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沧州阴司
“如此就好，贫道就怕来了之后，会当成不速之客。”
李妙元调侃的说了一句，然后正了正脸色，看着吕佑乾说道：“听闻密云山脉有鬼王潜伏，不知此事真否？”
吕佑乾这些日子正为此事担忧，此时听见询问，也不多做隐瞒，回道：“却有此事，而且那位鬼王近些日来蠢蠢欲动，似乎将要南下。”
这几日来。
根据密探来报，密云山脉中的那位鬼王在阴土的鬼国，又往南移了十余里，距离会昌府的边境越发近了。
此种举动，无不是说明那位鬼王，已经准备大举南下了。
吕佑乾将近些日子来的发现，全都告诉了李妙元，然后诚恳的说道：“如今鬼王寇犯在即，而我会昌府上下难以抵抗，沧州百万生民即将涂炭，危难之际，小神冒昧，恳请真人相救。”
李妙元听着吕佑乾将话讲完，微微沉默，而后神色郑重道：“贫道既然来此，便是为了那些妖魔。那头密云山脉的鬼王，若是不入我大夏之土还好，此獠若是敢踏进一步，贫道定要叫他殒命于仙光之下。”
吕佑乾大喜，立刻躬身感谢：“小神待沧州生民谢过真人相救，有真人在此，沧州已无忧矣！还请真人随小神入冥府，好将真人莅临的消息，告知诸位同道。”
吕佑乾微微点头：“可。”
抗击鬼王，仅靠他一人是难以做到的。
鬼王出行带着鬼国，而鬼国内生活着诸多鬼物，彼辈都是鬼王的爪牙。
吕佑乾虽可挡下鬼王，但鬼国内的那些鬼物爪牙，确实需要沧州阴司鬼神前去处理。
这其中涉及到如何配合分工，确实需要商量个章程。
三人一同入了阴土冥府。
吕佑乾先将两人带入自己所居宫殿，然后便起身去向其余城隍，通告李妙元到来的消息。
听闻有一位真人到来，各个城隍无比重视，纷纷前来拜访，随后又举办一次宴会，以做接待。
陆离作为引荐人，同时这些日子里也立下无数功勋，同样位列宴席，仅在李妙元以及诸位城隍之下。
宴会上。
两侧整齐地摆放着一十四张案桌，再加上上手一张主位，共计有十五人。
在左侧的最下角，陆离坐于末位，在他的旁边则是吕佑乾。
“这就是沧州阴司的最高层吗？”
陆离饮了一口美酒，视线游离，打量着各个赴会者。
最上首的是会昌府阴司诸辅神之首文判官，他代表着会昌府城隍的地位，又是主家，所以居于上首。
这位文判官长相儒雅，气度雍容，看上去就像一位学识不凡的大儒。
但陆离可不敢将他当作文弱书生。
眼前这位文判官，气息深沉，神光内敛，一股压迫之力自内散发，给他的感觉，几乎不下于刚刚斩杀的那个魔修寒月。
“是我惹不起的。”
陆离有些暗暗乍舌。
会昌府城隍，不愧是沧州诸位城隍之首，仅仅只是一个辅神，论及气势实力，便胜过堂内不少城隍。
而除了文判官之外，场内还有两位城管给他较深的印象。
一位是范阳府城隍。
范阳府作为沧州第一大府，本来沧州阴司领袖应该是范阳府城隍的，但谁让会昌府城隍横空出世，夺走了他的风姿。
不过即便如此，背靠第一府城，范阳府城隍一身实力，也是冠绝诸城隍。
对方犹如旭日之辉，一身气息堂皇浩大，体内毫无阴气，全都被神气充盈，威严庄重，令人心生敬畏。
而最重要的是，范阳府城隍给陆离的感觉，竟然有几分李妙元的意味。
李妙元可是一位真人。
这其中代表着什么？
“看来这位范阳府城隍，距离大神之位也只有一步之遥了。”
陆离心中一凛，不敢多看，却是打定主意，今后对于范阳府阴司，一定不能得罪。
除了范阳府城隍，河间府城隍也同样给陆离一种李妙元的感觉。
不过这种感觉相比范阳府城隍，分量就要少了许多。
“对方应该也开始迈向大神之路，但才进入不久，无论是底蕴积累还是实力，都要差许多。”
陆离心理分析。
除了这两位城隍之外，场内其余城隍，便就差了许多。
大多数城隍，都差不多是凝结四气的实力，少数几位府城隍，甚至和吕佑乾一样，只是相当于凝结三气的实力。
这等实力虽然已是不俗，但在真正的高等战力上，也都无足轻重。
“若是李真人不来，面对鬼王的入侵，沧州阴司估计也只有范阳、河间两府城隍，能够与那位鬼王过一过手了。”
以这两位城隍的实力，也确实有与鬼王交手的资格，但也只是资格。
虽然真人，还有真人之下的实力差距，陆离并不清楚。
但想也知道，一步之差，便是天堑，万难翻盘。
此前他与那魔修寒月交手，有着符种立命，自己已相当于凝结三气的修士，但对上这位凝结四气的魔修，依旧难以抵抗。
这还只是同一境界内的小境界差距。
鬼王可是相当于五气圆满，凝聚三花的真人。
差的是一个大境界。
这其中的实力差别，那才是大到天了。
一场宴会宾主尽欢。
如何应对那位鬼王的来袭，李妙元和诸位城隍也商量出了一个计划。
总体来说就是主动出击，御敌于国门之外。
由李妙元出手拖住鬼王，而阴司诸神则趁机绞杀鬼国内的鬼魂，将这些爪牙清理干净之后，再回过头来协助李妙元，一起围杀鬼王。
很是简单粗暴。
虽然也可以隐瞒李妙元到的消息，等鬼王毫无防备的大陆会昌府后，暗地里出其不意，阴那鬼王一把。
但鬼王出行，鬼国过境，所过之处，必将生灵涂炭。
李妙元和阴司诸神心中正气，自然不可能容忍此等一幕发生。
是以哪怕主动出击更为艰难，伤亡也可能更大一些，但也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这个方案。
不过方案虽然有了，却没有立刻执行。
如今鬼王依旧在密云山脉游荡，虽然正在南下靠近会昌府，但到底没有进入大夏。
所以除非必要。
不到最后一步，李妙元和阴司诸城隍也不愿轻启战端。
毕竟会昌府城隍已经被拖在了灵丘府，如果他们也被那位鬼王拖住，到时沧州彻底没了守护力量，要是再来一股妖魔入侵，那可就真的是滔天大祸。
第一百三十五章命魂相连
宴会散去。
李妙元受到邀请，在冥府住了下来。
陆离则不愿在这阴气沉沉的地方多呆，所以很快也告辞离开，返回了阳世原先住下的客栈。
深夜明月皎皎，陆离的心情颇为欢快。
今日是一个收获的日子。
自己不但消灭了那些魔修，获得了大量的灰气，而且先前积压在会昌府的阴云，也因为李妙元的到来，驱散了不少。
“有着李真人的坐镇，密云鬼王已经不足为患，沧州也就安全了。”
陆离一边炼化着体内的灰气，将之转化为法力修为，一边想着。
这次得到的灰气很多。
以他预估，大致要三天，才能全部转化为修为。
等到转化完毕之后，便可踏入凝结三气的境界。
此世修行讲究三花五气。
五气者，心肝肾脾肺，分别代表金木水火土五气，修炼出其中一气，只是刚刚扣开仙道大门而已。
唯有凝结三气，化为一个小循环，才算真正在仙道之路上站稳脚跟。
而五气圆满，化为大循环，内部便自成小天地，法力生生不息，便走到凡人之极致。
往上再踏一步，便是凝聚三花，超脱凡俗，称之为真人。
不过世间真人极少，五气圆满者也稀，寻常修行之辈，所接触最强者，也就是凝聚三气的存在了。
“等我炼化完灰气，在修行界也是个高手了。”
陆离心里不由有些开心。
他修行至今，细算下来也才三月有余，却有如此成就，已经是天才绝艳了。
修行不知日月。
接下来，陆离便沉浸在炼化灰气的修炼中，如此两日后。
体内法力似乎到了某个临界点，陆离身体微微一颤，胸口处随身携带的符种也亮起光芒，涌出一股玄异之力。
奇妙的联系，从符种内传到陆离神魂种，将两者勾连。
如此持续不知多久，这种联系才断去。
“今日命魂相连，从此神通由念。”
从玄妙的感悟中醒来，陆离忍不住长吟一句。
此时此刻，他只觉得胸口的山神石，已非外物，而是与他躯干一样的存在。
从此心随念动，神通自发。
在感应了一下灰气，才炼化七成，但陆离已经破开了小境界，与本命符种神魂勾连，从此两者间的联系更进一步。
而换算成此界三花五气的修行境界，他已经相当于凝结三气的修士了。
从喜悦中醒来，陆离顾不上庆贺，便继续开始了修炼。
还余下三成灰气未能炼化，要及早将之转化为实力。
如此再过一日，清晨时分，陆离睁开双眼，长身而起。
“修行果是至乐之事。”
最后一丝灰气已经炼化，境界突破带来的那种强大之感，令他忍不住沉迷其中。
起身出门。
虽然苦修三日，期间并未饮食，但他已突破境界，已可食气而生，达到辟谷之能，再也无需饮食。
所以陆离此时体内法力激荡，一股充斥着的满足感遍及全身，让他心神都极为亢奋。
他也不多做压抑，御风而起，遁入天际，一路飞往西方。
此前陆离就欲往灵丘府一行，以便收获灰气，突破境界。
不过中途遇到魔修，将之剿灭之后，得到了足够的灰气，所以提前突破。
“现在我修行有成，正好去灵丘府一趟，拿那些妖魔，庆贺一番。”
如之前符种立命后一样，陆离此时心中也有挥散不去的劲，想要找个地方宣泄出去。
不过之前他实力尚浅，所以将各个神通演示一遍之后，也就收敛。
但现在符种和神魂勾连，实力大增，陆离信心大增，准备去拿那些妖魔试试手。
而除此之外。
避开会昌府城，也是他心中的一个念头。
“会昌府城有吕道友，还有李真人，他们对我极为熟悉，我突破的事情是隐瞒不了的。”
吕佑乾还有李妙元，他们可是清楚的知道，陆离两月之前还只是一个凝结一气的小修士，可是才过了两个月，如今竟然就已经凝结三气了。
如此算下来，几乎一个月凝结一气。
这种修为进境的速度，说出去都能把人吓死。
虽然这两位的品格，陆离很是敬佩，但人心最不可试探的。
陆离不愿，也不准备用自己的性命，去试探这两位是否值得相信。
就算退一万步来说，这两个人值得信赖，但自己修行如此快速进境的消息传开，其余人又如何想？
其他人难道也一样值得信赖吗？
所以万全起见。
陆离还是选择暂时避开会昌府，来到景州这边的灵丘府。
两地远隔千里，会昌府城隍又一直被拖在这边，虽然消息沟通依旧便捷。
但在吕佑乾这些人的眼中，陆离也只是一个凝结二气的修士而已。
就算立下些许功劳，但实力就是地位，没有实力，再有功劳，顶多也就是传报的消息上提两句而已。
不可能太过详细。
“所以我在那边，就是一个有点耳熟，值得信赖，但并不太熟悉的人。”
这种模糊的印象，正好适合陆离在那里大展身手。
“到时候等我捞够了灰气，就可以继续远遁他方，等到成就真人，有了足够的德行守护秘密，再回来也不迟。”
陆离已经做好了长远的规划。
修为突破之后，神魂勾联符种，里面各项神通威能大增。
御风之术的飞行速度，也较之前增加了一倍有余。
花了片刻时间。
陆离便已经横跨千里，来到了灵丘府。
灵丘府境内多山，少平原，人口稀少，道路崎岖。
虽然对于当地民众而言，这样的地方生活极为艰难。但对于一个国家王朝而言，这种地形处于边境，正好可以便于防守。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
作为与燕国接壤的边境，大夏在这里屯住了重兵，修建了诸多关隘，用来防备燕国入侵。
时到如今，这些重兵关隘，起到了大作用。
月前。
随着永乐城之事暴露，会昌府城隍跨州进入景州，协同当地阴司城隍，平定了永乐府的动乱。
继而再度征伐灵丘府。
最终遭到黑山大妖的阻拦，并且随着黑山大妖的到来，还有北方燕国的大军，一同随之扣关大夏。
仙神两界烽火起，人间也起烟尘。
第一百三十六章局势
古通关。
关城险峻，控扼咽喉，这是大夏北地雄关，同时也是灵丘府的最后一道防线。
城外是一片连营，旌旗招展，绵延十余里，正是此次燕国南下之军的营寨。
“这次燕虏南下，举兵十万，声势浩大，又因为有内贼私通，以致丢城失地，整个灵丘府的沦陷大半。如今险关只剩下这一座，若是连古通关也丢了，那么燕虏就可长驱而入，肆虐整个景州。”
城楼之上，陆离隐于空中，身旁立着一位阴神，正指着下面的燕兵营寨，给他介绍着。
月前。
随着永乐城之事的暴露，黑山大妖提前发动了进攻。
而灵丘府阴司集体叛变，做了内鬼，以神通蛊惑信众投敌，以至于灵丘府各处关防形同虚设，让燕兵轻易便接管了整个灵丘府。
最后要不是会昌府城隍及时赶到，抢下了古通关，据敌于外，只怕燕兵此时已经深入景州了。
不过即便控制了古通关，但灵丘府屯住的大夏重兵，也是过半投敌，余者也被偷袭围歼，只剩下残部不到万人退守古通关。
虽然后方景州已经在紧急调动兵马，但景州大部分军力都放在了灵丘府，此时尽皆折损，余下又能凑出多少人？
东拼西凑，最后也才调集了二万余兵马支援谷通关，会和这边的残兵，共计三万守军。
而他们对面之敌，则是十万燕军。
所以消息通传回帝都之后，夏帝便下诏，调动景州之南的深州冀州二州之兵，北上抗拒燕虏。
不过调动兵马需要时间，最快也需三月才能抵达古通关，而在这段时间之前，则需依靠景州之力抵御燕虏。
也正因为此。
在没有击退燕虏之前，会昌府城隍便脱不得身，无法离开景州。
以上便是陆离来到古通关后，从这边的阴司鬼神口中打探到的消息。
不过弄清楚了这边的情形，他心里却升起了更多的疑惑。
不懂就问，陆离向来直接，因此看着旁边的阴神问道：“孙道友，陆某有一事不明，那些燕兵虽众，但都是些凡人，以阴司诸神之力，想要对付应该也不难吧，何以拖到如今？”
他是真的不明白。
如果说是阴司鬼神不忍对凡人痛下杀手，那也不用他们杀人，用一些魅惑法术，迷惑燕兵退去即可。
何以让燕兵在灵丘府肆虐到现在，甚至都快要打进景州腹地了。
旁边的阴神名叫孙云章，乃是景州真定府的文判官，这次随真定府城隍一同北上，跟着会昌府城隍抵御黑山大妖的入侵。
此次陆离来到古通关，出示了吕佑乾的凭证，见过会昌府城隍之后，便安排了孙云章来给他讲解此地的情形。
此时孙云章听了陆离的困惑，一抚颌下的胡须，而后手指着远处的燕兵营寨说道：“陆道友请看，那边虽是燕虏营寨，但其内所住的却不仅仅只是凡人士兵，更有那些吃人挖心的妖魔。”
陆离听了，心中微微吃惊，而后法眼向着燕兵营寨看去，幽通神通之下，果然燕兵营寨之内有着妖气。
此前凡人太多，人气聚集太盛，他竟然一时没有发现，隐藏于人气之下的妖气。
这时孙云章又说道：“燕国乱世久矣，久乱必生妖孽，所以那些妖魔之辈，混迹于凡人之中，乃至操控凡人王侯，角逐帝位。
此次南下燕兵，便是割据燕国南部三州之地，自号为代王的郑川率领。
郑川此人乃是黑山大妖扶持而立，此时黑山南下，其也率领代军追随。
所以若要击退燕虏，不先将燕虏营中的妖魔击败，即便是再多神通，也无法奈何那些凡人。”
“原来如此。”
陆离心情有些压抑，感觉胸口憋了一股郁气。
或许是误伤其类吧。
他可以坐视那些凡人间厮杀，哪怕杀得血流漂橹，也不会太过悲痛。
但如果其中是妖魔操控，暗中搅动风雨，便感觉万分不爽。
兄弟阋于墙而外御其辱。
我人族内部之事，可以彼此杀得天昏地暗，但你妖族想要插手进来，却是不能。
大体就是这种感觉。
“黑山大妖乃是山神出身，黑山也是一方大山，纵横数百里，体内孕育的山精妖怪数不胜数，其中大多都被黑山收为麾下。
再加上从他处慕名而来，投入黑山门下的妖怪，黑山的势力已然不小。
此次南下，除了黑山之外，还有大小上千妖众追随，声势极为浩大。
我等集结整个景州阴司之力，亦不过如此。
所以现今便陷入了僵局。”
孙云章说的也有些憋屈，他们堂堂阴司神灵，竟然被一伙妖魔逼到门上，实在是莫大的屈辱。
“孙道友勿忧，燕地妖魔虽然凶焰嚣张，但我大夏人杰地灵，底蕴深厚。眼下只是对方突然南下，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而已。
等到后方诸多同道听到消息，必然也会如同陆某一般，敢来支援。
再过些时日，等到援兵到来，届时不说击退妖魔，便是连那黑山大妖，也要给他留在灵丘府。”
陆离对于大夏这边的实力，还是很有信心的。
同时对于是否会有援手，同样很有信心。
没看到李妙元这位真人，收到消息之后就立马北上了。
其余一些仙道之人，想来不是还没收到消息，便是收到了消息，正在准备北上之中。
“而且李道友回山门也有段时间了，其当时便曾言说，要将北地的情形通禀门内真人，让山门早做准备。
如今这里乱成这副模样，以洞阳山之能，应该早就探明了。
或许再过不久，便可见到李道友。”
陆离想起了李若清这位仙门子弟，当初两人相交之景，此时依旧历历在目。
不过如果李若清真的来到了北地，他估计会避而不见的。
原因无他，不想暴露自身秘密而已。
将这边情形弄清楚之后，陆离又与孙云章闲谈几句，两人便就辞别。
眼下阴司和妖魔两边，还是对峙之局，并无什么太大冲突。
所以哪怕陆离想要找妖魔试手，除非是闯入燕兵大寨，也找不到其他妖魔。
但燕兵大寨何等凶险，他自然不会自找死路。
也只能住在城内安排的房屋，耐心等了下去。
第一百三十七章山寨
陆离在城内住了三天，孙云章便再度找上门来。
院子里。
“陆道友，游神传来探报，关北一百里以外的安边县，有几只妖怪正在吃人屠村，会昌城隍大人有令，让我与道友前去征讨。”
孙云章看着陆离，道明了来意，后面又补充一句道：“当然，若是陆道友不愿去，我等也不会勉强，孙某自会另寻他人。”
陆离听着孙云章的话，心中微微一动。
他自是知晓。
这是会昌府城隍这边对他的试探，同时也是确认他到底能不能托以信任。
现在是可以拒绝，但拒绝之后他是在想取得信任，便是不可能了。
不过为什么要拒绝？
他此行便是为了斩妖除魔，获得灰气，眼下这个任务，正合他意，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不过在此之前，还需确认一二。
“孙道友，不知安边县内到底有几只妖怪？又是何修为？”
陆离看着孙云章问道。
“具体数量应该在三个，由一个妖将率领，还有两个妖兵跟随。”
孙云章沉吟一下，而后答道，又见陆离面露困惑，复又解释道：“所谓妖将，便是对那些妖怪实力达到一定境界的称谓，大致类比于仙修的凝结三气。”
“原来如此。”
陆离了然后点了点头，心里则在计算。
一个妖将，两个妖兵。
而这次任务是他和孙云章一起出手，自己相当于仙修凝结三气，孙云章也同样如此境界。
以二对一，虽然还有两只妖兵，但那都是喽喽，挥手可灭。
这个任务能够接。
“彼辈吃人屠村，实没有把我等放在眼中，这等行径，若不加以惩戒，只怕整个灵丘府，都将化为鬼域。”
陆离表明了自己的态度，然后看着孙云章，主动说道：“还请道友带路，你我这就去斩了那几只妖怪，以儆效尤。”
孙云章微微点头，脸上浮出一丝笑意，站起身来，开心的说道：“如此甚好，今次就让我与道友并肩作战，一同斩妖除魔，以匡天下正气。”
随即两人御风而起，一同往北飞去。
灵丘府境内多山，加上地处边地，只有兵灾，所以许多当地居民便在山内结寨而居，技能方便进山捕猎，也能凭借伤势抵御外辱。
安边县。
城外一处山寨。
大量山民聚在一起，他们神色麻木，排成队伍，站在山寨内的空地上。
在空地的中央，正架着几口大锅，几个女人在锅旁忙碌着，等到将锅里的水烧的沸腾之后，便自动脱干了衣服，跳了进去。
“啊——”
滚烫的水泡在皮肤上，巨大的痛苦瞬间将锅里的女人惊醒，被迷惑的神志恢复过来，看明白自己的处境之后，立刻哀嚎。
“哈哈哈！”
人群之前，摆弄着一张椅子，上面坐着一个魁梧男人，脸上肌肉扎结，此时看到女人的哀嚎，开心的大笑着。
在滚烫的热水之下，女人的惨叫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便沉没下去，随着水咕噜噜的冒泡声，一股诱人的香味传了出来。
很快旁边走出两个人，架着锅抬到了那个魁梧男人面前，这个男人也不顾水的滚烫，抄手就伸进锅里，抓起已经煮熟的女人就往自己嘴里送。
也不知道他是何等巨口大胃，只是三两口，就将一整个人给吞进了肚子里。
“畅快！”
魁梧男人拍了拍肚子，发出了舒服的呻吟声。
他扭头看向两侧，旁边正有两个狼头人身的妖怪，各自抱着一个精壮男人啃食着。
不过比起魁梧男人煮熟食物的“文雅行为”，这两只妖怪就血腥许多，直接生吃，血沫飞溅，看上去极为残忍。
旁边排着队列的山民，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幕，没有半点波澜。
他们早就被这些妖怪迷惑了神智，根本没有半点害怕，也生不出抵抗之心，只知听从施术者的命令。
“你们两个多吃一点，好不容易虎爷我讨到了老爷的恩赏，让我们出来猎食，这可是难得的机会。”
魁梧男人走到两个狼妖的身前，拍了拍他们的脑袋。
“虎爷您放心，我们两个肯定要多吃几个，这些山民可都是些气血旺盛的，可是大补之物，吃了这一趟，回去之后修为又能精进一些了。”
“还要多亏了虎爷，没有虎爷的提携，我们哪有这等机会。”
两只狼妖垂着脑袋，好好的对着魁梧男人说道。
“你们知道就好，以后虎爷用你们的时候，可别给我推三阻四的。”
魁梧男人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又跑到那几口大锅前，继续享用美食了。
正如他此前所说。
他们这些人虽然是妖怪，但同样也有着管束，而管束者正是黑山大妖，也就是他们口中的老爷。
这次能讨到外出猎食的机会，实属难得，可得好好珍惜。
至于为何有这么一种规矩，自然也是有其存在的道理的。
世上人族虽多，但如果不加节制的去吞吃，很快便会被吃完。
而且对于黑山这些妖魔来说，眼下也只有燕国这么一个根据地，自然要管着手下的那些妖魔，不让他们随意吃人。
不然燕国的人类都吃完了，那最后他们吃什么？吃妖吗？
况且大夏周边各国，总体上仙神两道，是对妖魔两道保持极大优势的，甚至可以说是绝对的优势。
眼下黑山他们之所以能够在燕国兴风作浪，那是因为燕国已入乱世，乱世征伐不休，就会滋生妖邪鬼物。
所谓国之将亡，必有妖孽！
所以黑山这些妖魔的出现，是顺应天理的。
也因此，周边各国的仙修神灵，能够容忍黑山他们在燕国搞一些小动作，只要不太过分就行。
平时里吃几个村子，那也算不得什么。
但如果敢做出屠城灭国之事，那就越过了红线。
必将会引得天下之人群情激奋，到那时万千仙神讨伐，这些妖怪也要跟着陪葬。
所以燕国乱了这么久，除了那些凡人军队自己干的屠城之事，也没听过哪座城市被那些妖魔动手屠的。
就算妖魔想要屠城，那也是借助扶持的那些凡人军队之手。
一切都还在规则之内。
第一百三十八章杀虎
那虎妖很是凶悍。
作为万兽之王，老虎又被称为山君，意为山中之君王。
捕猎的本能，可谓是已经刻入了虎牙的骨子里。
而且燕国时局动荡，不止人间厮杀不休，即便是妖魔之间，不同势力也经常会有摩擦纠纷，从而爆发大战。
孙云章虽然成神已有百年，但大夏安稳，少有妖物鬼怪，他也没什么斗法经验。
这时对上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虎妖，虽然修为不差，但经验上顿时吃了亏。
还没争斗多久，孙云章就已经多次吃亏，落入了下风，一时险象频生。
陆离见到此幕，有多做耽搁，立刻赶去支援。
孙云章可不能死在这里。
不然只剩自己一人独对虎妖，且不说能不能战胜，即便打赢了虎妖，又如何返回古通关面对一种阴司神灵？
陆离飞速靠近，虎妖很快就察觉到了。
“吼！”
意识到自己那两个手下已经死了，虎妖眸中血光一闪，长啸一声，口中喷出一阵猩风，朝着孙云章刮去。
猩风如刀。
孙云章连连翻动书卷，用出各种神通抵挡，但转瞬间便被猩风吹去大半。
趁此良机。
虎妖纵身一跃，便想要趁着陆离到来之前，重创这个阴司鬼神。
然而陆离哪会让他得逞？
驱神之术。
心念一动，陆离双目注视虎妖，一股无形的束缚之力，施加在对方身上，让虎妖的身体微微一滞。
再一摆手，原本收入袖中的剑芒飞射而出，朝着虎妖杀去。
驱神之术是一门极有用的神通。
其中的束缚之力，自陆离使用以来，就无有不中的。
不管是猿猴妖修，还是魔修寒月，都吃过这一神通的亏。
眼前虎妖不过凝结三气的修为，还不如魔修寒月，面对驱神的束缚之力，根本挣脱不得。
剑芒飞逝。
眨眼便来到虎妖身前，直接透入了他的体内。
剑芒入体，陆离正欲引爆剑气，给这虎妖最后的致命一击。
呜~
一阵鬼哭声从虎妖体内传出，陆离面色微微一变。
在他感知之中，进入虎妖体内的剑芒被一股强大的阴冷之力瞬间淹灭。
这时几只虚幻的魂体从虎妖体内飞出。
“伥鬼？”
看着那几只鬼魂，陆离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但他并没有停下，目光再度一凝，看向前方的虎妖。
驱神之术。
束缚之力再度临身，虎妖咆哮，身前几只鬼魂，瞬间贴了上来，然后瞬间崩灭，但也将这股束缚之力抵消。
然而对着陆离早有预料。
寄杖之术，生光之术，两大神通接连用出。
做完这些，不再多顾，带着一身神光，张口一吐，御使着剑芒，就朝着虎妖冲杀而去。
战场决斗之刻，生死存亡之时。
已经容不得他多想。
虎妖被先前重创，但不但不畏，反而被激起了凶性。
眼下见陆离杀来，也毫不避退，跟着也贴身上来。
巨大的虎爪带着劲风，径直砸在了陆离的身上。
神光骤亮。
陆离被击飞，但神光将一切伤害拦下，并未受到任何伤害。
而趁此机会，剑光再度逼近了虎妖。
剑气临体，虎妖体外升起土黄光芒，隐约间可以看到一座大山，但转瞬便被剑芒斩破，在虎妖身上留下一道深深的伤痕。
被疼痛刺激，虎妖凶性更涨，双目已经完全变成赤色，理智已经消退，彻底疯狂了起来。
这些妖类受欲望驱使，稍加刺激，便会彻底沦为野兽。
陆离也不避让，有着神光还有寄杖之术的保护，他根本不惧伤害。
突破之后，他各项神通威力大增，即便此时再度遇上魔修寒月，他也有自信，自身的神光不会再如先前那般，被寒月轻易的击破。
而眼前的虎妖，修为与自己相当，远不如寒月，自然更不会畏惧。
剑气纵横，劲风呼啸，血光与剑光交错，眨眼之间，一人一妖已经杀得天地失色。
“这……”
远处退到一边的孙云章，看见前面战场的激烈，不由瞠目结舌。
他万万没有想到，眼前这个看上去如此年轻的陆道友，真的爆发起来，竟有如此强横的神通。
“后生可畏呀！”
孙云章心中有些惭愧，都是同样的修为，但彼此的战力，相差却如此之大。
不过这点情绪并没有持续太久，眼下大战还未结束。
“陆道友还在跟那虎妖死战，我也不能干看着。”
孙云章拿起书册，眸中亮起神光。
“陆道友，我来助你！”
书册翻卷，一到敕令便飞射而出，打向了虎妖。
有着孙云章的加入，虎妖不得不分出一部分精力，来应对孙云章的攻击。
如此陆离愈发得心应手。
有着神光护体，虎妖根本击不破他的防御，让他得以从容应对。
将越来越多的法力注入剑芒之内，剑芒光芒大亮，迸射出更多的剑气。
虎妖无法应对，身上留下了更多的伤。
鲜血淋淋的顺着伤口滴落，随着时间的推移，虎妖的力量越来越小，身上的气息也愈加衰落。
嗤！
一道剑气落下，斩破了土黄色的山体虚影。
而后顺势而过，划在了虎妖的身上，带出一道血线，直接将虎妖断为两截。
“嗷——”
一声悲嚎从虎妖口中发出，他四爪挣扎着动了动，身体无力的从空中落下。
才坠到一半。
又是几道剑气杀来，将之彻底搅碎。
漫天血雨纷飞，覆在了周围的山上。
虎妖精血充裕，有着它的血肉滋养，来年定是一个山花烂漫的美景。
“终于死了。”
陆离看着向自己飘来的灰气，微微喘了口气，神色露出一丝疲惫。
这只虎妖极为难缠。
这一次与之斗法，实在是他修行以来最为激烈的一次。
虽然此前已经与修为更高的魔修寒月交过手，但对方实力胜过他，打的陆离毫无招架之力，根本没有这种畅快淋漓的战斗感。
“道友神通惊人，这只虎妖自然不是对手。”
孙云章这时也飞了过来，语气略有些恭维的说道。
修行界除了讲究德行，也讲实力。
陆离的实力，在此战已经展现的淋漓尽致，自然得到了孙云章的敬重。
第一百三十九章万物有灵
“啊——”
凄厉的哭喊声瞬间响起。
随着虎妖的死去，他的魅惑之术也随之解开，那些站在原地的山民，也瞬间想起了刚刚发生的事情。
“我的儿啊！”
“当家的——”
“爹——”
各种哭喊声，此起彼伏的响起。
有人四处疯狂的寻找，想要找到消失的亲人，也有人呆立在原地，神情恍惚。
人间惨剧已就发生在眼前。
陆离看着下面的那一幕，将自己的身形隐住。
“唉。”
孙云章叹息一声，也隐蔽了自己的身形，不忍多看。
“孙道友，妖怪已除，任务也完成了，我们回去吧。”
陆离脸上已经没了获得灰气的开心，扭头看向孙云章，出口说道。
“是时候回去复命了。”孙云章点点头。
随即两人往南飞去。
一路很是沉寂，没有人说话，一直飞到半途，陆离才忍不住问道：“孙道友，陆某有一事一直不明，那些妖怪吃人，是为了获取精气气血吗？还是吃了能够增进修为？”
陆离也是慢慢从底层一路修行上来的，开始的时候，他修炼仅仅依靠天地灵气，无法弥补自身的消耗，必须要有精气补充，才可维持平衡。
所以那个时候他对肉食的需求很大，一日三餐必须有大量的肉，才能炼化足够的精气补充消耗。
而那些动物是肉，人类也是肉。
所以如果妖怪吃人，是为了补充精气的话，那完全可以去吃那些不开灵智的动物。
根本没必要吃人。
吃人不但好处不多，还容易引来仙神两道的追杀，就如之前的狼妖和乌鸦妖，得不偿失。
所以陆离有些无法理解。
孙云章沉吟一下，缓缓开口道：“天地万物都有灵魂，生灵死后，灵魂消散于天地，附着于万物之上。
是以草木走兽皆有灵，灵达到一定程度之后，便可化为灵魂，凝聚灵智。
如此便是精怪了。
不过彼辈精怪，虽然有了灵魂，诞了神智，但灵魂乃拼凑而成，先天便有不足。
是以性情暴虐，行为偏激，极易走上邪途。
人乃天地之灵，男女交合，育孕胚胎，胚胎在生长成婴儿的过程中，便会不断的吸纳天地间的灵，从而变为一个完整的灵魂。
所以无论是出自本能，还是为了更进一步，那些妖物都会选择捕食人类，掠夺人类的灵魂，以此补全自己的神魂。”
“道友是说……”
陆离听到孙云章的这番言论，眸中瞳孔收缩，这种惊天骇俗的理论，他是第一次听闻。
惊骇之下，不由盯着孙云章，认真问道：“妖怪吃人，是为了掠夺人的灵魂，补全神魂？”
“正是。”
孙云章肯定的点了点头：“那些妖怪，先天神魂不全，所以才会掠夺人的灵魂。
他们手法粗糙，没什么精妙术法，所以只能凭借本能的吞吃人类。
如此既能获得人肉之精血，又能得到灵魂，一举两得。
而等到吞吃人类到了一定数量之后，那些妖怪补全了神魂，也就不用再去吞吃人类了。
一般来说，修为到了那头虎妖这种境界，就已经神魂圆满，不用再掠夺灵魂了。”
说到这里，孙云章脸色复杂。
实际上。
不知这些妖怪在掠夺人类灵魂，他们这些阴司鬼神，其实也在掠夺人类灵魂。
香火，香火。
难道真的点一注香，叩拜几下，就能够供养一位神灵吗？
人的灵魂从形成的那一刻开始，如果不修行道法，稳固加持，其实是会不断消散的。
而鬼神乃是魂体，没了肉身庇护，灵魂消散得更快。
纵然有神法修炼，但也只能延缓灵魂的消散，而不能断绝。
所谓的烧香拜神，其实就是在信徒供奉鬼神的时候，鬼神摄取那些信徒消散的灵魂，化为己用。
用那些信徒散去的灵魂，来弥补自身的消耗。
而这个过程，便称之为香火。
不过这其中有个关键，需要信徒心甘情愿的祈神求福，将自身的灵魂通过香火的形式献上，鬼神才能够直接吸取那些灵魂，从而不受到排斥。
同时因为都是灵体，所以鬼神还可以通过吸收那些灵魂，用来增加自身的实力。
因此香火愈盛，当地阴司鬼神的实力变越强。
不过香火有毒。
信徒消散的灵魂蕴含太多杂念，仓促之间吸收太多，便就无法炼化，容易被杂念影响，神智从而堕落。
而如陆判官那种刺激信徒，吸引信徒前来贡献香火，因为祈神时私欲杂念太多，更加难以炼化。
如此积累久了，自然而然便会影响性情，开始堕落邪神化。
不过这种事情乃是神道隐秘，自然不可随意宣诸于他人之耳。
所以孙云章只是在心里想了想，并未告诉陆离神道真相。
其实不止是他，陆离的至交好友吕佑乾，同样也会告诉陆离此间内情。
只因这种事情说出来，实在太毁神道形象了。
真的公诸于众，只怕人们对于阴司的信仰会崩塌。
“那只虎妖？”
陆离根本没有深想太多，想到刚刚一幕，不由皱眉道：“既然如此，那只虎妖为何还要吃人？”
孙云章面色阴沉，有些厌恶道：“彼辈从诞生灵智便开始吃人，就如同人食五谷，已是形成了天性，野性难改，自然会做这种禽兽事。”
陆离理解的点了点头，形成了天性，确实很难更改，尤其在虎妖这种妖怪眼中，吃人并非什么恶事，乃是吃饭喝水一样的正常事，就更没有动力去改了。
“不过此辈这种行径，实乃我人族之大敌，若有机会，必要尽除之。”
陆离心里已下定决心，以后碰到如虎妖这种恶妖，若是可行，定要尽杀之。
不过转过念来，他又感到困惑。
“孙道友，黑山这些妖类，今时如此猖狂，难道当初他们刚露出苗头的时候，没人去管吗？”
现在这些妖怪就造成了如此破坏，几乎成了周边各国大患，难不成其他人就没有一个有先见之明的，不会提早将这些苗头掐灭吗？
陆离可不相信，那么多仙神，没有一个有长远目光的。
这其中肯定有他不明白的缘由。
第一百四十章天道之约
“此自然是有原因的。”
孙云章沉吟一下，然后看着陆离问道：“陆道友可曾听过两教之说？”
陆离面露疑惑：“可是仙神灵教和妖魔邪教？”
“正是。”
孙云章点点头：“在我大夏以及周边各国，目前总的来说是道长魔消，仙神灵教势力强盛，而妖魔邪教实力低微。
可出了大夏以及周边，其他地方却并非如此。
这边妖魔势微，有的地方却魔焰滔天，乃至将一国化为魔域妖国，气运之盛难以撄其锋。
也正因为此，两教互相对立，也互相奈何不了。
而两教都有大能，若是直接动手打起来，必将天崩地裂，山河破碎，那样整个阳世阴土都将沦为废墟。
所以经过商讨，以天道见证，两教大能互相约定，两边谁也不能干涉阳世王朝的发展，任其自生自灭。
那些凡人王朝昌盛时，仙神灵教便于此地大昌，如果一直昌盛下去，那么此地便永归仙神灵教。
而凡人王朝衰落进入乱世后，妖魔邪教便于此地兴盛。
若是乱世持续，一直衰落下去，动乱长达百年，那么此地便永归妖魔邪教所属。
此为天道之约。”
说到这个天道之约，孙云章面色有些复杂。
这个约定，其实某种意义上，是保护了仙神灵教的利益的。
正是有约定的存在，所以避免了两教大规模的征战，避免了大量的死伤，避免了苍生涂毒，让他可以安稳的做一个阴司鬼神百年之久。
可也正因为约定的存在，两教牵制抗衡不知多久，一直都无法彻底消灭对方。
让矛盾一直持续了下来。
其中的利弊，真的是难以言说。
“原来如此。”
陆离已经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说这四个字了。
但孙云章所说的天道之约，是真的彻底解开了他许多的困惑。
得知了这个天道之约的内容，对于燕地乱局的一些走向，还有以往所不明白的一些事件，此时全都豁然开朗。
陆离忽然想到一点问题，不由向孙云章确认道：“如此说来，燕地虽然已入乱世，但一下冒出许多此前从未听过的妖魔，这些便是妖魔邪教派来燕地布局的棋子了？”
燕国此前太平已久，也没听过有什么妖魔。
可才进入乱世短短十载，便就邪祟滋生，妖魔横行，这种变化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对。
“你当燕地那许多妖魔是从哪来的？”
孙云章眼中流露出几分厌恶，有些嘲讽的说道：“这些苍蝇，哪里有腥味，便往哪里跑。
不外乎是他地的妖魔听到消息，跑过来兴风作浪，想要将燕国变为魔域鬼国的。”
“如此说来，如今的燕国已经成了两教下棋布局的棋盘了。”陆离心情有些激荡。
任谁自己身处时代的洪流中，而自己恰巧处在一个关键的节点，能够影响到洪流的走向，都会有这种感受。
“棋盘？这也太高看我们了，说是棋子还差不多。”
孙云章自嘲一笑：“这个世界何等广阔，便是东华部洲，就有上百国度，大夏也不过是其中一隅而已。
如今大燕大夏之变故，不过是棋子落盘，相互试探而已。”
孙云章的观点很悲观，但陆离却并没有被他的冷水浇透，反倒愈发斗志昂扬起来。
“我有仙法传承，又有灰气机制，只要小心谨慎些，就可以趁着这股大势，一飞而起。”
陆离心里很有自信，就算现在只是棋子又怎么样，只要他能够成就真人，乃至真人之上，那也可变为下棋人。
如今他只用了三个月就凝结三气，只要保持这种态势下去，成就真人也要不了多久。
只要不出差错，最后成为下棋人，应该是板上钉钉的。
为了以后考虑，陆离觉得自己有必要多了解一下下棋的规则，于是问道：“孙道友，既然那些妖魔可以进入燕国为乱，难道我等也不能一起进去，不说主动干涉乱世兴衰，但阻止这些妖魔为乱总可以吧？”
毕竟天道之约，只是规定了两教不得插手凡俗王朝兴衰。
但这个约定本质上，也只是控制两教的冲突规模，将争斗局限于一国，从而不过分扩大。
所以各方派遣势力，进入乱世之中的国度，彼此争斗，是合乎规则的。
“国之将亡，必有妖孽。”
孙云章开头提了这一句，然后解释道：“受限于天道之约，在明确确认燕国步入乱世之后，对于那些妖魔的到来，我等仙神灵教也不能阻止。
因为对方是在顺应天道。
而同样的，当初两教约定，凡俗王朝兴盛，外力不得强行干涉，最多只能引导。
因此那些妖魔虽然修为强大，但对于燕国的乱世，也只能暗中引导，不敢明面上插手。
而我仙神灵教，若是想要让燕国结束乱世，同样也只能不断引导，不能亲自下场。
不过燕地事，自有燕地的仙神两道处理。
在未受到邀请之前，我等外人也不好擅自插手。
目前为止，燕地的仙神并未发出邀约。
也因此，对于燕地妖魔肆虐的情况，我等也并未加以制止。”
说到此处，孙云章心里其实也很困惑。
燕国的仙道力量向来孱弱，多是以神道作为主导。
可以燕国如今的动乱，没了稳定的香火来源，神道实力大衰，根本无力制止妖魔搅乱天下。
在这种窘迫的局面之下，燕国那边的修行界，竟然还不向外界求援，实在太让人费解。
陆离心中同样升起了这个困惑，燕国的变故，让他想起了现在的灵丘府之事。
“难不成那边的仙神两道叛变了？”
陆离脑海中不由出现了这个念头，但这只是猜测，并没有任何的证据，他也不敢说出来。
最后只能笑着说道：“或许是燕国的仙门阴司还有其他考虑吧，说不定就在酝酿什么计划，准备扫出邪氛。”
“或许如此吧。”
孙云章点点头，话语中听不出多少感情。也不知是真的信了，还是与陆离一样有着顾虑。
谈到这里，两人也飞回了古通关。
陆离只是客人，所以也不需要去复命，直接回了自己的住处。
孙云章则是在去了一趟会昌府城隍那里，汇报今日的战事。
第一百四十一章攻城
返回了住处，陆离的心里久久不能平复。
今日安边县之行，所闻所见，实在是冲击他的心神。
虎妖和狼妖的残暴，凡人面对这种妖怪的无力，家破人亡的惨剧，都让他再度刷新了对于妖这个概念的认知。
而随后孙云章讲的天道之约，也让他更加清楚的认识到了，燕国之乱背后隐藏的，更深层次的原因。
这种两教大能博弈，以一国一洲为棋子的气量，让他闻之心折。
“总有一日，我也要成为这操盘之人。”
陆离坐在榻上，低语一句，然后开始了炼化灰气。
这次行动，他亲手斩杀了一只凝结三气的虎妖，还有两只凝结二气的狼妖，获得了不少灰气。
眼下古通关这边局势越发紧张，需得尽快将灰气化为修为，提升自身实力才行。
用了半日工夫。
将此次获得的灰气炼化，空闲了下来，静下心后，陆离想起了之前孙云章提到的万物有灵。
“那些妖物，通过掠夺人的灵魂，能够提升修为，本质上其实就是杀人获得经验值。”
事实上。
在之前孙云章刚刚提出这个理论的时候，陆离便觉得万分耳熟，因为这像极了他的灰气机制。
“我也是通过击杀那些妖魔，从而在对方身上获取灰气。这些灰气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能够提升我的修为？”
这个疑惑其实一直都在陆离的心里，只不过先前一直忙着修炼，同样也不知如何解释，所以一直都没有去深究过。
不过这次听了孙云章万物有灵的说法之后，让陆离隐约间对灰气到底是什么？
有了点猜测。
“灰气首先肯定不可能是血肉精华这种实质之物。”
陆离已经杀过很多妖怪了，那些妖怪死后虽然被它收取了灰气，但遗留下来的尸体依旧有着妖气残留，而且气血也充裕无比，并没有任何的掠夺迹象。
这足以证明，灰气并非来自血肉之躯。
“法术可以伤害到灵魂，我之前几次除灭妖魔，事后都没有看到灵魂遗留，莫非灰气便是来自于此？”
原本陆离以为那些灵魂，是被他的法术一起给击灭了。
可听了万物有灵的说法之后，他却有些不敢确认了。
不过灰气的真相究竟是不是如此，陆离现在也不敢妄下断言。
“只能以后想办法去验证了。”
轻叹口气，他也不再多想此事。
不管晦气究竟是何来源，只要能够提升自己的修为便好，其余的他不想管那么多，也管不了那么多。
带着深深的疑虑，陆离靠在榻上，陷入了睡眠。
砰！砰！砰！
呜——
第二日大早，沉闷的鼓声，还有悠扬的号角，从关城外传来。
“发生了什么事情？”
陆离一下子惊醒，扭头看向声音来源。
大地开始有规律的震颤，除了鼓声还有号角声之外，千万人共同的呼喝声也整齐传来。
“燕兵开始攻城了？”
陆离立刻想到了这个可能。
十万燕兵困顿城下已久，其中人吃马嚼，耗费极大，自然不可能一直拖下去。
尽早攻破关城，进而入寇景州，才是唯一的出路。
念到此处，陆离直接起身，直接飞入了云端，开始观看战局。
昨日孙云章之言，历历在耳，对于天道之约，陆离早已铭记于心，根本不敢有半点逾越。
凡人之战便由凡人去解决，他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到了空中，陆离这才发现，此地竟然已经聚集了诸多鬼神。
放眼望去，云霞之中神光密布，每一道神光之后都是一位神明。
细细数来，神光竟然不下百数。
“陆道友。”
陆离正在打量云霞中的诸多鬼神，旁边便传来熟悉的声音。
他看过去，孙云章正站在一位城隍身旁，与他打着招呼。
见到了熟人，陆离也飘身过去，来到近前，施礼道：“孙道友。”
孙云章微笑着跟他点了点头，然后看着旁边的城隍介绍道：“这位是我家城隍。”
陆离连忙行礼：“见过真定城隍。”
他自然早就注意到了这位城隍。
原因除了孙云章外，更是这位城隍体内神气极盛，气势不凡，与他此前所见的范阳府、河间府城隍一样，都是开始迈向大神之路的存在。
“真定府乃是景州第一府，真定城隍自然也是景州神道魁首，此等气度确实不凡。”
陆离心中微微感慨。
大夏确实底蕴深厚，景沧二州，除了会昌府城隍之外，仅他所见，已迈入大神之路的存在，便有着范阳、河间、真定三府城隍，这些可都是有潜力成为大神的。
不过即使有如此实力，但燕地的那些妖魔，却依旧将两州阴司弄得如临大敌，难以招架。
也变相的说明了，妖魔邪教在燕国那里下了重注。
这一次的妖魔南下之行，或许并没有那么简单。
真定府城隍微微点头回应了陆离之后，便开口问道：“道友也来看燕虏攻城？”
实际上，昨日孙云章回去之后，除了向会昌府城隍禀报经过之后，还将此间详细全都告诉了自家城隍。
因此。
真定府城隍对于陆离的了解也颇深，而且也很看好这位仙道新人，认为对方有着成就真人的潜力。
所以即便不准备投资，他也对陆离想要交好。
陆离自然也乐意与这位景州阴司魁首处好关系，笑着说道：“实不相瞒，刚才陆某正在酣睡，突然就被外间的战鼓之声惊醒，惊觉之下，便来看一看缘由。”
真定府城隍不由笑道：“那这些燕虏可真是惹人厌烦，搅了道友好梦。不过道友且放宽心，再等几月，待朝廷大军一至，这些燕虏就得退去。”
因为受限于天道之约，所以他们这些阴司鬼神，不能直接对凡人军队出手。
但如今大夏朝廷已发出调令，诏深、冀二州之兵北上景州，抵御燕虏。
此次北上之兵足有十五万众，再会和古通关的三万大军，二倍于敌。
背后还有整个大夏作为依托，这些燕兵跨国远征，粮草转运困难，后勤匮乏，几乎没有半点胜算。
“咚咚咚！”
城外燕军阵营中的鼓声，开始急促起来。
令旗挥舞间，就见一个军阵移动，缓缓靠近关城。
攻城开始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约战
燕军此次南下有十万之众。
因为燕国久乱，各地征伐不休，百战出骁锐。
眼前之军阵，虽只是缓缓平移，但一股深沉的气势，却如同山岳般压来，砸在关城上许多人的心头。
陆离看到燕军的阵势，对方那种气势自然吓不到他，但明眼人都能够看出，对面燕兵的素质，是远高于这边的大夏守军的。
因此不由有些担心。
“姚道友，陆某不通战阵之事，不知此战形势如何？”
陆离看向了身旁的真定城隍姚元孝，对方作为边地城隍，对于战场之事，应该也有些了解的吧。
“道友勿忧。古通关乃天下雄关，关内守军三万，器械充足，燕虏是断攻不破的。”姚孝元冷哼一声，语气之中颇为自信。
“如此我便可安心了。”
见他这副模样，陆离依旧放下心来，安心观战。
景州虽然是边州，但燕国内乱已久，各地割据，已有多年未起边恤，大夏边军承平日久，武备嬉疏。
这些日来虽然加紧操练，也经历了几场血战，但到底是不如燕兵。
只是刚刚开战，便几次被燕兵攻上城头，最后要不是凭借人数优势，将燕兵赶下城去，后果不堪设想。
只是看了一会儿，陆离便把视线移开，不忍再看。
“道友且看，对面便是那些妖魔，我等此战职责，便是监视那些妖魔，免得对方使坏。”
旁边的姚元孝似乎也有些尴尬，毕竟前面刚刚夸下海口，下来守军的表现就如此不堪，太过打脸了，连忙转移话题。
陆离顺着他所指看去，对面云雾之中，与这边一样，隐藏着不少妖魔。
如今的古通关之战，不仅仅是凡人间的战斗，也是阴司鬼神和妖魔的战斗。
所以为防妖魔们突袭，必须监视对方，做好防备。
陆离打量着对面的妖魔。
其实说是妖魔，但是对面的妖魔却一点也不妖魔，一个个显化人形，男的或面容俊美，或威武不凡。女的姿容出众，气质妖娆，再加上穿着华衣，乘着云朵，看上去像仙神更胜过像妖魔。
想想也是正常，爱美之心人皆有，这些妖魔或许残暴，但也开了灵智，自然也懂得装扮自己。
“陆道友看到前面那个青眉男子了吗？”
正在观察着妖魔的时候，姚元孝忽的说道。
陆离凝神看去，却见在一众妖魔中心，有一丰神玉朗，身带贵气，长着一对青眉的男子。
似乎是察觉到这边的目光，青眉男子转头看了过来，在陆离身上一扫而过，然后落在了姚孝元身上。
对方笑了笑，对着姚孝元点头示意。
“那是黑山麾下大将青阳朔，他是一只青蛟，有真龙血脉，实力强横，几乎半只脚踏入了大妖之境，乃是除了黑山之外的头号劲敌。”
姚广孝对于青阳朔的笑容毫无反应，面无表情的跟陆离说道。
“青蛟？”
陆离吃了一惊，然后再度认真打量青阳朔，这次有了针对性，确实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压迫。
这种压迫并非来自实力上，而是位格血脉上，这种天生的高等生命，自带一种尊贵气息。
之前与吕佑乾闲聊之时，陆离想起信阳县志上记载的东海人鱼之事，便问了一下海属妖类。
那时吕佑乾便就提过真龙。
据其所言，真龙乃是天生异兽，所生子嗣出生便有凝练三气的实力，等到成年，便可自然而然地凝练五气。
不过成也血脉，败也血脉。
龙子一身实力，皆源自真龙，所以想要突破更上一层，便就需要打破真龙血脉的桎梏，另开真龙血脉，这才能够化蛟为龙。
可龙子一切都是真龙赐予，想要破开血脉约束又何其艰难，远比仙修成就真人难的多。
不过即便如此，真龙血脉依旧让人艳羡。
不管以后成就真龙有多难，单就只是成年后凝练五气的修为，天下就不知有多少修士难以达到。
回想着脑海中的种种传说，陆离看着青阳朔，将对方与自己脑海中的各种传说结合，心里不由得兴奋起来。
“一头蛟龙，不知道猎杀之后，能给我多少灰气？应该够我再突破一个小境界了吧。”
蓦然间升起这种念头，陆离连忙摇了摇头，将念头抛飞。
“我怎么会有这种想法？飘了，飘了。”
在心里告诫自己需要谨慎，需要稳重，陆离不再多想，专心等着下方的战场出现结果。
攻城大战从清早一直持续到中午，这时也没有停歇，燕军人多，早已将部队分成四个批次，轮番攻城，没有间歇。
嘶声力竭的喊杀声冲破云霄。
战场上到处都是残肢断臂，燕兵还有守军留下的尸体铺了一地，垒成了一个山丘，将城墙都填矮了许多。
陆离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景。
这种尸横遍野的惨状，数万人拼死厮杀的情形，这种震撼感，丝毫不亚于修士之间的斗法，甚至冲击度还要更胜一筹。
当然。
这其中或许也有陆离没有接触过真正的大能斗法，眼界不广的缘故。
正在震撼之中，对面妖魔阵营中飞来一人。
来者是一个赤色长发的貌美男子，穿着一身白袍，气质飘逸，一举一动之间都有魅惑之意。
“在下柳慕白，见过各位神道道友。”
这个叫做柳慕白的貌美男子，来到两边阵营中间，颇有风度的向着阴司鬼神行礼致意。
“这个柳慕白是一只六尾狐妖，实力相当于凝练五气，同样也是黑山麾下有名的妖将。”
姚元孝跟陆离解释一句，然后对着不远处一位城隍点头示意，那个城隍便就飞出阵营，来到柳慕白面前。
“我乃高义府城隍孟兴民，见过道友。”
这位孟城隍很有气度，哪怕双方身处对立面，也未恶语相向，行了一礼后，便出言问道：“不知柳道友前来，所谓何事？”
柳慕白笑了笑，声音清朗的说道：“下间凡人厮杀，我等妖神一直在天上看着，未免太过无趣，徒让凡人独占舞台。
我与几位道友商议，觉得可以与贵方来一场约斗，各出十人，以争高下。
不知道友以为如何？”
这个柳慕白，是代表妖魔来约战的。
第一百四十三章人选
约战斗法。
这是修行界一种较为常见的，用来解决恩怨的手段。
一般用于两方不愿意扩大冲突规模，但又不想轻易罢休的情况下，就会各自派出一些人，相互约斗。
既争高下，也分生死。
很显然，对面的那群妖魔是想借着约斗，狠狠的挫一下神道的面子。
孟兴民听到柳慕白的提议，心中吃了一惊，但很快镇静下来道：“此事重大，我不能决，须得回去与诸位道友商议，有道友可否稍待。”
柳慕白面带微笑，轻轻点头：“道友且去，慕白在这里等候神道诸位道友的回复。不过以诸位道友的神通，想来必不会推却。”
“道友谬赞了。”
孟兴民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然后起身回去。
两人间的谈话，其实双方阵营里的一众妖神，都听得清清楚楚。
修行到了他们这种境地，纵然远隔数里，一些细微之声也是逃不过耳。
等到孟兴民回来之后，姚元孝身旁已经聚拢了好几位城隍，一个个面色各异，正在商讨着约斗之事。
“兴民回来了。”
看到孟兴民回来，一个城隍打了声招呼，而后直问道：“兴民，你对这场约斗如何看待？”
说话的是中丘府城隍刘胜乐，中丘府与高义府紧邻，刘胜乐也因此和孟兴民相交甚好，因此直呼其名。
孟兴民看了这位好友，他与对方相交多年，深知对方秉性，而且此时虽是询问，但看其面上神色，已经倾向于应下约斗。
没有急着回应好友的问话。
孟兴民又转头看了一圈，而今在场的一共有五位城隍，除了刘胜乐外，还有十邑府城隍张广辉，同样露出了跃跃欲试之色。
余下一位城隍，乃是南和府城隍冯建章，对方脸上面无表情，丝毫看不出想法。
南和府地处景州最南，已属大夏内地心腹，土地肥沃，向来承平，没有什么忧患。
在想到对方以往的性情，孟兴民也不难猜出，冯建章其实是不愿约斗的。
不过不管其他人如何想，这次约斗是否要参与，不管是刘胜乐还是冯建章，其实说了都不算。
“真正能做主的，还是眼前这位。”
心里诸多念头想过，孟兴民看向姚元孝，出言问道：“不知姚道友意下如何？”
其余人顿时纷纷把头转来，视线聚集在姚元孝的身上。
感受到那些目光，姚元孝并没有回头去看，而是沉吟了一会，最终缓缓点头道：“以姚某之意，我等可以应下这场约斗。”
听到姚元孝的话，刘胜乐兴奋的当即表态：“好，姚道友所言甚合我心，那些妖魔之辈，猖獗已久，若是不教训他们一下，真当我大夏无人了。”
十邑府城隍张广辉也是面露微笑道：“正好趁此次机会，让那些妖魔见识一下我神道妙法。”
孟兴民见姚元孝表态，自然不会拒绝，也跟着道：“既然姚道友已有决断，孟某自当追随。”
这时就只剩下冯建章没有明确表态，众人目光不由看向他。
冯建章依旧没有什么表情，见众人看向自己，沉默一下，终是说道：“冯某并无异议。”
姚元孝见众城隍已经达成了一致，既而说道：“好，既然众人已无异议，那便商量一下，该由哪十人出战吧。”
其实出战的人选，并没有太多可供他们挑选的。
如今这边的鬼神虽然有三百之数，但大多都是些判官、游神之类的辅神，这些辅神实力低微，最强者也不过凝练三气，当不得大用。
所以经过挑选，最后竟然连孙云章都被选上了。
原因无他，众辅神之中凝练三气者不多，孙云章在其中还是修为深厚的，自然落不下他。
不过即便如此，阴司这边最后也才挑出了九人，其中五位城隍亲自上场，再加上孙云章等四位凝练三气的辅神，最后还差了一位。
几位城隍商讨一二，最终还是由姚元孝亲自来到陆离这边，诚恳的邀请道：“陆道友，此战关乎我神道颜面，同样关乎大夏声威，我等阴司实力不济，无法凑齐人选。道友仙法高深，神通惊人，乃是仙道俊杰，此战还请道友相助一臂之力。”
其余城隍也看向了陆离。
实际上，如非没有办法，他们也不想请陆离出手。
毕竟约战乃是他们神道之事，叫一个仙道之人助拳算什么？
而且此种约斗。
既分胜负，也分生死。
只要上场了，外人便不得插手，而决斗双方如果不分出生死，也不得离开战场，可谓是拿命去赌。
这种决斗，也实在不好强求，陆离这位外人参与。
不过他们这边也确实没人。
这种规格的约斗，代表的是双方的脸面。
先不管实际战力如何，总不能对方派出的都是凝练三气以上的妖魔，他们这边堂堂神灵，竟然派出一个凝练三气以下的辅神上场吧。
这样也太过丢人了。
真如此，还不如干脆不用约斗。
于是到头来，只能求到陆离这个外人身上了。
见众人看着自己，陆离则陷入了沉思。
对于约战的规则。
他刚刚已经从几位城隍的商讨中得知了。
这种类似于生死擂的约斗，说实话，陆离是不怎么想参与的。
他有大好前途，只要一路小心稳重，迟早能踏入真人之境，乃至仙道绝巅。
没有必要在尚且弱小时，拿自己的性命去赌一场颜面之争。
“不过现在我拒绝了他们的要求，以后再景州这边就很难混开了。”
这是陆离的顾虑，也因此没有立刻拒绝。
他还准备在这边刷几只妖魔获得灰气，如果这时得罪了这些阴司城隍，再也别想那么多了，还是早点卷铺盖走人吧。
“算了，还是应下吧。等下决斗如果真的事有不为，那就直接施展遁术走人。大不了以后不回景州，乃至北地，天下之大，也不止这里有妖魔。”
陆离决定，等下看看对手是谁，如果是凝结三气他能够应对的，那就战上一场。
而如果对手修为在凝结四气以上，那也不用打了，直接施展遁术走人。
和魔修寒月有过斗法经验，陆离可是清楚的很，哪怕是在凝聚五气的大境界里，少凝聚一气，带来的战力差距也是难以逾越的。
第一百四十四章约战开始
凝聚四气就是凝聚四气，根本不是凝聚三气能够比得上的。
哪怕是如今的陆离，他自觉就算再对上魔修寒月，也是胜算无几，自然不会头铁，非要去撞铁板。
“以我现今的修为，施展土遁之术，转瞬之间可遁出三百里外，这个距离足够我逃命了。”
这是空间挪移神通，在场诸多妖神，估计没一个会的，也抓不到他，安全是无忧的。
只是真的如此做了，以后也别想再沧州景州这片地界混了。
不过相较于自己的性命，陆离也顾不上这么多。
想到此处，他再无迟疑。
看着诸多城隍，陆离微微一笑，应道：“既然诸位道友相邀，又是斩妖除魔，陆某自然不会推却，这场约斗，我应下一场了。”
姚元孝闻言松了口气，不由赞道：“道友高义，不过以道友的神通，只要出战，必可赢下一局。”
孙云章可是跟姚元孝说过陆离的实力的，这可是凭借一己之力，能够压着黄山君打，最后将之斩杀的狠人。
黄山君，就是陆离和孙云章先前在安边县，诛杀的那头虎妖。
这只虎妖，也是黑山麾下较为有名的一头妖将，实力在一众凝结三气的妖将之中，是名列前茅的佼佼者。
在此前的几次争斗中，已经杀了不少阴司的鬼神。
陆离能够将他斩杀，足以证明自身的战力。
“有陆道友在，当可稳赢一局。”
想着陆离此前的战绩，姚元孝对于接下来的约斗，信心又多了几分。
既然陆离已经答应，十人也已凑齐，此场约斗已可应下了。
姚元孝再看向孟兴民，道：“孟道友，便有劳道友再走一趟，将我等应战之事，告知那些妖类。”
孟兴民笑道：“有何劳烦，孟某去也。”
然后他便再度起身，来到了双方阵前。
这里柳慕白依旧在等候着。
被众多妖神瞩目，这位六尾狐妖也毫不怯场，怡然自得的看着阴司的鬼神，半点也不避讳对面那许多不善的目光。
不得不说。
在气度方面，这位柳慕白确实远胜常人。
当然，其中或许也有他修为高深，无所畏惧的缘故。
但这也是对方的实力。
“柳道友还请回去，通禀一声，我方已应下约斗，请贵方早点定下人选。”
孟兴民来到柳慕白的近前，行了一礼说道。
“慕白就知道神道诸位道友，必不会叫我失望的。”
柳慕白闻言眼神一亮，随即便笑着说道：“通禀变不需了。我来时便以定下人选，约斗第一场，便有我柳慕白出战，对方何人来应？”
柳慕白最后一句，说的时候直接看向了前方众多阴司鬼神。
他说话时运上了法力，将声音直接传到了所有阴司鬼神的耳中，许多人听到面色不由一变。
“柳慕白？”
刘胜乐听到柳慕白要亲自上第一场，脸色瞬间变了。
柳慕白是六尾狐妖，实力相当于凝聚五气，已经是真人之下最强者。
而他虽然是一府城隍，但中丘府只是小府，香火算不得旺盛，自身实力也只是凝聚四气而已。
对上柳慕白这位声威赫赫的六尾狐妖，刘胜乐可以说是没有半点胜算。
然而不止是他。
在场五位城隍，孟兴民和张广辉，同样也只是凝聚四气的修为。
“难不成第一场就要让姚道友上？”
刘胜乐的视线在冯建章的身上掠过，然后停在了姚元孝的哪里。
可是姚元孝乃是景州神道之魁首，第一场就让他这位领头人上，岂不是显得他景州神道无人！
“首战关乎士气，需得必胜，姚道友乃是我景州神道之首，不得轻动，这第一战，便由冯某来吧。”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冯建章竟然主动开口应战。
南和府地处腹地，政局平和，人口众多，所以冯建章作为城隍，实力也颇为不俗，已经有了凝聚五气的修为。
他也是在场除了姚元孝之外，唯一一位能够匹敌柳慕白的人。
不过此前谁都能看出，冯建章并不愿意应下约斗，所以刘胜乐心里想着，要不要让姚元孝出战，也没想过让冯建章上场。
“冯道友，那柳慕白乃六尾狐妖，实力强悍，道友真的要与之斗法吗？”
姚元孝看着冯建章，心里面感叹，再度确认道。
“冯某既然说了，自然已经想好。
我虽不愿约战，但此战关乎我景州神道之颜面，又岂能让那些妖类轻视。
不就是柳慕白吗？
我堂堂一府之城隍，正道之神灵，还会怕他一个狐妖吗？”
冯建章慨然说道。
“冯道友壮哉！”
刘胜乐听了冯建章的话，不由心绪激动，为他喝彩。
“等道友出战，斩了李慕白，回来后，定要与道友共饮一杯。”
张广辉也不由赞道。
冯建章哈哈一笑：“如此，那几位道友便温好酒吧，冯某去也。”
辞别几人，冯建章飘身而起，来到了阵前。
孟兴民看到竟然是冯建章应下了第一场，不如吃了一惊：“冯道友，竟然是你？”
冯建章微微点头：“孟道友回去吧，此地就交给我了。”
孟兴民面色复杂，然后微微点头道：“愿道友旗开得胜。”
柳慕白乃是有名的狐妖，在一众妖怪之中，声名显赫。而冯建章虽然同样也有凝聚五气的修为，但他只是个太平城隍，以往也没听过和谁斗法。
这时对下一个凶威赫赫的六尾狐妖，在这种生死擂下，几乎可以说是抱着必死之志的。
孟兴民离开了，此地就只剩下冯建章，还有柳慕白两人。
“原来是冯道友，道友虽地处大夏心腹，但对于道友之名，慕白也是倾慕已久的。”
柳慕白看着冯建章，笑颜温润的说道。
他是真的很开心。
冯建章的名字他听过，一个凝聚五气的城隍。
但是一个太平城隍，又如何能放在他这种，已经闯出了名号的六尾天狐眼中。
不过此次初战，能斩杀一位凝聚五气的城隍，必能狠狠的挫一挫神道锐气，也能削弱对方的实力。
“不必多言，我既已来，那便开战吧。”
对于柳慕白的虚伪之语，冯建章毫不理会。
一挥手。
一轮神光就从手中诞出。
第一场约战，开始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媚法
神光从掌心一点生出，而后遍照半个天际。
刹那之间。
天空已被金黄色的光笼罩。
无穷幻象在神光之内流转，最后形成了众生祈愿之相。
无数信众朝着冯建章叩拜，随着一声声祈福许愿，无穷威能加持于冯建章之生，让他的气势陡然间暴涨。
柳慕白见到此种异象，面色稍稍一变，但很快恢复了笑容。
“六尾。”
轻语一句。
柳慕白的身后顿时生出六只赤色狐尾，俱都有十余丈长，狐尾摇摆，带起剧烈劲风，将靠近神光绞碎。
“冯道友修炼的是祈愿神光”
见两人已经开始动手，或许是因为陆离同意出战的缘故，姚元孝对他态度愈加温和，这时主动讲解道：
“听闻早年间，冯道友得到了一枚宝珠，此珠内蕴神光，可化一切相。
于是便以此珠为基，耗费百年时间，往内注入香火愿力，最终修成了眼前的祈愿神光。
神光可以众生之愿，加持己身，获无穷之伟力。
也可以众生之愿惑敌，乱其心志。”
陆离听着姚元孝的讲解，视线看向正前方的战场，双方已经各自出招。
冯建章以众生之愿力加持，带无穷之伟力，手持宝珠，另一只手伸直一点，霎时无穷众生祈愿异象，便朝着柳慕白滚滚而去。
此乃愿力洪流，夹杂着无数信徒的愿景，若是无法挡下，任其冲击神魂，便会被无数欲念同化，成为洪流中的一份子。
“哼。”
看着扑面而来的洪流，柳慕白轻哼一声，却是丝毫不惧。
只见他六条尾巴舞动，仿佛拨动了众生的心弦，一股魅惑之力由然而生。
一勾一飘之间，让人忍不住沉醉。
无数众生异象，被这股魅惑诱使，全都忍不住沉迷其中，滚滚洪流缓缓降速，大量的异象虚影停滞半途，最后整个停了下来。
狐妖最善魅惑之术。
柳慕白作为六尾狐妖，更是此道好手，甚至可以说是他的看家本领。
他虽是男身，但谁说男躯不可惑人。
媚到极致，男子反倒更胜女子。
将这些众生愿力拦下，柳慕白看了冯建章一眼，只是回眸间，便带着摄人心弦的魅力。
“呵~”
轻笑一声，仿佛天音，动人心神。
陆离躲在远处，仅仅只是观战，但见到柳慕白的一举一动，听到他的声音，便不由心生意乱。
“诸位守住心神。”
旁边一道神光亮起，扫过在场诸多阴神，将所有人心中的杂念退去。
“好厉害的魅惑之术。”
陆离被神光稳住了心神，不由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心中满是后怕。
他已不敢再去看柳慕白。
对面这只六尾狐妖，真是将魅惑刻到了骨子里，以一男儿之躯，胜过千百娇媚。
他们这些在旁观战的人尚且如此，身处魅惑中心，被柳慕白刻意对待的冯建章，更是被巨大的诱惑考验着。
城隍受众生信仰，本就被无穷欲念加深，所以对于这种魅惑之术，其实不怎么畏惧。
不过面对柳慕白这种，将娇媚刻到了骨子里的狐妖，依旧感到了压力。
冯建章谨守心神，让自己不受魅惑干扰，同时驱动宝珠，再度运使神光。
随着他的动作，原本停滞的愿力洪流再度动了起来，如同大河解冰，酝酿无穷之力。
然而柳慕白好不容易创造这种机会，哪里会轻易放过。
只见他身形一动，顷刻间横跨百丈，留下道道残影，刹那间便已来到冯道章的面前。
狐妖擅长的不止是魅惑，他们能够在弱肉强食的山林中存活，依靠的还有速度。
冯道章看着迅速逼近的柳慕白，面色一变，瞬间放弃了夺回愿力洪流的想法，驱使神光，在自己身前立下了一道屏障。
与此前的愿力洪流相同。
眼前的屏障同样以愿力组成，以万民愿力相加，若不能压过万民所愿，那便破不了屏障。
“雕虫小技。”
看着拦在自己眼前的神光，柳慕白眸中流过嘲讽之色，随后眼睛一转，抛了个媚眼。
眼前的屏障微微一滞，又有许多愿意被魅惑。
但也仅是一小部分。
然而柳慕白冲到前来，自然有极大把握。
只见他身后六尾晃到近前，在神光之上微微一拂，赤尾所过之处，一切神光纷纷溃散。
趁此良机。
柳慕白伸手前探，直接抓向了冯建章的心脏。
噗嗤！
柳慕白指尖亮起青光，化出狐爪虚影，直接刺破了冯建章的胸膛，一把将他的心脏拉出。
城隍只是阴神，本就是魂体，就算失去了心脏，也不会如同凡人一般直接死亡。
但心脏对于魂体来说，也是较为重要的组成，一些修行特殊功法的，心脏还是一身法力之枢纽。
虽然冯建章并未修行那些功法，但心脏被挖，依旧受到重创。
但他来不及堵住伤口，连忙拼尽全身法力，直接将手中宝珠掷出，直接印在柳慕白的身上。
百年积累的愿力，顷刻间宣泄在柳慕白的身上。
哪怕是他这位六尾狐妖，突然间遭此一击，也是有些承受不住，向后倒飞而去。
然而他本就擅长魅惑，哪怕真的被愿力洪流洗身，以自身的天赋还有心性，也足以相持。
对抗持续了小片刻功夫。
愿力洪流终于消散，身前宝珠也黯淡无光，耗尽了最后一丝神力。
柳慕白面色略有些苍白，但脸上依旧挂着媚态的微笑。
捋了捋有些杂乱的头发。
将先前从冯建章胸口掏出的心脏，柳慕白放到嘴边，伸出鲜红的舌头舔了舔，脸上露出迷离之色。
“真诱人的气味呀。”
城隍受众生供奉，掠夺了万千人的消散灵魂，可以视作无数灵魂汇集的共同体。
虽然只是一颗心脏，但几乎可以视为数千生魂。
这等之物，哪怕对于不需要补全灵魂的柳慕白来说，都是上好的大补之物，食之可以增进修为。
微张开口，脸上露出狐脸虚影，柳慕白将心脏投入虚影之内，一把吞下。
“嗯~”
他发出了满足的呻吟。
“噗！”
前方，已经耗尽最后一丝法力的冯建章，心脏被吞，终于再也撑不住，吐出一口精血，神躯彻底暗淡下去，整个魂体直接消散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内部暗流
“冯道友！”
“城隍大人！”
见到阵前战场上，冯建章身殒的一幕，阴司众多鬼神忍不住痛呼。
一些直属于南和府阴司的鬼神，更是忍不住想要冲出去报仇，但很快就被周围的鬼神拦下。
“这……”
孟兴民看到冯建章魂飞魄散的一幕，忍不住痛苦的闭上了眼眸。
旁边的刘胜乐、张广辉也是一脸不敢相信。
“诸位，且先收起悲痛。”
关键时刻，姚元孝率先说道：“冯道友已经身殒，但这场约斗既然答应了下来，就要继续下去。”
姚元孝看了一圈周围的城隍，以及接下来将要上场的辅神和陆离等人，一些人眼中明显有了退缩之色。
初战不利。
一位城隍身殒，带给他们的震动是很大的。
让许多鬼神终于意识到，对面的妖魔，并非是以前遇到的那些小妖小怪，可以任由他们宰割。
约斗，是会死人的。
众多鬼神的退缩，姚元孝自然看到了，但作为此次约战的挑头者，他却不能够坐视战局恶化溃败，由是朗声道：“冯道友之所以战败，实乃神通被那柳慕白所克，无法发挥威能，这才落了下风，不幸身陨。
但下来还有九场约斗，冯道友不幸，正好遇到柳慕白之辈，克制自身神通。
但余下九人，难道会皆如此不幸吗？
因此只要我等多加谨慎，奋力而战，必可与接下来的约斗中斩杀妖魔，应下此次约战。”
听了姚元孝一番论调，周围鬼神不少都深受震动。
他们想起先前斗法一幕，冯建章修行的神光神通，不可谓不犀利，绝对称得上是一门威能不俗的大神通了。
但谁能想到。
神光主要靠众生之念乱人心神，而柳慕白的魅惑神通，恰好克制神光，以至于有此之败。
“不错，姚道友言之有理，那柳慕白只是走了大运，正好克制冯道友而已。”
“可怜冯道友一身神通，最后竟然被妖魔所趁。”
“妖魔卑鄙，带下来上阵，我定要斩了他们，为冯道友报仇。”
一众城隍辅神，不管是真的如此认为，还是强打士气，纷纷鼓噪道。
实际上。
约斗既然已经订立，那么就算全都死光了也要完成，不然此事传出，天下皆笑它们景州鬼神胆小无能，顺带还会连累大夏阴司的信誉。
堂堂阴司神灵，面对妖魔竟然退缩了，你哪来的脸面，继续享受众生香火供奉，趁早死了算了。
现在已经骑虎难下，由不得他们退缩了。
“陆道友，不知你以为如何？”
姚元孝忽然开口，目光看向了陆离，众神尽皆表态，唯有他未有任何言语。
“无他，唯死战尔。”
陆离被众神目光注视，淡然说道。
他心里并不如同表面那般平静，也根本没有被姚元孝的话忽悠。
什么神通被克制？
但冯建章身为一位城隍，数百年来只修一门神通，最后被人所克，不是弱又是什么？
在想到之前，孙云章对上虎妖的无力，陆离心理对于这些景州阴司鬼神的实力，深深的感到怀疑。
“好，陆道友果然心性不凡。”
见陆离已经表态，姚元孝露出了笑容，心里松了口气。
这次约战。
乃是由他挑头，但实际上，真正的目的并不是约战，而是为了让景州阴司独立起来。
自从会昌府城隍来到景州之后，不少城隍就靠向了会昌府城隍，隐隐有以其马首是瞻的迹象。
而这一举动，让作为景州阴司之领袖的姚元孝，如何能忍？
他向来只诩景州阴司之首，将景州视为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只待积累足够，来日成就大神，便可名正言顺的统领景州。
可眼下会昌府城隍，借着永乐府之事，在景州插了一手。
这不仅仅是在扩张势力，更是在动摇他的大道之基。
没了景州这个基本盘，姚元孝哪来的资本成就大神？
而大神之路断绝，等于他的大道之途也断绝了。
阻道之仇，不共戴天。
但奈何会昌府城隍，实力远胜于他，又是以相助大义之名而来，即便心中再是不满，他也无法阻拦。
“所以此战必需胜，只有赢下约战，我才能够获得威望，再度团聚人心。”
姚元孝脸上依旧带着从容，心里却已经下定了决心，这次约斗不胜即死。
随着冯建章的死去，场面已经彻底失控了。
如果不能赢下约斗，别说获得威望，即便他苟活下来，最后也将人心离散，最终只能龟缩在真定府舔食伤口，在无出头之日。
正在阴司这边振作士气的时候，妖魔那边柳慕白已经飞回了阵营。
“诸位同道，幸不辱命。”
柳慕白脸上带着笑意，对着众多妖魔拱了拱手。
不少妖魔直接将视线避开，不敢看这位六尾狐妖。
对方的魅惑之力浑然天成，即便并未刻意针对他们，也是让人心神动摇。
“柳道友辛苦了。”
青阳朔作为蛟龙，血脉高贵，位格奇高，自然不惧柳慕白的魅惑，看着眼前这位翩翩佳公子，他脸上满是笑容：“这次首战得胜，而且还斩了冯建章，可以说是重创景州阴司，足以让彼辈胆寒。”
“殿下过誉了。”
真龙作为江河湖海之王，作为真龙子嗣，青阳朔因此被柳慕白称为殿下。
刚刚赢下一场战斗，而且还吞吃了城隍之心，让柳慕白大有收获，这时脸上便笑着说道：
“殿下下来也会出场，估计到时候便就是姚元孝出战，他是锦州阴司之首，殿下到时将他击毙，那才是彻底断绝景州神道之基。”
青阳朔摇了摇头，微笑说道：“此事尚早，那姚元孝倒时还敢不敢上场，都还不一定呢？”
听其口吻，若是姚元孝真的上场，仿佛能随意击杀一般。
而周围妖魔却并未觉得有何不妥，纷纷赞同的点了点头。
“殿下所言甚是，那个姚元孝最后确实未必敢上场。”
柳慕白轻轻点头，然后视线环顾众妖魔，出声说道：“第一场约斗已过，接下来第二场，几位道友谁愿上？”
作为邀战一方，先行派人入场，同样是约战的规则之一。
第一百四十七章何人敢战
“我来。”
一个面目消瘦，气质阴冷男子站出。
他长着一对黄色眸子，身上隐约间能够看到细小的鳞甲，长长的黑发落下，湿腻的粘在肌肤上。
这位名唤墨玉，是一条黑蛇成精，于黑山之中修炼千载，深受黑山大妖的教导栽培，乃是黑山大妖麾下直属部众，一身实力强悍，已经凝聚四气，即将破入五气之境。
可以说，只要对面出手的不是姚元孝，无一人是墨玉对手。
“有墨玉道友出手，便可放心了。”
柳慕白见到此人，脸上露出笑容。
墨玉轻轻点头，并未作答，直接飞身而去。
作为黑山大妖的亲信，墨玉和柳慕白这些从他处投靠而来的妖，并非一路。
实际上。
柳慕白出自青丘狐族，青阳朔乃是东海一位真龙子嗣，他们都是这两年，才陆续投靠到黑山麾下。
至于为何青丘狐族，还有东海真龙要将他们遣到黑山麾下听用，这就涉及两教布局大事，不可为外人道了。
墨玉来到场中，阴冷的眸子看向阴司诸神，嘶哑着声音道：“我乃墨玉，谁上来受死？”
墨玉的态度很是猖狂，也必须猖狂。
首战柳慕白获胜，虽是一件好事，但也让这些外来的妖，压过了他们这些黑山嫡系的气势。
作为嫡系中的领头者，墨玉必须把第二场赢得漂亮，把气势打出来，这才不会堕了黑山的脸面。
而且事实上，对面神道之人虽多，但除了一个姚元孝外，他还真不将其余之辈放在眼里。
“贼子猖狂。”
“妖孽狂妄，真以为我阴司无人？”
阴司这边，听到墨玉的蔑视之语，许多鬼神暴跳如雷。
他们本就因为冯建章战死之事，心中悲愤，眼下又受言语挑衅，真是气得肺都要炸了。
相较诸人，姚元孝并未太过愤怒，愈是到了这种紧要关头，反倒越加冷静。
些许言语无法挑动他的情绪，先将约斗赢了，才是大道正途。
“诸位，妖魔在外挑衅，谁去应战？”
姚元孝出声询问，视线却是在刘胜乐、张广辉、还有孟兴民三神之间游移。
那墨玉是凝聚四气的修为，在场诸神之中，也唯有这三者能与之匹敌。
余者即便上去了，也不过是送死而已，还显得神道无能，自不多加考虑。
众神视线一同汇聚过来，刘胜乐三神心头压力倍增。
对于墨玉此妖，他们自然知晓，对方乃是黑山旧部之中领头者。
经过柳慕白之事，众多鬼神自然不敢轻视妖魔，因此对于墨玉的重视，更是拔高了几层。
可也正因此。
让他们上去与墨玉交战，实在没有多大把握。
沉寂。
三神都没有开口说话。
“何人敢来应战？”
远处墨玉再度邀战，依旧沉默。
“神道无人吗？”
墨玉第三遍邀战，还是无人回应。
姚元孝再也忍受不住了，这已经是第三遍了，事不过三，要是对方再喊一次，即便最后再推人上去，那也颜面无存。
“几位道友，不知谁人愿去迎战？”
姚元孝神色阴沉，看着眼前三位城隍，心中不满之意愈盛。
“我去。”
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刘胜乐站了出来，神色坚定的说道。
“好。”
姚元孝神色稍缓，鼓励说道：“有道友出战，我就放心了，此战必可旗开得胜。”
刘胜乐点点头，沉声说道：“我必将全力以赴。”
他没说什么必胜的话。
实际上，这次站出来，就已经抱了必死之志。
冯建章虽然是死于柳慕白之手。
但实际上，若非他与张广辉等人，力主答应约战，也就没了先前之事。
现在约战不利，他作为领头者之一，自当承受所带来的后果。
大不了一死而已。
可景州神道之尊严，却万不可在他们这一代神手中毁了。
“诸位道友，我去也。”
朝着周围鬼神行了一礼，刘胜乐飘身而出，来到场中。
墨玉看着刘胜乐，嘲讽笑道：“终于有人出来了，我还以为你们这些阴司的神都被吓破胆了，做了缩头乌龟呢。”
“十邑府城隍刘胜乐，特来应战。”
刘胜乐没有理会墨玉的嘲笑，礼貌性的答了一句，然后从袖中取出一方法印，往空中一抛，大量神光从法印落下，如同华盖，将它罩住，护在中间。
与冯建章一样。
刘胜乐同样独修一门法宝，便是头顶的这枚法印。
法印也没什么特别的功能，也就一攻一守而已。
攻则将法印掷出，法印携万民愿力，有万钧不当之势，可摧山断河，无有匹敌。
守则落下神光，如有山岳守护，无摧山捣岳之能，破不了神光，可保无忧。
不过刘胜乐心里也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就算攻击，多半也没有什么用处，还不如全心全意的防守。
虽然出战抱着必死之志，但谁都不想死。
“就这样拖下去，到时候这个墨玉破不了我的法印守护，我也伤不了他，最后以平局收场，如此也有了交代。”
刘胜乐心中打着如此心思。
墨玉看着眼前的刘胜乐放出法印，护住全身之后，就再无半点举动。
心里微微一愣。
但随即便反应过来，对方是铁着心要做缩头乌龟了。
“想拖延？”
墨玉冷笑一声，然后身形一变，瞬间化作一条百丈巨蛇。
蛇躯如墨，细密的鳞片覆盖全身，蛇头高高抬起，暗黄的瞳孔闪烁着冰冷。
“嘶——”
暗红的蛇信吐出，墨玉猛地扑出，绕着刘胜乐体外的神光缠绕而上，身体慢慢的扭动，挤压着神光。
嗡！
咯！
神光护罩颤动着，蛇躯扭动着，浑身关节发出声响。
庞大的压力，凶蛮的气息，随着墨玉的身躯一并到来，重重的落在了刘胜乐的身上。
站在护罩之内。
虽然外面有着神光护卫，然而刘胜乐依旧心中发颤，毫无半点安全感。
头顶法印已经开始摇晃，墨玉显化妖身之后，仅凭蛮力挤压，巨大的力量就已经让法印不堪重负。
“这个墨玉竟然修为如此高深？”
刘胜乐感受到双方巨大的差距，心中充斥着震撼以及丝丝恐惧。
但事已至此。
他也只能咬牙撑住，将所有法力注入头顶法印，维持着神光护罩。
第一百四十八章虫云
然而刘胜乐修为摆在这里，不过勉强踏入凝聚四气的境界，再是如何拼命往法印内灌注法力，所有的威能也就是这样了。
墨玉即将破入凝聚五气的境地，一身法力神通，远胜刘胜乐。
兼之蛇类本就擅长缠绞猎物，这时刘胜乐当了缩头乌龟，主动让他靠近身来，那还有不上的道理。
两边僵持片刻。
伴随着一声轰然巨响，护罩破碎，巨大的蛇躯压在刘胜乐身上。
“不——”
伴随着一声不甘的悲呼，刘胜乐瞬间变成了肉沫。
蛇躯游走，纠缠的身体迅速分开，微微一晃，墨玉再度化为了人形。
“不堪一击。”
抬起掌心，他舔了舔上面的鲜血，眸子扫过前方的阴司众神，冷哼一声，就返回了阵营。
阴司这边寂静无声。
任谁也没有想到，好好一场约斗，竟然成了现在这种局面。
连续两场皆是战败，而且陨落了两位城隍。
然而即便如此，约斗还在继续，对面妖魔阵营中，很快又飞出一人，开始邀战。
“哪位道友再去？”
姚元孝嘶哑着声音，身心俱疲的说道。
沉默一阵。
“我去吧。”
张广辉站了出来。
没有多说什么，他直接起身飞出。
片刻之后，身没。
下来又是连续五场，阴司这边三败一平一胜，战绩惨淡。
唯一胜过的是孟兴民，他运气好，对面妖魔出战的，虽也是凝聚四气，但刚刚踏入此境还不稳定，因此凭借修为胜过对方，勉强为阴司这边保留了一点颜面。
阴云惨淡。
阴司众鬼神，皆都脸色发白，如丧考批。
今日一场约斗，将他们高高的心气彻底打下来了，从云头落到尘埃，再也捡不起来。
“我乃绿云，哪个前来送死？”
妖魔阵营中飞出一人，相貌奇丑，脸上多有坑洼，如同腐烂之后留下的疤痕，一些甚至直入口腔，令人望之生惧。
姚元孝已经彻底失去了希望。
今日折损如此严重，约斗已败，他之大道可以说是断了。
视线转到陆离身上，姚元孝眼中毫无神采，看着面无表情的陆离，出言道：“陆道友，对面绿云乃是一名蛊师，也算是妖修。
他将自身为母巢，纳万千蛊虫入体。
与人斗法时，将蛊虫放出，遮天蔽日，犹如一朵绿云，因此得了此号。
只能尤擅与人缠斗，道友若是应付不及，可以避战，我在寻一人上去应付。”
如今约战已经败了，姚元孝也不在乎陆离是否能赢，如果对方不愿上场，大不了再叫一个辅神上去。
反正该丢的面子，也已经彻底丢了。
陆离闻言挑了挑眉，看着前面的那个绿云，略略感受了一下，不过是初入三气的境界。
先前连番斗法，妖魔之中，不少强者已经上场，落在后面的，也就只有这种成色了。
“姚道友是在看轻陆某吗？”
估算之后，觉得自己能赢的陆离，不满的哼了一声，说道：“既然已经答应上场，此前诸多道友都未曾退缩，我陆离自然也不会临阵脱逃。不就是一个绿云吗？且看我去斩了他。”
而后，不等对方回话，陆离就飘身而至，落到了场上。
看着陆离飞到面前，绿云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见到对方相貌，眸中不由闪过一丝妒色，然后嘿嘿冷笑道：“那些鬼神果然没人了吗？竟然派了一个仙道修士过来。看你这俊俏小生，何苦来趟这浑水，不过既然来了，那就让我绿云送你一程，早日羽化飞仙。”
先前一连串的胜利，让不少妖魔都开始骄狂，从心底里就蔑视阴司这边。
陆离虽是修士，但在膨胀的绿云眼中，也算不得什么。
陆离平静的看着眼前的绿云，对方的言语挑衅，丝毫动摇不了他的心，淡淡的说着：“陆离，杀你之人。”
“杀我，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虫来。”
他这态度激怒了绿云，绿云不由得咆哮一声，万千虫云裹挟着绿色毒雾，从他口鼻之中，脸上的缝隙中，身体的各处，喷涌出来。
刹那之间。
伴随着嗡嗡虫鸣，天空已经被一片绿云笼罩。
“孩儿们，给我吃了他！”
被一众虫云托举，绿云一指陆离，大量的虫子疯狂的飞来。
密密麻麻！
数之不清的虫云扑面飞来，陆离眼前整片天空都变成了墨绿色，黑色的虫子带着绿色的毒雾，如同波浪般拍打过来。
“生光。”
陆离身上亮起神光，遍照全身，将身体牢牢护住。
无数虫子飞向神光之上，刚一接触，神光骤亮，顷刻间就将所有依附而来的虫子震飞。
有着神光护体，陆离万法不侵，诸邪不禁，这些虫儿虽众，但破不了神光，根本奈何不了他。
远处绿云见到此幕，面色微有些难看，他能御使毒虫，看上去声势浩大，但力分散在各个虫子身上，反而少了一击必杀的手段。
这些虫云对上实力弱于自己的对手，自然无往而不利，轻易就能收割一大片。
但对上实力相当之辈，便有些不够看了。
“躲在乌龟壳内，真以为我奈何不了吗？”
绿云看着陆离，对于这种缩头之辈，他也不是没有办法。
伸手一挥，大量绿色毒雾汇聚，朝着神光这边涌来。
这些毒雾便是他为此准备的。
雾气剧毒，可腐蚀一切，就算神光防御再强，最终也能彻底腐蚀。
虽然有亿万毒虫加身，毒雾缠绕，但陆离身处神光之内，毫无所惧，慢条斯理的施展者术法。
眼前虫云太多，数量分散，倒是难以一次性清理干净。
不过七十二地煞之中有一门法术，倒时正好应对此景。
眼前绿云并无什么犀利手段，倒是让陆离有足够时间慢慢施展术法。
凌空虚画，十几个符文绘出，随着最后一笔落下，虚空光芒大亮。
“聚兽。”
此道术法可以召唤各种野兽凶禽。
虫子也属兽类，这时被聚兽之术召唤，遮蔽整个天空的虫云顿时响应，纷纷朝着聚集之处飞去。
顷刻之间。
亿万虫云汇于一处，形成了一团虫巢。
陆离张口一吐，一股真火喷出，瞬间将虫巢点燃，万千虫子顿时躁动，但被聚兽之术约束，挣脱不得，只能任由真火焚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