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工具人公主(53)
等春儿带着人把担架带下来的时候,阮软已经睡得香沉了。
她枕在青柳的腿上,额头上的汗水被青柳细细擦去,嘴里流出的汗水甚至把青柳身上的尼姑服湿了一圈。
“主持……”
四个小尼姑抬着架子,一脸魔幻地看着面前的场景,总觉得自己还在梦中。
刚刚春儿让她们抬着架子下来的时候她们也问过是怎么回事,得知可能与公主有关后便以为是公主受伤了。直到看到眼前这一幕,她们才隐隐约约觉得事情好像跟她们想象的不一样。
“春儿姑娘,公主可是受伤了?”
一个小尼姑小心翼翼地问道,眼睛里暗含期望。
春儿摇摇头,小声回复道:“没有,公主只是累着了,腿上酸痛的厉害。”
小尼姑:……
我不理解!
“还不过来?”青柳见她们来了,便板起了脸,“怎么来得这么慢?”
见小尼姑们脸色都吓白了,春儿连忙站了出来,“师傅,是我们三个走得太慢,不关几位小师傅的事情。”
“罢了,先过来把担架撑起来。”
青柳指挥着小尼姑们撑起担架,小心翼翼地把阮软抱起放到担架上,又反复叮嘱抬架子的尼姑走得稳当些,莫要晃着阮软。看起来完全是一个普普通通宠爱孙辈的老太太。
春儿看着她那满脸的宠爱,一时间有些窒息。
这就是寒霜姐姐说的严厉到不行的青柳师傅吗?是不是她们找错人了?青柳师傅这幅样子,怎么看也与严厉挂不着边呀。
反倒是夏儿这时候若有所思,她拉着春儿秋儿往后面走了走,这才很小声地对二人说道:“我之前的时候听说过一个说法,说老人都是隔辈亲,可能对儿女严厉,但是一看到孙子孙女就想往死里宠。”
春儿看着对娘娘冷酷无情现在却对公主一脸宠溺的青柳师傅,又回忆了下太上皇对皇帝的嫌弃态度以及对公主疯狂喂食时候的宠溺,突然感觉那些画面像是被一条线串了起来。
怪不得,原来竟是因为这个!
春儿这会儿已经意识到,青柳师傅是不可能帮着她们监督公主减肥了,只希望公主不要在青柳师傅的投喂下变得更胖就好……
青柳并不在意春儿她们在后面嘀咕什么,她看着躺在担架上睡得香甜的阮软,脑子开始考虑晚饭做什么比较好。
昨天的冬瓜汤小丫头好像很喜欢喝,今晚上要不要再做一份?
可是一直喝冬瓜汤会不会腻?要不晚上做蘑菇汤好了?
不行不行,万一小丫头不爱喝蘑菇汤怎么办?不然做两份汤?
对了,媛媛写信的时候说过,小丫头爱吃甜点,不如下午再做几块糕点给她吃?
……
青柳想着阮软看到那些吃的时候的样子,嘴角微微上扬,脸上的笑容温和而柔软。
我的小乖乖,你放心,师傅绝对饿不着你!
阮软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砸吧了两下嘴,小声地嘿嘿笑着,嘟囔了一句,“好吃,我还想再来一碗!”
第八十九章 工具人公主(54)
尼姑们将阮软抬回去之后便已经到了午饭的时间了,青柳看着睡得香乎乎的柔软,再想想今天特地为阮软准备的饭菜,一时间纠结的厉害。
阮软睡得这么香,叫起来肯定不舒服,但是今天又爬了那么久的山,肯定饿得不行了,如果不吃饭,到时候胃里肯定难受。
她沉默了会儿,最后不情不愿地小声把阮软唤了起来。
“软软乖,先吃了饭再睡。”
“啊?”
阮软迷迷糊糊睁开眼,睡意朦胧地看着青柳,半天想不起眼前的人是谁。
“软软,咱们去吃饭好不好呀?”青柳被她的眼神看得心里发软,她小心翼翼地阮软扶了起来,又手痒地揉了揉阮软的头发,心中感叹。
慕容媛那丫头怎么能生出这么乖巧的女儿呢?
阮软晃了晃脑袋,勉强认出了青柳,她往前走了一小步,直接扑进青柳怀里,然后闭上眼睛继续谁。
“软软,先不睡了,起来吃完饭再睡。”青柳扶着阮软将她从自己怀里拉开,等阮软睁开了眼才小心翼翼松手,“软软先去吃饭好不好?”
咕……
阮软摸着自己开始咕咕叫的肚子,再看看和蔼的青柳,歪着脑袋想了半天她说的什么。
好像是吃饭……
“好……吃饭……”
阮软点点头,迷迷糊糊往前走了两步,又搂住青柳睡过去了。
青柳见她困得不行,心里更是心疼,暗自又将慕容媛骂了一顿之后,伸手搂住阮软然后将她一把抱起,径直往食堂去了。
进了食堂,青柳直接将人抱到饭桌旁边,小心翼翼把人放下后又让人接了温水来,紧接着拿着用温水泡过的湿毛巾给阮软擦了手擦了脸。
原本春儿以为青柳让尼姑们将阮软架回去已经是离谱到了极点了,直到她看到青柳一系列的操作还有中午这过度丰盛的饭菜。
今中午共三个菜一个汤,主食亦有三样,馒头、花卷、面条。
其他人都是端着个小碗,四个里面选一个,吃完了才能再换别的,只有阮软格外特别。
她面前摆了五个碗一个盘子,碗里分别盛着三个菜一个汤甚至还有一碗面条,盘子里放了一个馒头和一个花卷,若不是知道阮软的饭量,春儿只当这是一家老小的午饭呢。
青柳将阮软又唤了起来,递给阮软一把勺子一双筷子,最后笑着揉了揉阮软的头发。
“软软快吃吧,喜欢哪个跟师傅说,师傅让他们下次继续做。”
阮软还迷糊着,她看了看眼前的饭菜,再看看笑得温柔的青柳,艰难地将他们划上了等号。
青柳师傅=好人=有好吃的!
“师傅,你好好呀!软软喜欢你!”
阮软倒过去在青柳脸上亲了一下,迷迷糊糊又想睡过去。
“软软乖,先把饭吃了。”
青柳被她这一下亲得脸红,嘴角的笑根本都控制不住,她将阮软扶正了,又用凉一点的毛巾擦了擦阮软的脸,好叫她清醒些。
阮软被凉得机灵了一下,总算清醒了些。她甩了甩头,目光慢慢对准了桌上的饭菜。
第九十章 工具人公主(55)
阮软的吃相算不得多好看,但却格外能把人看饿,即便是在快睡着的状态下。
她勉强睁开了自己黏在一起的眼皮,试图再一次理解发生了什么。等她反应过来之后,终于颤巍巍地伸出了自己握着勺子的手,小小地舀了一勺汤,然后便像是完成了什么任务一般闭上了眼。
春儿眼睁睁地看着阮软闭着眼睛,往嘴里塞了一勺汤,下一秒脸上便露出幸福地像是吃到天下最美味食物的笑容,那笑容,让人很难不去怀疑她吃到的是不是什么绝世美味。
小尼姑们看着阮软的表情,同步地喝了一口汤,小小地吃一口馒头,再喝一口汤……
不知不觉,所有人都将自己的饭菜吃得精光,眼睛却依旧黏在阮软身上,肚子里似乎再一次传来了饥饿感。这是一种很奇怪的体验,尼姑们从小养成的习惯已经让她们适应了一顿饭一个菜一个馒头,她们从来没有考虑过加餐这一说法,直到现在她们看阮软吃饭看到饥饿。
今天中午的饭菜比平时多了快一倍,众人眼神交接,却没有一个人敢去盛饭。之前的规矩在她们心中早已定型,即便是多出了与平时相差无几的饭菜,也没有人会去动心思。
青柳为阮软又盛了一碗汤,起身时正好迎上众人的目光。
“吃完了的,每人可再领半份,切记不得浪费。”
一位年长的尼姑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她,眼神中满是诧异,“主持,我们还能再领吗?”
“去吧。”
青柳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又回到了阮软身边,在她坐下的那一刻,众尼姑迅速起身,又在木桶前排起了长队。
虽然这一次只能打半份饭菜,但是半份对尼姑们来说已经是质的变化了,毕竟以前青柳可是从来不会让人加餐的性子。
春儿看着那一条长队,心头突然升起一股子不安。
完了,万一公主没变瘦,其他师傅却变胖了该怎么办?到时候要怎么跟娘娘交代?如果我说跟我没关系娘娘会不会信?
春儿脑子里各种想法杂乱无章,一个劲的填满了她的脑子,让她再也吃不下半口饭菜。
但是很显然,青柳完全没有考虑甚至担忧过这些问题,对于她来说,现在需要考虑的仅仅只是如何把自己的小宝贝喂饱这件事。
大概是因为太困太累了,阮软勉勉强强把桌上的饭菜和主食吃完便吃不下去了。
青柳见阮软神情困倦,最后几口更是吃的心不在焉,心里大概有了数,她拿手帕将阮软嘴角的菜汤擦掉,小声问道,“还吃吗?”
阮软摇摇头,又靠着青柳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若是不够吃,可以再盛,但是吃多少盛多少,不得浪费。”
青柳再一次叮嘱之后,便将阮软抱起,准备带她回房睡觉,路上经过春儿时,她眼神一冷。
“娘娘那边我自会同她说明,从明日开始,不得强迫公主再做任何事情,听懂了吗?”
春儿被她吓得脸色一白,除了点头再也不会别的了。
一直等青柳走远了,春儿才松了口气,同时意识到一件很严肃的事情——皇后娘娘好像要倒霉了。
第九十一章 工具人公主(56)
不得不说,春儿的预感极为准确,甚至准确的过头。
慕容媛在当天下午便收到了来自自己幼时师长的来信,信中严厉批评了她对阮软的态度以及完全不合理的减肥方案,最后更是语气激动地总结道:
“软软不过刚刚及笄,年纪尚小,无论是练功还是减肥,强度都不该如此之大!而且软软对此并无想法,你绝不可因自己意念便如此逼迫!”
说实话,慕容媛现在很想对自己的师傅翻一个白眼,她当年上下爬山三趟的时候,比软软还要小上不知多少,她怎么不心疼心疼自己?
她放弃一般地叹了口气,找来纸笔回了封短信,“只要软软体重能降下来,其余一切都听师傅安排就好。”
旁边寒霜看着她愁眉苦脸,连忙上前劝慰,“娘娘莫要这般难过,青柳师傅也只是疼爱公主而已,并非对娘娘不满。更何况青柳师傅向来稳重,应当是另有打算。”
“我也希望她是另有打算,可是我现在怕的就是……”慕容媛想起青柳说话的那个语气,感觉心头一梗,“我怕她对软软太过纵容,到时候软软回来又再胖上几斤。”
“娘娘既然将公主送去,便是信任青柳师傅的。既然如此,娘娘又何必如此忧虑?”
“也不是……”慕容媛眨巴了两下眼睛,看起来极为无辜,“我主要是因为自己狠不下心来。”
寒霜沉默了下,仔细考虑了考虑皇后娘娘跟青柳师傅的态度,觉得公主能瘦回去的可能性并不算高,甚至她也有点怀疑公主回来的时候会不会再胖上几斤。
她心中一叹,定是她多想了,一日三顿素食,公主怎么可能会胖呢?
“算了,想这么多也没用。寒霜,把信送出去吧。”
“是,娘娘。”
慕容媛将手中的纸条递给寒霜,看着她出了门,心中默默祈祷,“师傅啊,你可一定要撑住啊!”
解决完阮软这边的事情之后,慕容媛本想找找皇帝的麻烦缓解下心情,谁知这边刚把信送去,那边南安王与太上皇就找来了。
那俩人原本以为阮软昨日今日没到场是被对方截了胡,结果见面掐了一顿之后才发现不对劲,最后从公主府里把灵珠抓了出来,几番询问之后终于知道是慕容媛在搞事情。
他俩也知道容华宫男子不能随便进,便干脆坐在了御花园的亭子中,派人将慕容媛叫了过来。
慕容媛看着面色难看的俩人,深吸了口气:“不知太上皇、南安王唤臣妾来所谓何事?”
看着面色紧张的慕容媛,太上皇叹了口气。
“你说乖乖现在多可爱?为什么要减肥呢?”
南安王紧接着也叹了口气,“就算要减肥,为什么要送到千佛山上呢?”
太上皇:“我昨日没有见到乖乖,我的心啊,疼了一整天。”
南安王:“我一想到接下来好几天都见不到我的乖乖,我就觉得啊,我都不能呼吸了!”
慕容媛:……
您俩这一人一句,我倒是半点看不出来难过。
第九十二章 工具人公主(57)
“父皇、二皇叔,臣妾知道两位心疼软软这孩子,所以想方设法让她吃得好一点。但是您两位也看到了,软软现在……”慕容媛说到这里,忍不住抬手捂了下眼睛,“她现在实在是过于圆润了。”
“哪有!”南安王一皱眉,满脸的不乐意,“乖乖现在这样子刚刚好,小脸圆鼓鼓的,多可爱!”
太上皇也跟着点头,“小孩子嘛,就该多吃点,多吃点才能长个子。”
“可是我听说您二位喂给她的都是些糕点,这些东西可并不能让她长个子。”慕容媛面色冷了些,看向太上皇的眼神中也多了诸多不满,“而且软软原本的样子刚刚好,不肥不瘦,臣妾并不觉得现在的软软比之前要好。”
“明明现在的这个更好!”南安王气得一拍桌子,“之前的那个哪能比得上我的乖乖可爱?”
慕容媛倒吸了一口冷气,难以置信地看向南安王。
南安王的审美,是不是与常人不太一样?
她僵硬着扭头看向太上皇,说话时,语气都是飘着的,像是一阵风,稍微一碰就会散掉,“太上皇也是这么觉得?”
太上皇看着她,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现在的乖乖当然更可爱一点啊!”
慕容媛沉默了,她沉默了会儿,又抬头看了看面前的俩人,接着又沉默了。
她回忆着阮软来找她的时候,那一张圆圆的小脸蛋,确实挺可爱的,但是好像还是过胖了一点吧?
可是师傅、太上皇、南安王都觉得软软不胖,难不成是自己的审美有问题?
南安王见她面色纠结,顿时觉得有戏,又抓着阮软小脸蛋可爱这一点猛夸,最后成功将慕容媛绕了进去。
“所以说,软软也不算胖。”慕容媛摸着下巴,终于与太上皇、南安王达成了意见上的统一。
“没错!乖乖现在这个样子刚刚好!”
太上皇与南安王同时欣慰地笑了。
终于,在一段推心置腹的讨论过后,慕容媛与太上皇、南安王决定各退一步。慕容媛不能逼着阮软减肥,而太上皇他们也不能喂阮软太多糕点。
在双方对结果都满意的情况下,慕容媛愉快地回了自己的容华宫,太上皇、南安王收拾行李直奔千佛山。
“娘娘……您真觉得公主这样,没有问题?”
寒霜在旁边一脸懵逼地听完他们的对话,只觉得窒息。虽然公主现在这样子是挺可爱的,圆乎乎肉乎乎的,笑起来超可爱。
但是……
但是跟一个半月前比,公主真的有点太胖了啊!
“不,我只是跟他们做了个交易。”慕容媛眼神忧郁,“我算是看出来了,他们一个两个都还嫌我的乖女儿不够胖。”
“那您怎么还答应了?”
“这样好歹能逼着他们不再给阮软乱喂甜点。”
慕容媛揉了揉眉心,又道:“我在尼姑庵里待过,即便青柳师傅再宠爱软软,也是不会给她做糕点的。所以只要他们不乱来,软软少吃些甜食,多吃些素食,总归还能瘦下来。”
“娘娘英明!”
第九十三章 工具人公主(58)
千佛山上的尼姑庵中,阮软正蹲在厨房里,眼巴巴地看着青柳将一团白色的面团甩起,在空中抖动了一下后猛地摔在案板上。
案板上的面粉扬起,扑了阮软一脸。她下意识后退了一下,突然觉得鼻子有些痒痒的,猛地打出来个喷嚏。
“好了,别在这里添乱了,你先去吃芙蓉糕。”
青柳见阮软脸上沾了好几块白,忍不住笑出声来。又坏心思地伸手一捏,在阮软鼻尖上捏出两个白色的小圆点。
阮软皱了皱鼻子,又往前凑了凑,好奇地盯着那一小团面团,“师傅,你做的这是什么呀?”
淡淡的甜香混着幽幽的花香在空中飘着,阮软眨巴着眼睛看着青柳,感动的眼泪从嘴里流了下来。
“这是我师傅教给我的一种糕点,名叫雪山。主要是以糯米粉、面粉和雪莲花瓣为原料,三者混合后多层揉叠,做成层层叠叠的小山丘,再于每层之间夹杂各类果仁,便如雪山一般,在一片雪白之下,埋藏着众多惊喜。”
青柳说着,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怀念,“师傅生前最爱做这个,她说每当她将雪山多叠一层的时候,雪山便会多一种可能。”
阮软抬头看着她,眼神有些迷茫。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感觉青柳师傅像是想跟自己说些什么?
青柳说完,低头看着阮软的眼睛,一时间心里有些酸涩,“软软,你相不相信,这世上很多事情,都有另一种可能?”
阮软茫然地点头,却不懂她到底想说什么。
“师傅也相信。”青柳眼神坚定了些,她看着阮软,用一种恳求的语气问道,“软软这个月留在山上好不好?”
阮软不解地看着她,“师傅,我才刚上山,肯定没有那么快下山的。”
“那八月十五也要留在山上,好不好?”
八月十五……
阮软微微皱着眉,突然意识到已经到了八月了。
“这个需要跟母后说一声,不然中秋节我留在山上不回去,她会不高兴的。”
“放心,这件事我会跟她说的。”青柳仿佛是了结了一桩心事一般,露出个放松的笑容来,她点了点阮软的眉心,笑道,“先出去吃点心,我这边还要再做会儿呢。”
“嘻嘻,不要!我要在这里陪着师傅!”
“再不吃,糕点便要凉了。”
“我平时吃的芙蓉糕也是凉的嘛,不要紧的。”阮软想了想,又跑出去把芙蓉糕端了进来,捏了一块放到青柳嘴边,“师傅快吃,不吃的话,一会儿便要凉了。”
青柳笑着咬了口芙蓉糕,淡淡的甜味在唇齿间散开,但是心里却发着淡淡的酸。
这时候,春儿突然拿着信走了进来,“青柳师傅,娘娘又来信了,说刚刚太上皇与南安王来找她谈过了,现在已经准备上山来找公主。娘娘让您帮忙看着些,别让太上皇与南安王喂公主太多糕点。”
春儿说这话的时候,面上表情僵硬。
太上皇跟南安王喂不喂糕点她不知道,反正青柳师傅是喂的。
第九十四章 工具人公主(59)
阮软惊讶地扭过头,眼睛里盛满了喜悦的碎光,“皇爷爷跟二爷爷也来了?他们是来找我的吗?”
“我想应该是的。”
春儿有些头疼地看着阮软,有一个青柳师傅就够了,现在又来了两个,只怕公主日后的体重只会越来越远离娘娘的期盼。
“太好了!”阮软笑着抓住了青柳的袖子,“师傅,二爷爷手下的厨娘做的糕点特别好吃,等明天我让她们多做一些给师傅尝尝。”
青柳僵硬着低下头,看着自己被阮软抓住的袖子,又僵硬而缓慢地抬起头,看向春儿。
不,或许她并没有在看春儿……
她现在的状态十分奇怪,身体僵直着,硬挺挺地立在那里。原本还带着笑意的眼睛现在像是蒙上了一层灰雾,掩去了所有情绪,只留下两个空洞的,石头一样的眼珠。
她的嘴唇难以察觉地微微颤抖着,似乎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又似乎只是单纯地因为寒冷或是什么而颤抖。
或是一秒钟,又或是过了很久,她终于回过神来一般,眼珠子颤动了一下,随后便有更多情绪出现在那一双眼睛之中。
“太上皇与南安王怎么会来?”
青柳压制着心头的慌乱与恐惧,定神看向春儿。
“太上皇与南安王是来找公主的,按照娘娘所说,他们许久未见公主,颇是想念。”
春儿说这话的时候还在笑着,她并未察觉出青柳的异样。刚刚她的全部精力都放在阮软身上,根本没注意到青柳神情的变化。
青柳听到回答,沉默了下,又艰难地开口,声音中透着一丝疲惫,“不知太上皇与南安王现在居住何处?”
“住在前面的淮安寺里,离咱们的尼姑庵只有几步远。”
千佛山上佛多寺庙多,尼姑庵周围有着好几处寺庙,淮安寺是离得最近的一个。
“他们倒是会挑地方。”
青柳语气莫名,似乎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
春儿终于看出了青柳的不悦,心中隐约有些猜测。青柳师傅大概是怕太上皇与南安王坏了尼姑庵的清净吧。这么想着,春儿又轻声道:“青柳师傅放心,两位爷不会轻易踏入尼姑庵的。”
青柳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
她在意的从来不是尼姑庵的清净。
阮软看着青柳有些难看的脸色,连忙伸手挽住她的胳膊,拿脸蹭着,软绵绵地撒着娇,“师傅别生气呀,太爷爷跟二爷爷脾气都很好的,绝对不会做让师傅不开心的事情!”
“我不是生气这个……”
青柳看着阮软的眼睛,鼻头突然酸了一下,她慌张地抬起头,将漫上来的眼泪又压了回去。
“那师傅为什么不高兴呀?”
阮软茫然地看着她,实在想不到有什么事情会让青柳对太上皇和南安王这么不满,“师傅以前见过皇爷爷和二爷爷吗?他们做了让师傅讨厌的事情?”
“以前没见过。”青柳摇摇头,不愿多说,“只是某些事情因他们而起,让我无法接受。”
“什么事情呀?”
阮软本能地感觉到大瓜的味道,一双眼睛亮得像是俩电灯泡。
小七这时候耳朵可机灵了,都不用阮软喊它,自己麻溜地从小说里爬起来,竖起了自己的小耳朵。
“哦,这是到了啃大瓜的时间嘛?搞快点搞快点!”
“没事,还没确定的事情,可能是我太紧张了。”青柳垂下眼睑,将一众情绪遮掩,“公主先去给太上皇、南安王请安吧。两位毕竟是长辈,公主理当主动请安。”
阮软十分确定青柳肯定是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而且还与自己的两位爷爷有关,她有心想问,可是看着青柳并不算好看的脸色,又默默地将所有问题咽了回去。
“宿主,你别怂啊!”
小七抱着白开水,在空间里急得跳脚,“我拿我做系统多年的经验打赌,她肯定有大瓜!”
“我知道。”
阮软语气十分烦躁,“但是你没看到她脸色这么难看吗?这个时候了还惦记着吃瓜。”
小七哼唧了一声,委屈地缩了回去。
阮软说出口便意识到错了。其实系统的智商与孩子差不多,虽然也有情绪,有自己的想法,但其实在很多事情上并不能完全理解。小七因为截取了一部分阮软的数据,因此对吃瓜有着绝对的痴迷,却又因心智不成熟,所以才会不分状况地想要吃瓜。
“小七,抱歉……”
阮软小声地道歉,心里满是悔意,“我就是看师傅情绪不太好,所以心里不舒服,我把气撒在你身上是我不对,我不该因为我自己的问题冲你发火。”
小七原本还委屈地缩成一团,听了这话反倒不好意思了,她小小地哼了一声,“没事啦,我也没有很生气。”
阮软又道了句歉,心里却是乱糟糟的。她看着面无表情揉按着面团的青柳,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师傅,我去请完安马上回来。”
青柳动作顿了一下,眼神中闪烁着什么,但她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
春儿亦是察觉到不对劲,她看了看青柳,又看了看阮软,明知道在刚刚发生了什么,但却不知到底怎么回事。
阮软也没想着青柳会回她,只是认认真真行了个礼,便拉着春儿往外走,等她走到门口要出去的那一刻,青柳突然开口了。
“软软,中秋那一天,陪我出去转转吧。”
她揉着面团,仿佛只是随便提了一句。
阮软转过身看她。
太阳将落,夕阳的火红穿过门窗钻进厨房,青柳的身影落在那一抹橙红之中,看起来格外模糊而缥缈。
“只要师傅想,软软哪一天陪你,陪你多久都可以。”
“单陪我一个,陪一整天呢?”
“自然是可以的。”阮软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抬起头对着青柳绽放出一个笑脸,“师傅不是说相信世界上的事情都有另一种可能吗?恰巧软软也是这么想的。”
“好……”
青柳紧绷的身体看起来似乎放松了许多,她继续揉弄着面团,身影与夕阳融在了一起。
第九十五章 工具人公主(60)
“公主,青柳师傅是怎么了?”
大约是这两日的相处让春儿觉得阮软与其他主子不同,一出了厨房,她便凑到阮软耳边小声问着,也不怕阮软生气,甚至眼睛里还隐隐约约闪烁着好奇,“刚刚我进去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怎么一下子便不太高兴了。”
阮软回头瞄了一眼厨房,压低了声音说道,“我猜她肯定是跟我两个爷爷其中的一个认识,说不定还有一段故事。”
春儿眼睛猛地就瞪大了,脑海里瞬间脑补了许多“我与太上皇南安王不得不说的往事”,她刚想再问问什么情况,便看到清洗好蔬菜的尼姑们往这边走了过来,连忙闭上了嘴。
“参见公主。”
小尼姑们端着木盆行了个礼。
“各位小师傅辛苦了。”阮软看着木盆里满满当当的蔬菜,忍不住流了下口水,“今晚这是要做什么菜呀?”
春儿眼看着阮软又想跟小尼姑们聊起来,连忙开口,“公主,太上皇与南安王还等着呢。”
阮软本想说等就等吧,但是看着春儿焦急的样子,又不太情愿地把那话咽了回去。
她同小尼姑们说了再见,又被春儿拉着往外走了。
谁知刚走没几步,春儿又凑过来小声问道,“公主对青柳师傅的往事可有了解?”
阮软瞬间懂了,这是瓜友啊!
这一刻,刚刚压制住的吃瓜火苗瞬间又烧了起来。
“我没听说过,春儿知道吗?”
春儿沉默了下,“我以为公主知道。”
二人面面相觑。
pia~
小火苗原地熄灭。
阮软不太乐意地扁扁嘴,“我还以为你知道怎么回事呢。”
春儿讪讪一笑,不吭声了,她还以为公主知道怎么回事呢。
虽然没吃到瓜,阮软倒是不怎么在意,反正青柳不说,就去问自己的两个爷爷。她现在跟两个爷爷混的可熟了,就不怕套不出来话。
春儿带着她去了淮安寺,一进门便与红衣迎面撞上了。
“公主殿下。”
红衣拱手行了个礼,看向阮软的眼神中带着些不满。
“红衣姑娘也来了?”阮软有些诧异地看着她,随即皱了皱眉,“红衣姑娘是女孩子,住在寺庙里会不会不太好?要不去我们那边住吧?”
“多谢公主,不过不必了。”
红衣语气十分冷淡,不止语气,便是连眼神都透着一股子冷意,她看着阮软,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却看着极为讽刺,“奴婢与其他几位侍女住在一起,并无不妥。”
春儿皱着眉,上前一步将阮软挡在自己身后,“谁教你的规矩?竟然如此跟公主说话?”
“奴婢的规矩没学好,便不在公主面前讨公主厌了,奴婢告退。”
红衣随便拱了下手,扭头便走了,甚至转身的时候衣裙还因为她的动作太剧烈而扬起,更是显得她离开时有多迫不及待。
“你……”
春儿气得想把她拉回来,却被阮软拽住了衣袖。
“不用管她,她就那样。”
阮软这段时间去南安王府混吃的时候没少被她冷嘲热讽,大多数时候红衣的动作都会被南安王发现,然后被埋头一顿猛批,少有的几次没被发现的,阮软只要当没听见她说话,她自己就会被自己气炸。
阮软猜测,红衣很有可能是对南安王有想法,所以才看不惯自己被南安王宠着。
阮软摸着下巴,一个红衣一个青柳,嘶,这是跟颜色杠上了啊!
就是不知道青柳师傅是跟哪个爷爷有故事。
“走吧,先去见两位爷爷。”阮软嘴角扬起一个笑,眼睛亮闪闪的,“咱们去吃瓜,不是,吃点心去。”
春儿见阮软不在意,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心里还是不乐意,便一路阴沉着脸带着阮软走到了太上皇与南安王休息的院子。
“太上皇在东屋,南安王在西屋。”
“先去找皇爷爷吧。”
阮软径直走进房间,便见太上皇正捧着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
“皇爷爷在看什么?”
阮软走上前,想看一眼书的名字,太上皇却动作迅速地将书往身后一藏,“没什么,你二爷爷给我的书,讲得是些鬼怪故事,不是什么好书。”
阮软看着他这幅样子,疑惑地打量了他一下,最后目光落在太上皇通红的脸上,心下了然。
看来是那种不正经的书,没看出来啊,皇爷爷看的书这么带劲。
猜到是什么之后,阮软便不再问了,简单谈了几句其他的之后便将话题转移到了青柳身上。
“说起来,我来千佛山的这两日多亏有青柳师傅照顾,不然我饭都要吃不饱。”
“哦?那我可得好好谢谢她。”
阮软看着太上皇,见他并没有太多表情,有些怀疑自己的想法到底对不对,只是想想太上皇的地位跟年纪,又怕他是在装模作样。
“可是得好好谢谢青柳师傅。”阮软浅笑着,又道,“而且青柳师傅刚刚听到爷爷跟二爷爷来千佛山的时候,看起来好惊讶,像是认识两位爷爷似的。”
太上皇身子一僵,额头上猛地出了层冷汗,他尴尬一笑,干巴巴地问道:“是吗?我倒是没什么印象了……”
“对呀,青柳师傅当时反应可大了。”
阮软见他这幅样子,反倒是松了口气,看来自己的猜测还是没有错的。
太上皇这会儿整个人都被汗水湿透了,他其实名蛛垣,本是另一个世界的一只蜘蛛精,来到这个世界也只是想多与自己的孙女儿多相处一下,但是对于太上皇原本认识的人却没什么印象。
他看着一副吃瓜表情的阮软,感觉自己的心跳疯狂加速。
完了完了,这个青柳师傅到底是谁啊?他是应该认识还是不应该认识啊?
“那个,乖乖啊……”太上皇擦了擦腮边的汗水,“你二爷爷等你该等着急了,你先去找他吧。”
阮软倒也不难为他,干脆利落地点点头便走了。
毕竟二爷爷那边也得问一遍,万一青柳师傅跟两个爷爷都有关系呢?
只是这样的话,就可惜那个红衣了。唉,那个红衣小姐姐长得还挺好看的,可惜了,我家师傅更好看。
这波我站我师傅!
第九十六章 工具人公主(61)
阮软一走,太上皇猛地松了口气,赶紧把自己从南安王那里抢来的《我与蜘蛛精的那些年》给藏了起来,确认不会被人发现后,这才把手下的人喊来。
“我看着这附近挺眼熟的,以前来过这边?”
太上皇倚靠在椅子里,漫不经心地问着。
“回太上皇,您每年都会来千佛山上上香,上香后便会自己在山上逛逛,大概是以前来过此处,所以才觉得眼熟。”
小丫鬟恭恭敬敬地跪在下面,一字一句地说着,“太上皇往年在山上闲逛时不喜我们在一旁伺候,所以奴婢们并不清楚太上皇是否到过这里。”
年年都来……
自己逛逛……
别人不知道……
太上皇沉默了半晌,他看着小丫鬟,那一双属于老人的浑浊双眼中透出稚童一般的迷茫。
“退下吧。”终于,他无力地抬起手,挥退了下人,整个人像是遭受了重大打击一般,颓废地蜷缩在椅子中。
“情债啊……这是情债啊……”
他颤颤巍巍地站起身,踉跄着走到藏书的地方,把那本书又翻了出来。
《我与蜘蛛精的那些年》讲述的是一个书生与祖传蜘蛛精的爱情故事,是太上皇去南安王府上找阮软的时候发现的,由于南安王手上好几本这样的书,如《那只让我神魂颠倒的蜘蛛精》、《震惊,我竟然捡到了一只蜘蛛精》等,所以他毫不客气地把这一本抢了过来。
此刻,他沉默着,一下一下地用手指抚摸着树皮,脑海中思绪万千。
如果捡到的蜘蛛精是男的……不知道人们会不会接受呢?
与此同时,有着同样想法的还有南安王。
西屋里此刻分别坐、跪着一人。坐着的那个是南安王,也是一直从异世界而来的蜘蛛精,跪着的是一个名叫红衣的女子。
“你确定本王每年来上香的时候都会自己闲逛一段时间?”南安王眼神冰冷地看着红衣,实际上两只手却在颤抖,“我对此并无太深的印象,你当真不是骗我?”
红衣猛地抬起头,眼神中透着一丝丝疯狂,“主上,自从公主大婚之后您便像是变了个人一般,如今更是……更是连以前的事情都不记得!”
“我记得或是不记得,与你有关系吗?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南安王直接白了她一眼,“没你的事了,出去吧。”
“王爷!”
“出去!”
红衣咬着牙,眼神中满是恨意,她低下头,将自己眼中的情绪藏起,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告了退。
“奴婢告退。”
南安王看着红衣,忍不住皱起眉头。也不知道之前的那个南安王怎么想的,找了这么个属下,每天不知道顶撞主子多少回,真当我没脾气!
他摸着下巴,思索着将这人直接扔出王府的可行性。
等回去之后就把她赶出去!
不过……现在好像还是先搞定那个突然蹦出来的情人比较好。
南安王摸着自己的《那只不能不说的可爱小蜘蛛》的书皮,幽幽地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人们接不接受小蜘蛛变成了男的。
第九十七章 工具人公主(62)
次日,太上皇与南安王的请柬同时送到了尼姑庵。
青柳看着两张几乎没什么差别的请帖,嘴角微微抽了一下。这两位到底是什么情况,怎么想起来给她一个老尼姑递帖子?
不过她却是得见见这两个人了,自从他们来了山上之后,软软头上的血色便一天浓过一天,让她心里实在不安。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对着诸天菩萨神佛拜了拜,又将祈福咒念了整整九遍。
“菩萨神佛保佑,愿软软此生无忧。”
青柳想起阮软头上那一大片金光,还有那在金光衬托下小巧了许多,但实际上也是一大团的红金光芒,忍不住叹了口气。
明明有诸多善果,怎么还会显现出死相呢?
明明神佛祝福加在一人身上,怎会透着不幸呢?
青柳闭上眼,原本挺直的腰像是被什么东西压弯,她俯在地上,有些痛苦地喘息着,眼角溢出一点水珠。
外面的小尼姑又敲响了房门,“师傅,太上皇与南安王派人过来催您了。”
“我知道了。”
青柳沙哑着声音开口,她将自己眼角的泪水擦去,又恢复成了那一个温和坚强主持。
因为太上皇与南安王同时邀约,青柳便索性将见面的时间地点定在了一起,顺便也看看这两位彼此之间到底是个什么关系。
青柳定的地点是离着尼姑庵很近的一个小亭子,那里地方偏僻,少有人去,也不怕会被人撞见。
她去时刚好是约好的时间,还没走到亭子跟前,便听到了隐隐约约传来的吵架声。
“她喜欢的肯定是我!”
“喜欢个屁!就你这样的?有人喜欢才怪!”
“你才没人喜欢!没一个喜欢你的!”
……
两个老头像小孩子一般,自顾自地吵着架,根本没注意到青柳的到来。
青柳看了看二人的头顶,眼神终于有了些变化。
“奇怪,他二人的善果怎么也如此之多?”
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太上皇与南安王头上分别飘着两朵金色的云,虽然不如阮软头顶上的金云大,但是也远远胜过这世上的许多得道高僧,而且是真的有本事有善心的那种。
青柳只觉得事情越来越偏离自己的猜测,她有心想要逃离这里,却偏偏被南安王眼尖地叫住了。
“哎哎!那个……那谁……”
南安王一看青柳那样子,便猜到了她的身份,连忙一边喊着一边往青柳身边跑,“那个师傅,你别走啊!”
青柳看着往自己方向跑过来的两个胖胖的,样貌一模一样的小老头,只恨不得自己能原地消失。
偏偏这俩胖归胖,跑得却极快,一眨眼就蹦到了青柳跟前。
“青柳师傅呀,你喜欢谁呀?”
南安王想着也不管人们接不接受男蜘蛛了,总之这个老尼姑就算是喜欢也只能喜欢自己,绝对不可能喜欢大哥!
很巧,太上皇也是这个想法。
青柳后退了一步,再一次远离二人,“两位认错了,贫尼并非青柳师傅。贫尼名叫柳青,乃是青柳师傅的师妹,她让我来向两位说一句,青柳并不认识两位施主,也没必要见面。”
第九十八章 工具人公主(63)
“师傅,南安王来了……”
小尼姑敲门进来,后面还跟着个胖胖的老头。
青柳抬眸瞥了一眼,又默默收回目光。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那日她被二人拆穿身份之后,他们便老用一种“她果然喜欢我的”的眼神看着自己,甚至每日没事就往尼姑庵跑,整得几个小尼姑天天战战兢兢的,黑眼圈都长出来好几对。
“柳柳,你看,我让厨娘做的月饼!”
南安王将食盒放到桌子上,从里面端出来一盘奶白色的月饼,“这是她们做的奶皮月饼,很好吃的。”
“不必了,贫尼自己会做。”
青柳将桌上的月饼推开,连个眼神都懒得给。她算是知道了,这俩兄弟的想法跟常人完全不一样,不管怎么拒绝,到了他们眼里便换了个意思,还不如完全不理会他们。
南安王看着被推开的月饼,两眼泪汪汪地看着青柳。
她不喜欢别的女人给我做的月饼!她吃醋了!她还想给我做月饼!她一定很爱我!我就知道,她是爱我的!
他托着腮,眼神迷离地看着青柳。
哦,我们两个什么时候结亲呢?这个月的话会不会太着急了?我们的孩子要起个什么样的名字呢?啊,孩子满月的时候是不是要举办宴会来着……
然而还没等他高兴多久,另一个小尼姑又敲门进来了。
“师傅,太上皇来了……”
“青青,你看,我让厨娘做的月饼!”
太上皇提着个食盒走了进来,他将食盒放到桌子上,冲着南安王冷哼一声,又小心翼翼从食盒端出来一盘金黄色的月饼,“这是蛋黄月饼,我已经尝过了,很好吃的。”
青柳深吸了口气,勉强压制住自己内心的暴动,“太上皇,贫尼自己会做月饼,不需要您特地送来。”
她一定是不喜欢别的女人给我做的月饼!她吃醋了!她还说要给我做月饼!她一定很爱我!我就知道,她是爱我的!
太上皇脸上浮现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他坐到另一边的板凳上,将自己的月饼往青柳那边推了推。
“青青,你就当给我个面子嘛。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只吃你做的月饼。”
青柳差点没气得当场把月饼甩他脸上。
“太上皇、南安王,贫尼还有事,先告退了。”
“什么事?”
俩老头同时站了起来,一脸可怜地看着青柳。
“昨日软软说想吃枣泥月饼,我去给她做。”
“我也一起!”南安王马上窜到了她旁边,见她一脸嫌弃,又委屈道,“今日可是中秋,我去跟我的孙女儿团聚应该没有问题吧?”
“中秋……”
青柳猛地瞪大了眼睛,这几日她被太上皇与南安王缠地脑袋发乱,竟不记得今日便是八月十五号!
她慌慌张张地跑出房间,直奔阮软的卧室就去了,脸上还带着无法掩饰的恐惧。
太上皇与南安王看着她慌乱离去的背影面面相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互相瞪了彼此一眼之后又赶忙跟上了。
“软软?”青柳猛地推开房门,却看到阮软好端端地坐在那里,正捏着一块金黄色的月饼吃的正香。
“师傅,你怎么来了?”阮软茫然地抬起头,“皇爷爷跟二爷爷不是去找你了吗?”
青柳看着阮软头上越来越红的血色,微微松了口气。
还好,还来得及……
“我来看看你。”青柳走到阮软对面坐下,对于阮软面前摆着的两盘子月饼并不好奇。这段时间太上皇、南安王送吃的都是成双成双地送,阮软这儿一份自己哪里一份,她都习惯了。
“师傅,你也尝尝这个。”
阮软将一个金黄的月饼递给青柳,“我之前便想吃咸蛋黄的月饼了,但一直以为没有卖的,没想到皇爷爷的厨娘今年居然做的是咸蛋黄的月饼,我都怀疑……”
我都怀疑她是不是从现代来的……
阮软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我都怀疑她是不是会读心,我没说她都知道我想吃。”
“大概是猜到了。”
青柳捏起月饼便要往嘴里放,但不知怎么回事,却僵住了。
“怎么了师傅?”阮软好奇地看着她,见她脸色有些惨白,刚想问一句,却突然觉得鼻子有些痒痒的,她低下头,有些烦躁地伸手揉了揉,却摸到了一团湿乎乎的东西。
“软软……”
青柳颤抖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阮软抬起头,便看到了青柳那一张满是恐惧的脸。
“师傅,你怎么了?”
阮软不解地看着她,却感觉鼻子越来越痒了。她低头,想再去揉一揉鼻子,却看到了自己手指间的那一团血红。她轻咦了一声,抬头跟青柳说道,“师傅,我好像上火了耶。”
青柳没回她。
青柳此刻颤抖着身体,眼神中满是恐惧,她微微张着口,似乎想说些什么,却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终于,阮软意识到事情似乎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她又伸手摸了下自己的鼻子,那里似乎在没完没了地出血,随后,她又感觉到眼睛有点痒。
阮软放下了手里的月饼,用自己刚刚握着月饼的,那一只没有沾染血色的手摸了摸眼角,等拿下来的时候,已经染上了血红。
“师傅,别看我……”
阮软背过身,不太开心地说道,“我现在这个样子肯定很吓人,师傅就不要看了。”
也不知道是谁给她下的毒,七窍出血,这不得把她师傅吓坏了?
“软软,你今天都碰了什么?”青柳伸手握住阮软的肩膀,强迫她扭过头来看自己,语气严厉又悲伤,“你告诉我,你都吃了什么?”
“就早上吃了早饭,刚刚吃了个咸蛋黄的月饼,其余的没有了。”
阮软低着头,不想被青柳看到自己的样子。她脑海中闪过一个个的可能给自己下毒的人,却又被自己否决。
小七这会儿已经吓傻了,见阮软还有精神跟青柳说话,更是差点哭出来。
“宿主!你要没命了!”
“我知道。”阮软嫌弃地看了它一眼,“我都七窍流血了,肯定是要死了。”
“那你怎么没反应?”
“因为……”
阮软一愣,对啊,为什么她一点感觉都没有,就只感觉到有一点点痒?
第九十九章 工具人公主(64)
“难道我流的不是血?”
阮软一脸懵逼看着自己指尖的血红,又特地拿到鼻子跟前闻了闻。
没错啊,是血腥味啊!
阮软又摸了摸眼角,然后用鼻子闻了闻,也是血腥味没有错。
“宿主……你在干嘛?”
小七在系统空间里哆嗦成了狗。
妈的,一个眼睛鼻子都在冒血的人在那里左摸摸右摸摸,简直跟鬼也没区别了好吗?
“我这不是感觉不到疼嘛,所以闻闻看到底是不是血。”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很吓人!!!”
“咦?很吓人吗?”
阮软听到这话,又起身准备找镜子看看,结果刚起身便被青柳拉住了。
“你要去哪里?”
“师傅,我找镜子看看。”
阮软那一双留着血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青柳,无辜的眼神配上那满脸的血,让青柳想起了那枉死的孩童,承受了极致的痛苦之后依旧无措地看着人世间。
青柳看着正在四处寻找镜子的阮软,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像是被什么东西捣弄着,她试图说些什么,最后心头繁杂的情绪只化成了一句:
“软软,疼不疼……”
“我不疼。”
阮软凑过来冲着她笑,“师傅你别怕,我就是上火了流点血,一点事都没有。”
青柳拉住阮软,颤抖着伸出手抚摸着软软的眼角。肉色的指尖被染上一点血迹,青柳的手颤抖的更厉害了。
她既想为阮软把脉,又害怕阮软的脉搏是自己无法接受的结果,最后颤抖着抓住阮软的衣袖,却没有勇气再继续下一步。
“师傅,是不是我吓到你了?”
阮软赶紧用手把自己的脸擦干净,只是她脸上全是血,擦完之后将那血迹抹了一整张脸,反倒是更吓人了。
青柳看着软软的操作,不知为何,原本那颗疼痛的几乎要停止跳动的心脏却突然缓和了下来。她看着还在冲着她傻笑的阮软,终于颤抖着伸出手,握住了阮软的手腕。
微弱的脉搏在指尖跳动着,时不时断掉的脉搏似乎昭示主人的生命已经被吊在悬崖边。
五脏俱损,药石无医……
与她的猜测并无差别。
青柳眼睛似乎颤了一下,紧接着,泪水便从眼眶中漫出,顺着脸颊往下流。她咬着唇,试图克制住自己的哭泣声,却依旧有几声呜咽泄露出来。
“师傅你别哭啊,我就是流点血,一点事都没有,不信你看,我还活蹦乱跳的呢。”
阮软说着,还在青柳面前跳起了舞。
小七看着面前“妖魔乱舞”的凶残画面,吓得咬着自己的小抱枕娃娃的哭。
“你哭啥?我就是眼睛鼻子流血,我还没死呢。”
阮软现在对自己的状态接受良好,大概是因为身体上没有半点疼痛感,而且并不清楚青柳刚刚已经替她把脉,脉象的结果是药石无医。所以阮软现在并不能将死亡与自己联系在一起。
她甚至脑海里还想起了她许久未见的女主跟女儿国国王,她昨日收到白凌霜的信,说是今日要来山上看她,也不知道自己这幅样子会不会吓到她。
“师傅,凌霜今天要来看我,你看看我这血能不能止住呀?”
阮软一张口,红色的血液便从嘴里流了出来。
哦,她现在嘴巴也流血了……
阮软呸呸呸地吐出嘴里的血,又咸又腥,还一股铁锈味,太难喝了。
但是那血刚吐干净又重新漫上来,将她嘴里塞的满满的,全是古怪的血腥味。阮软吐了两三次便有些不耐烦了,干脆直接低着头,任由嘴里的血往下滴。
大概是觉得自己的姿势实在不雅观,阮软还有些委屈地跟在一边旁观的青柳吐槽。
“师傅,我嘴里一直冒血,好烦人啊。”
青柳眼泪流的更凶了,她摸着阮软的头,看着她头顶上哪浓郁成了黑色的血色和将血色包裹住的金色云朵,心中的信仰仿佛在崩塌。
便是诸多善果、神佛相护,也不能拯救一条生命吗?
“乖乖……”
从门口突然传来两道满是慌乱的声音,阮软与青柳同时抬头看去,原来是太上皇跟南安王站在门口正看着她们。
“乖乖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流了这么多血?你是不是中毒了?你今天都吃了什么东西?你不要吓爷爷好不好?”
太上皇猛地冲进来抓住了阮软的胳膊,一双眼睛慌乱地看着阮软,又颤抖地伸出手试图擦去阮软脸上的血迹,却发现那血液依旧源源不断地从阮软眼睛、鼻子、嘴巴中流出。
“乖乖……”
南安王几乎是以一种快要摔倒的状态踉跄着走了进来,他擅医术,在看到阮软的第一眼便已经心死了大半,等走得近一些了,伸手摸上阮软的手腕,更是连剩下的那一小半心也跟着一起死了。
五脏已经被毒腐蚀,根本没有救回的机会了。
按理说阮软现在已经是一个死人了,但不知为什么,若是忽略那不断渗出的血液,她却依旧一副活得好好的样子。
“怎么了二爷爷?”
阮软看着南安王像是把脉一般,握着自己的手腕不松手,有些好奇地看向他,“二爷爷是看出来我怎么回事了?”
“没事……”
南安王沉着脸摇摇头,“只是吃坏了东西,所以才一直出血,等我再研究研究给你配一副药。”
“哦……好的……”
阮软感觉到南安王的不对劲,只是看他脸色并不好看,也不敢问,只是隐约猜到自己应该是中毒中的挺深的,大概是不太好治疗吧。
青柳听到南安王的话之后,抬起头看着他,双目对视间,明白了他的目的。
既然已经没有救治的机会,那就让阮软最后一点点时光过得快乐些。
“软软,今年中秋想吃什么月饼?”
青柳颤抖着起身,一步步挪到阮软身前,她缓慢地抬起手,就仿佛她的胳膊上被挂了什么重物一般,“今天是中秋节,一家人团聚的日子,都怪师傅不许你下山,要不然你便能去见你爹娘了。”
“师傅,没事的,我给母后父王写信了。”阮软嘴角扬起,露出个灿烂的笑容来,“再说了,我等明日再去见他们也是一样的。”
“好……”
青柳点点头,泪水却又掉下来了,“都怪我,怪我……我应该让你下山的……”
阮软不知道她在哭什么,还以为她说的是自己今年中秋节没办法跟父母团聚的事情,连忙抱住青柳,“师傅别哭啊,不就是今年在山上过中秋嘛,又不是什么要紧事。”
“不是……”
不是因为这个。
青柳痛苦地摇头,却是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了。她又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看了阮软一眼,便扭头出了房间,自己找地方哭去了。
太上皇与南安王现在心情复杂,也无暇顾及青柳,二人一左一右拉着阮软坐下,开始询问阮软今日都吃了些什么。
阮软呸呸了两声,吐掉嘴里的血水,这又开始从早上吃的饭开始回忆,“我早上喝了三碗粥,吃了两笼小笼包,又喝了一杯牛奶,还吃了一碟子芙蓉糕和半碟子豆黄酥。”
“早上吃完饭有没有不舒服?”南安王回忆着刚刚的脉象,脑子疯狂运作着。
那毒素极为凶猛,按理说应该是吃完之后立刻就会七窍流血,浑身疼痛而死,但是阮软如今还好好地站在这里,他便也不敢完全相信自己的推断,于是只能一点点排查。
“没有,我今天一整天都好好的,没有不舒服,就是流血有点烦。”
阮软说这话倒不是安慰他,而是她真的一丁点疼痛都感觉不到,就好像所谓的中毒只是一个假象。
也或许是有人搞恶作剧也不一定,万一这个世界有魔法呢?
“那后来你还吃了些什么?”南安王揉了揉眉心,只觉得头疼得厉害,这疼痛来的有些突然,让他面上不自觉地露出抹痛苦来。
“后来就只吃了个月饼。”
阮软看着南安王脸上的痛苦之色,以为是自己的事情让他难受了,连忙给他倒了杯茶水。
“二爷爷你没事吧?你别担心,我真的一丁点儿感觉都没有,可能就是有人想搞恶作剧吓唬你们,我真的没事。”
“我没事……”
南安王忍着头疼,又开始回忆刚刚阮软所说的话,“你刚刚说你吃了月饼?吃的什么月饼?”
“哦,就是皇爷爷送来的咸蛋黄月饼。说起来我一直想吃咸蛋黄的月饼,但是找不到卖的,没想到皇爷爷的厨娘居然能做出来。”
阮软说着,还扭头冲着太上皇笑了笑。
“把月饼给我看看。”
“就是桌上这个!”
阮软将那一盘金黄色的月饼推到南安王跟前,还认真地补充了一句,“我刚刚就是吃完这个开始流血的。”
南安王脸色更差了,他猛地抬头看向太上皇,在看到太上皇眼中的恐惧时,心里突然升起一股子悲哀。
如果真是他们送来的月饼出了问题,那他们真的这一辈子……
不,不知这一辈子,哪怕是以后无尽的岁月里,他们都没有办法原谅自己。
虽然毒药不可能是他们二人下命令下载月饼里的,但是月饼却是他们送来的。
这段时间他们天天往阮软这里送吃的,一开始春儿等人还会挨个检验,后来大概是习惯了,也或许是觉得两个爷爷没有必要害自己的孙女,便没有了验毒的环节。
如果真的是月饼出了问题……
他想起他这段时间一来尼姑庵便去找青柳,每次缠上一段时间后才来阮软这边看她,也根本不管自己送到阮软手里的吃的怎么样。
他越想心里便越是恐惧,不止是他,便是太上皇也是如此。
或许正是因为他们的疏忽,才给了那些人机会伤害阮软……
南安王颤抖着拿起一块月饼,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又放到鼻尖,轻轻嗅着月饼的味道。
淡淡的甜香、咸蛋黄的香气……
还有一丝若隐若现的苦涩味道。
南安王取出一根银针,将银针刺入月饼,只一刻,那银针便变成了全黑。
南安王与太上皇同时愣住了,银针像是一把刀子,将答案刻在了他们心上,用力之深,仿佛要将他们的心脏穿透才算合适。
“乖乖……”
太上皇抓住了阮软的手腕,张着嘴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的泪水顺着已经有了深刻皱纹的脸往下流着,最后流到颤抖着的双唇边,流进了嘴中。
咸涩的味道从舌尖一直弥漫到心底,太上皇此刻后悔地恨不得能一刀砍死自己。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送来的月饼是有毒的?
为什么他没有好好再检查一遍?
为什么他来了之后便急慌慌地去找青柳了?
如果他好好坚持一下做月饼的厨娘,如果他在拿到月饼之后好好检查一遍,如果来了之后他先陪阮软说说话……
或许阮软便不会中毒了呢?
上一次是中秋节,这一次还是中秋节,上一次没能好好吃上一个月饼,这一次吃了月饼却……
太上皇颤抖着双手,将自己的脸捂住。
“乖乖,是爷爷对不起你……是爷爷的错……”
阮软看着陷入悲伤的老人,连忙伸手搂住,一边咽着嘴里的血一边哄着人,“没事没事,不哭哈,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我都说了,应该是有人搞恶作剧,想吓唬我们呢。”
“恶作剧……”
南安王咬着唇,说实话,他并不清楚阮软口中的恶作剧是什么意思,但是大概也能明白,或是与“闹着玩”一个概念。
但这已经不是闹着玩的事情了,阮软如今中毒太深,根本就没有救治的机会,也就是说,他们能做的只是眼睁睁地看着阮软去死。
“乖乖……”
南安王深吸了口气,将心中的恨意和痛苦压下去,“你放心,爷爷一定会找出那个下毒的人。”
“我知道,二爷爷最厉害了!”
阮软笑嘻嘻地给南安王竖了个大拇指,“那等二爷爷抓到他了,一定要狠狠教训他!”
“一定。”
南安王脸色深沉,“我会让他这辈子都不敢害人。”
第一百章 工具人公主(65)
白凌霜来的时间远比阮软预计的要早,她刚跟南安王说完话走出自己的小屋,还没来得及去洗一洗自己那张被血糊满的脸,便看到白凌霜、莫浅浅跟蓝习雪走了进来。
“啊……”
蓝习雪性子急,第一个迈进院子,也第一个看到阮软那一脸血,顿时吓得脸都白了,尖叫了一声,腿一软便直接坐到了地上。
白凌霜跟莫浅浅二人跟着她后面,也被这景象吓得白了脸色。
“公主?”
白凌霜到底是见识过死亡的,这一刻除了最原始的恐惧,竟还能稳住心神,辨别出阮软的身份。
“霜霜,你认出我了呀。”
阮软开心地看着她,刚刚她已经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现在的鬼样子了,说实话,这满脸的血,她自己都认不出自己,“你等一下呀,我先去洗个脸。”
白凌霜还有许多话想问,但是看阮软一副没事人的样子,便将那些话咽了下去,看着阮软去水缸旁舀了一瓢水开始洗脸。
莫浅浅跟蓝习雪这会儿吓得一直打哆嗦,尤其是莫浅浅,她胆子一向都小,更是吓得几乎要晕了过去。
“太上皇安、南安王安。”白凌霜看到一旁站在的两个老头,连忙走过去请了安,又紧张地问道,“公主是怎么了?怎么满脸都是血?”
太上皇咬着牙扭过头去,眼角闪烁着泪光,至于南安王,则是一脸疲惫地摇摇头,什么也不想说。
“就当什么也没看到,让她好好的过个中秋。”南安王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被吸去了所有的力气,说出来的话更是晃晃悠悠地模糊不清。
白凌霜是个聪明的,只听了这一句话便猜到了阮软现在的状况,她呆愣在那里,仿佛被人狠狠锤了一脑袋,整个人晕乎乎的。
“怎么会这样……”
“是我们的错。”
南安王抬眸看向阮软,只见她似乎是置气一般,喝一口水再吐掉,然后烦躁的跺跺脚,又因为嘴里漫出血液不得不再喝一口水漱口。
阮软的样子过于鲜活,鲜活到让他觉得自己的医术是不是出了问题,阮软并没有中毒,只是他诊断错误。
但是想想那样的可能性,他又绝望地闭上了眼。
罢了,总归乖乖没有太过痛苦不是吗?
阮软大概是意识到只靠漱口是没用的,干脆拿了两个瓢,一个装了水漱口,一个用来接自己吐出来的血水。
她拿着瓢走到众人面前呲牙一笑,露出被血液染红的牙齿,看起来像是刚喝了血的吸血鬼。
“公主这段时间都吃了什么好吃的?”
白凌霜笑着走到阮软身前,用手帕将阮软眼角的血迹擦掉,若是忽视她依旧惨白的脸色,倒真的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对劲。
“皇爷爷和二爷爷这段时间送给我好多糕点,一不小心便吃多了。”阮软说这话的时候还有点怂,毕竟自己这段时间属实胖的过分了,“我现在是不是很难看啊?”
“没有,公主现在的样子,倒是比起之前更要可爱了。”
白凌霜面上还笑着,眼睛里却满是悲伤,她一直用手帕擦拭着阮软的眼角,可是每次刚擦完,便又有血迹渗出,便好像要把阮软体内的血液全都流尽才肯收手。
“霜霜不用擦了,擦了还会往外流。”
阮软吐出嘴里的血水,又喝了口水漱口,“你放心,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应该是有人想吓唬我而已。”
“嗯……”
白凌霜收了手帕,脸上的笑容也有些撑不住了。她侧过头,将眼角的湿润擦去,又回过头红着眼看向阮软,小声道,“公主,我已经查清楚了当年的事情,也按照您的吩咐,让驸马死在了外面。昨日莫浅浅已经把我作为她的表妹介绍给了京城众人,我现在也有了新的身份。”
“霜霜真棒!”
阮软不是个很会夸人的,虽然觉得白凌霜厉害,这会儿也只能说出个“真棒”,只是一双眼睛却是亮晶晶的,盛满了赞赏,便显得这一句真棒也格外的真诚。
“公主还有没有其他想要凌霜做的?”
白凌霜忍住心里的悲痛,勉强让自己不要在阮软面前哭出来,“民女现在没有要做的事情,竟有些不习惯呢。”
“有呀有呀!”
阮软一听这话眼睛便亮了,“就那个徐子昂,你跟他现在怎么样啦?什么时候结婚呀?我还等着吃你们的喜糖呢!”
白凌霜紧紧抿着唇,试图克制住自己想哭的冲动。
她本以为公主是对徐子昂有好感,直到后面徐子昂对她示好被她责骂后才从他口中得知,公主意欲撮合他们二人。
无论从哪个方面看,徐子昂都可以称得上是个良人,自己一个无父无母甚至欺瞒皇族的罪人根本配不上人家。
可是公主却想……
“公主,凌霜不值得你对凌霜这么好。”
白凌霜崩溃地擦着脸上的泪水,哽咽出声,“从一开始便是凌霜骗了公主。”
“哎呀,你可是我的驸马,我自然要对你好。”
阮软抱着她哄了哄,一双眼睛却忍不住又朝莫浅浅看去。
QAQ,她来到这个世界都没好好见过她的国王几次!
明明一直想跟国王做好朋友的。
“公主……”
莫浅浅见阮软看她,惨白着脸行了个礼,依旧没从刚刚那一幕惊吓中回过神来。
倒是蓝习雪,这会儿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几步走到阮软跟前,一双眼睛紧张地看着她,“公主,你没事吧?”
“我没事。”
阮软摇头,又一手拉着白凌霜一手拉着蓝习雪走到莫浅浅跟前,将三个人的手叠在了一起。
“咳咳,以后大家就都是朋友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有点紧张,生怕莫浅浅不答应,但幸好被她抓着手的三个人都没有说什么,只是认真地点了头。
白凌霜一直便拿阮软当做朋友,蓝习雪更是个单纯过头的,一直觉得自己跟公主已经是朋友了,至于莫浅浅……
她看着阮软,心里滋味复杂。
初见公主时,她被公主的才华学识吸引,只是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也从未想过能与公主的关系更进一步。
后来再次见公主,是公主因为白凌霜之事让她帮忙,而她也因此彻底息了与公主成为朋友的心思。
今日……
她想起来时白凌霜看她时那警惕的眼神,还有蓝习雪嘟嘟囔囔说她勾引公主的罪名,那时心中只觉得荒唐。
但现在,她看着阮软认真的眼神,突然觉得,公主似乎真的想与自己成为朋友。
“能与公主做朋友,是浅浅此生的荣幸。”
她看着阮软脸上露出的璀璨笑容,忍不住也勾起了唇角。
公主这样仿佛发着光的人,便是谁也不能拒绝吧?
第一百一章 工具人公主(66)
若是平时,让白凌霜看到阮软眼巴巴想跟另一个人做朋友,定然会心生醋意,只是如今知道阮软的身体情况后,只恨不得自己能帮着阮软让莫浅浅立刻喜欢上她。
与白凌霜此刻的痛苦绝望不同,莫浅浅与蓝习雪并不清楚阮软现在的状况。虽然刚刚看到白凌霜三人神态不太对劲,但是在看到公主活蹦乱跳的时候她们便将那些都抛到脑后了。
毕竟一个还笑嘻嘻的、活蹦乱跳的公主看起来并不像是生了重病的样子,尤其是刚刚白凌霜与公主说话后,她们更是觉得公主身体没有出太大问题。
也正是因此,她们成了除阮软外唯二两个真正开心的人了。尤其是蓝习雪,这会儿更是除了阮软以外最开心的一个。
她本来就不是真的讨厌莫浅浅,这会儿在阮软的“胁迫”下跟莫浅浅成了朋友,脸上的笑容都掩饰不住了。
“哼,看在公主的面子上,我就勉强跟你做个朋友。”
她仰起下巴看向莫浅浅,一副“我才不想跟你做朋友”的姿态,偏偏眼睛里的欢喜却是藏不住的,“只是你有了我这个朋友之后,可不许再到处勾搭其他女孩子。”
莫浅浅有些头疼地看着她,“我真的没有……”
“你就有!”蓝习雪瞪了她一眼,“小时候我表姐最喜欢跟我一起玩了,可是自从你去了她家里之后,她便天天跟你玩,都不找我了!”
莫浅浅一时语塞,若是她没记错,蓝习雪的那个表姐当年还是个六岁的孩子,见了她之后便吵吵着说她好看,从那之后便常常去她府上找她玩耍,也算是她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
“我的朋友并不算多,加上你们也只有七八个好友。”
莫浅浅大概明白蓝习雪为何一直针对自己了,这会儿看她便仿佛看一个闹脾气的小孩,“我一向不擅长与人相处,以后也很难会有更多朋友了。”
蓝习雪红着脸哼了两声,笑意却是止不住了。
“好吧,我就勉强接受你这个朋友了。”
阮软见她俩说得欢,眼巴巴地瞅了半天,看她们还不理她,便不太高兴地往中间一插,伸手搂住了莫浅浅的胳膊。
哼唧,我的国王对别的小姐姐笑了,不开心。
白凌霜看了莫浅浅一眼,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沉默着又把阮软眼角跟鼻下的血迹擦去。
“公主流血的速度似乎慢了些,大概是毒素已经快排干净了。”
白凌霜说着自己都不信的谎话,偏生眼前三个女孩却高兴的不行。
阮软:“幸好流血慢一点了,不然我都不知道一会儿怎么吃饭。”
莫浅浅:“毒素排出来就好。”
蓝习雪:“对对对,公主一直流血实在太吓人了,刚刚都把我吓到了。”
白凌霜握紧了手帕,只觉得自己已经快崩溃了。她看着面前什么也不知道的三个人,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撕碎了一般。
“公主,我找许大人还有些事,先离开一下。”
“好呀,你快去吧!对啦,跟他好好处呀,我还等着吃喜糖呢!”
“好,我一定会让公主尽快吃上喜糖。”
白凌霜勉强一笑,随后便快步走开了。她怕再多呆一秒,自己便会控制不住哭出来。
阮软看着白凌霜离开的地方,后知后觉地突然发现,小院里只剩下了自己、莫浅浅还有蓝习雪,太上皇与南安王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算了,不管啦,我的国王还在我旁边呐!
嘿嘿嘿……
阮软黏着莫浅浅又聊了起来,全然不知此时此刻其他人早已经哭过了好几次。
青柳离开后便给慕容媛寄去了信,让她与江鸿毅赶过来,然后便将自己关在了屋里哭着念经,一边念一边痛苦地质问神佛为何不护着这么个单纯可爱的姑娘。
白凌霜则拉着徐子昂又下了山,开始找人借婚服,打算今日便结了亲,让阮软吃上喜糖。
太上皇与南安王离开后便开始调查手下的厨娘,最后从太上皇的厨娘查到灵珠最后再查到红衣时,两个人的眼睛都已经红了。
“为什么……”
南安王看着跪在屋中的三个女人,气得浑身颤抖,他看着红衣,既恨她又恨自己。
他早就该将这个女人赶出府的!
不,他应该直接杀了她!
“主上,您变了。”红衣愤恨地看着他,说出来的话像是一把刀子,狠狠扎在南安王身上,“当初您说要杀了那个小贱人,计划了整整一年,连着我那几个兄弟做了诸多准备,最后却因为他们失误,让那个小贱人活了下来。”
“我本想戴罪立功,却没想到您居然放弃了计划!”
“为了那个小贱人,你居然放弃了您的计划,甚至还天天把她召到府上给她做各种吃的!”
南安王这时也听明白了,红衣说的那个小贱人便是自己的乖乖,他气得说不出话,径直走上前给了红衣一巴掌,又粗喘着气、颤抖着身体立在那里,半天无法开口。
灵珠与那厨娘互相对视一眼,看到彼此眼中的恐惧后将头埋地更低了。
怎么回事,难道给公主下毒一事不是南安王下的令?
灵珠想起自己亲手送到阮软桌上的那一盘月饼,后背出了一身冷汗,她知道,自己的命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她是我的孙女!”
南安王颤抖着声音开口。
“她是太上皇的孙女!”红衣恶狠狠地盯着他,“主上,您忘了我们的计划吗?杀了公主,让皇帝皇后露出破绽,再引导他们杀了朝中大臣。到时候这个江山的主人就是您啊!”
“我不懂,您为什么要放弃这江山,来宠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废物!”
南安王绝望地闭上眼,竟没有想到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或者说不知他,而是原先的南安王。
“那灵珠又是怎么回事……”
“灵珠不是您安排到公主府的吗?甚至将她推到琳儿眼前的宫女都是您安排进容华宫的啊……”红衣突然笑了,笑着笑着眼泪便掉了下来,“主人,您是真的糊涂了,连自己的手下都认不清了。属下真觉得悲哀,原来当主人想护着自己敌人的时候,便根本不顾属下们做了多少努力,又付出了多少!”
南安王看着最后一个厨娘,“这个也是我安排的?”
“自然!”
“是我……原来是我……”
南安王小声嘟囔着,颤颤巍巍地走出来房间,突然身体一颤,竟是一口血吐了出来。
他看着地上的血,仿佛又看到了阮软那满脸血的样子。
第一百零二章 工具人公主(完)
或许是考虑到今天可能是阮软离开的日子,又或许是因为在千佛山上见血腥不是什么好事,总之,南安王并没有立刻处决那三个女子,只是将她们关到了一间空房子里,并让太上皇的人守着。
之前的南安王做的部署太多了,他害怕自己手底下又会蹦出来几个胆子格外大的、一心想要帮自己夺取江山的属下。
“真没用,连个女人都控制不住……”
太上皇看着房间里的三个女人,不知道是生自己的气还是生南安王的气,毕竟其中有一个厨娘在他眼皮子底下干了这么久都没有被他发现。
“说这些也已经晚了。”
南安王揉了揉眉心,面上是无法掩饰的疲惫,“皇帝跟皇后也该到了,咱们好好地跟乖乖过完中秋,我……我不知道阮软为什么现在还能支撑着,但是也不会撑太久了。”
太上皇沉默了会儿,勉强点了点头,“好,等事情结束之后,我会好好处置这几个人。”
“随便你,别让她们死得太轻松就行。”
南安王扭头离开,只留下一个满是痛苦与疲惫的背影。
太上皇从怀里掏出来一个瓶子,那是南安王留给他的毒药,吃了之后会浑身疼痛却不会损害身体,用来折磨人最好不过。
“今天先放过你们。”
他不甘心地收起来,紧随着南安王离开了。
今日的千佛山比往日都要热闹,皇帝、皇后、太上皇、南安王,凤鸣国地位最高的四个主子来了这里。同样,今日的千佛山也比往日更加凄凉,若是细细去嗅,便能感受到混杂在月饼甜香中的苦涩滋味。
太阳渐渐落下,火一般的夕阳将尼姑庵染上了过于温暖的色泽,只是这一份温暖并不能给坐在这里的人带来任何的温度。
尼姑庵的庭院中摆了一张大大的圆桌,四周分别坐着江鸿毅、慕容媛、太上皇、南安王、青柳、白凌霜、莫浅浅、蓝习雪、徐子昂与阮软十人。
比较特殊的是,白凌霜与徐子昂已经换上了婚服,此刻正跪拜在江鸿毅与慕容媛身前,听着他们二人颤抖地说着祝贺词。
这一场婚礼远比徐子昂幻想中的潦草,他想过要给白凌霜一场人人羡慕的婚礼,他想让所有人都知道,白凌霜是他的妻子,是要陪他度过一生的人。
哪怕他们的婚礼注定比不上公主的耀眼,他也无法像公主成亲那样给白凌霜十里红妆,但是……
但是不该如此,没有红妆,没有众人恭贺……
只有两身不合身的婚服和面前寥寥不到十人与天地见证他们的婚姻。
但是想起白凌霜所说,他又清楚地认识到,这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
最起码他们二人的红娘——公主江阮阮,现在还能好好地坐着他们面前,而不是在他们不知道的某一个时间,在自己的房间中毒而亡。
“霜霜、徐子昂,你们以后一定要好好的。”阮软笑着将两颗糖塞到他们二人手里,“我相信你们以后一定会甜甜蜜蜜的,幸福一辈子!”
“公主……”
白凌霜看着眼角又开始流血的阮软,红着眼睛用手帕将血迹擦掉,“公主的恩情,凌霜这一辈子都还不上了。”
“既然还不上的话那就不还了。”
阮软眼睛笑成了两道弯月,“我已经跟父王说了,以后凤鸣国中男女平等,便是女子也能进入朝廷为官。所以霜霜要努力呀,以后要努力为百姓们做事,做一个超级厉害的大官!”
白凌霜紧紧抿着唇,怕自己会忍不住哭出声来,但是眼泪却无法控制地从眼角往下滑落。
她心里明白,女子为官会受到多大的争议,皇帝应是把这看做阮软的遗愿才同意了下来。
“微臣永远、永远,都不会辜负公主的期望!”
“嗯,那我等着霜霜成了大官之后罩着我走!”
白凌霜身子颤了下,应承的话却说不出口,倒是徐子昂此刻更为冷静,替白凌霜说了许多。
阮软看着白凌霜一直哭,只当是结婚太激动的原因,也没想太多。她伸手将二人拉了起来,“行了,我们吃饭吧。”
由于阮软的身体情况,这一顿饭菜远比正常的团圆饭要丰盛,众人只恨不得将阮软喜欢吃的还有没吃过的菜肴全部摆到这一张桌子上。轻轻松松可以容纳二三十人的大圆桌上现在摆了数不清的美味,甚至在这远离荤腥的尼姑庵中,桌上仍然摆了数道肉菜,而青柳对此却并无意见。
阮软坐下之后便可怜巴巴地看向太上皇。
长辈先动筷,这一点她还是懂得。
太上皇微微垂下眼帘,将眼中的情绪遮掩。他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到阮软碗里,沙哑着声音开口,“大家都吃吧,不用顾及什么规矩了。我们都是老头子了,吃不了多少东西,你们随便吃,不必管我们。”
白凌霜几个还有所顾及,阮软却已经迫不及待下筷子了。她一口把红烧肉吞下去,又赶紧往自己碗里夹了一块散发着焦香的烤肉、一块烤鸭、一个肉丸子……
各种各样的肉食填满了小碗,阮软的眼神还在餐桌上激动地扫描着,物色着下一筷子的落脚点。
天知道这段时间她有多想吃肉,虽然尼姑庵的饭菜确实不错,但是一直吃不到肉,便感觉人生都缺少了意义。
众人目光复杂看着阮软一边擦着脸上的血迹一边吃着饭,甚至时不时吐出一口血水,却是一个动筷子的人都没有。
知情的人吃不下饭,不知情的莫浅浅与蓝习雪则是不敢动筷子。
虽然太上皇说了随便吃,但是从小接受过严格教育的她们并不能做到无所顾忌地在皇帝皇后动筷之前先动筷子。
“你们怎么不吃啊?”
阮软吃了个半饱之后终于意识到其他人的异常,她看着一个个的惨白着脸色坐在那里,一时间怀疑自己是不是撞鬼了。
“你们……是活人吧……”
阮软紧张地咽了口口水,正好把漫出来的血水也给咽了下去。
“说什么胡话呢。”慕容媛笑了笑,伸手为阮软夹了一块鱼肉,“这不是看你吃的这么香,被惊呆了嘛。这段时间在师傅这里挨饿了?怎么一遇上肉吃成这幅样子,幸好都是自家人,要不然少不得被人笑话了。”
江鸿毅看着慕容媛脸上自然的笑容,原本颤抖着的身子也终于平静下来。
对了,阮软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
他们应该让阮软开开心心地走,而不是因为他们的情绪,让阮软最后一个中秋节都过不好。
“来来来,吃菜吃菜,别都愣着了。”他给自己夹了一筷子青菜,混着掉到碗中的泪一起吞进肚中,“对了,媛媛,你去拿那瓶女儿红来,咱们女儿也到年纪了,该尝尝酒的滋味了。”
那是江阮阮满月时埋在御花园的女儿红,阮软结婚时他们从御花园挖了出来,十瓶酒有九瓶送到了公主府,最后一瓶留在了容华宫,这次他们来的时候也特地带了过来。
慕容媛进屋将女儿红和另外几坛酒都拿了出来。她拆了女儿红的酒塞,给所有人倒了一碗,“酒也不多,便不拿酒杯了,一人一碗刚刚好。”
江鸿毅看了她一眼,并未说什么,心里却知道慕容媛为什么用碗盛酒。不过是想着待会儿借酒消愁的时候没有那么明显罢了。
阮软看着自己眼前那晃动着金黄色液体的碗,心里有些好奇。
要知道,在家里她可是一直不被允许喝酒的。
除了阮软、莫浅浅与蓝习雪,其他众人像是商量好了一般,举着碗遥遥一敬,随后齐齐喝了下去。莫浅浅与蓝习雪也紧跟着慌慌忙忙敬了酒,将一整碗酒水喝下。
最后只剩下阮软一脸懵逼地看着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她看着自己碗里的酒,皱了皱脸,最后还是端起来喝了一口。
酒水的滋味并不算多么好,有一点点辣味、酸味,还混着淡淡的甜味,阮软跟喝药似的,皱着眉将酒一口吞了下去。
“吃饭吧……”
太上皇笑着夹起菜,放到自己碗中吃了下去,其余众人也都“恢复正常”,笑着开始吃菜喝酒,仿佛这只是一场再普通不过的宴席。
阮软一开始对酒水还十分厌恶,后来见其他人喝的欢快,便忍不住又给自己倒了一碗。
作为第一次喝酒的人,阮软只喝了一碗半便觉得头晕的厉害,便趴在桌子上,迷迷糊糊看着其他人一碗一碗地往肚子里灌酒。
他们都不会醉吗?
阮软一边想着,一边歪头睡了过去。
慕容媛看着已经睡过去的阮软,便连装也懒得装了,干脆抱着一坛子酒直接往嘴里灌,一边灌一边哭,最后脸上的液体竟也分不出是泪水还是酒水了。
莫浅浅本就胆子小,这会儿看着桌上其他六个人抱着酒一个劲地往肚子里灌,一副要发疯的模样,整个人吓得瑟瑟发抖,恨不得找个小小的角落缩起来。
这桌子上似乎就剩下徐子昂、蓝习雪和已经睡过去的公主还算正常。
“二位姑娘先回去吧。”
徐子昂看着有些不知所措的莫浅浅,艰难地露出个笑,“皇上他们喝醉了,一会儿怕是会失仪,二位姑娘并不适合看这些。”
莫浅浅看了一圈,最后点点头,拉着一脸茫然的蓝习雪便往外走。
“哎哎……我们走什么呀?”
蓝习雪并未感觉到餐桌上的不对劲,她挣扎着想把自己的手腕从莫浅浅手里挣脱出来。
“皇上他们有私密话要说。”
莫浅浅咬着唇,已经隐隐约约意识到了什么。她看着什么都不懂的蓝习雪,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说实话,今日被公主握住手,说要做朋友的时候她确实开心,因为公主的学识与脾气都是她喜欢甚至羡慕的。
公主似乎格外擅长表达自己的喜爱,也格外擅长让别人喜欢上她……
她想起餐桌上众人神色中难以掩饰的悲伤,哪怕她再不愿意去相信,也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
公主……
她看着身边的蓝习雪,想起公主看她们的眼神,心里默默下了决定。
公主,日后白凌霜与蓝习雪永远是浅浅的朋友,浅浅会尽自己所能帮助她们解决掉所有的麻烦。
与此同时,餐桌上的众人已经开始无所顾忌地拿酒当水往肚子里灌了,甚至在众人状态一致的情况下,一边喝一边哭都显得那般正常。
徐子昂沉默着喝了碗酒,复杂至极的眼神落到阮软身上,许久许久不曾挪开。
不知过来多久,一道冷风吹来,他猛地清醒了许多。他看着已经熟睡的阮软,起身叫了两个小丫鬟过来,将阮软抬到了房间中,又叮嘱她们隔一会儿给阮软擦去脸上的血迹。
或许……
或许睡一觉,一切都恢复正常了。毕竟公主现在看起来完全没有异常不是吗?
她躺在床上,因为喝了酒而泛红的脸看起来十分健康且可爱,并不像中毒的样子,甚至伴随着呼吸,还流下了一道口水……
她看起来好好的,并不像中毒不是吗?
徐子昂说不出自己现在是什么感觉,尽管他与阮软接触不多,但是初见的时候,他已经将阮软当成了知己。哪怕是他的师父都不曾相信他的判断,可是阮软的每一句话都与他的想法想合。
他确信自己对阮软的并不是爱意,因为当他看到阮软与白凌霜时,心脏的跳动是不同的。
对白凌霜是无法控制的爱意,对公主……
是长久被否认的人遇到赞同时的激动与感恩。
“公主若是男子,必会成为一位明君。”
徐子昂给自己倒了满满一碗酒灌了下去,最后更是干脆像其他人一样,抱着酒坛往肚子里倒酒。
夜色渐渐深沉,醉酒的众人被小丫鬟们搬到了各自的房间,梦里,一个可爱的小姑娘笑着同他们说着什么,只是那声音太模糊了,他们听不清楚她说了什么。
第二日的太阳静悄悄地升起。
阮软躺在床上,眼角与鼻子已经没有血液流出了,只是她的呼吸也同时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