了一只仙鹤,背着小野花演的仙人上台了,台下的人看着就像是仙人乘着仙鹤,因为时分掌握得紧,也就显现出来,刚才那个说话的手下是这位仙人变化的。
“仙人!你是仙人吗?”五兄弟齐声冲着上面喊到。
这时,斋戏的曲调又响了起来。
小野花随着曲子又唱道:“多年之后,没想到你们成了这般模样。那妖女法力高强,就连我也不是对手,如今你们只有一个办法可以对付妖女。”
“什么办法?”“给你们的宝贝其实是佛掌之形所化,如今要想打败妖女必须还要借助佛祖的法力。”“我们怎样才能借助佛祖的法力?”“你们把宝锄和宝剑埋了起来,如同又把宝锄和宝剑种在了地里,此刻我用仙术使得他们又生长了出来,已然开花结果,凡人吃掉果实就能成仙。”“那就请仙人快给我们吃了吧。”“可你们其中任何一个吃了也是没用的,必须五兄弟分着吃。若是你们五兄弟分着吃了,就会永远化作佛掌之形的山峰,你们可要想清楚呀。”“只要能对付妖女,我们心甘情愿。”
就这样,小野花在上面唱,五兄弟在下面说,此刻只见小野花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果实,用手一攥就变成了五份,而后向着下面的五位艺人一抛。
五位艺人张口接住吃下,接下来,大义凛然的乐曲响了起来,五兄弟从地上笔直地站了起来,捆住他们链子被他们随手一甩就掉了。
那妖女此刻带着手下们又冲上了台来,好似已察觉到不对劲了,一见五兄弟如此情形登时瞠目结舌。
“你们五兄弟赶快召唤山峰上的飞禽走兽,将这妖女的手下打败。”小野花又唱到。
五兄弟各将右臂笔直向上一伸,接着,那驯兽的艺人便将自己从小训练的禽兽们驱赶上台。
手下们一见之下,连一个招架的都没有,立刻被这些禽兽们追逼得逃下了台去。
“你们这帮废物!”那妖女叱骂到,而后又转脸看向五兄弟,“本大王看你们还有什么本事!”说完,妖女向他们又冲了过去。
“山……峰……起……”
不等那妖女冲到近前,那让端木了到现在还看不明白的白色烟雾又起来了,逐渐掩住了五兄弟的身形。
那妖女直惊吓得抱头卧倒,同时也被烟雾覆盖了,演出来的是妖女被五座峰给镇压了。
台上陡然间耸起了高高的山峰,其形正如赤焰派禁地里的那一座五指山,就在乐曲歌颂着五兄弟壮举的时候,这一出戏也就演完了。
传说原来的情形虽说被改变了不少,但确实是在海南被人们广为流传,其实此地的五指山原名是叫“五子山”的,为的就是不要让人们忘记为了世间正气而义薄云天的五兄弟们。
戏看完了,可台下却没鼓掌叫好的,同样,也没叫倒好喊没意思的。
端木了坐在那里没有动,却并无还没看够的意思,似乎是在想着什么,或者是,还在等着什么……
首忆下(三十)
这一时,小憨已上到了五指山的天桥之上,因为林间觅曾探听到,这里有特殊的看守,遂就估计到,那赤焰派的镇派之宝“返老还童丹”就收藏在此地。
尚未上来之时,小憨同样用了“通真达灵”的功夫,虽察觉到这里应该有着不同寻常的情形,却还没找到那不同寻常的东西,遂就小心留神地走了上去。
走着走着,他脚下踩到了什么滑不出溜的东西,接着,这座天桥的一部分动了起来。
它本来不是这里天然应有之物,却因为被赤焰派的人长时放养在这里,身上遂也满生青苔碎石粒,即便是在白天,都未必能分辨出来。
只见那东西的头快速地回了过来,小憨应该踩到了它的尾巴,两道如灯的目光遂也射了过来,盯着小憨看了又看,似乎犹豫着要从哪里下嘴。
小憨定睛一看,登时吃惊非小,但又立刻稳住了心神,原来那是一条像蟒又像鱼的怪物,整个身子盘在了天桥上。
这就是当初赤焰派的人捕捉过的众多蟒鱼里最大的那一条,当时派里的有心人并未取了它的性命,而是花心思训练,最后便放在了这座天桥上,成为了这里的守卫,虽说不是离了水就活不了,日子到了,也会引它下来去海里畅游玩乐一番,可一到夜里必会把其放到此地尽其职责。
小憨此刻尽快闪身躲过,只因那蟒鱼的大嘴几乎不带着什么动静地冲着他咬了过来,快到出乎了小憨的意料,而且熟练地把小憨逼到了天桥中间位置,它的头尾则守住了前后冲要所在,真是个责无旁贷的好守卫。
小憨已置身于一处几乎连容足都费劲的地方,然而心神还算镇定,只消片刻,就有了想和这条怪物玩玩的心思。
那蟒鱼的头此刻张着一口好牙的大嘴又向小憨发起了进攻,就好像已经馋一种吃食好多年了也似,由此可见,这里应是多少年都没人上来闯过一回了。
小憨前面应对蟒鱼头的同时,还要对付后面的蟒鱼尾。
只要是如此刻的情形已定,它每每进攻,必是头尾齐动。
这会儿,小憨用一只手抵住了蟒鱼的上唇,所抵之处也就只能让它舔舔而已,另一只手用力抓住了它戳过来的尾巴,且还运足了“化铁为金”的内功,想要用修炼多年的内力跟这条半蟒半鱼的怪物较上一较,结果竟然是势均力敌。
无论是原来在海里,还是后来在天桥,蟒鱼从来还没遇上过这样的敌手,可它到底是被可称“万物之灵”的人训练过的,这么攻击不成,便利用身子的异常滑溜当即将头尾又收了回来,而后身子盘在“天桥”上开始转动了起来,用身上自然生出的一种黏液,让本来就滑溜的“天桥”变得更滑不留足,而且还仗着皮质的硬厚摆起了异乎寻常的“肉头阵”。
小憨顿觉足下立刻变得滑溜不稳,而且那怪物在转动的同时还在前后来回地蹿动,让人几乎不可能再直立在这里,看来是想让自己直接掉下去,但小憨也并无惧意,用起“腰金骑鹤”的功夫,先轻飘飘地踩上了那怪物的身子,随着它前后来回移动,身子虽摇摆不定,可腰上使劲总是让自己可以保持平稳,后来,直觉得如此这般还挺有意思的。
后来,这条蟒鱼许是累了,又没过多一会儿就自行停下来了,可让小憨感觉到,它还会另有压箱底的本事就要施展出来了。
果然,这蟒鱼猛地将身子从天桥上顺了下来,不再盘在上面,而后肚腹贴着天桥,似要硬碰硬一般直对着小憨。
小憨也看着它,心知应该到了最后一搏的时候了,就见那怪物陡然间就像一支离弦的箭也似,笔直冲着自己蹿了过来,嘴并没张开,而是紧闭,古今再大的床弩也不可能射出这么大的力道,遂小憨先稳住下盘,因为这会儿鞋底所着之地定是处处滑腻,双手摆好了位置前推,当然,现在要是后退躲开的话也不是不可,就只怕耽误得太久还会引来赤焰派其他在禁地里守护的人们,遂最好速战速决。
运内力硬接了这么一蹿之后,登时身子后退了不少,眼看都要退下天桥了,小憨本还想趁其腾空之时用个巧劲把它摔下去,可又一见,对方还真是聪明,用尾巴又把天桥给紧紧盘上了,由此而发力。
此一时,别看小憨用双手顶住了它的上下唇,却仍感觉到它在一下一下往前顶,就是想把自己给顶下去。
小憨已在做要不要先从天桥上退到别处的打算,对手实在缠人,不过,还得说他头脑够用,此刻又想到法子了,他现在狠抓住这条怪物的上下嘴唇,带着它往天桥下跳去,冷不丁地让它猝不及防,因为这上面已让它弄得滑不溜丢的了,盘住天桥或许还能算是稳固,可是这种直坠直拽的力道却是它掌控不了的,一下子就被小憨带得笔直地掉下天桥,但小憨却抓住它的身子利用精湛的“白日升天”一路又攀了上去,当蟒鱼尾已离天桥一段距离之时,他一把抓住上面一块凸起的石头就又上来了。
看着掉下去的非蟒非鱼怪物,小憨心忖道:只盼你能仗着自己身子的硬实而无恙,以后永归大海不要害人。
忖罢,他立刻来到了一处天桥之上最不引人注意的地方,因为适才与蟒鱼“过招”之时,自己一靠近这里,就能感觉到它的进攻就会更强,这会儿伸手一探,起初并没有感觉到什么,用手敲敲这里,再敲敲别处比较一番,也没有发现什么端倪,看来,须好好用一用“通真达灵”了,遂运起内功,使自己这种本事达到了巅峰,这才感觉到,此处的缝隙是可以掀起的,只不过不易寻到这个石头盖子的掀起之处,而后随即打开,一见之下,难怪敲不出什么异响来,因为盖子之下只有一个凹槽,一枚丹药几乎严丝合缝的放在里面,手指头自是不可从边沿抠进去的,遂用“点石成金”的功夫把那枚丹药给“点”了出来,然后托在手心里,先掂量了一下,分量倒也不轻,却闻不出如何奇异的药味,更是看不出有什么异于寻常丹药的颜色。
首忆下(三十一)
此刻的小憨又忖道:听闻,这好像是端木元当初要送给天山童姥的,后来灵鹫宫易主之后也就不了了之了。如今都过了两三百年了,历代洞主派长就没有一个想要返老还童的?还是因为年久失效,这般如许的护着,只因是先辈遗留之物?难道就连端木了也没有想过……
戏台上的戏是演完了,可这会儿,台下的武戏又响起了傢伙点。
原来,端木了之所以要修仙,纯粹就是为了要女人,在台上见到了小野花和那妖物以后,表面上还是正襟危坐道貌岸然,毕竟是一派之长,怎么着也得端着点,其实心里的哈喇子已快流到裤裆里了,好不容易挨到演完了,立刻带人来到后台,还美其名曰,说什么觉得小野花和演妖女的戏子都有难得的仙根,要把她们带回去好好传以修仙之道,以免枉费了仙缘。
人家正在琢磨着怎么收拾他呢,他却要自己送上门去,自是不必再耽搁什么了,后台里有傢伙的抄傢伙,没傢伙的亮拳脚。
其他的艺人去对付的都是赤焰派门人,小憨早就指点过大家,说端木了不怎么会教徒弟,大多数弟子所仗着的就是被传授了一些“魔爪阵”的怪异之处,而后就凭借着欺负别人,遂这些门人也就习得了一些皮毛而已,说不定,只要往布阵的五人之间插上一根木棍,使得他们不能连成一气,自也就使其罔知所措了。
在台上易钗而弁,演大儿子的林间觅和那妖物自是双战端木了,端木了一见到林间觅恢复女装了,自更是贪心得也不肯放过,手持一把与大痒痒挠相似的掌槊,眼都红了,只恨不得一下就把面前的二女直接抓到自己的床上去。
小野花跟赤焰派是世仇,本来是第一个冲向端木了的,却让端木了的弟子里武艺排名最靠前的五个给挡住了,这五人一个又矮又粗,三个较为高瘦,最后一个瘦小枯干,皆是姓端木的,端木了平时对他们稍加用心了一些,这五人凑在一起正是一只手掌之型,可以说是皆做为继任派长来教的,他们布的阵虽不敢比禁地之前的那十人,可较之其余门人要强的多,遂走到哪里都喜欢带着,充当保镖和打手之用。
小野花使出椰花岛“海空激来”的轻功,好似被一股强劲的力道激了过来一般,直想跃过五人,去三战端木了。
可就见面前的五人一起蹿起,亚赛一只手掌要连花带跟一起采摘,四人身子弯曲,在拇指之位的人身子向着那四人弯曲,形成了一个“空掌心”,一下子冲着小野花就扣了下去,不过刚刚满拟能替掌门叔伯活捉她的时候,没成想这朵花丛中的小野花是带刺的,疼得五人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手掌之形立刻就有些走形了。
小野花从他们的手掌里出来了以后,用鼻子哼了一声,就想从一旁绕过去直奔端木了,可仍是看见那只讨厌的手掌快速拦在了前面,一个收足不及,鼻尖几乎贴上了当间那人的脸,急忙双手一推,就见那人躲开之后,五人便向着中间的她合拢了过来,就像是在抓住已落入掌心的一朵花骨朵,看得出来,这回可是很在意的……
这边的端木了拿着五指箕张,指尖却向内侧回勾着的掌槊,满以为仗着又长又沉的武器足以对付两个看起来也强壮不到哪里去的小妞是绰绰有余的,但一交上手便知完全想错了,人家这边使一柄薄剑的姑娘轻功不错,而且剑法独到,已有几次,剑尖直逼跟前,手中长大武器倒显蠢笨了,还有这边活脱的一个妖物,手指头陡然变得细长细长的,而且看似越来越长,十根像鞭子一般的黑手指眼看着就要超过自己的掌槊了,也不知是那一路的旁门左道野狐禅,遂觉得不可单用椰花岛留下的“长杆取物”,须用看家的本领才行。
想到这里,这端木了仍用掌槊攻击着二女,身法却是变了,身子如跳动的火焰,抽空子倒地上使出一些类似地堂功夫的招数,还会猛地再站起来,就像是从地里冒出来的也似,看力道,阴柔中夹杂着阳刚,简直匪夷所思,这便是赤焰派本门的一种功夫,名叫做“地火功”。
林间觅因为从来没见过这种武功,就见端木了此刻就像一摊在地上烧起来的燃油到处流散,最担心的就是自己的脚,而且不知什么时候,对手就会“流”到自己的身后“烧”得更厉害,遂就摆开了手里的怜剑,在护住自己下盘和身后的同时寻机进招。
那妖物倒是没太看重这“地火功”,索性纵入半空中,十根黑长指从上面猛向下抽打,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十根长指一碰到掌槊或是端木了的身上就会立刻改变抽打的方向,好在每回妖物都能及时将十指收回来。
由此可见,应是当年的端木元有可能是不但习得了“五斗米神功”,而且还加以改变,不单单是进攻之时,可将离身以后的物件改变方向,且还可以将对手攻来的东西也改变其方向,与人过招,的确是可占上便宜。
别看也只是刚刚能应付二女的攻击,可他的贼心就没死过,对待那妖物是碰不着的了,遂就贴着林间觅的进攻就更多了一些,有时甚至拿她做“挡鞭牌”,一见机会,即刻腾出手来在林间觅的腿脚上摸上一把,但即刻就会挨到黑长指的攻击。
人家的长指也是会拐弯的,完全能绕过林间觅去抽他的脸。
林间觅心里愤恨不已,就像对付心厌蟑螂也似狠狠踩去。
五个姓端木的弟子眼见就要“抓”住那朵小野花了,可当即就感觉到一股力道从“掌心”里发了出来,这朵小野花竟然在其间“舞动”了起来,身子旋动带起了这股劲道,同时五个赤焰派高等弟子光顾着看其婀娜多姿的“野花之舞”了,才又觉出被人家旋着那么一通拳打脚踢还真疼,这各站五指之位的几人登时就乱了。
小野花也知道,要是不把这五个人打发了,就算自己能冲过去,他们也得从背后下手,干脆就跟他们先费费力气,趁着他们的阵法还没有重新布起来,最好是逐个击破,即用“海空激来”的轻功立刻飘身到“中指”的身前,先一笑嫣然,而后似慢实快地探出柔荑,看似想要深情款款地抚摸对方容颜,实则抓了对手面上的“印堂”穴,眼见得对手面上刚才那种被垂青的表情猛然间就变成了龇牙咧嘴,而后掩面呼痛。
首忆下(三十二)
名角就是名角,如此激烈对战之时也能施用演技。
食指和无名指位置的两个人这时从左右过来了,小野花又探出双手。
本来应该是有了前车之鉴,就应该从中吸取教训,但他们可倒好,一见到人家带着野花香味的白腻小手摸了过来便登时一愣,皆是这般没出息的,反正都觉得要是被摸上一定很受用,结果让人家往下巴上一摸,随即就抓了他们喉结旁的“人迎”穴。
小野花不怎么喜欢矮粗和瘦小身材的人,本来就想一人赏他们一脚也就完了,“海空激来”这种轻身功夫是很讲究下盘力道的,可还没等鞋底离地,刚摆出个架势,便见那俩小子分两边跑掉了。
遂,一只大“手掌”就这么再次不像样子了。
可小野花并没像心里想的那样去找端木了了结仇恨,因为放心不下“长街班”里的艺人们,担心他们到底能不能真正对付这些赤焰派的弟子们,遂就先帮他们去了。
那妖物此刻如同飞在半空,好长一段工夫过去了,几乎就没见其落地,自从端木了使出“地火功”,妖物不是用黑长指卷住什么一借力,就是使劲用长指去抽打什么,仍旧能借上力,看着满地打滚的端木了,越看越爱看,就好像看耍猴子似的,之所以能跟端木了耗到现在,就是想看赤焰派掌门在地上滚来翻去的样子,要是不好好翻了,就用长指“鞭策”于他,确实好玩。
枯叶之蝶这会儿可没那耍弄的心思,如同身在一摊油火之中的花蝶,虽天生不喜火,却也久经林木,这等如同萤火之光的技能,此刻看来,不用太放在心上,如枯叶一般的翅膀此刻想方设法接近油火,想着用翅膀扇灭油火,可烦心的是,那油火焰里还有一只挺长的手时不时出来抓弄,总是使得不能直扇过去,枯叶蝶只好先在这摊油火的上方飞上一通,欲寻好时机,蓦地,枯叶蝶猛然向油火冲了过去,直逼得那长手又伸了出来,却不见枯叶之蝶去躲避什么,仍旧直冲向前,登时让油火一愣,倒有些下不去手了,可就在此般迟疑间,人家枯叶蝶的翅膀一下子就打向了长手的根部,长手便脱离了油火,使得枯叶蝶的翅膀更容易扇灭而去。
这掌槊一脱手,端木了的心里至少先乱了一半,又有黑长指见他滚到那里就抽到那里,其实也不是没想过就这么一直滚回五指山,可就是气力应该是跟不上的,修仙修了不少日子,“仙气”硬是一点没修出来,即便是修出了一些,也不知道都用在什么地方上了,反正此时正想用来滚的气力是没有了,却也不想总是这般样子,堂堂赤焰派门长老是在地上滚来滚去算怎么回事,遂拼着挨了狠狠的一长指,身上这道血檩子再疼也是先顾不得了,站起后冲着自己的门人弟子急迫间破音地大喊了一声,“布大阵”。
混战当中,小野花已帮艺人们踢躺下好几个赤焰派的不肖弟子了,就见那边,走钢丝的艺人在五人阵中跃上跳下,把他们搅得不成章法;打把式的艺人们把那些赤焰派门人四个四个地隔开,自是布不成他们的阵法;驯兽艺人驱使着自己的鸟兽从上下啄咬他们,使得对手们一个个顾头顾不了屁股,从中还保护着自己的鸟兽不被伤害;大力士更不用说了,抡起一条胳膊就能对付两个,索性就两个两个地扔出去就是了;曲乐班子的人们把赤焰派弟子打得“四面楚歌”的;赤焰派门人被口技艺人揍得“鬼哭狼嚎”的,大家伙被欺负的日子不短了,心里都憋着一股气,这会儿正是撒气的好时分。
听得端木了这个不是人声的三个字在半空中如破锣般响来,真像是一把长杆把自己的门人弟子们从混战中一个个地取了出来,其实也就是一个个逃了出来,看来平时都是练好了的。
小野花一见端木了要逃,卯足了劲使出“海空激来”,却让面前的一只“巨爪”挡住了去路。
由那几个端木姓氏的弟子做根部,其余的弟子门顺着他们的位置延伸站着,如能俯视的话,确是像极了。
这么一来,林间觅、小野花和当场所有的艺人们都暂时被惊住了。
还得说那妖物的长指,十根抖开了,一通“噼哩啪啦”下来,“巨爪”即刻“分道扬镳”。
原来,那所谓的“布大阵”纯粹就是糊弄人的,根本没什么威力,当然,要是端木了肯在平时多费点心思,那或许就另当别论了。
等前面的路被那妖物清理干净了以后,却不见了端木了的踪迹……
穷寇莫追,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遂妖物就将群情激奋的大伙给拦住了,反而说是初战告捷,愿意摆上几桌,好好犒劳犒劳大伙。
当晚的庆功宴,小憨也大获全胜之后及时回来了,艺人们自是边吃喝边献艺,别看是没有酬劳的演出,但皆是为了自己的开心而庆祝,自是都比平时卖艺还要精彩,全在心情要好得多。
酒至半酣,菜过五味,那妖物此刻在林间觅的耳边悄悄低声言语了几句,只听得她本来就已喝得红扑扑的脸上又添红晕,应该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心里激动,就那么一会儿的工夫,再回身去找妖物,却不见了踪影,只得去到妖物所说的地方去找,可要找的,却不是那妖物。
林间觅寻着妖物所说的道路,到了那里以后,就被面前的情境……简直就跟那天晚上一模一样。
“花就是花,无论是种子的时候,还是长成以后的绽放,哪怕是将要枯萎,也是迷人的。我说的对吗?”
送自己昙花的人!难道他已然知道了小憨已把……当林间觅又见到送昙花之人自是心头小鹿乱撞,可又一想到小憨,登时便陷入了左右两难的境地,倒不是为选谁不选谁而为难,只因此刻的她可说是完全乱掉了,根本就不能细想什么,不过接下来的事情,让她更乱了以后的心绪反而渐又重归于平静。
“唰”,就像是变戏法又像是施展妖术邪法,那拈花之人竟然似脱衣物一般就把伪装给甩到一旁,伪装里面露出来的正是那妖物。
林间觅此时也不知该是难过还是高兴,难过的是第一个让自己动心的男子竟是一个妖物“变”的,而高兴的是……
首忆下(三十三)
她不怎么会演戏,就在台上生疏地反串演了一个台词不怎么多的大儿子,可这妖物也实在太会演了,竟在台下熟练反串演了一个让她自己这颗少女心……说实话,尴尬和别扭夹杂在一起的感觉还真是奇怪呀。
这时,小憨已到在了林间觅的身畔,“你还好吧?”
“我没事。”林间觅此刻低着头说到,有些不敢去看小憨,“我现在只想去喝酒。嗯……你不用陪我。”说罢,林间觅就像害羞的小女孩也似跑掉了。
“你演的很成功,是因为你平时就特别喜欢演吗?哪怕是在不用登台的时候?‘艺仙子’。”当小憨呼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心里也是激动的,不管怎么说,非常有可能立刻就见到自己心目中仰慕已久的“仙子”了,却是不见那妖物作答,只见那妖物冲着自己笑,笑的还是那么像个妖物,遂又道:“我就是想到了你特别喜欢表演,遂‘长街班’才会存在,就为了能让你登台。你之所以会让我一个人去五指山,就是为了能在台上毫无顾忌地表演,好过一过自己好久没得过的戏瘾对不对?虽然我没见到你演的妖物,而且彩排之时你也没有上台,不过我估计的是,也只有‘艺仙子’这般的高明艺人才不用提前彩排,是也不是?”
“你是怎么看出我就是‘艺仙子’的?”这已不是那妖物的声音了,这像极了一位临凡仙子的韵调。
“因为我从来不相信世上有什么妖物。”“那神仙呢?也是杜撰出来的吗?”“世上或许只有仙一般境界的人。”“那就不能有妖一般境界的人吗?”“我想,应该只有能把妖物演得活灵活现的戏子艺人。那不用说,凡是我知道的名角里,也只有‘艺仙子’可以演的出来。”“我要是说,我不是‘艺仙子’,或者说,我只是个能把‘艺仙子’演得太像了的妖物,你能挺得住吗?要不这样,你想知道答案是吧?好说,你先正正经经地修上几年的仙,到时把自己修得从里到外都能不为所动了,我再告诉你好不好?”“可我心里着急,不想再等什么了,因为此刻的你是不是艺仙子,有可能会决定我一生的……”“好,我现在就告诉你,不过,你先深吸一口气,尽量用内力护住自己的心脉,一定要做到完完全全的镇定……”
就当大家伙还想着怎么再彻底打压打压赤焰派的赤焰时,一个消息传来了,因派中禁地里的镇派圣物丢失,身为赤焰派长的端木了难辞其咎,遂就跳海了……
“讲完了?”白先生此刻应是意犹未尽地问到,“这个掌故里好像还有些问题没有答案。”
“白先生既是说书人,又怎会不知‘听戏听轴子听书听扣子’这句话?”“那我们只好等那‘下回分解’喽?”“这就是掌故最有意思的地方,不是吗?”“我还是觉得这个掌故里有些隐晦的地方。”“请指教。”“既然那掌故中的小憨有‘通真达灵’之能,又怎会在开始的时候被那个妖物给骗了呢?他是本来就知道却佯装被骗吗?直到后来才……”“‘通真达灵’是一种可以增强自己观察判断的功夫,并非未卜先知一类的仙法。”“也是,除非小憨能有赤尻马猴那种避死延生的欲知之能。”“那是一种异于寻常的猴子吗?还请先生讲讲吧。”“曾经有一奇女子遇一赤尻马猴精,这支马猴精曾被唐朝高力士在峨眉山擒获,献于唐明皇,被杨贵妃宠爱,以碧玉环系在颈下,后在安史之乱中逃匿到太白山,之前就经常去抓漂亮女子,应是为了引诱女子方便而给自己装扮过,后来在抓那个奇女子的时候反被制服了,马猴说早已算到此劫,请求饶其性命,最后,那奇女子鞭打了马猴一百下,并赐名‘马灵’。从这则传说来看,赤尻马猴晓阴阳,会人事,善出入,避死延生的本事还是不小的。”“这也是先生自己编的掌故吗?”“献丑献丑。”“先生可是刚刚才编好的?”“还未曾与他人说过。”“果然好本事。”“过奖。”“先生可曾想过,如果我将这个先生还未说过的掌故讲与他人,那先生岂不是……”“无非就是少了一个可以换饭吃的段子。”“可要是个有心人拿这个段子跟先生抢饭吃呢?”“这么一个不起眼儿的掌故,哪里能谈得上抢饭吃。”“就只怕抢饭吃还是好的,没准儿还能抢了先生的营生呢。”“可那得是个多有心的人啊?”“嘿嘿,说笑而已,先生莫怪。”“哪里哪里。”“至于我这个掌故里没有下文的地方,就烦请先生自己看着编写吧。”“多谢。”“先生客气。”
就在小憨刚把掌故讲完的时候,石山就出去了,这会儿又回来了。
“欸?我还以为你去休息了。天色实在是不早了,也别打扰人家就寝了,咱们还是……”“嗯……”“是有什么话要说吗?”“我托那些捕快们打听的事情,他们已经打听清楚了。”“什么事情?能跟我们说说吗?”“那四胞胎兄弟是‘错天使’盛至的手下。他们带着那个男孩儿,被认为有可能是姓盛的。”“那他不就有后了嘛,这没什么不好的呀?”“可是……他不可能有后。”“哦?为什么?”“嗯……石山确实有不便开口的地方。”“那我们自是不会强求的。”“我是这么想的,先前那个姓盛的财主算是被别人耍过那么一次了,这回要是再被戏弄的话,那孩子的安危可能就……”“那你的意思呢?”“嗯……还听他们说,那‘癫娘儿们儿’在监牢狱里被审问的时候别的没说,总嚷嚷着已经给那个男孩儿下了药,要是没有解药,早晚得疯死。”
“她说的是真的吗?”后生问到。
“这会儿那孩子已经是神志不清了,总说什么自己是老么大的财主的儿子,还让他们四兄弟给他下跪磕头,管他叫‘小主子’。”
“也许不过就是犯了‘少爷病’而已,如果是独子的话,娇纵蛮横不是常有的事情嘛。”白先生此刻道。
首忆下(三十四)
“可那孩子从小儿是跟着娘长大的,哪里当过什么大少爷,他现在已是在胡说八道了。那四胞胎兄弟怕这孩子有事,已把他送到这里来了。”石山再说到。
“那咱们就救一救吧。”
“对,咱们把那孩子救出来吧。”白先生又道。
“不光是那个孩子。”后生道,“还有他们。”
小明每天哭喊打闹的次数越来越多了,如此频繁,把那四胞胎兄弟烦的实在是焦头烂额,一个劲催促本地的医师快点治好他,他们也是着急回去,甚至愿意出重金。
但本地医师却说,即便是重金也束手无策,甚至无法判定,小明是不是真的因为药石而得了疯病,以现在的情形来看,就算是装的也犹未可知,不过,倒是给他们出了一个主意。
大雾岗,这个岗子上不知因为什么,也不知从何时开始的,无论白天黑夜都被浓雾所笼罩,尤其是晚上,远远看着就能让人感觉到阴森恐怖,可又有那么一个传说,这大雾岗里有一面叫做“雾石心鉴”的宝物,可映出人们心里最真实的情形,若是装疯,那雾石心鉴里映出来的也一定是个如常的,如果真是疯了,那里面一定也是疯疯癫癫的,只要能把心鉴里的那疯子弄出来逼其离开的话,甭管什么样的疯症,皆是根除,可这种宝物一般都是在夜晚才会出现,而且带着疯者去的人也一定会被雾石心鉴给映出来,无论常人在里面被映出来什么,如果也一起离开了,那常人就有可能变成行尸走肉了,即使是里面的人没有离开,也不能久待,因为逐渐的,被心鉴长时照映的人就有可能被不知不觉地关在里面,到时或许就会永远也出不来了。
虽然四胞胎兄弟也不怎么信那个本地医师说的话,却也愿意去试一试,毕竟小明已到了可以把人烦上天的地步了。
只因他们四兄弟自打出生以来几乎就没怎么分开过,遂这次来到大雾岗自也是共同进退。
虽是半夜,却不能打着灯笼上大雾岗,因为那样的话,雾石心鉴就不会出现了,他们也只好带着小明摸黑在岗上行路。
“你们带我来这里干什么?我要回去!我是你们的大少爷小祖宗!你们全得听我的!要不然我让我爹……”小明实在是太吵了,真的好烦。
可四兄弟拿他也没办法,或许他就是主子的独子,要是给他施用堵嘴、点哑穴什么的诸般手段,没准将来真的会被捯后账,谁知道这孩子以后会不会是个小肚鸡肠睚眦必报的小人,只得抱着他,尽量使得他的双臂不能有太多太大的动作,还不能太用力弄疼了他,也难为这位老四了。
就这样,四胞胎兄弟带着极其不听话的小明在岗子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眼前不说是伸手不见五指,不过心里都盘算着,估计除非天亮了把路照清楚,要不然是走不出这里了。
欸!忽然,不远处的大雾居然是有光亮的,遂,四兄弟带着小明就寻了过去。
刚一靠近,陡见一个同雾色的巨石出现在眼前,隐隐约约还能看见巨石一边似乎刻着“雾石心鉴”四个字,四兄弟别看皆是艺高人胆大,可冷不丁见到了这东西,还是被惊到了一些个,既然来了,怎么也得试一试,遂都加着十六分的小心慢慢地走了过去。
别看周围皆是雾锁云笼,只有这心鉴里面却是清清楚楚的,因为老四先把小明抱到了心鉴的前面,遂里面映出来的就是一个孩子,不过看那个孩子并不与小明相似,且活脱一副顽劣的痞子相,可身上穿的衣物皆在泛光,足见其昂贵之处,这也就使得里面这小痞子还有一副讨人厌的那种小主子相,趾高气昂的,好像谁都得必须听他的,看来小明这个孩子就算没得疯病也是个不怎么懂事的孩子,将来要是真的认了盛至这么个“错天使”的爹,那还了得。
就在四兄弟还在想接下来的应对之策时,心鉴中又逐渐映清晰了一个人的四肢,却不见这个人的身子和脸孔,且比心鉴里面的这个孩子还要小得多,似玩偶,那两条胳膊两条腿的位置正好是四人站定的位置,他们早就习惯这么站了。
除非盛大财主不让他们按照习惯去做事情,其它事情也一样。
这时,他们四个都不自觉且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完全屈从于盛大财主的那一天。欸!当时自己弟兄们不就是在这大雾岗之下……
那日,四兄弟从盛记浮云大舟里可说是死里逃生,从那东西上一下来可就不干了,直接找到盛大财主理论。
“我说盛大财主,您可事先一点儿都没告诉我们,这个什么浮云大舟还有出意外的时候。”“你也说是意外了,吃饭能噎出意外来,拉屎也能拉出意外来,就连睡觉不是也能……”“那些都管不着,我们是就事论事。好在这回有神仙高人把我们都给救了。真要再有一次的话,谁又敢说还会那么走运!”“那你是什么意思呢?嘿嘿,说穿了,不就想拿这个说事儿,然后找我多要点儿钱嘛。”“钱,您肯定得多给,至少照着多加一半儿那么给。不说别的,就冲能保住这大舟也有我们的功劳,你就得多给,不过,以后您的营生,恕我们兄弟是帮不上什么忙了,您还是另请高明吧。”“哟嗬,是想撂挑子了。”“是我们没那份福气,以后拿不着您给的买命钱了。我们给人家当伙计的,不是签了卖身契的奴才。”“可我正有此意,你们实在是太合我的胃口了。这一次之后,我还正想着让你们给我干上大半辈子呢。”“一直干到躺那儿起不来了是不是?”“既然你们都明白了,那就过来把这个按了吧。”
盛大财主还真是言出必行的人,一边的手下人双手端着托盘,里面正是四张卖身契,连印台都准备好了,按个手印便都齐活了。
四兄弟的老大看了看自己的三个弟弟,又看了看盛至,不知道姓盛的财主是说着玩还是动真格的。
“看我干什么呀?你们倒是按呀?”盛至催促到,“干嘛?是怕按完了之后工钱就少了?这个你们放宽心,本大财主对伙计和奴才都是一般的看待,保证亏不了你们就是了。快,给他们递过去。”
那手下人把托盘一直端到了他们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