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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甜全文阅读

作者:颜令妩     闺甜txt下载     闺甜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55

    然而还没等她喘上一口气,忽听“咔”的一声,她手上那根树枝竟然猛地断裂开来,手上一松身体再次往下掉。好在此时的容韫和已比藤条断裂时更为冷静,在下坠的那一刻,她已看到了下方正有一枝树枝横出来,将身体往那个方向一扭,伸手将那根树枝拿在了手里。

    “呼。”容韫和吊挂在空中,感觉到自己手上的那根树枝再不会生变,这才吐出一口气,平息一下狂跳的心脏。

    “怎么办?”容韫和昂头看看高高的山崖,再往下看看树木密布不知深浅的下方,一筹莫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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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吗?”绿竹有些诧异。想起秦威对她所说的话,倒是明白他要拿这第一名的用心所在。心里叹息一声,笑道:“这比赛嘛,自然是互相竞争的了。要是那个第一名是别人让给我的,那有什么意思?如果你有能力,我不介意你也跟我争第一名。”

    “话虽如此,但人总得有感恩的心吧?秦威受你帮助良多,却跟你敌对,我就看不惯他。反正,不管我有没有能力,我都不会去跟你争的。”柳儿真诚的道。

    “本来就有个孙强,这回又有个秦威。虽然你一向厉害,但也不可掉以轻心。这个第一名,绝不能让他们拿了去。”

    “放心吧,我会认真对待的。”绿竹拍拍她的肩膀。眉头微蹙。眼眸沉静下来。许是那次考试受了刺激,从此以后孙强倒是埋头苦练,再加上人也聪明。不久就在红案、白案的各种比赛上频频表现出色,成为了绿竹最大的竞争对手。

    而秦威本身天赋不错,再加上绿竹时不时的指导,成绩同样也不俗。如果不用自己的秘方,只采用教习们所教的方法做菜,绿竹做出来的菜要想次次超过他们,难度越来越大。

    而这一次的比赛。郑管事宣布了,分成初赛和复赛。只记个人成绩,跟小组无关。初赛只取三人。复赛只取一名。而这第一名,就像秦威所说的,可以提出一个要求。初赛的题目也在昨天公布了,一道主食。一荤一素两道菜和一道汤品。

    所以。要想拿到第一名,她得好好想想到底要做什么样的菜。

    时值夏天,天黑得晚。

    吃过晚饭,绿竹便跟甘鹭、柳儿又去了厨房。秦威的身影,无一例外的又呆在了厨房里。他的勤奋,是厨艺班乃至整个山庄都是出了名的。现在大赛在即,更是吃饭、睡觉的时间他都恨不得都呆在这小厨房里。

    绿竹本想过去劝劝秦威,但见甘鹭毫不掩饰地直接进了秦威的小厨房。遂打消了念头,转身朝自己的小厨房走去。

    这刚挽起袖子。门口就传来了烈威的声音:“绿竹,公子回来了,让你过去做菜。”

    绿竹转过身去,苦着脸对烈威道:“烈威大哥,我这要准备比赛了呢,实在没时间。你能不能帮我跟公子好好说说,这几天让几位教习做菜?”

    “那不行,公子说就要吃你做的菜。”

    绿竹只得放下袖子,埋怨道:“我就纳了闷了。放着师傅的菜不吃,专叫我这个未出师的学徒去做菜。吃了又不满意,一会儿挑剔这个,一会儿挑剔那个。公子这是何苦来哉?”

    烈威虽然是公子身边第一得用人,但却知道,这位小姑奶奶是他不能得罪的。听了这声埋怨,丝毫不敢拿山庄的规矩出来压人,腆着脸笑道:“那还是说明绿竹你的菜做得好呗。公子挑你的毛病,那是为了让你做得更好。老是赞扬你,你也没有进步不是?”

    绿竹不过是不忿于老被傅衡奴役,发两句牢骚而已。别人学好自己的课程就行了,可自己呢?每天要去喂鸟,傅衡在山庄时还要去给他做菜。却又没多得一文钱打赏,这心理老不平衡了。但对于卖身为奴的人来说,这不平衡也是白不平衡。谁叫人家是主子,你是奴仆呢?

    跟甘鹭交待一声,绿竹锁上了门,跟着烈威到了傅衡住的院子。

    一进去,看到傅衡却没像往常一样,穿了他的湛蓝色长袍,端着茶杯坐在竹林下喝茶。大概刚沐浴完,他正披了有些湿漉的乌黑的头发,坐在窗前写着什么。

    烈威和绿竹进去,看到这情景,赶紧悄然而立,不敢发出响声,生恐惊扰了他的思绪。

    绿竹站在那里,闲极无聊干脆就欣赏帅哥:这家伙已经十八岁了,眉眼越来越黑,再配上极为挺直而有形的鼻梁,不薄不厚紧抿的嘴唇,比起前两年,越发地显得英俊逼人。身高也不知是何时忽然就窜了上去,整整比她高了一个头。身材也变得高高大大。有一次她早上来喂鸟,正遇上他练功,那宽阔厚实的肩膀,浑身健美的肌肉,仿佛一只正准备捕食的豹子,身形优美而蕴含着可以瞬间爆发的力量,足把她震撼了一把。

    “好看吗?”正奋笔疾书的人忽然发出一声问话。

    绿竹和烈威一愣,对视一眼,不知这句没头没脑的话是问谁、指的什么。

    见绿竹没有说话,傅衡转过头来,看着她,再一次清楚地道:“本公子好看吗?”

    绿竹愕然,随即微红了脸。不过这种不自然只一瞬间,便被她抑制住了,换上一副落落大方的表情,道:“好看。公子眼如点墨,鼻如悬胆,肌不敷则白,唇不点自红,是绿竹见过的最好看的人了。”

    调戏的人反遭调戏了!

    傅衡看着绿竹,那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最后终于放声“哈哈”大笑起来。放下手里的笔,他站了起来。走到绿竹面前,忽然伸出手,揉了揉绿竹的头发:“你啊!有哪个姑娘这么不害臊地赞美男人的?”

    梳得好好的头发一下就被揉乱了,绿竹恼怒地一歪头,避开他的爪子。

    “本公子离开山庄有多久了?”傅衡忽然敛了笑容,一本正经地问。

    “有多久了?”绿竹没想到他会问这样一个问题。拧着眉头,细细地想了一回。这才掰着手指,认真地数道,“公子好像……好像是六月初二离开山庄的。哦。不对不对,应该是初三,到今天,一、二、三……嗯。公子在外面呆了十七天。”

    傅衡越听。脸色就越黑。听到后面,咬牙切齿道:“本公子是六月初一离开山庄的,到现在已十九天了。”

    “哦,有那么久了啊?”绿竹眨巴眨巴眼,不明白面前的这位为何一下子就变了脸色。

    傅衡看她这份懵懂劲儿,忽然觉得意兴阑珊,挥了挥手:“好了,去做饭吧。”

    “哦。不知公子想吃什么?”绿竹的脑子顿时转到做吃的上头来了。做些什么东西给他吃呢?

    最开始被叫来给他做饭的时候。她曾使出全身解数给他做最特别、最好吃的,希望他吃爽了能跟唐宁远一样。给她打赏些银子。可这小气包,却是一文钱都没有,要赏也是赏几道菜,把她气个半死。所以后来再叫做菜,她便开始消极怠工,虽说不敢特意做得难吃,却也尽拣简单的做。

    她眼珠一转,有了:“这天也热,公子远道回来,想必胃口不是很好。要不,我做碗冷面给公子吃?”

    “冷面?是啥玩意儿?”傅衡看着她,满脸不解,“是冷的面?这个听起来不错。就做它了。”

    呃,合着这个时代的人,还不知道做冷面?绿竹顿时感觉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她的秘方呀,又这么莫名其妙损失了一个。以前的中国,可是在唐朝就有了冷淘。她怎么知道这里的人竟然不懂得吃冷面呢?或者,是名字不对罢?反正说都说了,那就做吧。

    和了鸡蛋面,擀薄片,切成细条,再均匀地铺到蒸笼里去蒸一盏茶功夫。然后过一道热水,充分洗去面里的碱,再用井水冲凉,又用晾冷的白开水过一道。挑到干净的竹竿上放到风口去吹。这样沥干水分,经风变硬,吃起来口感更为筋道有嚼劲。

    趁着晾面的功夫,把绿豆芽的头摘了,起油锅,葱姜爆香,煸炒鸡丝和豆芽,调味起锅便成了浇头。再将面挑散后拌入适量的熟油,码入盘中,再浇上浇头,码上细如发丝的黄瓜丝,舀一勺花生酱,淋香醋和麻油、酱油,一碗冷面便做好了。

    就这么一碗简简单单的面,放到了傅衡面前。淡黄色的面,莹白的豆芽,翠绿的黄瓜,金黄的鸡丝,再闻到那股酸醋和麻油、花生酱混合地一起的诱人的香味,让傅衡不由食指大动。也顾不得跟绿竹多说,拌匀之后便夹了一筷入口。

    夏日炎炎的瞬间的凉意,米醋那种微微的酸,酱汁的鲜咸,花生酱的香,伴着黄瓜丝与豆芽的脆口,面的顺滑筋道,鸡丝微嫩的肉感,一时之间在口腔里组合成了一组美妙的乐曲,撞击乐的清脆,弦乐的悠扬,高音与低音,都配合得那么的和谐。

    而这一曲美妙乐章里,始终有一个主旋律,那就是芝麻酱的香味与浓稠顺滑。它无处不在,待要特意去寻它,仿佛又没了。这一份有意无意,若有若无,撩拔着你的心,让你欲罢不能,舍弃不下。

    “绿竹……”一口冷面咽下,傅衡看着站在一旁时不时瞄自己一眼,想看看自己感觉如何的绿竹,心情激荡。

    “嗯?公子,不合胃口吗?”见他表情有异,绿竹诧异地问,她的冷面,可是在上海的姑姑教她做的,夏天吃起来,最是清爽不过。照理说,傅衡不会不喜欢才对。

    “不是,味道挺好。”傅衡咽下要到嘴边的话,“做的有多吧?你跟烈威也去吃吧。”

    “是。”难得听到傅衡不挑剔,反而夸赞自己,绿竹挺高兴。她却没有立刻动身,眨巴着眼睛,瞅着傅衡,又问:“公子是不是很喜欢这冷面?”

    “嗯。”傅衡却无意说话,又夹了一筷面条进嘴里。

    “公子,后天的大赛是你做评判吗?”

    傅衡却没有回答,慢条斯理地将嘴里的冷面咽下,这才抬起眼来,看着绿竹:“怎么?你又想打什么鬼主意?”

    “您看,这么热的天,还要尝各种各样热乎乎的菜,多难受呀!如果我的主食就做这道冷面,您到时吃了会不会感觉比较好?”

    “那时的感觉,那时才知道。现在,谁知道呢?”傅衡微笑着夹起一筷冷面,又放进了嘴里。

    “说出来又能怎么的?真是的,小气鬼。”绿竹瞪了瞪眼,腹诽着冲着他的背做了一个鬼脸,对烈威一挥手,出去吃冷面了。累死累活的额外多做这么些活儿,也就这点福利了,她得多吃点,把她的打赏给吃回来。

    余光里看到绿竹那个鬼脸的傅衡,咽下他的冷面,冲着她的背影慢悠悠地道:“对了,绿竹,你这段时间吃了什么?我怎么感觉你长胖了?”

    如意地看到前面那个俏丽的身影在院子的树丛旁打了一个踉跄,他的嘴角微微翘了起来。回味着嘴里香滑的芝麻酱的香味,想起绿竹不记得他出门的时间,脸上的笑容又慢慢沉了下去。

    “绿竹,你是想打听比赛的评判者是谁吧?”烈威见绿竹嘟着嘴,上下打量自己的身材,忍着笑问道。

    绿竹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睁大着眼睛问:“烈威大哥你知道?”

    “那是。不过我要是告诉了你,你可不能告诉公子去,否则我可吃不了兜着走。”烈威小声道。

    绿竹平时做吃的,知道公子不会计较,总是多做一点,留给他吃。所以他投桃报李,时不时地透露些内部消息给绿竹听。再说,眼前的这位姑娘,别看这不起眼,没准哪时就成了自己的小主母,此时不卖她些人情,攀攀交情,更待何时?

256

    “烈威大哥你还不知道我绿竹是什么样的人?”绿竹略带不满地看着烈威,又催促道,“赶紧说吧。”

    “唐公子在外面就嚷嚷了,叫公子一定等他来了再比赛。他要跟公子一起做评委呢。”

    “真的?”绿竹惊喜地瞪大了眼睛。

    能深切的了解评委的口感喜好,针对性地做出对味口的菜来,这对于水平差不多的比赛选手来说,是占大便宜的。她绿竹不是那等迂腐不化的老顽固,自然不会浪费自己的能得到内部消息的优势,老老实实地与人比拼。

    否则,她这么辛苦的干这么多额外的活儿,岂不是白干了吗?再说,站在食客的立场,了解食客的喜好,为食客提供最贴心的服务,是他们这些做厨子的宗旨嘛

    傅衡喜欢吃鱼,唐宁远喜欢吃甜食。知道了他们两人做评委,那就好办了,嘿嘿。还有谁比她更了解他们俩人的口味呢?

    “不过,公子却说了,除了他跟唐公子做评委,三个教习也参加。五个人品尝,要比两个人品尝要公允些。”烈威又道。

    绿竹瞪他一眼:“烈威大哥,你说话能不能别大喘气?”

    “三位教习的口味你也是知道的嘛。再说,就凭你绿竹的厨艺,就算两眼一抹黑,那也是绝对要拿第一的。”烈威深谙“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的道理。

    “那是。”绿竹得意的一仰头。对自己的厨艺,她还是很有信心。只是,她做事喜欢一切尽在掌握中,不喜欢打没准备的仗。没有夺那第一名的想法就罢了,一旦有了这念头。她就要在比赛之前,达到百分之七十的把握取胜。那么,从每一个方面做好充分地准备,就很有必要了。

    两人一边聊一边走,正准备跨进厨房的门,却听得远远的傅衡的声音传来:“烈威。”

    “来了。”烈威跟绿竹对视一眼,赶紧往回走。

    可进了屋子。见公子看着小厨房的方向。皱着眉头好半天不作声,心里掂记着冷面的烈威,忍不住出声提醒主子自己的存在:“公子。有何吩咐?”

    傅衡垂下眼睑,看着自己刚才写的东西:“你说,如果我让孙月霞来吃这冷面,绿竹会不会不高兴?”

    烈威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看着公子,老半天才回答道:“公子。这不妥吧?孙月霞跟绿竹的矛盾,由来已久。那孙家兄妹,只恨不得把绿竹吃了才好。这会儿叫孙月霞来吃绿竹做的东西,绿竹会高兴才怪。再说。这冷面,可是绿竹独家做出来的,您叫孙月霞来吃。不是把绿竹的食方间接地告诉了孙月霞吗?绿竹对秘方那个宝贝劲儿,您又不是不清楚。这样做。绿竹何止是不高兴,她非得在心里怪您不可。”

    “怪我吗?”傅衡这句话,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烈威。出神了好一会儿,这才低声道:“怪我就好。”

    烈威练武之人,虽然公子这话声音说得极低,他也听清楚了。只是,他实在不明白公子这是想干什么,什么叫做“怪我就好”?虽然感觉这样做十分的不妥,还得领命而去。

    正盘算着自己比赛菜谱的绿竹,愕然看到烈威领着孙月霞进了门,再看看她那掩也掩不住的得意劲儿,不解地转头看向烈威,指着孙月霞道:“她是怎么一回事?”

    这间傅衡的小厨房,是除了烈威和她自己,谁也不能进来的。便是三位教习要给公子做菜,也要到隔壁院子那间厨房去。这样做一是避免有人乘机给公子下毒,二是避免把这鸟语花香的院子弄得满是油烟气。

    可这会儿,孙月霞到这里来干什么?

    烈威尚未说话,孙月霞就抢先道:“公子说了,我近来的厨艺大有长进,以后也会时不时地唤我来给公子做吃食,让烈威大哥带我来熟悉熟悉环境。”

    烈威转过头去,不敢跟绿竹的目光对视,低声道:“公子是这么吩咐的。”说完,眼睛却又转过来,一眨也不眨地盯着绿竹。公子还吩咐了,孙月霞一到,就要他仔细地观察绿竹的神色,然后把她的神情变化一丝不差的报告上去。

    而此时的绿竹,两眼盯着孙月霞,眼睛似要喷出火来,胸脯一起一伏,看样子确实是很生气。不过这个样子只维持了一会儿,她便深吸了一口气,平静下来,转过头来冲着他笑道:“也好,这样我以后就可以专心学厨,不用这么累了。”

    说完走到案台边,端起那留在那里、已调好了各种配料的冷面,搅拌搅拌便要往嘴里送。

    “哎,绿竹,我的面呢?”烈威东瞧西瞧,都没看到另一碗,眼看着绿竹夹了面就要入口了,赶紧问

    绿竹却不回答他的话,一口咬下面条,这才含糊地道:“没了。这碗本来是你的,我刚没吃饱,这碗我吃了。下次有机会,再给你做哈。”

    “不行,公子刚才还说你长胖了呢,再吃就更胖了。”烈威还有重任在身呢,这心里一急,上前一步劈手就去夺绿竹手里的面碗。

    绿竹实在没料到烈威会有这么无礼的动作,顿时愣住了。不说她,便是烈威自己都愣了好一会儿,这才不好意思地笑道:“公子吩咐的,你做的冷面,味道十分的好。说让孙月霞也来尝尝呢。我这才把人叫来,面却没了,那怎么行?再说,你累了一天了,这要是再让你做,我也过意不去是不是?”

    说完将那碗面塞进孙月霞手里:“这是公子特意吩咐给你吃的,将就着吧。”

    刚才眼睁睁看着绿竹咬了一口这碗里的面,孙月霞拿着这碗面,心里有说不出的膈应,但一想这可是公子特意吩咐的,公子第一次这么对她另眼相看。她要是不识抬举,嫌这儿嫌那儿,岂不是让公子不高兴吗?当下也不嫌弃,自己找了一双干净筷子,夹起面就往嘴里送。

    绿竹看了,一阵恶寒,将围裙解下。扔到案台上:“我回去了。”

    窗外却飞进一只鸟儿来。一个俯冲就站到了绿竹肩头上,嘴里讨好地叫道:“绿竹,绿竹。”

    “叫什么叫?这么晚了还不睡。在这里吵什么吵?”绿竹正一肚子的邪火没处发呢,看到这捣蛋的八哥飞来,竖起眉毛吼道。

    “绿竹,绿竹。别生气,别生气。”八哥讨好地用嘴喙理了理绿竹的头发。

    “啊。这就是公子养的鸟儿吗?真可爱。”孙月霞一见这只鸟,顿时兴奋起来。这可是公子的鸟儿啊,如果能讨得它的欢心,公子岂不是更高兴?

    “你是谁?”八哥歪着头。用那黑溜溜的眼珠子盯着孙月霞。

    “我叫孙月霞。”孙月霞夹起一根面条,“来,乌鸦。来,吃面。”

    “噗哧。”她这话声一落。绿竹就笑了起来。而烈威暗叫一声:“要糟。”

    果然,八哥一听“乌鸦”两个字,就勃然大怒,像一颗子弹一般急冲过去,嘴里大声嚷嚷:“我是八哥,我是八哥,我是八哥……”爪子不管不顾地就要去挠孙月霞的头发。孙月霞却担心它会挠破自己的脸,“啊”地一声尖叫,将碗一抛就用胳膊护住了脸。

    “呱呱!”绿竹断喝一声。

    挠不到头发正悻悻地围着孙月霞打转的八哥,听得她的这声喊,这才不情不愿地飞了回来,落到她的肩膀上,嘴里还气愤地冲着孙月霞大喊一声:“坏蛋!”

    绿竹安抚地拍拍它的背,对站在一旁看着满地狼藉的烈威道:“我走了。”说完带着八哥,离开了小厨房。

    “烈威大哥,我该怎么办呐?”身后传来孙月霞带着哭腔的声音。

    烈威强看了绿竹的背影一眼,提高声音道:“怎么办?我怎么知道怎么办?赶紧把地上收拾干净,回去吧。公子特意吩咐了,让你来品尝绿竹新做的冷面,你却一口都没尝,就摔到了地上,白白辜负了公子的一片心。”

    “刚才我有尝到的。这面里放了芝麻酱的味道,我尝出来了的。”孙月霞赶紧解释,动手收拾地上的碗筷。

    绿竹听得这番对话,眼睛眨了眨,歪着头暗自思忖着,却不想这小差一开,差点撞到一个人的身上。

    “走路怎么不看路?”耳畔传来十分悦耳的声音

    。傅衡的声音与初见时相比,更为低沉雄浑,再没有了少年时的清越。但那富有磁性的声线,仍是十分的悦耳动听。

    “公子。”绿竹后退一步,施了一礼。

    “公子好,公子好。”小八哥呱呱见到傅衡,并不敢胡乱呼唤,只是无限献媚地叫了两声,便乖乖地呆在绿竹的肩膀上,不作声了。

    傅衡静静地凝望着绿竹。见她面色如常,垂着眼眸,脸上无喜无悲。虽然说不上高兴,却也没有气恼、悲伤的表情。不由微皱了皱眉。

    屋里的人倒是听到了他的声音和绿竹的那声叫唤。烈威不敢出来凑热闹,孙月霞却好不容易得以亲近公子,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抹了抹眼泪,整了整妆容,飞跑出来,欢快地叫了一声:“公子。”

    声音清脆,余音绕梁,之婉转、之动听,宛如空谷黄莺。然后便俏生生地立在那里,脸上含羞带怯在露出了一个笑容,目光却不自主地往傅衡脸上瞟。

    绿竹顿时觉得自己跟那二百五十度的电灯泡似的,照得这一片天空异常明亮。傅衡有没有那心思她不知道,可孙月霞这心思,根本不用眼睛看她都能感觉得到。

    不过也是,傅衡对孙月霞,除了那一次对她进行训斥,就再也没有正眼瞧过她。这在外面呆了半个月回来,忽然地对她另眼相看起来。而这群女孩子中,就数孙月霞跟莺歌最漂亮。他这一召唤,现在天又快黑了,不由得人不往歪处想。

    不过这孙月霞也好歹矜持一点吧,看这样子,只恨不得马上跟傅衡上.床。

    想到这里,她再也站不住,施了一礼道:“绿竹告退。”

    听得绿竹这一声告退,烈威在里面有些急了。公子的用心,他最明白不过,不就想用孙月霞来刺激刺激绿竹,好知道绿竹对他是不是有心吗?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就算公子再聪明、再神机妙算,这情字上头,却是个胡涂的。

    把孙月霞叫来,便已完成刺激作用了。如果就这么让绿竹走了,她要真往歪处一想,回去往被子里一捂,把心里那点特别的小苗头灭了,那岂不是弄巧成拙了吗?

    想到这里,他在厨房里再也呆不住,正准备出去提示提示公子时,却听得公子开口道:“绿竹留下,我问你点事。孙月霞退下吧。”

    “公子。”孙月霞声音里的委曲与幽怨,真是如泣如诉。

    奈何傅衡却瞧都不瞧她一眼,只挥了挥手,有些不耐烦地道:“退下。”

    “是。”孙月霞再也不敢装娇嗔,老老实实地退了下去。这“下去”却又不是“出去”,而是退回了厨房里。

    绿竹这下思维凌乱了。

    莫不是傅衡同学是个纯洁的孩子,把孙月霞叫来并不是想把她收房,而是有它用,她把他想歪了?想到这里,绿竹不由又想起傅衡来之前她的思忖来。

    烈威跟她在一起共事两年,两人之间不说是无话不谈,起码也是相处愉快,配合默契吧。就算真是“公子特意吩咐”把冷面给孙月霞吃,也不用当看她的面不断地强调吧?

    可他却那么做了,还提高了声音,就好像特意说给她听的一般。那么,烈威为何无缘无故地说这样的话、做那样的事,故意惹她不快?既然没有理由,那就是傅衡吩咐的了。那么,傅衡为何让烈威这么做?这么做,对他又有什么好处?莫非是做给自己看得?那么,这样做又有什么目的?

    他既然让她们两人都产生了收房的联想,现在却又不把孙月霞留下,反而留下自己。那么……

257

    看绿竹败着眉头歪着脑袋,认真思索的样子,傅衡眼神一黯,暗叹一声,开口道:“你别多想。我叫孙月霞来,是想试试她的厨艺,看她的能力适不适合给她派的任务。”

    “哦。”绿竹听得这声解释,赶紧把心里隐隐猜想到的念头压了下去。

    幸亏,没胡思乱想;更幸亏,不是自己猜想的那样!

    这要是傅衡生出把她收房的念头,那就糟了,非打破目前的大好局面不可——她绝对是不识抬举的那一个,主仆两人非得闹一个僵局。当通房、小妾?得了吧,便是明媒正娶、八抬大轿娶她进门,那还得看她瞧不瞧得上他呢。有通房、小妾的男人,通通给本姑娘站一边去。

    再说,嫁给这么一个腹黑的男人,那得需要多么大的勇气呀。谁知道他哪一句话是真,哪一句话是假呢?这家伙,可有了搅浑女孩子的水,亲自上阵去练武场转了几转,施展过美男计的这种前科。

    傅衡见她眉毛一展,似是想到了什么,然后竟然是隐隐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情绪顿时低落到了谷底,意兴阑珊地挥了挥手:“行了,你回去吧。”又有些厌恶地皱了一下眉,“把孙月霞也一起带走。”

    “是。”绿竹腹诽:孙月霞又不是我叫来的,干嘛要我带她走。不过看得出傅衡的情绪不佳,不敢再触霉头,冲着厨房喊,“孙月霞。公子说,让你出来,跟我一起回去。”

    “回去。回去……”小八哥呱呱这时也精神起来,冲着厨房大叫。

    “你也给我回去睡觉。”绿竹一巴掌过去,拍了一下它的脑袋。

    呱呱顿时蔫了下来,垂头丧气地应了一声:“呱呱乖,睡觉,睡觉。”展翅“扑腾”地一声飞了起来,不一会儿身影就消失在暮色中。

    傅衡看着人鸟和谐的这一幕。目光越发深邃而复杂。

    刚才傅衡跟绿竹的解释,孙月霞在厨房里也听到了。怀着美好的憧憬兴冲冲而来,虽然结果不是很糟。但跟期望的相差太大,不由得有些沮丧。从厨房里磨蹭出来,到傅衡面前施了一礼,便被绿竹拉了一把。离开了这个院子。

    “公子。”烈威从厨房里出来。顺着公子的目光,看看绿竹和孙月霞出了院门,这才开口把绿竹的反应汇报了一遍。又道:“公子,您别怪属下多嘴。属下觉得吧,采取这样的方式,她未必知道您的意思。这要误会了,反而不好。”

    傅衡苦笑一下,摇了摇头:“她那么聪明。怎么可能不清楚?”

    烈威从公子身上看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落寞,心里一怔。千转百念之间,便明白了怎么一回事,安慰道:“其实,谁也不知道绿竹心里是怎么想的。没准,她这心里正酸溜溜的不好受呢。照属下看,您还不如直接跟她说呢。或者……我去给您探探口风?”

    傅衡自嘲地笑了一下:“她要是不愿意呢?”

    烈威挠了挠头:“这个……不可能吧?能跟着公子,那是八辈子修来的福份,她高兴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不愿意?”这话越说,声音就越低。

    别人不可能拒绝,可绿竹不一样。这姑娘,两年多来大大小小的事,无不表现出她跟一般人不同的见解和个性。那可是一介敢在主子面前提赎身这种话的主儿。心里不愿意,当面拒绝公子的美意,这种事情,她还真有可能干得出来。

    再想起她知道公子唤孙月霞来吃她做的冷面的时候,虽然气愤,却并不伤心,烈威这心里,便已觉得她或许是真不乐意做公子的女人。

    傅衡自己心里存着希望,所以并不据理反驳烈威的话。默默站立良久,这才道:“回吧。这件事,到此为止。”

    烈威张嘴还要再劝,却发现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如果绿竹不愿意,公子这一开了口,就开弓没有了回头箭。要想再回到从前那轻松自在的相处模式,怕是不可能了。

    公子和绿竹两人的主仆之情也算是走到了尽头。或者,公子就会派绿竹去执行再也见不着面的任务;或许,就放她走。这样再也不能相见的结果,想想自己都受不了,更不要说公子了。

    还是按公子说的,到此为止吧。往后各自的机缘,谁又知道呢?等公子娶了妻,或许会把今天的这些傻事看成笑话一般看待吧?绿竹真要爱了公子,没准是苦难的开始也说不定。公子以后总要娶妻的,绿竹要是跟了他,到时又要如何自处呢?

    这一晚,傅衡和孙月霞都辗转而眠,倒是处在事件旋涡中心的绿竹,却安然入睡,丝毫没为这件事多想那么一点儿半分。在她看来,她是绝不当通房、小妾的,而傅衡又不可能娶她为妻,这件事,就不必再想下去了。

    傅衡对她有没有情,关她什么事呢?反正,她是没有任何绮念的。自由之身尚未获得,哪里有精力去谈情说爱?

    第二天,大家都紧张起来。这一天就得把参赛的菜肴决定下来,好准备食材了。而唐宁远,也在这一天的下午到了山庄。

    此时的厨艺班,只剩下了十四人。另有两人就像绿竹所猜想的那样,莫名其妙地相继消失了,而郑管事只对大家交待了一句:“派他们出任务去了。”便再没有了下文。这也才有了秦威那紧张地嘱咐,生怕两人就这么猛然分开,一辈子再也见不着面。

    十四个人,要决出三名,进入复赛。虽然基数不大,但排名的先后顺序,很有可能决定自己以后被派到什么样的任务中去,所以大家心里都挺紧张。

    而在早饭之后到了厨艺院。郑管事便来宣布,第一天考主食,第二天考菜肴。第三天考汤品。每一道菜评判的标准,第一是味道,第二则是创新。每项的分数都是十分,两项分数相加,便是最终得分。

    “另外,我要在此宣布一项临时决定。”

    说完,郑管事扫了大家一眼。“鉴于此次比赛,乃是检验大家这两、三年来的学习成果,所以经早上公子和教习们的共同商议。决定限制食材,以增加考评难度,显示考试的公平性。到了明天,三位教习会把每样只有一定量的食材放在一间屋子里。然后由大家当场抽签。抽到一号的人最先进入屋子去选择食材,而最后一号,可供选择的余地就很小。也就是说,大家要做好准备,你打算做的菜式并不一定有食材供应,到时你就得换做别的菜式。”

    他话声刚落,熊大壮就高高举起了手。

    “熊大壮,你有什么话可说?”郑管事看着熊大壮。眼光却扫向了孙强。孙强对于这次考试,那是志在必得。所以这规则一出。对于他而言,不啻于晴天霹雳。只是对于他自己不出面,却差使熊大壮这一点,郑管事相当的看不上眼。

    “可这样做,抽到最后一号的,可不就例霉了吗?哪里有什么公平性?”熊大壮大声问道。

    郑管事冷哼一声:“这正是公子所要检验的。公子认为,一名好的厨子,不管拿到什么样的食材,都应该能做出最可口的美食来。如果靠着好的食材,专能做好某一道菜,其他的菜肴稀松平常,这样的厨子,便是投机取巧,便是华而不实。咱们山庄第一、二、三名的荣誉,不能给这样的人。”

    见大家都不再说话,他人手一挥:“好了,为了让大家专心准备考试。今天的课就不上了,这一天的时间,给大家作准备。”说完转身离开了厨艺院。

    他这一离开,厨艺院顿时沸腾起来。本来大家都以为这一次比赛,只是陪公子赶考,自己只能跟自己水平差不多的人竞争,至于第一、二、三名,只是绿竹、孙强和秦威三人的事,跟自己无关。

    可郑管事这条规则一宣布下来,大家都觉得来了机会。如果自己运气好,抽到了一号呢?可以选最好的食材,做自己最拿手的菜,以己之长,攻彼之短。未必没有取胜的机会。第一名啊,很有可能落到自己的头上。

    想到这里,大家忽然觉得浑身都是干劲。

    热闹地跟同伴聊了几句,便各自钻进了自己的小厨房,去做最后的冲刺去了。准备一道菜是不行的了,还得多准备几道。

    只有三组的人和孙强兄妹及熊大壮没有参与这热闹的议论。三组里有绿竹和秦威是最有希望进前三的,而且甘鹭、柳儿和杨羽都没有自己的私心,都真心希望绿竹和秦威能进前三。

    而孙强早已卯着劲儿要拿第一名,好去深山里接了父母来共享富贵。所以这规则一宣布,对他的打击最大。此时铁青着脸站在那里,嘴唇抿得紧紧的,一句话也不说。

    “走吧,回去练习。”只有绿竹丝毫没有为这规则的改变而有任何的情绪波动。她这两年半来,即使有了前世的功底和老爷子那里学来的东西,在学习上仍十分努力。

    三位教习身上的功夫,她基本上都学会了,再加上她悟性高,触类旁通,做出来的菜的味道,常常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所以这比赛的规则无论怎么变,对于她这样有实力的人来说,都不会有什么影响。想要进前三,她自信不会有问题。

    有问题的,是这前三里拿第几名的问题。

    毕竟,孙强和秦威这些年来也同样拼了命的努力,水平与她相差并不大。如果她不使用秘方,抽签又抽到后面的,要想赢了他们俩,难度还是挺大。

    她这一走,大家都散了,各自进了自己的小厨房。而孙月霞在院子里踌躇了一会儿,紧跟着也进了绿竹的厨房。

    “你来做什么?”绿竹对她自然不假颜色。

    孙月霞憔悴着脸色,顶着两只熊猫眼,恶狠狠地盯看绿竹:“绿竹,你敢说,公子改变这比赛规则,不是因为你吗?生怕你拿不到第一名丢了脸,就用这样的方法作弊。绿竹,你还能不能更卑鄙一点?有本事,直接让公子宣布你是第一名就好了,何必让别人陪着你们演戏?”

    绿竹一挽袖子,上前一步:“孙月霞,你不要以为你是泼妇你就可以满嘴喷粪!你再说一句侮辱我的话试试,本姑娘不大耳括子扇你,我就不姓林。你既说公子宠我,那就老实呆着。否则,本姑娘一句话就让公子把你卖了,让你一辈子见不着爹娘,你信不信?”

    孙月霞昨晚回去左思右想,怎么都觉得公子跟绿竹之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否则,公子对绿竹说话,怎么跟她说话的语气、态度完全不一样呢?所以心里算是恨透了绿竹。

    平时虽然对绿竹心怀恨意,却也不敢这么说话。可经过了昨晚那件事,刚才又看到哥哥那副表情,她今天真有些不管不顾,歇斯底里了,凭着一股怨气进来跟绿竹闹腾。

    可这会儿,见到绿竹上来二话不说,就要打人,还用公子来威逼她。她便怯了胆子。绿竹这两年长得跟她一样高了,力气也不小,而且这说打就打,她还真有这胆子。再说,让公子把她卖了,这话绿竹不信,可她却是深信不疑的。

    只是,只说一句话就胆怯而逃,她又觉得太过丢脸,强撑看又顶了一句:“难道不是吗?难道不是因为生怕你得不了第一名,公子便想出这么一个规则,让你抽得第一号,好先进去把最好的食材拿了,占了优势,不费吹灰之力地把我哥哥打败?”

    绿竹哭笑不得,指看孙月霞道:“你是猪脑子啊!公子真要那么为我着想,我连比赛都不必参加,直接颁个特等奖,岂不是更好?用得看这么大费周章的折腾磨?我说孙月霞啊孙月霞,你这脑子能不能少点歪心思?自己一肚子的坏水,便总把别人往歪处想,是要不得的,知道么?”

258

    绿竹又指着门口,“趁我现在手还没痒痒,你赶紧给我滚出去。对了,你尽可以把刚才那话大肆去嚷嚷,就说是公子为了我作弊,特意改的规则。去呀,嚷嚷去。或许,利用熊大壮和莺歌悄悄的制造舆论也行。反正这种事,你又不是第一回干,经验丰富得很。”

    孙月霞被这话说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既愤怒又羞恼,却还找不出什么话可以反驳,当下色厉内荏的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就算我不说,别人也能知道,你等着。”说完,生怕绿竹接下来就要打人一样,飞快地转身离去。

    “尼玛,真是躺着也中枪。”绿竹白被人指着鼻子骂了一通,虽说骂了回去,还是忍不住爆了粗口。

    当前最重大的赎身要求,她已跟傅衡提了。所以对于这可以提一个要求作奖赏的第一名,她并没有像秦威和孙强那么志在必得。要不是她潜意识里不想跟秦威在一起共事,孙强也把她得罪狠了,便是把这第一名让出来,以成人之美,于她而言也是没问题的。

    所以对于比赛规则这件事,她并没有多想。为了更公平、公正,还不能改变比赛规则了?再说,郑管事说的那理由,她也深以为然。让大家都有希望,让大家都拼了命地去努力,不一直是傅衡所执行的教学理念吗?

    可经孙月霞这一闹,她不由静下心来,把傅衡忽然改变比赛规则的深层次原因。拿出来好好想一想,分析分析。

    这么一分析,得出的结论让她哭笑不得。

    她怎么觉得傅衡的用意。正好与孙月霞的猜测相反呢?他哪里是帮她作弊好让她得第一名?明明就是想拦着她,不想让她得第一名才对。

    当然,以她对傅衡的了解,这人做事还颇有君子之风的,便是使诡计,也不会太过下作。作弊让她抽最后一名,这样的作法他必是不屑。但改变一下比赛规则。给她的夺冠之路增加一点难度,他还是很乐意的。这不,他此时。正是这样做了。

    虽然这样的分析结果,颇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意思。但通过那五千两的赎身银子和昨晚的试探,绿竹还是觉得这结论颇为靠谱。

    这倒激起了她的夺冠之心。

    傅衡,你不是不想让本姑娘夺冠吗?本姑娘就使出浑身解数。夺给你看看。

    既下了决心。绿竹便用起心来。不过她并不像其他人一般,这一天的功夫还要练手。她只是坐下来,静静地在头脑里把能做的主食、菜肴和汤品都梳理了一遍,确认自己拿了什么样的食材都能做得出拿手的好菜,不至于慌了手脚,便放下心来。

    八哥呱呱就一直养在傅衡院子的小偏厅里。只是在绿竹的提议下,在那一年冬天过后,便放飞了它。但呱呱自小被拾来。养了那么几个月,过惯了安逸的生活。便不肯再飞走,倒成了放养型的宠物。平时自己也找些虫吃,但还得绿竹一天三次地去喂它。

    早上绿竹去喂呱呱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傅衡。中午再去,却发现他正拿了鸡蛋搅的炒米,掰着一点一点地喂鸟儿。

    绿竹此时并不想见他,待要悄悄退回去,傅衡却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开口道:“你来了?”

    绿竹只得上前,唤了一声:“公子。”

    呱呱听得她的声音,忙从食物堆里抬起头来,“扑腾”一声飞到绿竹肩上,响亮地喊了一声:“绿竹,绿竹……”又讨好地伸出嘴喙,欲要去理理绿竹的头发。

    “你这嘴刚吃过东西,脏死了,别碰我。”绿竹却丝毫不领情,抬手将它捉了下来,扔到食槽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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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在下落时她可以闪身进入空间,但这空间有一个特点,就是从哪里进去,出来时就仍在那个地方,一点儿方位都不会改变。也就是说,她在半空中进去,出来时就会仍在半空中,到头来一样要经历坠物失重的过程。所以唯今之计,只有尽快找个落脚的地方,方是上策。

    “有了。”容韫和看到山崖处有一块突出来的岩石,眼睛一亮。这块岩石离她有四、五层楼那么远。以她的功力,应该可以落到那块岩石上。这种看得见的地方,总比掉进树丛里那看不清楚危险的地方强。落到了那里,她就可以在山崖上慢慢攀爬,一直往下走,到得山脚下,再想办法出山。

    虽然这个方法比较笨,也许要在山里转上十天半个月才能出山,让吕妈妈在家里担心,但总比在这树上吊着,上不着天,下不着地要强吧?趁着还有些体力,手上的树枝也没有断裂,还是尽早实施计划的好。再说,小花被毒蛇咬伤,不如现在如何了。她前世好歹学过一些户外知识,处理一下蛇伤,再让小花喝些空间水,也许小花还有存活的希望。

    打定了主意,容韫和也不再犹豫,身体往反方向一荡,借助树枝的反弹力,向那块岩石上落去。四、五层楼高的地方,掉下去受地球引力的影响,下坠的力量也是很大的。

    在落地的那一瞬,为了减轻这股冲力,容韫和先用脚尖往地上一点,再扭了一下身体,这才让身体落下。然而饶是如此,因岩石上凹凸不平,另一只脚落地时,仍是一歪,身体直往地上扑去。

    “嘶~~”容韫和坐起身子,只觉得脚下一阵巨痛,“糟了,不会是脚断了吧?”

    只是此刻她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先救小花要紧。意念一起。容韫和闪身进了空间,看到小花趴在菜地旁,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她也顾不得多想,先将小花放到那株刚种下的奇怪植物旁,让浓郁的雾气罩住它。

    然后单脚跳到池塘边,用碗舀了水,再跳回到小花身边,蹲下来把它抱到怀里。让水一点一点地流进小花的嘴里。好在小花虽然眼睛微闭,但还知道吞咽,一碗水很快被喂了进去。

    容韫和这才将小花检查了一遍。发现被咬伤的是它的前左爪。她一跳一跳地回到池塘边,再舀了一碗水,回到它身边将伤口洗净,然后用随身携带的火折子把头上的钗子烧红。在两个蛇牙印处各扎了一下。这是她前世时学到的治蛇毒的知识。说是热可以把蛇毒给变性,从而减少蛇毒。不管这方法有没有效,她都要试一试。

    做完这些,容韫和又闪身出了空间,到外面的野地上寻找蒲公英。好在这种植物到处都是,容韫和采了一些,用空间水洗净,在岩石上捣烂了。再进到空间里,敷到小花伤口的周围。留住伤口,让蛇毒自己慢慢流出来。

    做完这些,容韫和这才一屁股坐下来,伸出手指抹掉不知什么时候流出来的眼泪。小花的受伤,让她格外难受。如果小花真有个三长两短,容韫和知道,自己一定会难过上很久很久。毕竟小花这次受伤,是为了救她。如果没有它,她现在会怎样,她想都不敢想。

    现在,能做的,她都做了;前世学会的处理蛇伤的手段,她全使上了。小花性命如何,就看天意了。容韫和用手轻轻抚摸着小花的头,眼泪又流出了眼眶。为小花,也为她现在的处境。

    想到处境,容韫和用袖子擦干眼泪,伸手向脚踝处摸去。练武之人,跌打损伤好歹知道一点,容韫和摸了半天,终于确定这脚只是崴了,并没有骨折。不过崴得挺严重,一时半会儿地想走路,却是难了。

    其实如果不是怕家里人担心,容韫和倒不是很烦恼。空间里有鱼虾蟹,又有各种蔬菜,她身上又有火折子,饿是饿不着的;而且在空间里呆着,外面的野兽也伤不着她。在空间里练两天功,养两天伤,便慢慢可以走了。只是她是个路痴,方向感基本全无,要想在这山里走出去,却是个很大的问题。

    不过容韫和知道,吕妈妈和容晖和一定会让人来救她的。但是谭英远、蔡百瑞、罗采蕾和福禄、福寿一起去了平州城,现在家里剩的除了哥哥容晖和,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流之辈,但要确认她没法回家,得等到天黑才行;而晚上上山比较危险,吕妈妈估计要去袁家、冯家和别的乡亲们家里求助了。

    这一夜,不知吕妈妈会哭成怎样。

    想到这里,容韫和心里一阵担心和难过。

    不过事已至此,后悔也来不及了。她叹了一口气,伸手探了探小花的呼吸,又看了看它的伤口。感觉到呼吸平稳了一些,伤口处也有黑黑的液体流了出来,这才松了一口气,坐到自己惯常练功的地方,开始打坐练功。

    不知过了多久,容韫和感觉到肚子饿,这才睁开了眼睛。往外面一看,不知不觉,天竟然灰蒙蒙的只剩下最后一点余光,估计还过半小时,就要全黑下来了。

    想起家里吕妈妈不知如何着急,容韫和担心地叹了一口气。

    空间里虽然食物丰富,但容韫和没想到自己会被困在山里,所以也没准备锅和调料。但肚子终是要填的,在空间里生火,容韫和可不敢尝试,生怕把空间的环境给破坏了。她闪身出了空间,在周围找了一些枯枝,用火折子生了一堆火。正当她想从空间里捉一条鱼时,恍惚听到山崖上有叫声传来。

    “会不会是野兽叫唤,听错了?”容韫和心里这样想,却还是竖起了耳朵凝神细听。然而除了远处有一两声野兽的叫唤,近处怪鸟时不时地“嘎嘎”几声,身边草丛里小虫“啾啾”的低鸣,哪里有什么叫唤声?

    容韫和苦笑了一下,往火堆里添了两根柴,刚想把鱼捉出来,“容韫和,容韫和……”崖上清清楚楚传来两声叫唤声。

    ———————————————————————————————————————————

    “绿竹,坏蛋,坏蛋。”呱呱好心没好报,恼怒地扑腾了几下翅膀,待把地上的灰尘都掀了起来,这才心满意足地吃它那布满了灰尘的鸡蛋炒米。

    “你这个笨蛋。”绿竹又好气,又好笑,点着呱呱的脑袋,笑骂了一句。

    “笨蛋,坏蛋;笨蛋,坏蛋……”呱呱停下啄食的动作,不停地重复这两个词,歪着小脑袋似乎在想这两个“蛋”的相互关联。重复了两次之后,盯着自己的食物,忽然又新添了一个词,“鸡蛋。”

    傅衡看得好笑,又捣乱的板起脸道:“你这个浑蛋,给我滚蛋。”

    呱呱那两个词还没弄清楚呢,这会儿再加两个,终于被绕晕了,睁着那双乌溜溜的眼睛看着傅衡发愣。好半天,才恼怒地大叫:“蛋蛋蛋蛋蛋……”

    “哈哈哈……”绿竹忍不住大笑起来。看惯了傅衡的少年老成,这种逗鸟的孩子气的他,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

    傅衡转过头来,看着她满脸笑容,样子极为欢快,目光里闪烁着一种异样的光芒。

    绿竹赶紧轻咳一声敛了笑容,转移话题道:“唐公子最喜欢当评委了,这一次怎么没见他?”

    “他下午到。”傅衡转过头去。顿了顿,道:“绿竹,如果让你得了第一名,你会提出什么样的要求?”

    绿竹不假思索,笑道:“绿竹的要求原先已经提过了,这一次如果得了第一名,准备再正式提一次。就是无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只要绿竹拿出了五千两银子,就请公子允许绿竹赎身。”

    这个话题,这两年半来并没有一人提及。但没有一文钱的打赏,她相信自己记得,他也没有忘记。不过如果这次得了第一名,她是准备再一次提及的。

    傅衡转头过来,满脸的讶然。

    不过片刻之后他便又转了脸去,淡淡道:“五千两银子,本公子说过的,自然不会忘记。”

259

    傅衡又道,“你既然打算这一次提及,为什么两年半之前要说呢?等到这时再说不好吗?你就不怕我当时一生气,就把你卖掉?”

    “绿竹虽然是个下人,却也有自己做人的原则与骄傲。绿竹的自尊,不允许等学好了厨艺再来提这样的要求,那才真正叫做过河拆桥,背信弃义。两年半之前提及,如果公子一生气,要把绿竹转卖,那便是绿竹命运不好,怨不得谁;但公子没有转卖,让绿竹在这山庄呆了下来,还学了一手好厨艺,那么绿竹自然会记得这份恩情。

    五千两赎身银子,绿竹会倾尽全力去赚来,一文不少地交给公子。不管赎不赎身,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绿竹也会尽力地帮助公子完成心愿

    傅衡再一次转过头来,深深凝望着绿竹,满脸动容。随即轻唤了一声:“绿竹……”喉咙动了动,却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

    绿竹却转过身去,伸出手将鸟食掰开,一点点地放到食槽里,然后看着啄食的鸟儿,语调欢快地道:“考试在即,既然公子喂了鸟,那绿竹便告退了。”

    傅衡也将目光投向了呱呱,沉默了良久,这才道:“嗯,你去吧。”

    绿竹施了一礼,后退几步,这才转过身离开。可当她走到竹林边时,却听得那边传来几声压抑的咳嗽声。她的脚步略缓了缓,但终是没有停下,径自出了院门。

    回到厨艺院,看到大家都在忙碌,而自己则无事可做,绿竹正打算回寝室躺着练功时。却看到柳儿跑了进来,拉着她神神秘秘地道:“绿竹,你想不想知道秦威和孙强明天要做的是什么主食?”

    绿竹讶然:“你知道?”每人的小厨房都是一间间独立的,只要把门一关,别人想窥探也无从下手。柳儿怎么会知道别人在做什么?再说,不是由抽签来决定食材么?这些人怎么就这么肯定自己练的食物到时一定能有食材可做,而加紧练习?

    “因为要创新嘛。所以他们对自己创出来的菜没有把握。自然得让大家尝尝。这么一尝,不是有迹可寻了吗?”柳儿很是得意。

    “那倒是。”绿竹笑着点点头。不管怎么说,柳儿放着自己的菜不去研究。到处到听她对手的情况,这一番情义让她感动。她自然也不会打击柳儿的积极性,阻止她把对手的菜式说出来。取不取胜,还得靠实力说话。如果自己实力不够的话。就算知道对方做的是什么菜,又能如何?

    柳儿看了看身后。低下声神神秘秘地道:“我告诉你啊,秦威试的是一种像娇耳一般的食物。说它是娇耳,那是因为它的皮和馅都跟娇耳一样,只是形状不同。做得跟一朵花似的。中间还把馅料露出来,跟花蕊一样,非常漂亮。

    它也不是用水煮的。而是放到蒸笼里蒸熟。吃的时候里面还有点汤汁。我没有尝到,是无意中听到甘鹭说的。不知道馅料有什么特别,但听说,味道十分的鲜美。”

    绿竹点了点头,思忖了片刻,心里隐隐猜到秦威做的,应该是相当于后世的烧麦——也是用面作皮,里面包了馅料。形状如花,蒸熟食用。

    “孙强做的,也比较特别。杨羽向他们组的那两个男生打听,听说做的是面,只是面是凉的,微酸,有一种芝麻酱的香味。”

    “凉面?芝麻酱的香味?”绿竹眉头猛的一蹙。

    这不是她昨晚在傅衡那里做的冷面吗?难道……

    “怎么了?”柳儿见她神色有异,疑惑地问。

    绿竹一笑,摇了摇头:“没事。”

    这冷面的事一说出来,势必要引出昨晚的事情。而昨晚傅衡叫孙月霞去他院子的事,她不想跟柳儿说。这种事情涉及*,对他们三个人的名声都有影响,还是烂在肚子里好。

    柳儿见她不愿意说,也不在意,继续道:“他做这种面,就比较特别。毕竟这时天热,凉凉的面,还带着点酸味,清凉消暑,让人胃口大开,最是合胃口不过,创新的分绝对是高的。而且用料也不特别,只要不是抽到最后一名,面粉总是有的。

    芝麻酱这种东西,做主食也没几人用。我担心,他凭着这个面,能在主食这一项里拿到最高分呢。”

    绿竹微沉了脸,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见绿竹上了心,而且并没有露出慌乱的神色来,显得胸有成竹,对她一向有信心的柳儿便放下心来,脸上又露出了笑容:“那绿竹你好好准备,我相信,你做出来的东西,一定会比他们强的

    ”又挥了挥手,“我也去准备我自己的食品了,我走了。”

    “谢谢了,柳儿。”绿竹笑着送她到门口,依然按照原先的计划,转身锁了门,一边往院门处走,一边思索分析着柳儿带来的消息。

    秦威做的烧卖,在这只有娇耳——即饺子的时代来说,是很特别。但这是秦威凭着自己的聪明想出来的。就算最后输在他的手里,她也心服口服。

    至于孙强,如果明天他抽签在她前面,拿走了为数不多的芝麻酱,抢先做了这冷面。这做法,还真够绝的。就像柳儿所说的那样,在这炎炎夏日吃一碗冷面,确实比较合评委的胃口。如果没有她的珠玉在前,那绝对要获得高分。

    但是,她昨晚还就珠玉在前了。这冷面,是醋与芝麻酱的完美结合,哪一样多一分或少一分,味道都不对。就凭孙月霞那舌头的敏锐程度,凭她昨晚在那样匆忙的特况下尝的那一口,然后还间接地把她尝到的味道传授给孙强,要想做出正宗好味道的冷面,千难万难。

    最重要的是,最正宗的味道,被傅衡尝了去。而且先入为主,知道这东西是她首创的了。孙强就算做得再好吃,创新的分数也不会高。

    那么,明知如此,孙强为什么还要选择做冷面呢?难道,他要强辩这东西是他首创,而她昨晚是抄袭了他的创意吗?

    想到自己刚才不敢把昨晚的事跟柳儿说。绿竹心里顿时了然。看来。孙家兄妹是认定了无论是傅衡,还是她,都不愿意把昨晚的事说出来。所以这个哑巴亏,她是吃定了,这才敢明目张胆的进行剽窃。

    但是,可以说傅衡就是这山庄的土皇帝。就算孙强因上述原因得了第一名。他就不怕失去傅衡的圣心吗?失了主子之心,饶是得了一百个第一名。又有什么用?

    看来,孙强这道冷面,要不就是孙月霞为打击报复她,没有对孙强说实话;要不就是虚晃一招。假传消息用来打乱她的计划的。

    想到这里,绿竹嘴角一扬,冷冷一笑。

    “绿竹。你去哪儿?怎么不练习了?”身后传来甘鹭的声音。

    绿竹转过身来,神情有些复杂地看向甘鹭。想当初。甘鹭凡事为她着想,无论什么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可现在,全心全意关心她,主动出去为她打探消息的,已换成了柳儿。而甘鹭,似乎越她越来越远了。

    要不要,拿一道菜来试她一试,看她会不会去告诉秦威?

    这个念头一出,便被绿竹压了下去。不试,还能自欺欺人;试了,注定会伤心。在恋爱的女人眼里,友情,哪里比得过爱情?

    “我有些头疼,回寝室躺一会儿。”她冲甘鹭笑笑。

    甘鹭一听,赶紧走过来,摸摸绿竹的额头:“哪里不舒服?”

    “哈,就是懒病犯了,想睡觉。”绿竹干笑一声,避开了甘鹭的手,挥了一下手便要往前走。

    “绿竹。”甘鹭却拉住了她。

    “何事?”绿竹停住脚步,转过身去静静地看着甘鹭。

    甘鹭被她这一看,目光下意识地闪了一下,随即又定住了,看着绿竹的眼睛,脸上露出关怀的笑容:“你的菜式确定了吗?虽说你秘方不少,做菜常有创新,但还是好好练习练习比较好。”

    “不是由抽签来决定食材吗?拿着什么样的食材,就做什么样的食物呗。现在练习,到时却没有食材,岂不是白费功夫?”绿竹眨了眨眼睛,转头看着秦威小厨房门口,好奇地道,“难道秦威在练习明天的菜式?他怎么知道自己能抽得中所要的食材呢?”

    “多准备几样,不是没关系了吗?你可以把你拿手的菜式罗列一下,然后定出一、二、三来

    越是拿手的,越放在前面。如果第一个菜式的食材没有,就选第二个,以此类推,总有一个的食材会有的。这样做准备,岂不比什么都不准备的好?”甘鹭道。

    这番话颇有些推心置腹,把自己应试的心得跟自己分享,绿竹因被她拉住而有些狐疑的心放松了一下,笑着点点头:“你说的对。”说完,凝眉想了想,道,“其实我觉得,这样的热天,如果能吃到一碗凉凉的面,放些醋,再配些黄瓜丝,你说会不会比较清爽开胃?”

    甘鹭眼睛一亮,惊喜地道:“这个主意不错。”

    “第一种,我决定就做它了。我想,我不会那么倒霉,连面粉这东西都没办法得到吧?黄瓜这玩意,应该也不会少;要是没有黄瓜,我就弄些豆芽,也一样清爽脆口,总之,只要不是抽到倒数第几名,这道主食应该是能做得出来的。”绿竹喜滋滋的拍拍甘鹭,“就这么决定了。”说完,没再说什么话,快步离开了厨艺院。

    “哎,绿竹,你不练练了?”甘鹭在后面愣了一愣,喊道。

    “不练了。”绿竹没有回头,只朝后面摇了摇手,出了厨艺院的院门,径自回了寝室,坐到床上练功。这两年半的时间,她勤练不缀,虽说没有练出绝世武功,但感觉力气增大了许多,将从大家那里偷学来的拳打上一遍,也算有模有样了。

    绿竹自信以自己这点三脚猫功夫,还是能对付一个身强力壮的汉子的。以她这样的体质,能有这样的成效,她也算满足了——哪一天真得了自由,她一个人出门在外,也有了一定的自保能力了不是?

    无论是绿竹的轻松,还是大家的紧张,时间总是不紧不慢,按照自己的轨迹运行着。第二天的比赛,在大家吃过早饭后如期来临。

    “考试了。”俞教习笑眯眯地进了厨艺院,后面跟着板着脸的马教习和郑管事,还有拿着一些工具的赵虎、李维柱。

    绿竹往门外瞅了一眼,心里正奇怪,傅衡和唐宁远今天竟然不来看厨艺班的比赛,郑管事就开口了:“先点名,公子和唐公子巡视过其他班,就到咱们这儿来。”

    公子喜欢看厨艺班的比赛,已成了常态,大家倒没有因为他的即将到来变得更紧张一些,眼睛只紧紧地盯着赵虎和李维柱。这两人都推着平板车,车上放的,应该就是食材了。今天会有什么样的食材?自己一会儿有没有运气抽到前面,以获得自己想要的食材,这是大家最关心的问题。

    赵虎和李维柱不用吩咐,便驾轻就熟地推着车进了一间偏厅,停下车辆后,毫不留情地把门关上,挡住了大家的视线。

    而三位教习则开始在最开始教基础功的大屋子里巡视,待确定里面没有食材之后,郑管事便宣布:“先到我跟俞教习这里抽签,大家听好了,最先抽签的,熊大壮。”

    熊大壮走上前去,在一个蒙了一块布,中间露出胳膊大小的窟窿里掏了掏,抽出一根签来。

    “熊大壮,九号。”郑管事高声念道。俞教习在那边登记起来。

    “下一个……”

    抽签的顺序并没有按组进行,而是随机的。一个组的人,抽签的顺序有先有后。抽签的好坏,全凭运气,甚是公平。

    “秦威。”

    杨羽赶紧推了秦威一把:“到你了。”

    秦威上前,在心里祈祷了一会儿,这才伸手进去,抽了一根签。

260

    一看号数,他便笑了起来,将号数放到俞教习面前。

    “多少多少?秦威,你是多少号?”柳儿见他满脸喜气地走回来,赶紧问。

    “五号。”秦威笑道,露出洁白的牙齿。

    “哇,你真有运气。”柳儿脸上的笑容敛了敛,看向绿竹,目光里隐隐地有着担忧。对手抽的签越好,对绿竹就越不利。

    绿竹倒是挺替秦威高兴,笑道:“恭喜你,秦威哥。”

    “我一定会努力的。”秦威冲她一笑,目光里全是坚毅。

    绿竹看了甘鹭一眼,没有作声。秦威的愿望,不知甘鹭知道了,会是什么样的感受。

    “孙强。”郑管事的声音响起。听到这个名字,大家都停止了说话,一齐看向那边。

    “来了。”孙强脸上的表情,比秦威还要紧张。走过去在那面上蒙着布的箩筐里摸了半天,这才掏出一根竹签,自己看了一眼,面带喜色的递给了俞教习,回过头对孙月霞叫道:“月霞,我抽到了三号。”

    柳儿一听,眼睛就瞪了起来。好签被抽走了,意味道剩下的都是差签。她跟绿竹都还没有抽呢。心里一急,忍不住骂了起来:“丫丫的,这是什么世道?坏人也能抽得到这么好的签真是没长眼睛。”

    那边的孙月霞脸上一喜,随即盯了绿竹一眼,敛了喜色。哥哥虽然抽了三号,但一号和二号都还没有抽出来呢。照她的猜想。绿竹就有可能抽到一号的。如果真是那样,就算哥哥抽到二号也没用。

    抽签继续进行,却迟迟没轮到绿竹。直到全组的人都抽得差不多了。那边的郑管事才叫道:“绿竹。”

    “就还剩四号、十号和十二号了。绿竹,加油,一定要抽到四号哦!”柳儿给她打气。

    绿竹冲她一笑,便走上前去,毫不犹豫地伸手进去,拿了一根竹签就出来了。定睛一看,上面却写着“十二”。心里叹了一口气。递给俞教习。

    俞教习看了一眼竹签,有些遗憾地抬起头,安慰道:“没事。教习相信你,无论拿了什么样的食材都能做出好食物。”

    里面三根竹签,自己偏偏拿了这么一根,纯属运气问题。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自己的要求。不管拿没拿到第一名,都跟傅衡提过了。大概是没有这种执念,抽到第十二名,绿竹心里一点沮丧的感觉都没有。明天做菜,还要再重新抽呢。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剩下的两名很快抽完了,秦教习便又开始叫着名字,一个一个地进去领食材。秦威和孙强名次都靠前。自然都领到了满意的食材。而轮到绿竹进去时,如她所预料的那般。为了增加难度,每一样食材的量都不会太多。

    此时面粉早已被领完了,黄瓜和豆芽这些做冷面的食材,也都没有了。剩下的除了大米,便还有一些做菜调芡用的淀粉。

    绿豆淀粉是没有的,她退而求其次,选了红薯淀粉,再在那一堆瓶瓶罐罐里挑了些酱,葱蒜倒是有的,也拿了一些,放到小筐里,提出了屋子。

    拎了食材从屋子里出来,迎面便遇上了傅衡的目光。

    “绿竹,听说你今天运气不大好,抽了个十二号签哦。”有两三个月未见的唐宁远正站在傅衡身边,冲着绿竹一脸的坏笑。

    这家伙这两年不光长高了许多,还往胖里长,这让他十分的郁闷,跟表兄站在一起,就不那么显得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了。

    “是啊,十二号,运气不好。”绿竹很配合地叹了一口气,然后上下打量看唐宁远,两眼弯弯如月,“两个月不见,唐公子越发的发福了。唉,真是有福之人不用忙,无福之人跑断肠。像我这样的,怎么吃都不胖;反倒是唐公子,喝凉水都发福,真是有福气呀!”

    唐宁远顿时黑了脸。对于自己的身材,他一向耿耿于怀,绿竹一见面就打击他,纯粹就是报复。不就说她抽签抽了十二号吗?

    那又不是他让抽的,用得着这么掀他的伤疤?

    傅衡那张脸差点没绷住,笑出声来。

    这唐宁远总喜欢跟绿竹斗机锋,每次都被修理得惨惨的,偏他还乐此不疲,每次都去撩拔绿竹。现在,又吃瘪了吧?绿竹哪里有空跟他们闲磕牙?拿着食材,找到第十二号灶台,便开始动手做起食物来。

    她对甘鹭所说的那番话,并不是撒谎,她今天打算做的,还真就是冷面。冷面既经她的手来到这世上,她自然要将其利益最大化。

    只要抽签在前面,这道冷面,她是一定要做的。就算孙强也做,那又有什么关系?他做的,能有她做的好吃吗?

    但现在抽签抽到后面,食材不全,她便用上了第二方案,做凉粉。把红薯做成粉丝,是这个时代已有了的。但像她今天这样,用它做成凉粉,再加调料来吃,是大家还没有尝试过的。

    所以她今天拿到的淀粉并非绿豆淀粉,而是红薯淀粉,只是炒菜时勾芡所用。不过只要是透明状淀粉类,可以凝结成块状,便算符合她的要求。

    这个新鲜食物,虽然也是秘方,但她既打定了主意要拿第一名,倒也不吝啬拿出来一用,谁叫孙强和秦威刺激到她了呢?将红薯淀粉以1:5的比例加入凉水,搅拌均匀之后,便放到火上去煮,一边煮一边搅拌。

    随着锅中食材温度的增高,原本成褐色糊状的淀粉,也慢慢变成了透明色。待得全都变色之后,绿竹便将糊糊倒进两个人碗里,再将碗盖好,提上一桶井水,将碗放到里面去浸凉。这边则用豆豉酱、豆瓣酱、葱姜蒜炒香。勾芡加醋,调成酱汁。

    做完这些,只用了一柱香的时间。而抽到前面的号、先进来的秦威和孙强。还在不停手地忙碌着。

    绿竹剩下的时间,便是坐在那里,等那井水变温了,便打上一桶水来,将那桶旧水换掉。

    傅衡和唐宁远原本是坐在院子里的树下,一边吹着凉风,一边喝着茶等着品尝美味的。结果两人都坐不住。站起身来走到大厨房里,一路地看过来。

    绿竹的悠闲,跟大厨房里的忙碌完全不搭调。唐宁远远速见了。顾不得再看别人,径直走过来,指着她面前的两个碗问:“绿竹,你这是做什么?”还未等绿竹回答。就想去掀那碗盖。

    绿竹一把将碗捂住。道:“不能看,一看就没了。”

    唐宁远气笑了:“难道你还用气来做食物不成?还一看就没了。”

    “唐公子,您二位到别人那里转转,我这里做出来的东西,到时二位自然就能尝到。”绿竹却不想让他们看。

    这个时候让他看了,一会儿指定跟个好奇宝宝似的,不问个明白势不罢休。可凉粉这玩意儿,就吃个新鲜。要说味道,却也不见得十分的好。所谓的美食。就是要在舌头上来回翻转咀嚼,一层层的味道在舌头上弥漫开来,每咀嚼一次,就会有一种新的味道被品味出来。

    哪怕味道浅淡,也要在这浅淡中富于变化。可凉粉这东西,本身并无味道。即便把酱料调进去,也很难跟它相融合,形成那种能让人回味的感觉。它让人喜欢的,只是那种脆脆的口感,夏日里清凉的味道,以及入口时酱料的香醇。

    也因此,她要的便是评判时一见面的那一瞬间惊艳的感觉。所以此时不想让唐宁远看,保持些神秘感会比较好。

    “算了。”傅衡拉住唐宁远,自己却关切地问,“你原来说做冷面,是不是食材已没有了?”

    “是啊。”绿竹下意识往孙强那边看了一眼。这比赛,是在大厨房里进行的,十几个灶一溜围墙而建,所以各自做什么,一目了然。从孙强和面、切面条,到切黄瓜丝,她都看在了眼里。

    绿竹的表情有异,傅衡敏锐地注意到了。

    他转过头去,顺着绿竹的目光看了看孙强此时已浸在凉水里了的冷面,眉毛蹙了蹙。转头望向孙月霞的目光变得严厉起来。

    “咣当。”一直注意到这边的孙月霞看到这目光,手里的锅盖一不小心摔到了地上。

    如何处置孙月霞,是傅衡的事,绿竹只需要做好自己的食物就行了。听得这一声响,绿竹头也不抬地伸手进水桶去,感觉到水的温度不凉了,赶紧到井边打了一桶水进来,将水换了。

    傅衡只那一眼,便收回了目光,若如其事地转过身,对唐宁远道:“走吧,这里全是灶,热得很,咱们到外面坐着等吧。”

    不过是在外面喝了一盏茶,便有人陆续把菜承了上来。几位评委开始忙碌起来,将大家呈上来的食物一一尝了一遍。尝至小半时,孙强的冷面也呈了上来。

    今天尝得最多的,就是各种粥品和面食。

    做面条的至少也有四个。

    所以当他那盛在小碗里的面一端上来,三位教习便有些失望。

    孙强的成绩在班上还是不错的,教习们对他也寄予了厚望。现在看他也做面,就算味道做得极好,创新的分数也会比较低,怕是进不了前三名。

    “先别失望,尝尝再说。”傅衡脸上的表情淡淡的。

    将小碗从孙强手上接过来,三位教习便愣住了:“冷的?”

    “正是。这大热的天,吃一碗冷面,会舒服一些。”孙强笑道,样子充满了自信。

    傅衡脸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余光却一直注视看孙强,见他这样的表情,眼里闪过一抹深思。

    “嗯,这黄瓜和豆芽也配得好,清爽,清凉,口感不错。便是这芝麻酱的运用,也堪称神来之笔,让面条更见滑顺,还有一种淡淡的香味,与这清爽的面和配菜融合在一起,妙不可言。要是再调试几次,把各种配料的份量稍稍变化一下,味道会更好。”尝到可口的东西,俞教习绝不会吝啬夸赞之辞。

    “这种面,叫什么?”傅衡尝了一口,便放下了筷子,不置一词。等俞教习把话说完,便问道。

    “凉面。”孙强道,公子在他们面前一向如此,他丝毫没有觉察到傅衡的异样。

    “这做法,是你想出来的?”傅衡又问。

    孙强表情一滞,偷偷看了公子一眼,没来由地感觉到他盯向自己的目光有一丝严厉和冷意。思忖片刻,他便答道:“是孙月霞想出来提示属下做的。”

    “哦?”傅衡的嘴角翘了翘,目光仍然冰冷,“你们兄妹两个的感情倒是好啊,孙月霞想出来的新菜式,自己不做,却让给你做。”

    孙强以为傅衡是在嘲讽他夺了堂妹创出的新菜式,涨红了脸,解释道:“她只是隐隐提了些想法,再经过属下不断地试作,才有了今天这道凉面。原本这道菜,我是想让她做的。但她说让她的手艺不行,这才让属下做。”

    傅衡脸上淡淡的表情不变,笑容却多了一抹嘲讽。不过他也没再说什么,只道:“评吧。”

    几人都给出了分数,由赵虎计算出平均分作为最后的分数。这道冷面,创新分九分,味道分得了八分,总分十七分,暂时排名第一。

    紧接看,又有好几位把做好的食物呈了上来。秦威的烧麦做得十分的精巧,取了山上性凉可食、颜色黄金的黄金子将面皮染黄,包成花瓣的形状;里面的馅料由小河虾和木耳、青菜做成。黄绿相间,极为好看,味道也鲜香可口。创新得了九分,而味道也得了九分,总分比孙强的分数多了一分,名列第一。

    绿竹在屋子里坐着,见大家都己做完了,便是一直磨蹭看不敢将食物呈上去的孙月霞,也战战兢兢地把做好的饼子送了上去,她才这将凉粉从桶里拿出来,将碗倒扣在干净的砧板上,把微褐透明的凉粉切成条,盛入碗中,再浇上酱汁,端了出去。

    绿竹一直是班上厨艺最好的学员,新鲜吃食在她的手里层出不穷的出现。

261

    所以就算她今天抽签抽得不好,大家对她的期待也是最高的。此时见她端了食物上来,俱都将目光投向了那五个碗上。

    绿竹的五个小碗,是用盖子盖着的,这会儿将碗一一放到各位评委的面前,这才将盖子掀开。

    先头唐宁远要看碗里是什么,就被绿竹拦住了。这会儿早已经迫不及待。没等绿竹将碗递过来,自己便伸手去拿了一碗,却发现一股清凉从碗上传了过来。碗中盛放着一条条浅褐色晶莹剔透如冰一般的东西,上面还浇着酱汁,看上去清凉又有滋味。

    “这是什么?”傅衡也忍不住发问。刚才喝了几口热呼呼的鱼片粥,这会儿感觉到手上传来的凉意,他感觉自己都有些忍不住了。

    “凉粉。”绿竹笑道,伸出手,“二位公子,三位教习,趁凉吃吧。”

    为了这点凉意,她把碗也浸到了清凉的井水里,还一直拖到那位做鱼片粥的同学将粥呈上来让大家喝出一身的汗,这才将凉粉呈上来。

    在这没有冰箱的古代,要这么一点冰凉,她容易么?

    以前总听到“趁热吃”,还第一次听见“趁凉吃”。感觉到手里传来的清凉,大家再也不多话,用勺子将酱汁拌匀,便舀了一勺入口。

    第一个感觉,就是凉。一股清凉从嘴巴再到嗓子,一直到了肚子里,正忙着排汗的毛孔猛地一缩,全身顿时觉得舒爽起来。紧接着便是那种脆口的感觉。带着酱汁微酸咸醇的香味,在口腔里来回打了个转,还没等多品出味儿来。便一股脑儿滑下了嗓子。

    这时候,忍不住再来上一口,直到将小碗里那为数不多的凉粉全吃下了肚子,大家这才停下手和嘴巴的动作。

    这个时候,大家也反应过来了——尝了十四碗,其他的十三碗,除了孙强的冷面大家多吃了几口。其他的也就是尝上一两口就算了。可绿竹这碗凉粉,却不约而同地全都吃光了。

    “哈哈,绿竹就是绿竹。做出的这么一碗东西,让大家都清凉舒爽起来了。”俞教习笑道。

    绿竹抿嘴一笑,没有作声。她做的东西味道如何,她知道。取这么一点新颖。取这么一点凉意。如此而已。

    “你这个是用什么做的?”马教习问。

    “回教习的话,是红薯粉。”这个没什么可保密的,查一查她领了什么食材就知道。

    要说秘方,绿豆粉才是秘方,那个她就得留着换钱了。至于这个红薯粉,倒是无所谓。

    “红薯粉?”马教习望着空空的碗,沉思着点了点头。

    “大家打分吧。”傅衡的眼睛没看绿竹,但嘴角那发自内心的微笑。还是泄露了此时极好的心情。

    大家将分数报给赵虎。

    在创新分上,绿竹这道凉粉。得了十分满分。

    她跟孙强及秦威的区别,是在于孙强的创新只在于原有的面的用途上稍加改变,而秦威的花瓣娇耳,只是造型新奇。这两者,只改变了一下面的用途,算不上真正的创新。

    绿竹这是真正意义上改变了红薯粉只能做芡粉或粉丝的用途,让食物的大家庭里又多了一个新成员。因此,大家觉得这道凉粉,理所当然要给十分。

    不过,这些老饕们在味觉得的要求还是很高的。虽说刚才那一股凉意让他们为之一振,感觉十分的合意,但此时回过味来,总感觉在味道上差那么一点。于是味道分给了八分,正好跟孙强的一样,名列第二。

    “先别宣布结果,还有一事,咱们回去再商议。”傅衡站了起来。又对烈威道,“带绿竹、孙强、孙月霞三人回去。回去之后,让绿竹先做几碗冷面呈上来。”

    昨晚的事和今天的事,最知道情况的莫过于烈威了。他应了一声,转身将公子的命令传达到位。

    回到院子里,傅衡在厅里坐下,看着站在那里忐忑不安的孙强,开门见山地道:“如果本公子的记忆没有出错,你刚才所做的那道冷面,可是昨晚绿竹做出来的。当时孙月霞正好在场,有机会尝了一口。对于这件事,你怎么看?”

    唐宁远和三位教习听了傅衡这话,俱都愣住了,目光直往孙强脸上看。

    孙强也愣住了,惊愕地将目光投向身边的孙月霞。看那样子,还真不知道真相。

    傅衡将孙强的反应看在眼里,冷哼一声道:“大家不必惊讶,一会儿尝上一口绿竹做的冷面,你们就明白了。”

    “月霞,这是怎么一回事?”孙强脸色铁青,也顾不得傅衡在场,望着孙月霞低吼,眼睛快要喷出火来。

    孙月霞却不看他,只用眼睛盯着傅衡,目光沉郁:“公子,月霞有话说。”

    傅衡看了她一眼:“说。”

    “粥这东西,大家都会做的。可往里添了几样菜蔬,或是鱼片,或是虾米,或是水果,添加的东西不同,味道也不一样。今天有好几人做了这些粥,几位教习并没说他们就是做错了。

    秦威,只把娇耳的形状改了一下,往面里头染了一点颜色,将煮改成了蒸。二位公子和三位教习也没说他错,还给了他九分的高分。那么,我想请问公子,昨晚我是在尝了绿竹那口面的时候得了灵感,再跟哥哥雨人研制了这口味,为什么我们偏就错了?难道大家借鉴的是众所周知的味道,而我们借鉴的是绿竹所做的味道,性质就不一样了吗?”

    傅衡没有说话,唐宁远倒被她这一席话说得气笑了:“照你这么说,哪时马教习有了做酱鸭的秘方,你去他家偷学了。做出了同样的食物。你这不叫偷学,反而叫借鉴?”

    “可如果我凭自己舌头尝出那酱鸭的味道,并做出那味道来。马教习还敢说我偷了他家的秘方吗?这凉面,我可没叫绿竹教我们做,她也没有那么好心。只凭昨晚我尝了那一口,就做出了这样的食物,怎么叫做偷学呢?不过是她的做法启发了我的灵感而已。”

    今天的孙月霞异常的机敏,说话振振有词,毫不发怵。她敢叫孙强做那道冷面,就早已想好了托辞。抵死不承认那冷面是她跟哥哥想出来的,自然是不妥。毕竟昨晚有公子在场,抵赖不掉的。但先承认下来,再加以辩驳,大家也说不出什么理由来。证明他们错了。

    唐宁远果然被她说得一阵语塞。傅衡却在一旁闻了口:“你这做法是受绿竹启发才想到的,这个事情,你跟孙强说过没有?”

    孙月霞一愣,气焰顿时矮了下来,有些慌张地看了孙强一眼,低声道:“没有。”如果告诉孙强,这道凉面绝对是做不成了的。

    异常地嫉恨绿竹,是她昨晚受的刺激。孙强现在认识到自己跟绿竹的差距。轻易再也不敢去跟她作对了。所以,她感觉能确保哥哥不会被受惩罚之后。便对孙强撒了谎。

    “为何不说?”傅衡却不肯放过她。

    “我……”孙月霞咬了咬嘴唇,不再作声。

    “那是因为,你嫉恨绿竹。”她不说,傅衡却一语帮她道破天机。“

    为了让她在比赛中失败,为了争那么一口闲气,你不惜拿你的堂兄当枪使,不惜拿他的前程当儿戏。是也不是?”说到后面,声音陡然拔高,让大家都吓了一跳。一向表情淡然地公子发起火来,那立不得了。

    “不是,我不是,我……”孙月霞张了张嘴,却不知怎么为自己辨别。余光里再看到堂兄投过来的那愤恨的目光,眼泪不由得从眼眶里滚落下来。

    刚才,明明是她有理的,她质问得唐公子哑口无言的。怎么公子插了一句嘴,就变成了她无理,她被质问得如此狼狈了呢?

    “不是?”傅衡一声冷笑。“刚进山庄时,你为了让绿竹在识字课上受惩罚,不惜让你最好的朋友出来揭发她,替你出头背黑锅,让她被惩罚。现在,出卖出卖堂兄,又算得了什么?”

    “我没有,我没想过要我哥哥受惩罚……”孙月霞终于缓过情绪来,欲要开口对孙强解释。

    傅衡哪里肯给她解释的机会,打断她的话道:“没想过?莫非你以为本公子是傻子?由你这么胡弄大家,把白的说成黑的?”

    他又将目光投向孙强,眼神冷冽,让孙强打了个寒战:“孙强,我且问你。你可认同你堂妹所说的只是借鉴绿竹的方法,而不是偷学的话?”

    孙强正愁被孙月霞连累,没有机会表明心迹呢。此时见傅衡问话,赶紧抓住机会,躬身道:“公子,属下认为,堂妹所作所为,是错误的。如果借鉴公开的方法,无可厚非。可借用的是别人的秘方,则是小人所为,是要不得的。”

    “哥哥,你……”刚才还满心羞愧的孙月霞,听得孙强这划清界限的话,不由得悲愤之极。

    她这么做,除了心里对绿竹的嫉恨,想要报复她,又何尝不是看到哥哥整日苦恼,却想不出高招的缘故?可这会儿,哥哥为了自己的前程,就把她一脚蹬开,这样的做法,太让她伤心了。

    “很好。”傅衡扫了孙强一眼,目光里的冷意稍淡,“如果你真认为你堂妹的作为有错,那你便把这三年来自己所做的事情好好想想,有哪些地方做得不当的!”

    这是要算总账了?孙强一惊。原以为有些事,当时不追究不严罚,便说明公子不知道,或是不在意。可听公子这话的意思,他不但什么都知道,还一直放在心里。或许只等了自己二人再犯大错,便要数罪并罚!

    想到这里,他冷汗顿时流了一身。心里思忖着,要不要说,哪里事情该说,哪里事情不该说。所以迟迟没有说话。

    见孙强不说话,傅衡也不久等,直接开口,把两人这些年所犯的错一一说了一遍。便是连两人私下里的怨忿也没有漏下,更不要说孙强自以为不该说的事情了。然后两眼犀利地盯着孙强:“孙强,刚才本公子说的,可有一句假话?”

    孙强连忙跪到地上,连连磕首:“刚才公子所说,句句属实,并没有冤枉属下。属下无地自容,不敢求饶,还请公子责罚。”心里把孙月霞恨得要死。要不是她对绿竹嫉恨在心,多番挑拔,自己也不会做出这么多事,让自己在公子心里的印象变得这么糟。

    唐宁远在一旁听了,暗暗点头。这个孙强,还真是个人物,懂得审时度势,惴度人心。他知道公子以前没有追究,此番却又发作,这惩罚必是免不了的。所以干脆一口认承下来,没有口口声声说什么“公子饶命,公子恕罪”之类的话,显得极有担当。

    “很好。”傅衡对孙强的回答很满意。转过头来,用冷冽的目光看着孙月霞,却不说话。

    这不说话,就像那冰冷的刀锋架在脖子上要比说话喝斥更让孙月霞感觉压力大。她赶紧跪到地上,也学孙强的样子磕了两个头,嘴里不停地道:“公子,月霞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却也不敢叫恕罪。

    傅衡还是不作声,紧抿着嘴,盯了孙月霞一会儿,又将目光转移到孙强身上。直把两兄妹盯得汗流夹背手指慌乱的颤抖着,这才道:“真知错了?”

    孙月霞一愣,被孙强用手肘拐了拐,这才意识到公子是对自己说话,赶紧再一次磕首:“月霞真知道错了。”

    傅衡收回目光,淡淡道:“昨晚叫你来,本想有件事情想要跟你说,却不想打赏你一碗吃食,你都能摔到地上。还把这事记恨在心里,做出今天这样的事来。孙月霞,你太让本公子失望了。”

    孙月霞也是聪明人,闻弦歌而知雅意,自然知道公子这口气缓下来了,现在就是要自己求饶,她连忙赶紧跪下来磕头连声道:“公子,月霞知道错了,还请公子饶了月霞,月霞以后再不敢嫉恨绿竹了。”

262

    “按照山庄的庄规,须得当众杖打三十大板,在众人面前请罪悔过。你们可有不服?”

    “啊?”孙月霞以为公子既暗示自己求饶,便是真会饶了自己。却不想还要受惩罚,顿时有些脑袋当机,反应不过来。

    当众光腚受杖打,其丢脸程度远比杖打本身所受的痛苦要让人耻辱十倍、百倍。可公子既要惩罚自己便说不服也不能改变什么。孙强一咬牙,躬身道:“属下甘愿受罚。”

    “孙月霞,你呢?”傅衡的目光转向孙月霞。

    孙月霞抬起泪眼,泫然欲泣地看着傅衡。见傅衡丝毫不为所动只得匍身道:“月霞也甘愿受罚。”

    “很好。”傅衡满意地点点头。看了他们两眼,语气和缓了许多:“本来这等妒能嫉贤、魑魅魍魉的行径,是山庄所不能容的;你们二人的惩罚绝对免不了。但孙强的能力一直是本公子所看重的,让你当众被杖本公子于心不忍

    孙强惊喜地抬起头来,看向傅衡。他一直想要公子看重,他一直想要出人头地。但这些年来,却一直死死地被压在绿竹的才能之下,不得出头冒尖。所以他一直以为自己在公子心目中,是泯灭于众人的那一种。

    却不想在刚才列举了数罪,又被严罚的情况下,却获悉了公子对自己的看重。这种看重,竟然是临驾于山庄的规矩之上的!这让他油然而生一种感激涕零之情,恩同再造之心。

    “……所以,我可以给你们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傅衡继续道。

    “属下愿为公子效犬马之劳。”孙强很快道。公子这么说,便将这次惩罚记在帐上,不再权责他们了。让孙强惊喜之后。再添感激之情。

    傅衡微一颔首:“孙强,你以后自有为本公子效劳的机会。不过这一次,是给孙月霞的。孙月霞,你可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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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韫和苦笑了一下,往火堆里添了两根柴,刚想把鱼捉出来,“容韫和。容韫和……”崖上清清楚楚传来两声叫唤声。

    容韫和“呼”地一声站了起来。惊喜地冲着崖上喊:“我在这儿,我在这里。”高声的叫唤把休憩在附近树上的鸟儿惊飞了两只。

    “容韫和,是不是你?”崖上之人也甚是惊喜。大概已看到了火光。

    “傅衡,我在这里。”虽然那人的声音已经嘶哑,但容韫和还是听出了傅衡的声音,“我掉下崖。上不去,脚也崴了。”

    虽然距离比较远。但两人都会武功,声音传得远,对话还很清晰。

    “你别急,我下去看看。”

    “不用了。我现在很安全。你回去告诉妈妈,让她别担心。到明天天亮再说吧。”从上面下来的惊险容韫和经历过,哪里肯让傅衡再冒险?

    这时天色已很暗了。更是危险重重,一个不慎就命丧山崖。何况。还有可能踩到蛇。他就算能下来,多一个人就多一个被困住的,那有什么意思?现在,她最担心的就是吕妈妈。

    “你别急,我想办法。吕妈妈那里,我让马雷去通知。”傅衡在上面叫过之后,不管容韫和在下面怎么说,上面都没了声音。显然傅衡已去弄藤条或绳索去了。

    “他怎么会找到山上来?”容韫和重又坐下,看着跳跃的火堆疑惑着自言自语。

    吕妈妈再着急担心,在天未黑之前,也是不好去惊动别人的,否则虚惊一场,很难跟人交待。可此时天不过刚黑,而且这山上有两条路,傅衡要寻到这里,不知花了多少功夫,刚才听到他声音嘶哑就知道了,肯定喊了很久了。

    知道傅衡要下来,容韫和的心安稳了很多。虽然有空间在,不用怕野兽什么的,但荒郊野外的,一个人在这种地方,容韫和说不怕那绝对是假的。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天都已经彻底黑下来了,山崖上面却仍没有动静。如果没有希望,没有想法,挨一挨这一夜也可能很快就过去了。可傅衡既说了要来,这半个小时容韫和着实难挨,不断地往山崖上望,望得脖子都酸了,在她忍不住想再大声呼叫时,上面传来了傅衡的声音:“容韫和,我下去了。”

    话声刚落,容韫和就看到黑蒙蒙的山崖上有一个黑影,一段一段地往下飘落下来。

    藤条容韫和今天刚找过,想要在附近找一根六、七十米长的藤条,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莫非傅衡带了绳索?

    显然傅衡无论是武功还是经验,都比容韫和要厉害得多

    有容韫和这堆火光的指引,他很顺利地飘落到了容韫和原先跳下来的那株树上面,稍作停顿之后,又从那株树上继续往下落,终于稳稳地落到了容韫和面前的这块岩石上。

    容韫和这才看到傅衡手上还拉着一根布条,身上只穿了一件中衣,显然是把外衣撕成了布条,绑在藤条上,这才有那么长。不过这么细的布条,也只有傅衡才敢这么用。换一个武功差一些的,比如容韫和,非把这布条扯断不可。就算她的脚没崴,想要顺着这条布攀上崖去,也是不可能的事。

    看来,今晚注定要在这里呆着了。

    “容韫和,你没事吧?”一落到地上,傅衡就急奔过来,脸上全是担心。虽然刚才在崖上已经问过了,但没亲眼看到,他心里还是觉得不踏实。

    “没事,就是脚崴了。”容韫和心里却涌上一股感激之情。在这样的地方,在这样的环境下,见到傅衡,跟平时见到他感觉完全不一样,心里暖暖的觉得异常亲切。

    傅衡上下打量了她一会儿,见她果真没事。这才松了一口气。转头指着那布条道:“这东西,是用我跟马雷的外衣撕成的,承受不住两个人的重量。今晚咱们就要在这里呆着了。马雷现在就在上面,你有什么话要带给吕妈妈的,赶紧跟他说。”

    容韫和想了想,冲着崖上喊道:“马雷……”听到崖上传来马雷幽幽的回应声,才接着道。“你告诉吕妈妈。让她别担心,我没事。”

    “好,放心吧。”

    “马雷。你让各小队收队回军营里去吧。明早只需叫吴天明和张放来就行了。”傅衡吩咐道。

    “是。”

    马雷应了一声就没在作声,显然已经离去。对于他们这些在战场上杀过敌的人来说,在野外过一夜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再说对傅衡的身手他是深知的。就算遇上麻烦也不会有问题,所以他对崖下的两个人倒是一点也不担心。

    “你们怎么找到这儿来的?你让军营里的人都来搜山了?”容韫和听到傅衡跟马雷的对话。睁大了眼睛。为了她一个人,闹出这么大动静,实在让她心里不安。

    “来,先坐下。”傅衡伸出手。小心地扶着容韫和到一块干净的地方坐下,这才道:“今天群芳园的赏花会结束了,晚饭前我跟马雷帮你把花送到你家。才知道你进山没回来。吕妈妈和你哥哥在家里担心得不得了。我便让马雷回军营传令叫人,自己先上了山。

    谁知一开始我就找岔了一条路。所以没找到你。估计时间差不多,只得回到分岔的地方等人马到来,然后让他们对这座山进行地毯式搜索。我则带着马雷往这条路来。要是你摔到哪里昏迷了,全山搜索最保险。天都快黑了,要是不尽快找到你,危险有多大你自己也想象得到。”

    “可是,你这样擅自因为私事而调动军营的人,不会被苏侯爷责罚吗?”

    傅衡不在意地笑了笑:“只要你安全无事,我怎样都无所谓。”

    容韫和看了他一眼,咬了咬嘴唇,没有再说话。

    傅衡看了看容韫和的脚,从背上取下一个小包袱,道:“我会一点治疗跌打损伤的手段。你要是不嫌弃,我给你看看?”

    “嗯。”容韫和点了点头。她可不是古代女子,没有那种连脚都不能让男人看的顾忌。事急从权之下,哪里还讲究那么多。

    傅衡见状,倒没急着去看她的脚,而是把小包袱打开。容韫和伸头去看了看,发现里面除了一个圆鼓鼓的皮制的东西,还有几株植物。那圆鼓鼓的东西容韫和前世在电视里见过,似乎是水囊。

    傅衡拿起水囊,把植物洗净,再把岩石冲净了一小块地方,在那里把植物捣烂了,又从他衣襟下摆扯下一块布条,这才走到容韫和身边坐下:“哪只脚?”

    “右脚

    ”容韫和看他做的那些,知道他要帮自己敷药,正想动手把鞋袜脱了,却不想手刚伸过去,就碰上了傅衡伸过来的大手。

    傅衡的手顿了顿,却没有缩回去,而是把她的腿抓住,小心地放到自己的腿上,然后轻轻脱掉容韫和的鞋袜,一只白玉一般小巧玲珑光洁的脚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有点痛,你忍着些。”傅衡的脸有些发红,放在容韫和脚踝处的手有一丝颤抖。

    “嗯,没关系。”傅衡的手又干燥又温暖,容韫和微凉的脚裸被他这么一握,忽然觉得很舒服。

    傅衡先把她的骨头摸了一下,道:“还好,没伤着骨头。”说完,手上开始用力,一面揉一面运功。容韫和只觉得一股暖流从傅衡的手掌传到了她的脚裸,让她的脚暖烘烘的,舒服得她差点呻吟起来。

    这股暖流在她的脚上持续了十多分钟,傅衡这才停了手,把他捣烂的草药敷到容韫和的脚裸上,用布带小心地包裹起来。

    容韫和只觉一股清凉的感觉从草药处传来,跟刚才傅衡运功的那种暖意体会相反,但感觉却一样,那就是——舒服。

    “这草药,是你从哪儿弄来的?”她不禁好奇地问。

    傅衡将最后一截布条打了个结,道:“刚才在崖上,听到你说脚崴了,临时采的,感觉如何?”

    “嗯,挺好,凉丝丝的。”

    “明天就会好很多了。但要想走路,还得休息上四、五天。否则以后会落下病根。”傅衡把她的脚小心放下,看着她问道,“肚子饿了吧?”

    “嗯。”容韫和用力地点点头。有傅衡在,刚才烤鱼的计划自然无法实施了,可她这肚子还饿着呢。

    傅衡也没再说话,右手在地上拾起几块小石子,便站了起来,左手放在嘴里打了个马哨。

    “哗啦啦……”被他这声尖锐而响亮的马哨一惊,树丛里顿时又飞出几只鸟来。拍得翅膀扑愣愣地响。

    傅衡不慌不忙地把石块运功一射,就有两只鸟应声从空中落了下来。傅衡脚下一蹬,手上拽着那跟布条便飞了出去,准确地把两只鸟接住,脚上再在树枝上一踩,复又荡了回来。

    他这一连串动作,做得如行云流水般顺畅,该轻盈的时候轻盈,该有力的时候有力,干脆利索,恰到好处,看得容韫和眼睛都呆了。

    待看到傅衡跑到远处,把两只鸟的血都放净,又掏出一把小刀将内脏弄了出来,连毛带皮地拿了回来,容韫和这才看清这两只飞禽身上羽毛五彩斑斓,哪里是鸟?分明是野鸡。每只足足有两斤多重,足可以让他们饱餐一顿了。

    “你这是碰巧打的,还是知道这两只是野鸡,所以专门打的?”

    傅衡回头看了她一眼,笑道:“我看它们飞起的影子拖着长长的尾巴,便往这两只身上射了。”

    容韫和坐在火堆旁,一手抱膝,一手托腮,有些沮丧地问:“像你这般身手,在大陈的武林界里算是什么水平?”

    “武林界?”傅衡听到这个词愣了一下,这才明白容韫和说的是什么,笑着摇摇头,“我一直在军营里长大,倒没见识过你说的武林界是什么样,所以也无从得知我的水平在他们之中究竟如何。”

    “那你是到底跟谁学的武功啊?”容韫和追问道。

263

    “我师父是我爹的朋友。我们在边关时,他隔上那么一段时间就来教教我,其余时候就不知他到哪儿去了,问他他也不说,也不知他还有什么别的身份。”说完傅衡看了看有些没精打采的容韫和,“倒是你的功夫,是跟谁练的?”

    容韫和神情一滞,讪讪道:“瞎练的。”

    傅衡见她不说,也不追问,从怀里掏出几个瓶瓶罐罐,选了两个打开,将里面的东西均匀地撒在野鸡腹腔内。

    容韫和有些好奇:“这些调料,你总是随身带着的吗?”刚才看傅衡从身上掏出刀来,对于一个当兵的人来说,这很正常。可现在又从身上掏出一堆调料来,她就有些不明白了。

    傅衡沉默了一会儿,道:“在边关打仗的时候,出任务有时一去就是十几天,经常像这样饥一餐饱一餐在外面打野食的,所以大家都随身带着一些调料,带着带着就习惯了。现在到了内地没仗打了,这个习惯还是没改过来。”

    容韫和看傅衡熟练地把泥土用盐调匀,抹在野鸡的羽毛上,将野鸡裹成一个泥团,然后在火堆里扒拉出一个小坑,将泥团埋进去,再把火移过来盖在上面,她心里有些感慨。

    傅衡跟李綦这些讲究吃喝玩乐的公子哥,终究还是有很大的不同。不过,如果让他在平州城里过上几年安逸的日子,他会不会变得跟他们一样呢?

    傅衡把手洗净,对容韫和一笑:“你等会儿。”说完拽着布条。脚一蹬又荡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他回来了,手上拿着一根大大的树枝。

    “杨梅?”容韫和一看树枝上紫红色的果实。就惊喜地叫了起来。

    傅衡从树枝上摘了最大最黑的两颗,用水洗了洗,递给她:“先尝尝就好,吃多了倒牙,一会儿鸡肉熟了你吃起来就没味了。”

    “嗯嗯,我一颗你一颗。”容韫和倒不贪心,拿了一颗放进嘴里。酸酸甜甜的味道顿时充斥了她的口腔,味道好极了。

    容韫和满足地叹了一口气。

    傅衡来之前,她虽然有空间在。食物无忧、野兽无惧,但内心却凄然无助,担心惶恐;可傅衡来了之后,她怎么就感觉这不是荒山落难。倒像是野营度假了呢?

    处境依然是那个处境。不过是一个人变成了两个人而已,而心境竟然会有这么大的不同。两人依靠,相互取暖;跟一个人孤单独处,真的很不一样啊!

    现在,容韫和终于理解了那些女孩子愿意恋爱结婚的想法了。

    “容韫和。”傅衡坐在她旁边,盯着火堆看了一会儿,忽然转过头来道,“你前段时间卖味精。还有赏花会上以及打赌得的钱,应该有三、四千两银子了吧?”

    “嗯。是啊。”对于傅衡知道自己卖味精的事,容韫和一点儿都不意外。连自己挑唆老孙给他下泄药的事他都知道,还有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

    “有这么多钱,你可以买些田地,也可以买些商铺,完全可以让一家人过上宽松的日子了。你为何还一个人跑到这山上来找花?像这样遇上危险,你知道你的家人,还有我……我们,会有多担心你么?”

    容韫和垂下眼睑,没有作声。如果不是想让空间扩大,她也不会做这种冒险的事。毕竟她失去过两次生命,这条小命,她比任何人都知道珍惜。

    “容韫和……”傅衡缓和了语气,“咱们合伙做生意吧。”

    “啊?”容韫和抬起眼,诧异地看向傅衡。

    傅衡笑了笑:“这里的军营其实没什么事,每日操练一个半时辰,就什么事都没有了。我正无聊呢。不如咱们像李綦一样,开个花店如何?你种花不是很好么?你就只管在家种花,我找个铺子,再找个适合的人管管,收益分成,你八我二,你觉得如何?”

    “那个……这个方法不错,就是分成太不公平了。对半分还差不多。”容韫和想了想,点点头。开个花店她不是没想过,但一来没有本钱,二来没有人手,再加上开了店要跟人竞争,要打通各种关系,要管理手下人员,想想她就觉得头疼。

    现在傅衡提出跟她合伙,倒是个好主意。不过看这人的意思,其实并不是想做生意赚钱,只是想帮帮她吧?否则也不会提出这么不公平的分红方案来。

    想到这里,容韫和抬起眼,感激地看了一下傅衡,心里有些暖暖的感动。

    傅衡却没注意她这个眼光,凝神看着火堆,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漫不经心地点点头:“你说多少就多少吧。”

    “那味精呢?不如咱们合伙再开一家酒楼如何?”容韫和让傅衡这话勾起了兴趣。跟人合伙做生意是很不错的主意,这样她可以只管在家种东西,而不用去操心那些令人头疼的问题,钱并不少赚。但合伙人她一直找不到。其他人她都不熟,近期来跟傅衡和李綦接触多一些,李綦本身就有花店和酒楼生意,与他合作倒是最好,但容韫和总是看不透此人,而且他也从来没有提过合作的事。想来人家生意做得蒸蒸日上的,也用不着跟她合伙。

    倒是傅衡……傅衡这人脾气古怪一点,但细想起来,自认识他起,他倒从来没有做过对她不好的事。而且容韫和相信苏侯爷和萧将军是一定不会害她的。有这两位管着,就算傅衡有什么想法,也蹦不出他老子的手掌心去。他又是这么个身份,能做到少将军,能力应该也不差,在平州城里做生意,应该是一往不利的。

    “酒楼……”傅衡拧了一下眉,随即笑道。“行啊,就再开一家酒楼。”

    看容韫和开心地笑起来,他又道:“你最好在城里有一个固定的地方卖味精。这样我平时让我娘在那些人上门拜访的时候,帮你宣传宣传,只要她们吃上你的味精,有了一餐,就会想下一餐,到时自然会就去买。二十两银子一瓶,为了吃得好。他们还是舍得花这个钱的。”

    “嗯嗯。”容韫和连连点头,脸上有些不好意思。当时做出味精只是想着不引人注意,却没想到傅衡什么都知道。苏侯爷夫妇对她那么好。她也没送几瓶味精给他们两位尝一尝,想想真是羞愧。

    傅衡说的这些做法,她也不是没想过,不过她原来没有本钱。为了积累手里这点原始资金。一件事一件事的一直忙到现在。连到城里的酒楼里推销味精她都没有去做。

    想起酒楼和味精,她想起一件事,问道:“福临楼真是李綦的?薛掌柜在我手上买过两回味精,你知不知道他们是自已用,还是卖出去?”

    傅衡用漆黑晶亮的星眸看了容韫和一眼,道:“李綦将味精买去,便同时在平州城里开了好几家酒楼,只这一小段时间。就把周围的酒楼挤得没了生意;然后就用味精跟人谈条件,用味精作干股。直接分别人的红。”

    “啊?”容韫和大感意外,“味精可是握在我的手里,他这样做,如果我断了他的货源,他岂不是……”想起薛掌柜三番五次想垄断自己手里的味精,容韫和皱起了眉头。

    傅衡没有说话,伸手扯过一根枯枝,把火堆移开,将两个圆溜溜的跟石头似的泥团从火下扒拉出来,然后用柴刀背用力一敲,泥团就裂开来,一股浓香的热气从裂缝里直冒出来。

    容韫和此时早已饥肠辘辘,闻到这股香气,注意力就转到了野鸡身上,哪里还去管什么味精的事。

    “饿了吧?”傅衡看她馋涎的样子,笑了起来。待热气散去,他用两根洗净的树枝将鸡从泥团取了出来,用一张大大的叶子包了,连同筷子一起递给容韫和:“吃吧。”

    “谢谢。”容韫和接过叶包。那野鸡肉酥烂,用筷子一扒就可扯下一块肉来。容韫和用简易筷子夹了一块肉入嘴,只觉咸鲜适口,肉味里还带有一股子松针的清香,味道实在是好。

    “真好吃,没想到你的手艺这么好。”容韫和笑道。见傅衡忙着把另一个泥团敲开,她撕了一只鸡腿,偷偷扔进了空间里。刚才跟傅衡说话,她就时不时内视空间,看到小花把头抬了起来,到后面还站起来走了几步,她一直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空间里的小花见天上忽然掉了一只鸡腿,忙把鼻子凑过去嗅了嗅,研究了半天确定没问题,这才香甜地把它给吃掉。吃完鸡腿,还满意地“汪汪”叫了两声。

    看到这一幕,容韫和又把鸡胸骨头多的地方也扔了进去。小花忠心耿耿,屡次以身护主,蛇毒未清,这会儿既然能吃东西,哪怕是让她一点不吃全给了小花,她都愿意。

    见小花吃得欢,容韫和也极为开心。正要伸手到叶包里拿鸡肉时,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叶包里竟然多了两只鸡腿。

    “这……”容韫和向傅衡看去。

    傅衡感觉到她的目光,抬起头来向她笑了一下,露出洁白的牙齿:“吃吧,多吃点,不够我再打两只。”

    容韫和看着手中叶包里的鸡腿,心里暖暖的。傅衡下了营就到她家送花了,然后又满山遍野地寻她,肯定是没吃晚饭。他那么个大男人,早不知饿成什么样了。可弄了东西,还是先紧着她吃,这份关怀与体贴,让她感动。

    “我这有了,你吃吧。”容韫和腿脚不便,举着叶包,向傅衡示意,让他过来把鸡腿拿走。

    “也好,一会儿你再尝尝我的烤鸡手艺。”傅衡也不坚持,走过来把两只鸡腿夹走。

    把鸡肉吃了,傅衡又依法炮制地打了两只飞禽。不过这回他不打野鸡了,而是打了两只鸟。把毛褪了串到树枝上烤,饶是容韫和吃鸡已吃了大半饱,还是把一只足有半斤重的鸟给吃光了。那味道,真是没得说。

    把肚子填饱,傅衡又不知从哪里摘了一种略带清香的叶子,装了水放在火旁烤得有些温热,拿给容韫和喝了。然后走到她身边想帮她把骨头收拾一下,却发现附近地上光光的,什么都没有。

    见到傅衡看向自己诧异的眼光,容韫和扯着嘴角干干地笑了一下:“那个……骨头我全扔到山崖下了。”哪里是扔下山崖?早已被小花香香地啃干净了。

    傅衡也不追究,把东西收拾干净,然后看向黑暗的远处,道:“你在这儿坐一会儿,我去找点东西。”

    “你要找什么?”容韫和却不放心他。天黑了,谁知道这山谷里会有什么野兽?再说,如果遇上蛇呢?她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傅衡犹豫了一下,道:“我想找些东西给你垫在身下。虽然已进五月,但这山里晚上还是很冷的,坐在这种潮湿的地上对身体也很不好。”

    容韫和却摇摇头:“有火就好。而且这里白天我都看过了,因是春天,地上连落叶都很少,更不要说别的了。再说,黑灯瞎火的,你去哪儿找去?别去了,我不放心。”

    “容韫和……”一听这话,傅衡有些动情地唤了一声,望向容韫和的目光多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你……你别多想,我、我就是……你要出事,我一个人在这儿怎么办?”容韫和被他看得一阵心慌,语无伦次地解释着,脸上有些微微地发红。

    “你不放心,那我就不去了,听你的。”傅衡的声音里异常温柔。他走过来坐到容韫和身边,转头看着她:“那你靠着我,会暖和一点儿。”

    “有火呢,不冷。”容韫和垂下的眼睫毛,像蝴蝶美丽的翅膀,在火光的照耀下一扇一扇,直把傅衡看得痴了。

    好半天,他才把目光转开,叹道:“容韫和,我真想在这里呆一辈子,不出去了。”

    “胡说。”容韫和看着火堆嗔了一句。见傅衡还想再说什么,她赶紧道:“不许再说话,我困了,要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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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衡也看着火堆,没有再说话。忽然伸出一只手将容韫和往他那边轻轻一拔:“靠着我,会舒服一些。”

    头碰到傅衡坚实的臂膀,容韫和的心底里忽然生出一种很踏实的感觉。这种感觉,从前世到今生,她从来没有感受过。

    本想把头抬起来,但心里对这种踏实的眷念,却又让她万分不舍。挣扎再三,容韫和还是叹了一口气,让自己的头舒服地靠在傅衡的肩上,闭上眼睛,不再动弹。

    感觉到肩膀上的头慢慢放松,把重量都放了上来,一种从未有过的幸福感漫延了傅衡的全身,这种感觉是和绿竹在一起时完全不同的感觉,心底里涌动的感情让他非常想伸手去抚摸一下容韫和的头发,但手伸到了一半,他还是强迫自己放了下来,然后把身体调整了一下,让容韫和尽量靠得舒服些

    正当傅衡沉浸在幸福里不知所以时,却忽然发现肩膀一轻,肩膀上放着的脑袋似乎不见了。他心中一惊,转头看去,正遇上容韫和亮晶晶的眼睛,扑闪着长睫毛看着他,咬着嘴唇涨红了脸,却半天不作声。

    “怎么了?”傅衡看她可爱的样子,心跳漏了半拍。

    “我……”容韫和难为情地移开目光,看向黑漆漆的山谷,“我要到那边走走,你……你就呆在这里不许动。”

    傅衡看着她,眉毛皱了皱。似乎在思考她说这话的意思。

    容韫和却不等他思索明白,就挣扎着站起来。傅衡忙上前扶起她,看了看四周,道:“你在这儿等等,我先去看看。”说完看容韫和站稳了,他也不扯从山顶上带下来的布条,只身往旁边走去。不一会儿就消失在黑暗里。

    见傅衡忽然从前面消失。容韫和没来由地有些心慌,一种担心、害怕、失落充斥着她的心房。她正要张嘴叫他,却见傅衡已从黑暗中闪身出来。到了她面前,看着她道:“我带你去,不过你要快,看不见你。我实在不放心。”

    容韫和愣了一下便红了脸,知道他已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垂下眼眸轻轻点了点头。这头刚点下去,她便被搂进了一个坚实而有阳光味道的怀抱里,忽然身体一轻被了带起来,两个跳跃后就到了离火堆有十多米远的地方。

    “好了。我回火堆那里去,有事一定要叫我,我会在一瞬间到你身边的。”傅衡在她耳边道。声音有些颤抖,似乎极力抑制着自己的感情。不过还是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放开了她,一步步朝火堆走去。

    骤然从温暖的怀抱里出来,这一瞬的温差变化还是让容韫和愣了愣。不过黑暗的山野危险重重,让她很快清醒过来;刚才换位的感觉,也让她知道傅衡此时是多么担心自己。

    她也顾不上想那么多了,动作迅速地解决了问题,然后往前面走了几步,这才出声道:“行了,你过来接我。”下面就是山崖,一个不慎就会滚落下去。她这腿脚不便,可不敢逞强。

    话声刚落,她就被搂进了刚才让她眷念的怀抱里,之后便被带离了那里,不一会儿又回到了火堆前原来坐着的地方。

    “好了,睡吧。”傅衡恋恋不舍地把她放开,扶她坐下,忽然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嗯。”这回容韫和不用傅衡再说什么,主动将头靠到他的肩膀上,闭上了眼。闭上不一会儿又睁开,问道:“你……不用去么?”

    “不用。”傅衡很快地回答,有些哭笑不得地拍了一下容韫和的脑袋,“操那么多心干什么?赶紧睡觉。”

    “噢。”容韫和乖乖地闭上眼,再也不说话。

    见容韫和半天未动,呼吸绵长,似乎已经睡着,傅衡转过头看着她如玫瑰一般美丽的脸,怔怔地看了良久,这才用另一只手添了两根柴,然后闭上眼睛,满足地睡去。

    “叽啾,叽啾……”第二天,容韫和被一阵鸟叫声惊醒。她闭着眼迷糊了一会儿,舒服的感觉让她不愿睁开眼睛。她很久没有睡得这么踏实了,而且,很温暖,很温暖……

    “糟了。”正要迷糊再睡去,她猛地一惊,忽然想起她和傅衡还被困在山谷里,现在是什么时候?昨晚没发生什么事吧?她倏地睁开眼,却正对上一双漆黑略带痴迷的眼睛。

    “我……”容韫和张嘴刚要说话,一转头却发现自己半躺在傅衡的怀里,“啊”地一声轻呼,赶紧手忙脚乱地坐了起来

    容韫和这一忙乱,额头“嘭”地一声撞到了傅衡的下巴。

    “疼不疼?”傅衡分明痛得呲了一下牙,眼睛却紧张地盯着容韫和,只管问她疼不疼。

    “不疼。”容韫和摇摇头,眼睛却不敢看傅衡。躺在一个男人的怀里,两辈子里还是第一次,这种感觉,让她心如撞兔。

    “洗脸吧。”傅衡表情也有些不自然,转过身去拿起那个装水的皮囊,“用完我再去打点水。”昨晚用了那么多水,皮囊里现在没剩多少了。

    “不用了,凑合着漱漱口就好。”容韫和可不敢让傅衡去找水,谁知道会遇上什么危险?过不久应该就会有人来,她可不想再横生枝节。再说,要水,她空间里多的是。

    “对了,咱们怎么上去?”漱了口,容韫和看天已经大亮了。估计不一会儿就会有人来。想起就算有人来,他们也很难上去,容韫和望了望崖顶,有些发愁。

    “到时他们拿了长绳来,我就可以带你上去。”傅衡看了容韫和一眼,“不过,要把你背在背上。”

    “哦。”背就背。这个容韫和倒没怎么在意,无论是抱还是背,她都得落在傅衡身上才能离开这里。但她又看了看山崖,有些担心地问:“两个人的重量,你有把握么?”

    “没问题,只要他们带来的绳索够扎实。”

    傅衡话声刚落,崖上就响起了马雷的声音:“公子。公子。我来了。”

    ———————————————————————————————————————————

    班上同窗莫名消失去出任务的事,孙月霞是知道的。她也知道,大家不可能一直呆在这山庄里。过这样悠闲自在的生活。公子让她们学技艺,是要有大用的。公子要派自己出任务,完全没有必要来问自己。

    自己只有执行的份!但公子却没有直接把自己弄到哪里去,而是在知道自己所作所为的情况下。还能这么问一句,这说明什么?说明在公子的心里。还是很看重自己、在乎自己心里感受的。于是不由得受宠若惊,磕首道:“月霞愿意。”

    “很好。”傅衡对他们兄妹俩的态度显得极为满意,“派你出这个任务,其实并无危险。也不辛苦,每月还会有五钱银子的月钱可拿。在这里,我就开一个恩。准许你预支三个月的月钱出来。我会派人将这月钱送到你父母的手上。你可还有什么话要说的?”

    孙月霞大喜。

    她自愿被从父母身边带离,从深山里来到这山庄。又多番嫉恨绿竹,不就是想出人头地,好让为家里增光添彩,让父母过上好日子吗?一两五钱银子,在山里是想都不敢想的一笔巨款,现在,却仅仅是她以后三个月的月钱而已。

    这钱被拿到深山里去,再告知父亲她的出息,她们家,她的父母,岂不是要被大家艳羡,受大家景仰吗?

    “没有,月霞没什么要说的了。谢谢公子,谢谢公子大恩。”她这会儿真正是发自却心的感激涕零。

    傅衡将目光投向满眼羡慕的孙强,道:“你这段时间,好好努力。以我对你的看重,你以后的月钱,只有比孙月霞的更多。而且,如果你能取得厨艺赛第一名,或是以后在出任务时做出优异的成绩,我允许你把父母接出来,共享富贵。这一次,帮孙月霞送钱回去之时,也可以帮你把上两次所得的赏赐送回去给你家人。”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孙强自以为犯了错,前景黯淡,却不想转眼间竟得了这样的许诺,激动得把头磕得“咚咚”直响。

    听得院门外传来绿竹和烈威的说话声,傅衡点点头:“起来吧

    。绿竹做的冷面,你们也好好尝尝。孙强,以后要多向绿竹学学,你有什么好的想法,也可以跟她多交流交流。跟她交好,于你而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是。”此时的孙强,心悦臣服。

    在说到出任务的当口,烈威便把唐宁远的两名随从一起避了出去。此时见话已说完,郑管事赶紧亲自起身,去门口将绿竹和烈威等人唤了进来。

    尝了一口绿竹做的冷面,俞教习顿时瞪大了眼睛。不过他却没有急于说话,紧接着又尝了几口,将碗中量并不多的冷面吃完,这才放下碗筷,感慨地道:“绿竹,你这配料配得真是妙啊,多一分则多,少一分则少,放的是真正好。”

    绿竹抿嘴一笑:“多谢俞教习夸赞。”

    别人得了夸赞,总是百般谦虚,只有绿竹是个异类,总是落落大方地将赞扬笑纳下来。这么爽利的性子,极得俞教习的欢心。此时闻言,他哈哈大笑起来,指着绿竹道:“你啊!”

    “绿竹,你这面,做得实在是好。只不知这些各种秘方,你是怎么想出来的?”此时的孙强对绿竹,没有了一点嫉恨。真心诚意地向绿竹请教。

    “哈,我就是喜欢胡思乱想,然后把自己的胡思乱想付之手实践。有时侥幸,就能得到意想不到的好味道。不过,大多时候,却是失败的。”绿竹笑道。

    山庄里这些学徒的孩子,没有读过什么书,也没有见过什么世面。所认识的食材,所能尝的味道,也都是这些教习们所教。眼界窄,没有知识,哪里还能创出什么新招,做得出什么新鲜吃食?

    而她的脑子里积累了中国几千年饮食文化,又见多识广,见过、吃过的美食,便是连这些教习都没有见识过。所以要创出些什么新吃食,对她而言,难度并不大。

    自知这些,所以绿竹没有一点沾沾自喜。站在巨人的肩上跟别人比赛,赢了也是羞愧的,哪里还敢得意?

    “不过……”

    绿竹敏锐地扫了一眼孙强兄妹俩。她怎么感觉孙强看向她的目光,竟然带着些许刻意的善意,而孙月霞脸上眼里都闪着喜气?难道,傅衡对他们只是作了正面的引导,而没有惩罚,甚至反过来表扬了他们?

    想到这里,她心里快快有些不快。只将目光往三位教习那里扫,希望他们能出来主持一下公道。孙月霞现在越发的疯狂,她希望傅衡还是能好好惩罚她一下。

    所谓的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几位教习一尝绿竹这冷面,就知道公子所说非虚,这冷面的祖宗,是绿竹而非孙强。但刚才处置孙家兄妹,公子是打一巴掌赏一甜枣,目的就是让他们心生敬畏和感激,以便于更忠心耿耿地为公子去完成任务。

    这惩罚的话,已是无法提起;这冷面的出处,也无法追究。所以这会儿,大家只埋着头把冷面吃了,半句话都不说。

    偏这时候傅衡又道:“这冷面的事,孙强和孙月霞,你们当面向绿竹道歉吧。同窗学艺三年,就算平时有些小恩怨,终归是有感情的。不如就此一笑泯恩仇,言归于好。出山以后你们就知道了,眼前在你们看来极大的仇怨,在大是大非或是生死之际,实在是微不足道。以后如果在执行任务时遇上,你们还得互相扶持,共同进退才是。切不可因今日的一点小恩怨而坏了大事。”

    “是。”孙家兄妹应了一声,便上前一步,向绿竹施了一礼,嘴里说了些致歉的话,其中孙月霞更是把话说得极漂亮,深挚地检讨了自己的小心眼和妒嫉,请绿竹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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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绿竹是何等通透之人,哪里不知道傅衡说这样的话,做这样的事必有缘由?而且最有可能的,就是把孙家兄妹派出去执行任务。他不惩罚他们,是在示恩呢。再者她平时也当孙月霞是十几岁的小姑娘,只要她做得不是很过份,也懒得跟她计较。

    而且傅衡说得极对。今天的敌人,很有可能是以后的朋友。人的立场不同,想法也就不一样。以后的任务也不知是什么,没准以后还真有用得着孙家兄妹的时候。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故人好。

    也因此,她便也笑看说了几句漂亮话:“其实我跟月霞之间,哪里有什么恩怨,不过是不服气,小女孩儿之间互相拌拌嘴罢了。至于不服气,也是很正常的。公子让我们不断比赛、不断竞争,不就想让我们互相不服气,好一齐往前赶吗?咱们这样,才合公子的意嘛。至于说到妒嫉什么的。老实说,如果你们比我强,我没准还要更妒嫉、更不忿、更小心眼呢。”

    听得这话,大家都笑了起来。

    唐宁远刚才听得傅衡列举孙家兄妹对绿竹做的那些事,对孙家兄妹怎么看都不顺眼。此时见绿竹这话说得大气,不由得在后面悄悄竖起了大拇指。

    绿竹瞥见,抿嘴一笑。

    傅衡一眼看到他们之间的互动,心里莫名地有些不高兴,却还得打起精神把事情处理干净:“既如此,孙强今天的冷面。创新分就往下减两分,大家看有什么异议?”

    这个处罚最是公平不过,大家都没有异议。

    “那孙强便回去吧。烈威带孙月霞到小偏厅等着。三位教习也回去休息。绿竹,你留下。”傅衡道,又回头看了唐宁远一眼:“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唐宁远摸摸鼻子,本想说自己不累,但看表兄那样子,忽然觉得自己留在这里。或许会被嫌弃,赶紧地带看唐安跟三位教习后面,离开了院子。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绿竹感觉只剩了两人,气氛有些怪怪的,唐宁远一走远,便赶紧开了口:“公子有何事要交代?”

    “我这样处置孙家兄妹。你心里有怨气吧?”

    林小甘摇摇头:“没有。”

    傅衡沉默了一会儿:“我想你能猜到缘由。我派孙月霞去出任务了。”

    绿竹抬起头。望向他。她很想问他,派孙月霞出了什么任务。她特别想知道,自己以后的去处是哪里。可她知道,如果傅衡做的事真如她猜想的那样,那么,这些话她就不能问。即便问了,也不会得到答案。因此,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傅衡的眼眸如墨玉一般。又黑又亮:“你放心,她不会有危险的。”他终始记得她说过“兔死狐悲”的话。

    绿竹的表情一下放松下来。展颜一笑:“那就好。”

    看到绿竹这个明媚的笑容,傅衡的心情也大好,脸上也禁不住露出笑容来。虽然孙月霞得罪了她,她还是不愿意孙月霞有危险。这虽说有“兔死狐悲”的缘故,可还是说明她的心地很善良。

    自从隐隐猜到他有那般心思,绿竹便不大想跟他呆在一起。此时见他没有说话,而且小偏厅里还有孙月霞等着要处理,便道:“如果公子没有别的吩咐,那小竹便告退了。明日还要比赛,小竹回去也准备准备。”

    傅衡微微微颔首:“去吧。”

    看着绿竹窈窕的身影穿过树木花间,一直转出影壁,他这才收回目光,站了起来,往小偏厅走去。

    绿竹不知傅衡是怎么处置的孙月霞,总之,自那时起,她就再也没有见到孙月霞。梅管事倒是跟大家解释了一下,说孙月霞出任务去了。这消息让两个寝室的女孩子们不安起来。

    人对未知的东西总是心存畏惧,这些消失的同窗,也没人回来讲讲他们出任务是什么样的状况,这让大家心里总是惴惴的,生怕下一个消失的便是自己,猛然间面对的是悲惨的命运。

    然而渐渐地又从孙强处传出了孙月霞的一些情况。大家一听她去的地方不但没有危险,也不辛苦,还有半钱银子一个月的月钱,顿时心里大定,俱都高兴起来。而孙强在十天后出任务前,接到了家中父母的回信和托来的东西,悲喜交集,更是卯足了劲儿要出人头地。当然,此是后话。

    孙月霞的消失就像一滴雨落进池塘里,一阵涟漪之后,便又恢复了平静。大家还是专心着眼前的比赛。

    绿竹第二天的运气不错,抽了个第六名,选到了自己想要的食材——做酸菜鱼的黑鱼和山药、牛奶。

    到这古代来,她一直很遗憾的,就是这时代辣椒竟然还没有出世。水煮鱼片只好变成了酸菜鱼。

    不过在这大热的天,酸酸嫩嫩的鱼片,在奶白色的鱼汤里,在黄色的姜丝、碧绿的葱段的影衬下,若隐若显,让人胃口大开,投了所有评委的喜好,尤其是傅评委,吃到这鱼片时情不自禁地多吃了好几口,让评委们给这鱼又加了一些分。

    除了酸菜鱼,便是她别出心栽的山寨版冰激凌了。其实,做这个东东不光是为了参赛,更为了满足她在大热天里对冰激凌的思念——把面面的山药煮熟,压成泥,然后放入牛奶和糖,使劲搅拌让其相融,再放到井里去冷浸,一客山寨版冰激凌就做好了。

    别说,香浓滑顺的口感在入口间与冰激淋还真有七成的相似度,大大慰藉了她的思乡之心。在把这东西端到评委们面前时,她很固执地把“冰激凌”这个拗口的名字安在了这份食物的头上。

    而这客山寒版冰激凌,一下收伏了唐宁远的心。那喜欢吃甜食的大胖小子。一下就喜欢上了这冰凉又滑糯的东西,给了绿竹两个十分的高分。

    在确保自己能进前三的情况下,绿竹第三天的汤品。便规规矩矩地做了一道教习们教的鱼丸汤。虽然创新分不高,但味道分还是得了九分。

    而孙强自那天回来之后,便如同打了鸡血一般亢奋,晚上都不睡览研究菜式。他本就比较聪明,第二天做的两道菜得了极高的分数。而准备充分,一直想要在此次比赛中夺得第一的秦威也不甘于后,与绿竹、孙强分数极为接近地进入了决赛。

    “这次决赛跟以往不同。评委只有一个,那就是一个神秘人物。你们做的菜,只要让这个神秘人物吃得好。那便是第一。”郑管事在宣布比赛结果之后,公布了决赛的方式。

    “是什么人啊?”大家好奇地问,三年来呆在这山庄里,除了唐宁远。还从来没有别的外人进到这里来。而很显然。郑管事嘴里所说的神秘人物,并不属于这山庄里的一员。

    而且,由他来决定决赛的第一名,地位应该比山庄的主人傅衡还要高才对。这不啻于在山庄这个小池塘里扔进了一块大石头,顿时激起了巨大的浪花。

    郑管事却不说,只对进入决赛的三人道:“五天后,便是你们决赛的日子。这五天,好好准备吧。”说完转头便想走。

    “郑管事。”孙强见郑管事只这么一说。便要离开,不由有些发急。道,“不知那人喜欢什么菜式,或有什么忌口的地方?”换作以往,他必定要背了人问郑管事。可现在看着绿竹和秦威的面问,也算是一大进步。

    “等他来了,会给你们每人一次机会,面见于他。至于问出什么来,便是你们的本事了。”郑管事却不肯多说,只这么解释一句,便离开了。

    三个面面相觑。那个人,既是大人物,必定要到比赛的前一天才来到山庄吧?或者换一句话说,山庄的比赛,是照看那往神秘人物的行程来定的,是为了迎接那位神秘人物而进行的一项活动。以此看来,从那人的到来,到大家给他做菜,留给大家作准备的或许只有一天不到的功夫。

    “可是,要做鱼翅、燕窝,没有几天功夫,根本泡发不了。”秦威有些发愁。初赛时得了第一名,给了他很大的信心。他对于复赛第一名的渴望就更强烈了。

    “只有现在找教习把那些食材领出来,先泡发好了再说。如果那位贵人不吃,咱们就做给公子吃好了。”孙强道。又看着绿竹:“绿竹,你跟公子说得上话,能不能去把这个要求跟公子提一提?”

    刚才还在心里表扬了一下孙强,这一会儿的功夫又故态复萌了。这家伙,怎么总喜欢躲在后头当指挥官,让别人冲锋陷阵呢?孙强看到绿竹不善的目光,这才意识到眼前的这人不是熊大壮,赶紧换了个笑脸,道:“当然,如果你觉得不好说,那我去提好了。”

    “那就麻烦你了。”绿竹笑了笑,轻飘飘地递过来一句话。

    孙强便有些郁闷。他还以为,绿竹会跟他客气几句。可没想到这人竟然半句客气话都不说,直接把这话茬接了下来。他这算是吃了一个闷亏。不过,谁让他自己多嘴,提那么一句呢?

    不过他转念一想,便有了主意:“其实,这点小事也没必要打扰公子,我去跟郑管事提一提就可以了。”说完,起身去追郑管事。

    秦威见他出了门,转过头来看着绿竹:“今早我听甘鹭说,孙强做的凉面,是你原来打算做的?这是怎么一回事?”

    说到这事,绿竹还是比较欣慰的。她把冷面的做法透露给甘鹭,就存了个试探的心思。没想到甘鹭还算够朋友,没有把这事告诉秦威。否则,比赛那天秦威看到孙强做出来的冷面,就不会一点吃惊意外的表情都没有了。

    “是啊,我跟孙强一样,也打算做凉面的。不过签抽得不好,食材没有了,所以就改做了凉粉。”绿竹道。

    既然傅衡想要收伏孙强的心,只在三位教习面前让他们兄妹俩道了歉,就说明他希望事情到此为止了,不希望把事情闹大。她此时便不好把这件事跟秦威详说。

    秦威盯着她,虽不说话,却满眼的怀疑,明显表示不信。

    绿竹耸了一下肩,无意再解释。转身正要离开,却听秦威在身后低声道:“绿竹,你别忘了我们的约定。谁拿到第一名,就跟公子提那个要求。”

    “秦威哥。”绿竹转过身来。“我不知道,你清不清楚甘鹭对你的心意?”

    “什么?”秦威一愣。

    “她喜欢你,你没看出来吗?”绿竹决定开门见山。她渴望有秦威这样的哥哥在身边相互照应是没错,可在之前,她得把话说清楚。

    秦威嘴唇张了张,却说不出话来。一瞬间的功夫,脸色便涨得通红。

    看样子,对甘鹭那番情意,他心里是清楚的了。

    绿竹松了一口气,诚挚地道:“我知道,咱们是一个村出来的,你想要替我舅舅照顾我,我很感激,也希望身边有一个像你这样的哥哥,一起互相有个照应。可你想过没有,你提出跟我在一起,那甘鹭怎么办?我觉得,你应该提出跟她在一起才是。至于我,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不是的,小竹,你别误会。我跟甘鹭,不是你想的那样。”秦威越听这话越不对劲,心里着急起来。这一急起来,他也顾不得难不难为情,赶紧把话解释清楚,“我我……我也没把你当妹妹一般看待,我也不是替你舅舅照顾你。”

    绿竹睁大了眼睛。

    秦威的心思,她隐隐猜到了一些。可古人不是讲究含蓄、讲究婉转的么?没想到,这位十六岁的沉默男孩儿,竟然一下子把话说得这么明白。

    不过,把话说明白,正合她的意。说明白了,她才好明确拒绝。不像傅衡,似乎、也许、好像、可能有那么一点儿意思,要把她纳了成为他的女人,可因为他不明确说出来,她便不好向他表明心迹,告诉他趁早打消这个念头,憋得差点要出内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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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威自己都没想到会把话一下说了出来,窘得不知如何是好,目光慌乱地直往别处瞅,脸色涨得通红。

    “可我只把你当哥哥看待。”绿竹知道自己这句话残忍,却还得说出来。

    “小竹……”秦威涨红的脸一下变得煞白,望向绿竹的目光充满了不可置信。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堵在心头,想要说点什么,却张着嘴怎么也出不了声。

    “你们在说什么?”甘鹭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郑管事宣布完进决赛的名单之后,其他人都散了。所以刚才孙强走后,院子里便只剩了绿竹和秦威。这会儿甘鹭进来,应该是专程来找秦威的。

    “在说比赛的事。”绿竹暗自庆幸已把话说清楚了。转头向甘鹭笑了笑,又对秦威道,“我走了。”也不看秦威是什么反应,转身离开了厨艺院。

    至于秦威如何向甘鹭解释,会对她说什么,绿竹都懒得知晓。许多的事,顺其自然便好,她凡事只求无愧于心。如果她真心喜欢秦威,而秦威也喜欢她,她绝不会因为甘鹭对她的好,就退避三舍,把自己喜欢的人让给她的。而现在,她不喜欢,所以她说清楚了。

    至于甘鹭会如何想,秦威会如何想,两人会不会跟她断绝交往,那就不是她所能控制的了,所以,想也没用,不如不想。

    一直到吃晚饭的时候,甘鹭才回来,眼眶红红的。似乎是哭过。绿竹问她话,她也不理;帮她打了饭,她也不吃。被大家问烦了。干脆将被子一盖,将头捂了个严实。

    绿竹便知是秦威明确拒绝了她。这件事再怎么说,也是跟她有关,她也不好往甘鹭身边凑,只得嘱咐柳儿多关心她,自己默然吃过饭,本想到厨房去将孙强领回来的食材处理泡发。可想想秦威没准在那里。自己这个时候再跟秦威凑到一起,岂不是惹得甘鹭更伤心吗?只得独自去洗澡洗衣。

    “绿竹,甘鹭这是怎么了?”柳儿却是个直肠子。凡事喜欢敞亮,不把事情问清楚就憋得难受。

    “这个……我也不清楚。我走的时候,她正跟秦威在一起。大概是秦威跟她说了什么吧。这件事,你只从旁边劝劝。别再惹她伤心。”绿竹摇摇头。暗自叹息。

    叹息之后,她心里叫暗暗警觉:情之一字,在爱情自由、婚姻自由的现代,都是最难圆满的,更不要说这男尊女卑、男子三妻四妾的时代了。她现在连身体自由都没有,唯一还能自主的,便是自己的一颗心了。所以,要想不受伤害。动什么也别动感情!

    甘鹭自那晚大睡一觉之后,便又恢复了平常的样子。仍会跟绿竹和柳儿说话。只再不往秦威身边凑,性子也越发的沉默了。

    别人看不出,可绿竹很明显地感觉到了甘鹭对她的疏离。

    她在心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便把所有的精力放在准备比赛上,不再为了回避秦威而不去小厨房,也不再主动找甘鹭说话。自己该说的、该做的都说了做了。甘鹭要这样迁怒于她,主动断了这份友情,那她也没有什么舍不得的。

    一切随缘。

    应三人的要求,傅衡让郑管事给他们每人发了一份珍贵食材,有燕窝、鱼翅、鲍鱼、海参。不过量不多,正好能做得出三人量的菜。看来两位公子指定要陪着那位贵客用餐,三人便明白,这珍贵食材,一点也不能浪费。

    上次比赛都是家常小菜,这一回,便要见真功夫了。所以绿竹打叠起十二分的精神,把老爷子和教习们教的方法综合起来,制定出最佳方案,把这些珍贵食材用心地泡发起来。

    而那位神秘客人,也在第五天的下午,如期来到了山庄。

    只是,那天下午傅衡并没有召见他们三人。只有郑管事来了一趟,告诉他们,客人身体不适,比赛的事得等客人病好了之后才能进行。

    孙强听得这消息,皱了皱眉头,向绿竹和秦威望了两眼。眼见绿竹和秦威没有任何动静,而郑管事已转了身即将离去,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步,开口相询:“不知郑管事能否告之一声,客人究竟得的什么病?”

    郑管事有些不高兴地看了他一眼,本想喝斥他太过僭越。但郑管事自己便是厨子,也知道饮食一事,滋事重大,容不得半点马虎。孙强虽然问话不知轻重,却也是想尽量让客人饮食得当,其用心终究是好的。

    他沉吟片刻,道:“这样吧,我请示过公子,再来跟你们说。”说完,匆匆离去。

    而此时的傅衡,正跟唐宁远、俞教习、马教习呆在山庄最大、最里面的一个院子的正房里,望着床上一个肥胖的中年男子,一脸焦虑担忧。

    “不必担心。不过是一点点不舒服,躺躺就好。”肥胖男子躺在床上,望着傅衡,满眼的慈祥。

    “外祖父。”此时的傅衡哪里还有平时风轻云淡的模样?望看床上躺着的苏老侯爷,满心的感动化作了一句责怪:“您明知自己身体不好,偏还要往这山沟沟里来。我两个月前,不是还回过家吗?有什么事,您只让苏荃传话就行了。哪里还用得着大热的天,大老远地跑到这里来?”

    苏老侯爷听得外孙的这顿埋怨,不但不以为忤,反而是一脸的欣喜与笑意。

    这个外孙向来沉稳内敛,不是感动到十分,根本不会这么感情外露。他笑呵呵地拍了拍外孙的手,道:“这不是你外祖母想你了么?非得把我赶出来看外孙。要是不来啊,她就不许我进家门。我这不也是没办法了么?再说,你去看我。哪有我来看你这么方便?”

    听得这一句貌似戏言的话,傅衡感觉有什么哽在了喉咙里,堵得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自从他在襁褓中被人下毒。为避祸而对外宣称病弱远走,他的外祖母,便忧思成疾,整日疾病缠身;外祖父原本就有先天性的心疾,这几年来,身体更是越来越差。

    他身为晚辈却不能亲自奉亲伺候于病榻之前,反而要外祖父长途跋涉来看他。而造成这一切的根源。都是因为哪个大陈的狗皇帝!

    “你外祖母身体还好,让你不必挂心她。你上回送去的丸药她一直吃着,效果挺好。”苏老侯爷瞅着外孙。又笑呵呵地道。

    “您呢?我让您吃的药,你有没有按时吃?”傅衡有些责怪地看着外祖父。外祖父因为心疾的缘故活动得少,又喜欢吃肉。从而导致这身体越来越胖。许多的病症,就随着体重的增加而增添出来。偏他还说不听。说不让他吃肉宁可不活。任谁也劝不住。傅衡只得制了些药丸督促外祖父按时吃,好歹缓解一下病情。

    “吃着呢,吃着呢。”苏老侯爷一连声地道。又转过头去,跟唐宁远寒喧了几句。马教习和俞教习这两个老下属也给主子磕了头请了安。伺候他喝了药让他安歇,大家这才退了出来。

    安顿好外祖父,傅衡出了门,将外祖父的贴身随从苏荃叫去,细细地询问京中的情况。

    苏荃可知道王爷家的事。现在大半是这位刚满十八岁的公子作主,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苏荃一愣,便知道傅衡指的是什么事,不由笑了起来,道:“公子真是心思细腻,料事如神。王爷和王妃,可不就等不得了么?公子您今年十八了,王妃哪里能不急?这几天相看了好几位闺秀,对顾夫人的侄女儿喜欢得不得了。一直说要把你的亲事订下来。无奈您这身份不恢复,亲事也名不正言不顺。王妃对于这事,可愁得不得了,整日长吁短叹的。老侯爷为这事,也睡不好觉。这一次,可不就是被王妃唠叨的;心里又惦着您,便来了,劝也劝不住。”

    傅衡无奈地皱眉:“我都劝过多少回了,我的亲事,不用他们操心。偏他们都不听,在那里着急上火。”

    王爷的家事,本不是苏荃能多嘴的。但苏荃是苏老侯爷心腹中的心腹,资格老,极得信任,来这一道,也是肩负重任,受了王妃的嘱托,来规劝傅衡。当下便道:“可怜天下父母心。苏侯爷的世子爷不过比公子大那么三岁,孩子都有三个了。最大的已有四岁。王妃看着世子那满堂的妻妾,三个孩子,再想着您孤零零一个人凄凉地呆在这深山里,心里越发的难过。她这张罗张罗,心里远好受些。”

    傅衡听了,一阵默然。

    苏荃又劝道:“顾夫人的侄女,闺名一清,是襄城侯爷嫡出的二女儿,今年也有十五岁了。长得花容月貌,性格贞静贤淑,才华很是出众。做出来的诗,便是连翰林院里的老爷们都说好。”说完,从怀里掏出一迭纸,“这是王妃抄的诗,公子看看。”

    傅衡淡淡地看了那纸一眼,却是不接:“你回去告诉王妃,说我还是那句话,我的亲事,我自己拿主意,不需要他们操心。我这身份不恢复,便是操心也操心不来。总不能把我还好好地活着的消息说出去吧?让他们只管把自己的身体养好便是。少则半年,多则两年,我便会重新出现在燕州城。到时候,在亲事上我自会给母亲一个交待。让她放宽心,不要想那么多。”

    苏荃的话都还没交待完,一听傅衡这话,他便急了:“这些话,王妃让属下转告,而不让王爷跟您说,就是怕您听不进去,跟王爷顶起来,伤了父子情份。公子,属下是个外人,也是看看你自小长大的,无论是王爷、王妃那儿,还是公子您这里。属下这旁观者清,也有许多感慨。还请公子且听属下几句劝。”

    傅衡叹了一口气,指指椅子:“坐下说吧。”

    “属下站着便好。”苏荃却不肯失礼,听得傅衡肯听他的劝,松了一口气,接着道,“王爷和王妃他们最关心的,还是公子您。这些年,他们觉得亏你良多,只恨不得把这世上最好的东西都放到您面前。而现在,除了那件大事,王爷、王妃最操心的莫过于您的亲事了。他们让您娶的,无论是家世、性格、容貌,必然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子。

    您既然说少则半年,多则两年,便能光明正大的回到燕州城。那让王妃张罗张罗亲事,又有何不可?让王妃高兴,也是公子您尽了孝道不是?”

    傅衡忽然就觉得手边的茶碗很是碍事,将它往旁边一推,满脸的不高兴:“母亲觉得那食物是天底下最好吃的东西,可我偏就不喜欢呢?母亲既要为我好,就应该随我的意才是。何必非要强迫我娶自己不喜欢的女子?”

    苏荃一愣,继而很快反应过来,惊异地道:“公子的意思是,您有了自己喜欢的姑娘了?”

    苏荃沉默了一会儿,看了看傅衡,忽然一拍脑门:“属下真是糊涂。公子自小在平州城长大,跟薛家五小姐青梅竹马。这公子有了喜欢的姑娘,不是很正常吗?属下回去便把这事说给王妃听,王妃听了一定欢喜,不会再给公子添乱子。”

    傅衡用眼锋扫了他一眼:“有损于薛家五小姐清誉的话,又岂是你能说的?你只管告诉王妃,我有喜欢的姑娘就行了,让她别再张罗我的亲事。等我回去了之后,自然会把人带到母亲面前,让她给母亲尽孝道。”

    “是是是,属下高兴过头了,尽说糊话,还请公子恕罪。”

    傅衡哪里会追究他的错处?一摆手道:“行了,你去伺候老侯爷吧。有什么不适,及时来告诉我。”

    “是。”苏荃施了一礼,退了出去。

    回到正院,见苏老侯爷一觉醒了,他赶紧上前,便把这番对话细细相告。

    苏老侯爷一听外孙有了喜欢的姑娘,自是大喜:“世子竟然有了喜欢的姑娘?这是好事啊,好事!亏我还跟他母亲担心他亲事没着落,没想到这小子,不声不响就有了喜欢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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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着,他又揪着苏荃问,“你没跟他打听打听那姑娘是哪家的?”

    “属下从旁旁敲侧击了一下,是不是薛家五小姐。可公子说属下那是有损薛家五小姐清誉,不让属下问。”

    傅衡没有作声,算是来了一个默认。

    “苏荃啊,还是你想的周到。”苏老侯爷想了想,喜笑颜开,“总之,世子有了心爱的姑娘,就是好事,值得庆贺。你去叫老马和老俞来,问问他们今晚给我做点什么好吃的。”

    “侯爷!”苏荃无奈地道,“刚才没听公子说吗?您这饮食,要吃清淡一些。”

    苏老侯爷一瞪眼睛:“我还能活几年?不趁着活着多吃些好东西,岂不是亏死?要是让我天天吃素,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你赶紧的,去叫他们来。自打把这两人给了世子,我许久没吃他们做的菜了。”

    苏荃没法,只得让一小厮去叫人。

    小厮刚出门,傅衡便进来了,看看外祖父睡了一觉之后,气色好了许多,再摸摸他的脉相,放下心来。

    “放心吧,你外祖父我死不了

    ”苏老侯爷一挥手。本想问问儿子那姑娘的事,但想了想,便觉没必要再问,只道:“叫老俞和老马来,给我做一顿好吃的。”

    傅衡却道:“您来之前,山庄里正举办了一届厨艺人赛。我正准备让进入决赛的三位厨子给您做一桌好吃的,让您来评判评判,挑选出第一名来,您看,哪时方便见一见他们?”

    苏老侯爷这一生最喜欢热闹。一听这事,顿时来了精神,道:“现在就见吧。”又警觉地看看外孙,“不过你要知道,你外祖父生平唯一的爱好,就是吃了。你可不能对那三个小学徒说,要给我做三桌素菜。到时评判的可是我。我要是吃的不高兴了。可唯你是问。”

    傅衡苦笑一下,只得把自己心里的小九九灭了下去。他虽然希望外祖父能长命百寿,却也不希望他活得不开心。既然想让他吃素的打算没办法执行。那便顺他的意吧。

    烈挚来唤的时候,绿竹正坐在后山的草地上,望看远处曾经通往清溪镇的山涧发呆,这两年半虽然过得很充实。学会的东西很多,但却没有自由。这对于以前每个假期都背着背包去旅行的她来说。是不可想象的。现在,她想山外的生活了。

    可自由,对她而言,却是个可望而不可及的东西。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前的玉牌。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

    “绿竹,郑管事唤你到公子的院子去。”远处传来周玉春的声音。

    想起孙强问的问题。绿竹加快了脚步:“来了。”

    到了傅衡的院子门口,便见烈挚跟秦威、孙强都在那里等着了。一见绿竹。烈挚便笑道:“你倒是清闲,这个时候还有空到山边去发呆。秦威和孙强除了吃饭、睡觉,根本就没离开过厨房。”

    绿竹笑笑,却不像平时那样跟他斗嘴,问道:“公子唤我们来,是做什么?”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烈挚却卖起关子来,起身招呼那两位,“走吧。到那边院子去。”说看,带头走在前面。

    三人跟看烈挚,一起到了后面那座从来没有到过的大院子门口。待得看门的一名高壮汉子进去通禀,烈挚这才领着三人继续往里走。进到第二进门,郑管事便从里面走了出来,道:“一会儿你们一个个轮流进去,站在门坎外面面见贵客。每人只准在那里呆一柱香的时间,问完话便马上出来,明白吗?”

    秦威和孙强虽说这两年也到过傅衡所住的院子几次,但傅衡所住的院子以清雅为主,屋子里的摆设也简单人方,丝毫不见富贵气。何尝见过这等到处雕梁画柱、布置得富丽堂皇的院子?心里猜测着这位客人的身份不知尊贵到何等地步。这还没见着,心里便紧张起来。听得郑管事嘱咐,连连点头,表示明白。

    “你们谁先去?”郑管事扫了三人一眼,对于绿竹丝毫不见慌乱、紧张的表现极为满意。

    秦威和孙强的心情,绿竹很能理解。前世国家领导也在电视上经常见的,面见这所谓的贵人,她倒不至于紧张。再说,她对那个第一名*不是特别强。俗话说,无欲则刚,她自然要比那两人放松许多。

    当下便道:“我先去吧。”

    “不,我先去。”她话声刚落,秦威便斩钉截铁地道。望向她的目光,竟然如毅然赴死一般的决然。

    绿竹心头一震。

    秦威对那第一名的渴望,她再清楚不过。但为了她,他却愿意第一个去趟那地雷!

    对于这种男子汉气概极浓的行为,她自不能拒绝,点头笑道:“那好,你先去。”目光里全是感激和鼓励。

    被她用这样的目光看着,秦威顿时觉得浑身都是劲儿,哪里还感觉什么紧张?

    !跟着郑管事,雄赳赳、气昂昂地跨过门前沟,出门面见贵人去了。

    一柱香的时间,便是五分钟。不一会儿的功夫,郑管事便一个人回来了,道:“行了,你们谁进去?”

    孙强还想从秦威身上探听些消息呢。即便不是关于做菜,而是关于见面形式的也好啊。可却不见秦威的身影,不由有些失望,问:“郑管事,秦威呢?”

    “我让他直接从门口出去了。”郑管事看了两人一眼,“你们谁先去?”

    绿竹见孙强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正要开口说话,却听孙强急急抢先道:“我先去。”

    她跟郑管事都愣了一愣,看向孙强。莫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这孙强什么时候开始成了君子,礼让三先了?

    “你先去?”郑管事不确定地问。

    “嗯,我先去。”孙强得意地瞥了绿竹一眼,便向前走了两步。站到郑管事面前。

    郑管事跟绿竹对视一眼,随即明白了孙强的用意。

    虽说每人只问一柱香的时间,又一共只有三人,耽误不了多少时间。但贵人既是贵人,精力必是十分宝贵的,耐心应该也不太好。俗话说,话说三遍淡如水。

    他们这三人一个个进去。问的又都是相同的问题。问到第三遍时贵人一定会不耐烦,孙强没有胆子第一个进去,第三个又觉得亏了。所以现在争着当第二个,便也可以理解了。

    绿竹想明白这个,抿嘴笑了一下,后退两步坐了下来。既然孙强先开了口。她便是想争,也没有理由。还是坐下等着吧。

    三个都是自己的学生,哪怕郑管事在情感上偏向于绿竹,此时也不好偏袒,只得引看孙强去了。

    一柱香时间后。他再一次出现在了二门处。这一回,只剩了绿竹,两人根本就不用费话。直接相跟看到了正屋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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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将军,我和张放也来了。”很显然。这人就是昨天傅衡嘴里的吴天明了。

    “来了就把绳子扔下来吧。”傅衡仰头道。

    “马雷,吕妈妈怎么样?”容韫和不放心地问。

    “挺好的,你别担心。”

    挺好才怪,估计昨晚都没睡觉。容韫和叹了一口气。

    “最多的担心一下,只要你平安到家,就没事了。”傅衡安慰她。

    这时马雷的声音又大崖上响起:“公子,昨晚我回去找了一夜,也没找到那么长的扎实的绳子,不过我把平桥村一个熟悉这座山地形的人找着了,他说你只要爬到崖底,从右边绕过去,也就是大半天的路,就能走到路口了。”

    “没有扎实的绳子?”傅衡微微皱了皱眉头。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假?莫不是马雷看出他对容韫和有情意,想要让他跟容韫和多呆一段时间?

    不过,就算有扎实的绳子,也要冒一定的风险,毕竟只要一口气不稳,他们就有可能落下来。傅衡自己倒无所谓,生命危险是绝不会有的,只是担心容韫和会在他背上担惊受怕。

    他转过身来,把攀上去有可能存在的风险跟容韫和说了一遍,道:“如果你觉得往上攀好,我就叫他们去找绳子,不可能找不到的

    “不用了。”容韫和摇头,“咱们还是往下走吧。你那药还挺管用,休息了一一晚,我感觉我的脚没怎么痛了。我可以走的。”无论是她自己一个人攀上去,还是傅衡带着她上去,容韫和都没怎么有信心。还是在地上走让人踏实。

    傅衡看了她一眼,没有争辨,转过头去把路线向马雷他们问了一遍,然后对容韫和道:“既然要走大半天的路,那咱们还是得吃了东西再出去,你在这儿等会儿,我去打些猎物,顺便探探路。”

    有那么多的树挡着,地势也复杂,要想从山崖上把食物吊下来是不可能的事,容韫和也知道只能自立更生,点头道:“嗯,好。”

    看傅衡拿起水囊,她又道,“一直都没听到有水流的声音,这里即便有,估计也挺远,你别走远吧,吃点东西咱们就出山,也许路上能遇上水源呢,就算遇不上也没关系,忍一忍就过去了。”说完,见他还是没有把水囊放下的意思,又道,“你把水囊留下,我一会儿要喝水。”

    傅衡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也不敢走远,听她这么一说,便将水囊留了下来,嘱咐了容韫和两句。想了想还是觉得不放心,又从身上拿出一把小弩,道:“如果有野兽来,你就用小弩射它。”

    “给了我,你就没工具打猎了。”这把小弩小巧玲珑,制作精巧,容韫和看了爱不释手。不过想想傅衡打猎更需要它,还是将小弩递还给他。

    “我还有一把飞刀,放心吧。”傅衡笑了起来,深深看了容韫和一眼,道:“我走了。”

    “小心些,打不到猎物也没关系,早些回来。”容韫和知道他本事了得,但还是有些不放心,忍不住叮嘱了两句。

    “好。”傅衡轻声应道,目光变得柔柔的,凝视了容韫和好一会儿,这才闪身离去。

    容韫和看他的身影向山崖下掠去,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树丛里,这才坐下来,目光有些忡怔。傅衡的心思,她很明白;但她自己的心思,却是不清楚。经过了这一夜的相处,她对傅衡虽然由抗拒变得亲近,但要说确定了自己的感情,从此以后把傅衡当成未婚夫来相处了,却是没办法做到。

    想到这里,容韫和不禁有一些感激傅衡。其实有好几次,她都感觉到了他感情的涌动,就像刚才。但他还是抑制住了自己,没有对她有更进一步的亲近动作,也没有在语言上再提感情之事。她需要一些时间和空间,他或许,心里明白。

    发了一会儿呆,容韫和把水囊盖子打开,将空间水注了一些进去。身上带有喝的吃的一大堆东西,却不能拿出来用,这种滋味还真不好受。

    傅衡果然没去多久,容韫和把这些做完再拾了一会儿柴,他就回来了,手里拿着叶子包着的东西。

    “是什么?”容韫和好奇地问。

    “兔子。”傅衡见到堆在容韫和旁边的柴,有些责怪地看了容韫和一眼,“又乱跑,说了你那脚还不能走路。”

    容韫和吐了吐舌头,没有作声。她的脚感觉没怎么疼了,就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不过这家伙会生气也是意料之中的事,看来一会儿她要想自己走下山崖去是不可能的了。

    “兔子怎么包在叶子里?”看傅衡把火升起来,转头又好奇地问。

    “我已经把它处理过了。”傅衡背着她将叶子打开,掏出了小刀。

    容韫和站起来,伸出头去看了看那张叶子,看到傅衡双手灵活地把一只杀好剥了皮的兔子一一切开,她不由抿着嘴看了傅衡一眼。

    傅衡方才把兔子处理好才拿回来,其实是担心她看不了杀兔子、剥皮等血淋淋的场面吧?

268

    傅衡把兔肉剔出来,切成一条一条的,抹上调料,用竹枝串了,伸到火上去烤。

    “我来吧。”容韫和走到他身边,伸手去拿他手上的竹枝。

    “这儿烟熏火燎的,又脏,你赶紧回去坐着吧。”傅衡却避开她的手,“一会儿就好。”看容韫和不动弹,又催,“听话。”

    时值五月,南方的天气已经很暖和了。坐在这火边,只这一小会儿容韫和就觉得有些热。想着自己坐享其成,让傅衡一个人在这儿火堆旁受热操劳,容韫和哪里好意思走开,自然坐在那里不动。然而山谷里的风向没个规律,有时往她这边一吹,浓浓的烟扑面而来,呛得她禁不住咳了两声。

    “囡囡。”看容韫和咳嗽,傅衡皱起眉,言语里有些严厉。

    “好吧。”容韫和投降,退回她原来坐着的地方。当初傅衡选地方烧火就考虑过风向问题,尽量避开她这个方位,所以偶尔有烟吹过来,在半空一晃就不见了,再没熏着她。

    “好了。”过了一会儿,傅衡将烤好的两串肉递给她。因杀兔子没水洗手,怕自己拿过的地方脏,他还用叶子把竹枝的下端包了一下。

    “一人一串。”容韫和接了一串过来。

    “都拿着,我还要再去烤,没空吃。”傅衡不由分说地把两串烤肉都塞她手里,转过身又回到了火堆旁。

    接下来他又烤了几串,都拿过来给容韫和吃。容韫和知道他把好肉全都割下来串在竹枝上了。这拿过来给她吃的,全是好肉;剩下给他自己的,就是一个兔骨架。

    她哪里肯?只吃了三串肉串。就嚷嚷说自己喜欢啃骨头,硬是把傅衡最后烤得的骨架子抢了过来。千金难买喜欢,傅衡尽管想让她吃肉,但架不住她说喜欢,又看她啃骨头啃得挺欢,只得作罢。

    “那骨头别啃了,把这两串肉吃了。不够我再去猎一只。”军队里出来的人,吃东西就是快。傅衡三下五除二把肉串吃完,转身递了两个肉串给容韫和。只是看到容韫和。他却呆了一下。

    刚才他还见容韫和拿着那一大块骨架,斯文地慢慢啃着,可不过是一小会儿功夫,容韫和手上已变得空空的。那兔子连骨带架全不见了踪影。傅衡下意识地四处看了看。也没见骨头的影子。

    “那烤兔架呢?”傅衡诧异地问。

    “吃掉了。”容韫和眨巴眨巴大眼睛。

    “骨头也吃掉了?”

    “是啊。”容韫和还是眨巴眨巴大眼睛。

    “……”傅衡看了她一会儿,把手上的肉串递过来,“给你。”

    “啃了那么一大个兔架子,你觉得我还能吃得下吗?”容韫和瞪大了眼睛。

    “呃,那我吃掉了。”傅衡把手缩回来,转过身,神情自若地一块块把肉吃掉。

    容韫和在他后面耸了耸肩:一大个兔架子眨眼就不见了,他竟然不怀疑她是妖精。这家伙。太没想象力了。看来,他小时候就没听过神话故事。要不要弄几篇聊斋故事给他恶补一下呢?

    吃烤兔还挺口渴。容韫和自己拿着水囊喝了几口,递给傅衡:“喝点水。”一直是傅衡照顾她,她总得回报回报。

    傅衡接过水囊,本来笑得很甜蜜的脸,忽然变了变:“你去哪儿装了水?”

    “附近,没多远。”容韫和想蒙混过关。

    “说了你那脚不能走,你怎么不听话?”傅衡似乎很生气,“要是留下病根怎么办?”说完把水囊放下,板着脸将容韫和的脚拿起来,脱下鞋袜和原来包扎的布,也不管那脚踝上是不是沾着青青的草药汁,伸出手去仔细地摸她脚踝上的筋骨。

    “没事,真没事。”容韫和想把脚缩回。

    “别乱动。”傅衡低喝一声,直到检查了她的脚并没有什么问题,脸色这才缓和起来,对容韫和道,“我再去帮你弄点药来,你好好呆着别乱动了。”

    “好。”容韫和乖乖地点头,看到傅衡再没摆他那张臭脸,这才松了一口气。她就没想明白,她要是乱动导致脚出了问题,那也是她自己的事,傅衡跟着着什么急?他倒像比她自己还要紧张这只脚似的。

    那药看来比较好找,不一会儿,傅衡就回来了。他先把自己的手洗净,再把药捣烂,又将容韫和脚踝上的旧药洗掉,再一次运功把脚踝又按摩了一遍,这才敷上药。

    把容韫和的脚重新包好,又将东西收拾清楚,傅衡走到她面前,蹲下道:“上来吧。”

    “我……”容韫和看着他宽阔而厚实的背,犹豫着。她倒不是这个时候才想起男女大防,而是想到这样陡峭的地方,傅衡要背着她走,不知道有多辛苦。

    “怎么了?”傅衡转过身来,看着她的眼睛。

    待要不麻烦傅衡,容韫和又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她可不想因为今天的逞强以后作一辈子的瘸子。看了看傅衡的身上,她只得道:“你把我那背篓、柴刀什么的,都扔了。水囊,每人喝一点水再把水全倒了。然后……”

    她上下左右打量了一会儿,“可以了,反正要轻装上阵。这山崖路不好走,如果坚持不了,你千万不要客气,我自己可以走一段的。”

    “你只需要把自己交给我,其他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傅衡凝视着她,轻声道。

    这话听起来怎么感觉有些别的意思呢?容韫和看了他一眼,嘟了嘟嘴道:“如果你不听我的话,我就自己走。”

    “行,我听你的话。”傅衡盯着容韫和看了一会儿,忽然朗朗地笑起来。笑容如雨后初霁的那一缕阳光,能把角落里的阴暗照亮。

    按容韫和所说的把琐碎的东西处理掉,容韫和这才趴上了傅衡的背。

    感觉到背上那人软软的身躯贴着自己的背。如兰一般的呼吸在耳旁轻响,脖子被一双纤细的手紧紧搂住,一种若有若无少女特有的馨香萦绕鼻端,傅衡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迈出的步子,只觉得每一步都踩在了云端,全身汹涌的热血都流淌着幸福。

    “囡囡……”他禁不往低低轻唤了一声。

    “嗯?”耳边传来软软的糯糯的回应。

    “我真希望,能这样背着你一辈子。”放在心里很久的这句话。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口。

    “……”容韫和沉默着,没有说话。搂着傅衡脖子的那双手,却没有丝毫松开的迹象。温暖而沉稳的脊背。让她心头无限安稳;这一声表白,化作一股暖流和感动,缓缓地从她的心头荡漾开来,一点点融化着隐在内心最深处的那片冰凉。

    轻轻吹拂而来的清风。带着一丝暧昧的气味。飘荡在两人周围。傅衡和容韫和各自品味着心头的异样感觉,再也没有说话。

    走下崖底的路,基本上呈五、六十度角,背上背着一个人,下冲的力量就加大了很多。傅衡用布条把容韫和缠绕着绑在背上,腾出的两只手,攀扶着树枝,控制着往下的冲力。步伐极稳的一步步向下小跑。

    这样走了大约一个半时辰,终于下到了崖底。容韫和看傅衡额头上微微有汗意。忍不住开口道:“歇一会儿再走吧。”

    “好。”傅衡巴不得在这条路上多走一会儿,他停住脚步,找了一块平坦的草地,小心地把容韫和放了下来。

    “我听到有流水的声音,你去弄些水喝吧。”容韫和看了看傅衡额头,抑制帮他擦汗的冲动。

    “你是不是渴了?”

    容韫和本想摇头,但担心她说不渴傅衡便不去喝水,道,“有一点儿。”

    傅衡到她面前蹲了下来:“那上来吧。”

    容韫和也知道在这种地方两个人最好不分开,伸手趴上了傅衡的背。这一次,傅衡再没有用布条绑着她,而是用手扶住她的臀部,背着她前进。这种姿势让两人都很不自然,好在那溪流并不远,拐过一片树林就白亮亮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清澈凉爽的溪流旁边,长满了各色漂亮的野花,容韫和忽然看到在溪涧旁的一块岩石缝里,长着一株兰花,那兰花四周隐隐飘浮着雾气,她忍不住拍拍傅衡的背:“我想要那株兰花。”

    “等一会儿。”傅衡的脸色却有些不对劲。

    “怎么了?”

    容韫和问完,没待傅衡说话,她就看到了溪流旁边的树丛里,钻出了一头野猪。幸好傅衡方才已经停住了脚步,否则冒冒然上去,正好与这只野猪碰个正着。

    那野猪是到溪边喝水的。看它大摇大摆地走到水边,咕嘟咕嘟喝了几口水,容韫和心里暗自祈祷,希望它喝完水就赶紧离去,千万别发现自己两人。

    余光之中,容韫和忽然发现旁边有一样东西在动,转眼一看,竟然是一条金黄色脖子上有两个黑圈的蛇,正在她左旁五尺远的树枝上,吐着信子向这边蠕动过来。

    怎么办?如果站着不动,这条蛇眼看越来越近;可如果往前跑,不但引起这蛇的攻击,而且也会惊动那边喝水的野猪。容韫和前世看过一些户外知识,知道一头野猪发起疯来,连老虎都不一定是它的对手,着实可怕。

    念头急转之下,容韫和捏了捏傅衡的肩头,在他耳边轻声道:“蛇,在那边。”缓缓翘起一根手指,指了指蛇的方向。

    这一口气轻吹傅衡的耳垂,让他浑身麻酥酥的正感觉异样,但“蛇”这一字,顿时把他从旖念中唤醒。

    看着那条蛇,傅衡也不出声。背上的容韫和忽然全身猛地一震,发现一把飞刀已扎在了那条蛇的七寸上,那蛇缠着树枝挣扎了一会儿,便无力地从树上掉了下去。身体打在树叶上,发出了一阵轻响。

    那只野猪看了这边一眼,然后若无其事地往树林里钻了进去。

    “没事了。”傅衡拍拍她,安慰道。

    “嗯,我没事。”容韫和应道,心里却感觉一阵奇怪。刚才两个那么大的危险,她竟然一点儿也不感觉紧张,更不觉得害怕。好像下意识里就知道傅衡一定能解决这些问题的,全然不用她担心。

    这种有水源的地方最容易遇上野兽,傅衡这回再也不敢把容韫和一个人留在此处,取水倒容易,但容韫和想要的兰花却在溪涧的对岸。

    “算了,兰花不要了。”容韫和看出了他的为难,开口道。如果是以往,她一定会让傅衡把她留在原地,请他自行其事。但自从昨晚担心了一次傅衡之后,她已经知道了傅衡心里的感觉,再也不会做出妄顾他感受的事了。

    说是这样说,傅衡却看出了容韫和眼里的不舍,观察了一下地形,他背着容韫和纵身一跃,跳到了水流中间一块突出的岩石上,把她小心地放下来,道:“你在此洗洗脸喝些水,我去给你把兰花采回来。”

    说完,他仔细听了听四周的动静,便纵身往对岸掠去。小溪并不宽,水面上偶尔还有突出的石块可以落脚,所以采花倒是极为容易。只是傅衡一步三回头的顾盼,让容韫和心里涌上了一丝甜甜的滋味。

    容韫和只洗了脸和手,傅衡就从对岸跃了回来,手里拿着她要的那株兰花。

    “对,就是这株。”容韫和欣喜地接过傅衡手里的兰花,抬起头看着傅衡道,“谢谢你,傅衡。”

    “跟我,你永远用不着说谢谢。”傅衡伸出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头。

    容韫和垂下眼看着兰花,只觉得这株花比她原来的绿云还要漂亮。

    “容韫和,是不是……因为那个叫明月的姑娘?”背着容韫和离开小溪走了很远,傅衡开口问道。

    “……嗯,有一部分原因。”

    “我原来就说过,她真是我死在战场上兄弟的妹妹。她是被亲戚卖到春香院的。我受兄弟之托,找到她,把她赎出来,本想给她买个小院子,每月给些钱养活她,算是为我兄弟尽了心。但她坚持回老家的一个庵堂当尼姑,劝说无果,我只得让阿威送她回老家去了。她与我,真的没关系。”

269

    “你不是说,她是你妹妹吗?怎么能让她去当尼姑呢?”想起那位叫明月的姑娘,容韫和忽然觉得有些心戚戚然。一个如花一般美丽的姑娘,却要古佛青灯孤寂一生,实在让人叹息。

    “那天说的是气话,她在我眼里是兄弟的妹妹,我在她眼里是她哥哥的兄弟,如此而已。我们这些外人觉得好的,她不一定觉得好,如何选择,是她的自由。我也只能做到以后经常派人去看看她,给些银两,不会以恩人自居干涉于她。”

    容韫和点点头,没有说话。傅衡这样做是对的。那位明月姑娘,身心受到蹂躏之后,或许觉得唯有如此,才能求得余生的宁静与心安。

    “你说,这是一部分原因。那么,还有一部分呢?”沉默了一会儿,傅衡又问。

    “那次你遇上大宝抢我的钱,开始不分清红皂白,后来又袖手旁观,哼,太差劲了。”容韫和趴在他的背上,温暖而安稳,所以虽是责怪的话语,也是薄怒轻嗔,声音软软的毫无一分恼意。

    “冤枉啊。我还没开口你就跟阿威吵起来了,后来弄清楚是怎么回事,我不是喝止阿威了吗?没有管你,是发现你很想把那叫大宝的暴打一顿,怕你当着我们的面不方便,所以我就带着阿威离开了那里。后来你走了,我不是替你把大宝送到牢里去了吗?这怎么能怪到我头上呢?”

    “还有啊,你第一次到我家。就跟我大吵大闹。你一个大男子,却跟一个小姑娘吵架,你不害臊吗?”

    “拜托。你讲讲理好不好?我原来一直站在那里不作声的。要不是你一再挑我的刺,我至于跟你吵么?好了,我现在一并跟你道歉,请你原谅在下,行不?”

    “哼,看在你这次救我的面上,我就原谅你了。”

    傅衡听着她软软的话。朗声笑了起来,笑声里无尽欢愉。

    “傅衡。”过了一会儿,容韫和轻声唤他。

    “嗯?”

    “味精的事我想过了。苏侯爷刚到平州城。脚跟未稳,咱们不宜跟李家闹得太僵,所以平州城酒楼味精这一块,就让李綦做了。他想怎样折腾。咱们都别管他。我们开一个酒楼,然后再把味精卖给权贵人家。其他的,以后再说。等咱们有能力了,把味精卖到燕州城去,卖到京城去。大陈那么大,城镇那么多,光是整个燕北的生意就够咱们忙活的了,用不着跟他在这块井底里一争长短。”

    “好。你怎么说咱们就怎么做。”傅衡听到容韫和话语里,宛然把他当成了一家人。而把李綦放在了对立面,心里十分高兴。

    而更让他惊喜和意外的,还是容韫和话语里表露出来的政治大局观。她知道傅衡跟李綦并不是意气之争,而是苏侯爷和李刺史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东风的问题。这份眼界和思想,就连很多成年男子都不一定有。容韫和作为一个普通家庭的十岁女孩子,不但有一身才学和坚强、自立的性格,考虑问题也如此深入和慎密,让傅衡庆幸发现至宝的及时。

    山谷下面虽然树多草多没有路,也时不时地遇上些野兽,但傅衡耳力极好,每次都能避开野兽;体力更是极佳,背着容韫和走了半天,愣是气都不喘一下。再加上方向感很强,到了下午申时,两人就已到了人们惯常走的那条山路上。

    沿着山路走了一小段路,容韫和远远就看见有三个人坐在路下的树下聊天。

    傅衡也看到了,对容韫和笑道:“我朋友。除了马雷,那大黑个儿叫张放,假斯文的那个,叫吴天明。都是从边关一起跟着我回到平州的兄弟。”

    容韫和则有些郁闷地看着那两个人。这两人都有些面熟,就是那天容韫和跟李綦从花市出来在街上遇到的,跟傅衡一起骑马的人。这说明这两人跟傅衡都是极好的朋友,但傅衡下到山崖去,这两人不说一同下去救人,连沿着山谷进去接一接的事他们都没有做,悠闲地坐在这里扯淡聊天。看来,这两人也不是什么值得交往的朋友。

    “公子。”倒是马雷最先看到傅衡他们,站起来高兴地叫道。

    “少将军。”一个黑大个儿向傅衡挤了挤眼睛,“一路辛苦了。”

    “哼!”傅衡瞪了他一眼,走过去,把容韫和小心地放到一块平整的草地上。

    “这位是容姑娘吧?受伤了?在下对医术也颇有研究,要不要在下给您看看?”另一个穿着长衫长得比较斯文的,走到容韫和面前笑道。

    “去去去,一边去,就你那医术,还是留着给自己瞧病吧。”傅衡给了他一拳。

    “我的医术怎么了?我说少将军,你可以质疑我的人品,但不能质疑我的医术,否则我找你拼命。”

    容韫和看着这三人互相打趣斗嘴,心里又有些疑惑。前世老爷子的几个老战友,相互之间就是这样,见面就斗嘴,但到了关键时刻,那是可以去替对方死的过命交情。这两人既然跟着苏侯爷一起到平州来,说明他们跟苏家绝对是极好的关系,那怎么不为傅衡的安危着想呢?

    “别理这俩货。”傅衡回过头来,对容韫和笑道。不过还是给他们当面介绍了一番。

    三人相互见了礼,吴天明递过来一包东西道:“容姑娘,估计你们会这个时候出来,这是我们刚从城里买回的食物,吃点再走吧。前面大路上我们弄了一顶轿子来,一会儿让他们抬你下山去。”说完又跟傅衡挤了挤眼,便跟马雷三人一起走了,只留下容韫和和傅衡两人。

    傅衡见容韫和一脸的不解,笑道:“他们就爱开玩笑。你别介意。”

    “他们就不担心你的安危吗?怎么在这里坐着等?”

    “他们心里有数,知道我们不会有事的。”傅衡毫不在意。打开那一包东西,却发现是两碗热腾腾的饭菜。他递了一碗给容韫和,“吃吧。”

    “……”容韫和被这碗热乎乎丰盛的碗菜雷得有些无语。傅衡这两个兄弟,还真够奇怪的,大事不管,专管小事,估计在军营里也是做做后勤工作,管管食堂什么的。

    本来容韫和还想快些回家。以免家里人太挂心的,但看到傅衡的兄弟这么悠闲,她忽然想到。家里人知道傅衡来救她,想必也不那么担心了。遂安安心心地把饭吃了。就早上吃了几串兔肉,她还真是饥肠辘辘了。

    吃过饭,傅衡又背了她一段路。远远看到一顶轿子和一群人。坐在远处的大路上等着,容韫和忽然觉得心里很不安。在这种小村子住了一阵子了,她也知道随便有些风吹草动,村里人不到第二天就全部知道了。

    她这跟傅衡在荒郊野外住了一晚,又让傅衡背了一天,傅衡的手下还弄了一大批人和一顶轿子抬她下山,这无论哪一件事,都是极不寻常的。还不知会被村里人传得如何难听。

    本来她是不在乎这些的,那些人爱怎么说。都是她们的事。但自从发现了那块凤凰玉佩,得知自己不是容邺的亲自女儿之后,容韫和就不想让家里人再为她烦恼了。她可以不在乎闲话,但那些村妇时不时地到家里找吕妈妈聊天,这要是让吕妈妈听到了,不知会被气成什么样儿。吕妈妈爱惜她的声誉,比爱惜她的生命还要紧。

    “放我下来,我想自己走。”容韫和道。

    “怎么了?”这一路容韫和都挺乖,并没闹着要自己走路。傅衡诧异地抬头看了那群人一眼,停住了脚步,把容韫和放了下来,看着她道:“你放心,吴天明不会那么糊涂的,这些人,多半不会是你们村子里的人。就算有,我也会想办法不让他们说你闲话的。”

    容韫和看着他坚定的目光,眼里的忧虑渐渐散去,轻声道:“谢谢。”

    “说了不用谢。”傅衡叹了一口气,“走吧,我扶你过去。”

    走出小路,原来坐着的人全都站了起来。容韫和这才看清楚,除了马雷他们三人,还有六个,也全都是陌生面孔的壮汉,应该都是吴天明他们从军营里调来抬轿子的。

    果然,一见傅衡出来,那六个人都齐刷刷地敬了个礼,拱手齐叫道:“少将军。”

    “辛苦各位了。”傅衡面无表情地微点了一下头。容韫和发现站在她身边的傅衡,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身上那种统领千军的威严气势,跟她前世的爷爷一模一样。

    容韫和正愣神间,身旁忽然伸出一只温暖的大掌来,扶住她的胳膊:“上轿吧。”

    轿子下到山脚,就停了下来。傅衡伸出手把容韫和扶出轿子,容韫和赫然发现傅衡平时坐的马车停在了山脚下。马雷已坐在他惯常坐着的车辕上,正等着她上车。

    此时容韫和已经不用再想什么了,她也不再担心昨晚军营的人来搜山、以及向村民问路的事,村里人乃至平州城里的人会不会传她的闲话。看吴天明这周密的安排,别人只以为有人坐轿子上山,又以为傅衡从村外到江家来,至于她不过是摔了一下脚,就劳师动众的把军营的人惊动了,又是轿子又是马车的一路折腾,不该知道的人绝不会知道。

    “吴天明在你们军营里是干什么的?”看傅衡跟着上车来,容韫和好奇地问。

    “军师。”

    呃,好吧,估计还得在这两个字前面挂上“狗头”俩字。

    马车下了坡,再往村里走,过了村头,眼看就要到马家门口了,一直沉默的傅衡,忽然一把握住了容韫和的手,道:“囡囡,我……”

    看到容韫和明亮清澈的眼睛,他语言一滞,转变话题道:“我这几天如果看到有合适的花店店面,就带你去看。”

    容韫和不动声色地把手抽回,抬手捊了一下头发,笑道:“我花都还没种出来,你看了店面有何用?不如你先张罗酒楼的事吧。看店面,请厨师,拟菜单,招小二,好多事要忙呢。”

    傅衡凝望着她的脸,点了点头:“好,那咱们就慢慢来吧。不管有多难,我一定会做到的。”

    容韫和垂眼笑了一下,轻声道:“慢慢来吧,不急。”

    她明白傅衡想说什么,也清楚他刚才这句话的含义。如果说她的心底原来是一块冰,那么现在这块冰已融化成水。但要想让这水沸腾起来,时候未到,火候未到。

    说话间,马车已到了容家门口。吕妈妈听到马车声,最已迎了出来。见到容韫和从车上下来,急奔过来两眼含泪地拉着她,上下打量、全身检查,待看到果真如马雷他们所说,只是崴了一下脚,这才放下心来。

    容韫和看无论是吕妈妈还是容晖和,都眼睛红红的精神萎靡,就知道他们担心了一夜,忙搂着吕妈妈的肩膀,安慰了他们几句。

    “苏公子,我家小姐的事,真不知如何感谢你好。进屋坐坐,吃了晚饭再走吧。”吕妈妈看着傅衡,满眼的感激。如果不是他,她真不知怎么办好。

    “晚饭就不吃了,你们也担心了一夜,需要休息,不麻烦了。”傅衡笑道。

    看吕妈妈还要客气,容韫和忙道:“妈妈,苏公子很累了,让他回家好好休息吧。您要请吃饭,改天吧。”昨晚她是安睡了一夜,但从早上一直燃烧的火堆和傅衡眼中的一丝疲倦来看,他肯定是一夜未眠。在野外过夜,随时要提防野兽,他可不敢有一丝松懈。

    “那明天或者后天,你有空一定要到来吃饭,叫上苏侯爷和苏夫人一起。”吕妈妈闻言,点头道。

    傅衡答应了一声,又把容韫和脚上的伤势交待了一遍,道:“明日我再来给容姑娘换药。”说完便告辞而去。

    一众人回了屋,吕妈妈仔仔细细地问了事情的经过。容韫和哪里敢把真正危险的事说出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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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甜介绍:
一朝穿越,容韫和来到了偏僻酷寒的燕北村庄,举目四望,她只是一个和哥哥相依为命的小孤女。
还好重生福利是个灵泉空间,闲来无事可以种种田、合合香,小日子真是美美哒~
米虫容韫和表示:空间在手,天下我有!
且看现代软萌妹子变身古代小萝莉,一步一个脚印的为自己谋得一个盛世华妆!
只是,喂,那个病娇世子爷,麻烦你离我远一点儿,本小姐一点儿都不喜欢你!
总之,这是一个软萌妹子维护自家幸福美满小日子、努力让自己和亲人过得更好的故事。
至于这其中,那个忠犬的美少年非要黏了上来,就不是她能改变的事情了!
闺甜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闺甜,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闺甜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