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二皇子的邀请!
“好了,出去吧。朕想和翊儿单独呆一呆。”
皇帝挥了挥手,结束了这次会面。
从东宫走出,陈少君的脚步都轻松许多。
有了皇帝口谕,父亲和大哥很快就可以回来了。
“我也该回去了。”
陈少君辨别了一下方向,还没等走多远,很快便停下脚步。
“贾大人,你们这是?”
陈少君看着前方那几道身影,心中大为讶异。
前方阻挡陈少君去路的,正是贾青等太医院领袖,几人好整以暇,似乎在这里等待许久了。
不过最让陈少君诡异的还是几人的神情。
之前的时候,几人在陈少君面前都是一脸严肃,百般刁难,但现在贾青等人……,满脸堆笑,甚至可以说得上谄媚。
这让陈少君心中感觉怪怪的。
“嘿嘿,之前多有失礼,还望小友不要见怪。”
还是贾青首先上前一步,揖手一礼,那神情哪里是谄媚,竟然连小友都用上了。
“贾大人,你想干什么?还是直说吧!”
陈少君一身鸡皮疙瘩,接连往后退了好几步。
“这……”
贾青干咳几声,也是一脸尴尬。
“小友年纪轻轻就有如此造诣,想必令师在医道上的修为必然更加惊人,不知道能否引荐一番,如果能和令师见上一面,在医道上切磋一番,我等必然感激不尽。”
“是啊是啊!”
“我等自幼熟读天下所有医道经书,古往今来,所有医书都是倒背如流,但是小友的那株紫芯神龙草,我等见所未见闻所未闻,虽然仙师施展的是炼器能力,但若不是在医道上有医道造诣,是绝不可能做到,说到底,走火入魔也是病症啊!”
“公子年纪轻轻,令师就教导得这么好,想想令师的风采,我等均仰慕不已,如蒙一见,三生有幸。”
……
太医们你一言我一语纷纷附和。
“!!!”
看着众太医一脸激动的样子,陈少君整个都呆住了,等到他反应过来,心中也是哭笑不得。
搞了半天,贾青等人还是不认为所有一切都是陈少君的功劳,还是认为在自己身后有一个神秘的老师。他们居然早早等在这里,迫不及待的希望和他老师见上一面。
“大人放心,在下一定转告老师。”
既然说什么,这些人都不相信,陈少君索性借坡下驴,说到最后“老师”两个字,还特意加重语气。
“太好了!”
听到陈少君的话,众人大喜。
“这是太医院令牌,可以自由出入皇宫,公子若有空,可以随时到我们太医院做客。公子这次治好皇太子,也等于帮了我们太医院一个天大的忙,我们太医院必定铭记于心。”
说到最后,众人再次揖手一礼,尊敬无比。
“对了,公子离开的时候千万小心。”
说到最后,贾青神色一敛,突然凝重许多
“哦?”
陈少君目光一闪,心中大为意外。他本来以为众人出现在这里是为了子虚乌有的老师而已,但是现在看来另有要事。
“这……,这件事不止是皇太子重伤昏迷那么简单,其实还牵扯到后宫中众多的皇子娘娘。”
贾青一脸犹豫,顾忌重重的样子。
“怎么回事?暗害皇太子的四皇子不是已经捉拿下狱了吗?”
陈少君陡然明白了什么,气氛严肃无比。
“我们也无法告诉你太多,毕竟我们仅仅只是太医而已,只是公子一定要相信我们,这次事情绝不是那么简单。四皇子确确实实给皇太子送了法器,但参与其中的,恐怕并不止他一个。”
贾青的声音压低许多,说话的时候下意识望向四周。
“我们给皇太子治病,药方下去后,药材都被人替换了不止一两次,而这种事情我们也不好向陛下提起。只是公子千万小心,在宫中久了,我们对于危险也总会有一种直觉。”
另一名太医领袖也压低声音道。
几人并没有说得太直白,单是说到这一步就足够了。
陈少君眉头一蹙,只觉得天空乌云密布,心中陡然沉重了不少。
“多谢诸位大人,小生明白了。”
陈少君躬身一礼,由衷道。
和众太医告别,陈少君继续往前行去。
“前面就是宫门了。”
陈少君抬起头,一眼就看到了前方那座高大恢弘的宫城城门。
“公子请留步。”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有些尖锐沙哑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陈少君心中诧异,回头看时,却见一个手持拂尘,身材干瘦的老太监正朝着自己快步而来。
“公子,我家殿下有请!”
声音未落,一排身材高大壮硕的金吾卫立即出现,而在这些金吾卫的后方,一道颀长的身影吸引了陈少君的注意。
那人面容俊秀,双目狭长,身上穿着一身金黄色的蟒袍,给人的感觉优雅而尊贵。
当目光扫过那人的脚下,陈少君心中陡的震动了一下。
只见那人脚下光影错动,金云朵朵,地面上甚至还能看到一尾若隐若现的龙形投影。
皇子!
一道电光掠过脑海,陈少君顿时明白了什么,而不过片刻的时间,那人就已经走到了陈少君身前。
“这是二皇子殿下,殿下是特意为你而来的。”
一旁的锦衣老太监介绍道。
二皇子一脸微笑,给人感觉如沐春风,但不知为什么,陈少君总觉他的笑容中透着一股阴柔味道:
“陈公子,多谢你治好了皇兄,只不过他现在昏迷不醒,只能是我在这里替皇兄谢过了。”
“二皇子不必客气,皇太子是民心所向,作为大商臣子,这是我应该做的。”
陈少君微微拱手,淡淡道。
“我家殿下对公子一见如故,公子以后还务必和我家殿下多多亲近。”
一旁的锦衣老太监此时也跟着上前几步道。
“赵公公,不得失礼。”
二皇子闻声呵斥道,但声音却没有多少斥责的味道:
“难得公子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医术,本宫对公子着实佩服,现在时间尚早,不知道公子能否赏脸,到我的宫中一坐?也好让我替大哥尽地主之谊,以谢神医出手之恩。”
二皇子说话的时候彬彬有礼,尊贵优雅,又不失分寸,处处显露出皇室子弟的修养。
“这——”
陈少君犹豫了一下:
“多谢殿下美意,只是刚刚替皇太子治病,耗费了大量精力,如果殿下没有其他事,我就先行告退,下去休息了。”
声音一落,周围顿时一静,二皇子神色一怔,显然没有想到陈少君会这么干脆利落的拒绝,不过很快,他就恢复了笑容,但眼神之中,却掠过一抹冰冷的寒意。
“没关系,既然公子有事,那本宫就下次再约。”
“对了,公子是叫陈君,对吗?还不知道公子仙居何处,本宫派人准备了一些礼物,一会儿送到公子府上,还希望公子能够笑纳。”
“这也是本宫的一点心意。”
眼前的二皇子不管是谈吐还是风度都无可挑剔,让人不由自主的生出亲近感,但陈少君眉宇间却掠过一丝阴霾:
“多谢殿下,不过仙师有言,严禁收取他人馈赠,而且陛下那里也已经赏赐过了。”
“原来是有师训,果然是名师出高徒,竟然如此,本宫就不强求了。陈公子他日有空,不妨多来我宫中坐坐。”
二皇子再次开口道。不过这次,却没有了最初的温和,反而充满着一种浓浓的权力味道。他居高临下,目光睥睨,直直地盯着眼前的少年。
居然敢拒绝他!
真是抬举!
“多谢殿下抬爱,在下还有事,就先走了。”
陈少君微微一笑。
二皇子眼中的变化,他全部看得清清楚楚,皇权的世界,深不见底,一朝跌落,尸骨无存。陈少君不想涉足于此,拘了一礼,没有停留,转身而去。
而身后,二皇子的目光讳莫如深,看着陈少君的身影,久久才收回了目光。
……
陈少君脚步匆匆,很快离开,穿过宫门,陈少君一眼就看到了那辆熟悉的栈车,栈车旁边,江伯一脸焦急,早早等着。
“公子,怎么样了?”
看到陈少君,江伯快步迎了上来,低声道。
“先上车离开这里,其他的我待会再讲。”
陈少君二话不说,立即登上马车。
江伯神色一愕,也很快感觉出了什么。
“驾!”
马鞭一扬,在轱辘辘的车轮声中,主仆二人很快消失在街道尽头。
而仅仅只是片刻的时间,高大恢弘的皇宫城门再次洞开,一名传令官模样的官员昂首挺胸,从里面阔步走出:
“皇太子已愈,陛下有令,不日将大赦天下,减免徭役三年!”
轰!
声音一落,皇宫前无数的百姓顿时一片沸腾。
“皇太子痊愈了,真的痊愈了!”
“这是真的吗?皇太子重病这么长时间,这么多人都无能为力,这是真正的神医啊!”
“太好了,天佑皇太子,天佑大商!”
……
很快消息传遍京师,整个京师都沸腾了。
这么长时间,这是众人听到的最好消息。
……
第三十七章 文庙!【第四更】
马车轱辘,陈少君安坐在其中,闭目养神,耳中,不停地传来红莲关切的声音。
陈少君踏出宫门的时候,陈少君立刻就看到了江伯和红莲的身影。而在他们看到自己的时候,红莲就一直在念叨,直到此时,红莲担忧的声音也一直没有停过。
“少爷,你知道我和江伯有多么担心吗?当辰时奴婢看到桌子上留下的银两时,还以为你准备丢下我们了。”
马车外的声音说到最后一句时,红莲突然猛地掀开车帘,朝着陈少君恶狠狠道。虽然她的模样看起来凶狠,但是当陈少君看到她微红的眼眶时,心中掠过一道暖流,淡淡道:
“让你们担心了。”
看到陈少君这副淡然微笑,不温不火的模样,红莲有气发不出,只能气鼓鼓的哼了一声,放下车帘,向着江伯继续埋怨。
陈少君淡然一笑,转头看向窗外。远处,皇城的距离越来越远,陈少君的心也渐渐平静下来。
这次的事件,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单单是魔神的出现,就让陈少君有种棘手的感觉,更别说,其中还牵扯了皇子之争。
而且二皇子最后出现的时候,明显不怀好意。
自己拒绝他的时候,也等于是把他彻底得罪了!
“皇宫之中的水,还真是浑浊。”
陈少君轻声感慨一句,收回望着皇宫方向的目光,在车门上敲了敲,开口道:
“江伯,右拐,在街上转转。”
“少爷,你身子本来就弱,而且才刚刚从皇宫出来,为什么不回府上休息?”
听到此话,红莲忍不住又掀开了车帘,疑惑道,声音中还透露着一丝担心。
陈少君没有解释,脸上浮现出了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没有得到回答,红莲嘟着嘴巴,放下车帘。而马车,改变了方向,朝着和陈府截然不同的方向驶去。
……
月明星稀,静谧的月色之中,皎洁的月光把京城中所有的一切照得清清楚楚。
只是夜色中隐隐流淌着一股危险的气息。
“咻!”
突然,一阵破风声打破了夜色的寂静,隐隐看去,一抹黑影在虚空中一闪而过。
即使月光明洁,也只能看见一团黑色的影子,沿着街道的阴影,悄悄潜行,仿佛时光错乱一般,完全捕捉不到它的形态。那团黑影停至在一座庭院的墙根,兔起鹘落,只一个闪身,就没入了那座庭院之中,消失无踪。
噗噗,而几乎是同一时间,整个陈家府邸所有亮着的灯火全部熄灭。
而远处,吱,随着一阵窗户关合声,一道欣长的身影伫立在窗户前,收回了望向那座庭院的目光。
“今夜,我们就先在这间客栈休息。”
陈少君朝着身后的江伯和红莲道,没有回头。
“那是什么?”
红莲站在后面,踮着脚尖张望,好奇道。她也看见了那团黑影,但是它的速度太快了,只看到停至在了陈府的院子外墙中,就突然消失不见了。
“不该问的就不要多嘴。”
一直默不作声的江伯,在此时也开口了。他的眉头紧皱,眼中隐隐透出一丝深深的担忧。
自皇宫出来后,他就隐隐感觉到一切似乎有些不同了。为皇太子治病,固然有希望救出老爷和大少爷,但是也会因此被牵入皇子之争。从没有实质关系的牵连,而彻底变得有关联。皇宫之中的水,深不见底,吃人不吐骨头,要是少爷因此出个三长两短,他真不知怎么向老爷交待。
“江伯,不用担心,我自有分寸。”
陈少君安抚道。
江伯的担忧,他都看在眼底,眼前的一切都只是暂时的,只要等到皇太子醒来,父亲和大哥回来,一切就不是问题了。
陈少君的目光深沉,望着远处久久不语。
一夜无眠,不管是陈少君,红莲,还是江伯,都没有半点睡意。
等到天亮以后,街上行人密集,确定没有危险,陈少君这才悄悄回到了陈府。
整个陈家一切如常,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有那些被齐根削断的灯芯隐隐流露出一些异常之处。
只是等到陈少君回到自己卧室的时候,整个人却呆住了。
陈少君的卧房一片凌乱,床上的被子被利器切得四分五裂,一块块碎布洒满房间,桌椅,茶几,包括床榻也都被劈成数截,不过这些都不是陈少君在意的。
真正让他在意的,是地面上躺在斑斑血迹里,横七竖八,已经了无生息的一具具尸体。
这些人黑巾蒙面,身上穿着的也是夜行衣,显然就是昨晚潜入陈家的那帮人。
“这是怎么回事?”
看到这一幕,哪怕陈少君早就有所预料,也不由呆住了。
父亲和大哥被抓,整个陈家上上下下只剩下他,江伯,红莲三个老弱妇孺,正常情况,根本没有人能够阻止得了这些人。
那这些人又是怎么死的?
而且看这些人身上的伤势,全部都是要害中招,一击毙命,显然是一名极厉害的顶尖高手,只是整个陈家哪里有这样一名高手?
饶是陈少君足智多谋,此时也不由呆住了。
如果是这样,那到底又是谁杀了他呢?
陈少君眉头紧皱,只觉得整件事情迷雾重重。
“这些人都不是弱者,到底是谁能够无声无息将他们杀了,他又为什么帮我们?”
陈少君喃喃自语。
昨晚他和红莲就在对面客栈观望,但就算是他们,也没有察觉任何异样。
那个暗中出手的人,显然功力极其高绝,深不可测,但是他为什么又要帮陈家呢?
“难道是他?”
陈少君的脑海中闪过了一道人影。不由想起了那名在自己桌上留下一颗赤金丹的神秘人,虽然陈少君之后再也没有见过他,但是这也不能表明,他就从此离开了。
“如果真的是他,下次见面,定要好好感谢!”
陈少君心中暗暗道。
“啊!”
就在思忖的时候,一阵惊叫从身后传来,陈少君转过头,一眼就看到身后刚刚赶到,脸色煞白的红莲。
“少,少爷,这,这些人……”
红莲双眼大睁,一手指着地上的鲜血和尸体,整个人身体都在颤抖。
“不要慌,这件事我来处理。”
陈少君目光一眨,很快回道。
陈家出了命案,这件事是瞒不过的,陈少君心中一动,很快有了主意。
“你听我说,你拿着这枚令牌现在就去京兆尹报官,把这里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他”
陈少君手掌一张,就将贾太医给自己的那枚太医院令牌递了过去。
太医院地位特殊,贾青给他这枚令牌本意是想让他入宫切磋医术,但此时却发挥了意想不到的效果,只要带上这枚令牌,必然能够引来京兆尹的重视。
“红莲,这些银两拿好,去下墟找一个叫金一雷的人,把这个法器交给他,他定会好好招待你的。”
陈少君一连串的吩咐下去,很快,主仆三人,收拾好包袱,兵分三路,离开了陈府。
……
不过陈少君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去了另外一个地方。
“现在只能希望京兆尹的介入,能够暂时震慑这些人。”
陈少君心中暗暗道,隐隐有些忧虑。
对方能刺杀一次,就会刺杀第二次、第三次,陈少君只希望京兆尹的大范围搜查,能够让对方有所顾忌,短时间内不会再次行动。
“家里不能再呆了,必须得消失一段时间。”
陈少君心中此起彼伏,暗暗道。
这些人是冲着自己来的,只要自己消失,江伯和红莲就不会受到牵连,这是陈少君目前最关心的。
而且陈少君目前的武功已经达到瓶颈,正好需要一个地方潜心修炼,进一步提升。
“或许可以去那里呆一呆,暂时避避风头。”
陈少君想起一个地方,心中有了主意,很快便朝着京师东北而去。
而就在他离开后,马蹄阵阵,大批官兵突然包围了整个陈家。
陈少君的那枚太医院令牌发挥了巨大作用,这件事情果然得到了极大重视,京兆尹竟然亲自带队出现在这里。
天子脚下,竟然有这种鬼蜮伎俩,这是京兆尹一贯愤怒的,更何况还牵扯到皇室。
可以想象得到,接下来会有很大的变动,不过接下来的事情已经和陈少君无关了。
……
京师东北,矗立着一座古香古色的庙宇,青砖碧瓦,飞檐斗拱,显然是有很久的年头了。
而庙宇前,一座四人余高的孔圣雕像,则显现出了这座庙宇的独特地位。
文庙!
这里是大商朝文人学子读书的地方,由朝廷捐建,儒家的大儒、鸿儒指导,细细数来,其历史甚至可以追溯到前朝,已有一千多年的历史。
文庙地位特殊,这里远离闹市,除了读书人,就连行人都极为稀少。
这既是朝廷立下的规矩,也是大商人对文庙的一种尊敬。
文庙外,一辆马车停下,陈少君打开车门,从里面走了出来。
“就是这里了,接下来几天,就得靠文庙庇护了。”
陈少君望着前方,心中暗暗道。
第三十八章 反唇相讥【第五更】
文庙是整个京师文气最为浓郁的地方,是无数大商学子的求学圣地,除了读书人,其他人,尤其是武者,基本上不可能进入其中。
而且,大商朝廷对此地也极为看重,明里暗里不知安排了多少禁军高手看护,根本没有人敢在这里闹事。
陈少君以前号称“卧龙”,整个人浑浑噩噩,这座文庙虽然近在咫尺,就在京师之中,但陈少君基本上敬而远之,只有路过,并没有踏入其中。
真正进入其中,这恐怕还是第一次。
虽然上辈子身为器君,修炼的也是和炼器与武道有关,但这一世毕竟是读书人,又出生在文道世家,如今开了灵窍,觉悟前世今生,再看眼前古老的文庙,感觉又截然不同。
几乎是本能的,陈少君心中有种亲近感。
远远的,还没有靠近,陈少君就感觉到一股清新的气息铺面而来,沁入心脾。
这就是文气!
文庙,本是儒家为贫寒学子以及游学书生准备的一处读书、休息的场所。
曾经是许多鸿儒,大儒,以及圣贤读书的地方,有不少人在这里突破、顿悟,到达更高的层次,不管是改革法制的商生,还是推行仁礼的杨老,都是在这座名扬远播的文庙之中,学成而出。
如今有很多学子在这里挑灯夜读,揣摩经书,这么多文人汇聚,使得这里的文气也极为浓郁。
只这么片刻的时间,陈少君就感觉到自己的文气萌动,就连自己体内的文气都隐隐增长了不少。
不止如此,陈少君抬头望去,这里文气聚集,就连文庙周围的树木都长得郁郁葱葱,明显比周围其他的树木要高大许多。
陈少君定了定神,很快迈开脚步,朝里走去。
就在他踏进文庙范围的那一刹,一阵阵朗读声犹如潮水般,汹涌而来。
抬头望去,到处都是低着头,匆匆行路的青衣学子,从旁边经过的时候,甚至还能听到他们口中吟诵的经书,什么“圣人曰……”“天道及人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大商朝学风隆盛,游学之风也极为盛行,这文庙中除了京师的学子,有相当一部分都是各地到京师来的读书人。
“来人止步,学庙圣地,外人免入。请问姓甚名谁,可有儒籍?”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传入耳中,文庙门口,一名青衫儒者领着几名学子,早就发现了陈少君,远远叫道。
“劳烦老师了,学生陈少君,想在文庙之中借宿几日,同时参悟圣贤古籍。”
陈少君赶紧上前,弯下腰身,将一早准备好的儒籍恭恭敬敬的递了过去。
儒籍是所有儒道门生的凭证,上至鸿儒,大儒,宗师,下至普通的学子学童,只有列入儒籍才算是列入儒道门墙。
否则的话,即便天资聪颖,学贯五车,也不被儒道承认,即便是想要借读儒道的经籍,都不可能。
一旦犯下重大过错,经三省圣庙审核,被开除儒籍,从儒道除名,就会身败名裂,遭到天下人的唾弃。
就算大商朝廷也会将此人录入黑名单,永不录用。
这也是儒籍为什么对儒道中人如此重要。
“陈少君?好耳熟。”
接过了陈少君的儒籍,那名青衣儒者眉头微动,隐隐想到什么,不过文庙本来就来去自由,只要看过儒籍,验明正身,其他的并不重要。
“东西收好,文庙之中的典籍你可以随意借览,不过必须得和你自身的文气相当,贪多嚼不烂,必须脚踏实地。”
青衣儒者也没多想,很快就将儒籍还给了陈少君。
“多谢老师。”
陈少君躬身回了一礼,很快和几人擦身而过,跨过入口。
刚刚走了两步,没有丝毫的征兆,陈少君心中一震,就像从一个世界跨入了另一个世界一样,眼前的一切随之一变。
“子曰:弟子入则孝,出则悌,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
“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
“君子不重则不威,学则不固。主忠信,无友不如己者……”
刚刚踏入文庙之中,一阵朗朗的读书声立即传入耳中。
陈少君抬眼望去,只见文庙之中,一阵浩瀚的文气色泽银白,如丝如缕,如同银河一般冲霄而起。
那文气恢弘浩荡,气象万千,远远望去,其中竟然还有许多经卷、文字显现。
“文气具现!”
陈少君看到这一幕,也微微动容。
读书人用心朗诵圣人文章,精神专注,就能够文章具现。
不过文章具现有极高的要求,除了人数的要求,对于学子悟性和才气也有很高的要求。
只看眼前这一幕,这里的学子才气至少都在四升以上。
——陈少君甚至连才气一升都不到。
“学生陈少君,拜见孔圣先师!今日在此求学,还望先师庇佑,护佑学生开启灵智,顿悟圣贤大道。”
就在文庙前那尊高大的孔圣雕像前,陈少君定下心神,躬身行了一礼。
孔圣先师是儒道的源头,是古往今来天下万万学子的先师,历朝历代尊他为大成至圣。
尊师重道,不只是儒家的倡导,对陈少君来说,在仙界如此,在人界也是如此。
“哈哈,这次来文庙借读的学子三成以上都是我子张学派的学生,如果老师知道必然会极为欣慰。”
“是啊是啊,假以时日,我们子张学派必然能够成为儒家八大学派之首!”
“师兄失语了,哪里来的八大学派,我们儒家从来只有七大学派,难道师兄以为那小小的子莒学派也算八派之列,能够列入圣人门墙吗?”
……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谈话声突然传入耳中,听到那声音,陈少君陡的皱起了眉头。
下意识的,陈少君转身望去,只见不远处,三名儒家少年身着雪白布袍,并肩而行,正从文庙内往外行去。
“师兄说的是,是我失言了。那子莒学派只有那陈家父子二人,那陈宗羲被逐除儒籍,剩下那个陈卧龙恐怕也会不日捉拿下狱,这样下来,那子莒学派就全军覆没了,断了传承,自然无法再列入八大学派之列。”
另外一人一边行走,一边谄媚着附和道。
“是他们!”
陈少君心中陡的一沉。
八大学派之中,子张学派一向势大,而子莒学派因为门人稀少,再加上学问之争,经常受到其他诸派的排挤。
只是陈少君没有想到,即便是在文庙这种地方,也避免不了这些人的诋毁。
“嗯?”
就在这个时候,其他几人似乎也感觉到了异样,转过头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的陈少君。
“是你?!”
为首那人明显一脸意外,但是很快那人便冷笑一声,领着身后两人朝着陈少君大步走来:
“陈少君,你来这里做什么?”
“什么?你是说那个瞌睡虫陈卧龙?”
其他两人一脸惊异,齐齐望向了陈少君。
“哼,不是他是谁?”
为首那人毫不客气道。
“竟然是他!”
得到确定的答复,另外两人再看向陈少君,眼中顿时满是嫌弃和厌恶。
“呵,文庙本就是朝廷所设,只要是文道学子就可以自由出入,既然你们能来,为什么我不能来?”
陈少君冷笑一声,顿时也毫不客气道。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对付这些人,陈少君绝不会再有任何的退让。
“哼,文庙确实不禁出入,任何人都能够进出,不过那也得看看是什么人。读书人读圣贤书,明辨事理,文庙自然大为欢迎,但是那种不学无术,欺师盗名,剽窃他人文章的蛇鼠之辈,圣人不齿,也配进入文庙?”
为首那人一脸鄙弃道。
“你什么意思?”
听到这句话,陈少君眉头一挑,也骤的变了脸色。
“陈少君,你明知故问,还在这里故意装糊涂吗?竹林诗会,你剽窃他人文章,据为己有,这件事情在京师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如此行径,简直令文道蒙羞,文道中人无不耻于与你为伍。”
为首那人冷言冷语,咄咄逼人道。
嗡,听到这句话,陈少君心中陡然一沉。
谢川!
电光石火间,陈少君脑海中陡然浮现一道身影。
竹园诗会,流觞曲水,陈少君原本以为自己一番行动下来,已经自证清白,但是没有想到,这事不但没有消弭,反而看起来被有心人利用,添油加醋,进一步的扩大。
思来想去,当日聚会所有人中,只有谢川才有能力,也有动机这么做。
不,不只是如此!
眼前这人,和谢川本就是一丘之貉,都是子张学派的门生,说不定对方这番话本就是有意为之。
想到这里,陈少君的脸色阴沉下来,心中也隐隐有些怒火。
陈家代表子莒学派,被其他人打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只是对方的手段未免太下作了。
“你叫什么名字?”
陈少君抬起头,冷冷道。
“子张学派裴洋。”
为首那人抱了抱拳,气势咄咄逼人:
“怎么?陈卧龙,恼羞成怒还想动手不成?”
“动手倒不至于,我且问你,当日竹林诗会你可在场?”
陈少君的目光陡然变得凌厉无比。
“当然不曾,不过……”
裴洋振振有词,但话还未说完就被陈少君打断了。
“既然不曾,那便是道听途说,你也是孔家弟子,儒道门生,这种事情并未亲眼目睹,又不曾亲自证实,不明真相便人云亦云。孔圣教习仁义礼智,你这也称得上‘智’?如此行径,捕风捉影,人云亦云,也配位入圣人门墙之内?”
陈少君反唇相讥,毫不客气道。
“你!”
裴洋闻言,神色一窒,狠狠瞪着陈少君,竟然半句话都说不出。
第三十九章 牛角挂书,王小年【第六更】
这件事是谢川师兄口中说出,谢川是竹林集会的召集人,而且众所周知,谢川师兄谦谦君子,声誉极佳,这种事情经他口中说出自然不会有错。
但是有一点陈少君说的没错,当日诗会,他确实不在场。
陈少君见状只是一声冷笑,儒家讲究身体力行,这种道听途说,人云亦云的事情本来就是忌讳,传出去只会影响自己在儒林的名声。
“想知道是不是剽窃,那还不简单?”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突然从远处传来。
陈少君心中一动,循声望去。
循声望去,竟然是一头一人多高,蹄大如碗的青牛!
青牛外貌平平无奇,但奇怪的是,它头上两只硕大的角竟然用绳子挂了四五本儒家经书,看起来就像是一座移动的书库,仔细看去,牛眸之中竟然还透着一丝睿智。
“是这青牛在说话?”
陈少君眼中惊诧,心中暗暗道。
而就在陈少君以为是眼前这头青牛口吐人言和他们说话的时候,突然之间,一个梳着垂髫,八九岁的孩童从青牛高高的背上探出了头。
他穿着窄小儒服,左右两只手腕戴着两只银镯子,上面两个铃铛叮叮当当,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虽然长相显嫩,但眉宇之间却显得老气横秋,隐隐流露出高人一等的神色。
“这是哪里来的小孩,好奇怪。”
陈少君颇为惊奇的看着那孩童。
不过陈少君还没开口,裴洋身后那两名子张学派的学子却首先忍不住了:
“你是谁?子张学派裴师兄在此,哪里有你说话的份?”
“哦?”
那小孩闻言眼中露出一丝嘲讽的神色:
“那你们又是谁?看你们两个的学问,恐怕连我跨下陪读的青牛都不如。”
“哞!”
听到小孩的话,那成人高的壮硕青牛也抬起头来,口中发出一阵哞叫,硕大的眼眸盯着身前的两人,竟然露出人类般嘲弄的神色。
看到这一幕,就连陈少君都不由露出惊讶的神色。
“你!”
两人勃然大怒,正要喝骂,一个声音突然传入耳中:
“住口!”
那孩童还没有说话,前方的裴洋却站了出来,首先发声,制止两人。
让人意外的是,裴洋神色凝重,对着那骑牛童子竟然颇为尊重。
“王兄莫怪,我这两位兄弟昨日才进的文庙,不知道王兄在此,多有得罪,希望王兄不要介意。”
“你们两个还不快道歉!王兄年纪虽幼,但却是南部六州公认的神童,天生文道光冕牛角挂书,那青牛便是他的学伴。”
“王兄学富五车,才高六斗,悟性之高远超同侪,这次入京求学,就连张、杨两位宗师都对他称赞不已,又岂是你们可以随意诽议的?”
光冕?
牛角挂书?
是他!
听到裴洋的话,陈少君目光闪烁,回过神,陡的想了起来。
大商朝武风隆盛,文道也同样昌盛,裴洋口中的神童,陈少君也一样有印象。
陈少君隐约记得他叫王小年,表字王亮,荆越之地有名的神童。
儒道一脉,只有二十岁弱冠之后,才能取表字。
这个王小年不过区区八九岁就能拥有表字,足见其不凡之处。
听到裴洋的话,骑牛童子王小年高昂头颅,轻哼一声。
“两个没见识的蠢驴,我才懒得见识。”
一番话,说得子张学派的两人,脸孔通红,血往上涌,又不敢说什么。
一旁的裴洋五根手指掐着掌心,但却也同样不得不压下心中的怒意。
不是他胳膊肘往外弯,帮理不帮亲,而是眼前这位实在不好得罪。
文道按照学问精深程度分为夫子、大儒、鸿儒、宗师,儒首,能位列宗师的,在整个宗师一脉都不会很多,这王小年能得两位张、杨宗师赞赏,未来前途不可限量,根本不是他们几个可以招惹的。
裴洋表面斥责两人,其实也是提醒他们,怕他们不知对方来历,不知深浅,平白无故得罪对方,惹下麻烦,影响自己以后的仕途。
“昨日巡场的夫子到此,想到了一首诗,但却只有上联没有下联,为此捻断了几根须,最后泱泱而去。我们儒道一脉,做学问,写文章,吟诗词,缺一不可,你们谁能对出下联,谁就有理。”
“怎么样,你们有意见吗?”
一番话,简单粗暴,直接将两人的争执转变为文道的较量。
“裴洋,你怎么说?”
王小年道。
裴洋沉默不语,王小年说得简单,但是文庙巡场的那位夫子学问精深,已经是文气九斗,再往前一步就能成为大儒,而文庙里的学子能有文气三四斗已经不错了,又岂能和夫子相媲?
连夫子都要捻断胡须的诗词,又岂是他们能做出的?
王小年出的这题没有任何意义。
“小子,夫子的文章是即兴所作,不是你能偷学来的,如果你能对出下联,那自然没有人诽议你。”
看到裴洋沉默,骑牛童子轻哼一声,满脸不屑,很快便望向了一旁的陈少君。
这骑牛童子一脸长辈的样子,看得陈少君哭笑不得。
“你们不说话我就当你们同意了。”
王小年小手一挥,不容置疑道。
“我退出!夫子的文章山高水长,岂有那么容易,真有这种本事,早就不在文庙中待了,以大家目前的能力,根本不可能做出。”
裴洋毫不犹豫道。
夫子的诗词早就有很多人知道了,但是没有人能对出来,裴洋也想,可惜能力有限。
而且这本就是那陈少君品行有亏,要也是陈少君自证清白,凭什么他也要作诗?这王小年根本就是胡搅蛮缠。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传入耳中。
“哦?我倒是有兴趣试上一试。”
陈少君此话一出,顿时将众人的目光吸引过来,就连王小年都不由看向了他,隐隐有些意外。
“有趣!”
王小年突然一笑,很快开口了:
“夫子前几日走到这里,看到圣人雕像,心中有感而发,说了两句话,‘世久无孔圣,指画随其方’,之后便捻须驻足,以至于心中郁结,已经许久没出现在文庙。”
“哦?”
听到王小年一席话,陈少君皱起眉头,一脸思忖的神色。
世久无孔圣,指画随其方,这句话说的是孔圣先师仙逝已久,世人已经失去了正统的方法,随着自己的心意曲解圣贤经书。这句话难度并不在诗词本身,而在于其中引申的争议。
众所周知,少不议长,弟子不议其师,更何况还是孔圣先师,作为儒门弟子,这其实是一个禁忌。
而夫子有感而发说得也没错,孔圣的经书只有一本,但衍生出来的经书却不知凡几,光现在的流派就有八大家,每个人都按照自己的意思曲解圣人真意,虽然事实如此,但这件事情太过敏感,就连文道大儒、鸿儒、宗师都不敢随便议论,更不用说他们这些文庙学子了。
裴洋不答应王小年的比试方式,就是因为这个原因,甚至就连夫子发病恐怕也与此有关。
王小年猛浪,他却不能跟着一起胡闹,这件事情一旦处理不好,得了一个羞辱先圣的名声,那时只怕身败名裂,在整个儒林都没有立足之地。
“这小子不知轻重,中了王小年的圈套都不自知,我倒要看他如何收场。”
裴洋想到这里,瞥了一眼不远处的陈少君。
“我会把你说的每个字都记住,只要你敢开口,我就让整个儒林都知道这件事,到时候看你们陈家父子子莒学派还有何颜面,位列儒林。”
裴洋心中阵阵冷笑。
“呵,这还不容易。”
就在这个时候,陈少君眉头一展,开口了:
“世久无孔圣,指画随其方,夫子这是仰慕孔圣先师,以撼没有听到真言教诲,孔圣先逝,但其精义却留存人间。君不见圣人先师,但文道昌隆,文气具现,读书人万万千千,君王皇权也敬重无比,既然千百年后的现在能有如此盛况,想必孔圣先师也足以告慰了。所以我对的下联是——”
陈少君顿了顿,说出了答案:
“高山自仰止,景行亦行止!”
“文道的精义如同高山矗立,远远望见,自然能够指引方向,又何须近在眼前?孔圣虽逝,但他的精义依然留存人间,如同高山矗立,指引世人,教化万民,如此圣人在与不在,又有什么区别呢?”
陈少君声音一落,四周鸦雀无声裴洋、荆越神通王小年齐齐扭头望了过来他,深深为之动容。
“这个家伙……”
裴洋微微睁大眼睛,这一刻,也深深为之触动。
夫子那几句诗涉及到圣人先师,以及现在的学派分歧,本来极难回答,但陈少君一句“高山仰止,景行行止”,从容的将之化解。
不但尊重了夫子,也无形中张扬了圣人,成全了弟子之道,也将夫子提出的难题化解于无形之中。
某种程度上,陈少君的这个回答比夫子的那两句上阙还要难得多,即便夫子在此,恐怕也会抚掌赞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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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藏书楼【修】
“哼,胡言乱语,不知所云!”
就在这个时候,后方两名子张学派的学子忽然开口了,这个陈少君也未免太嚣张了,他小小一个书生,连文气一升都不到,也敢妄议孔圣先师。
就算感觉陈少君这诗句有些名堂,两人也绝对不愿意承认。
“住口!”
然而陈少君还没开口,一旁的裴洋却忍不住出声呵斥。
这两人不知深浅,还想着刻意刁难陈少君,但裴洋在诗词鉴赏上还是有极高的见识,两人这番作为,流传出去,不但起不到任何作用,反倒会贻笑大方,有损子张学派的名声。
“嘿,算你有点见识。”
一旁,王小年轻蔑的瞥了那两人一眼,很快扭头望向了陈少君:
“你倒是有点急智,虽然还是比不上本公子,不过也算不错了,有点小小的本事,至少应该还不至于干出那种抄袭他人诗句的事情。”
陈少君听到这番话,心中也是哭笑不得。
这荆越神童小小年纪,为人却是骄傲的很。
“裴洋,你怎么说?道听途说,人云亦云,诋毁同窗,可也是不小的过错。”
王小年又望向了裴洋,意有所指道。
裴洋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王小年这番话明显是要偏袒陈少君了。
但文道有文道的规矩,既然陈少君解了夫子的难题,而他却没有,按照规矩,这文庙之中他是不能再待了。
“我们走!”
裴洋怒哼一声,大袖一拂,很快带着身后两人向着文庙外而去。
“多谢了。”
陈少君此时转过头来,望着牛背上的孩童道。
“谢就不必了。”
另一侧,看到陈少君望向自己,王小年高昂着头,摆了摆手,傲然道:
“虽然你才识学问有限,不过加把油,说不定能赶上我的十分之一,有这样的成就,算是不错了。嗯,我还有事,就不陪你了。”
王小年说着,一拍牛背:
“小青,我们走!”
陈少君摇头失笑,倒是有些习惯他这种自大了。
那青牛昂着头,晃了晃两个牛角,发出一阵哞哞的叫声,一牛一孩童很快离开了这里。
“这样也好,至少短时间内可以在这里安心修炼了。”
陈少君暗暗道,定了定心神,很快朝着另一个地方走去。
拿了儒籍,换了令牌,在文庙中安顿下来。
没有丝毫的犹豫,陈少君很快进入到了文庙的藏书阁中。
陈少君这次进入文庙,其中一个最重要的目的,就是到藏书阁中借阅其中的典籍。
大商朝印刷术极其发达,各种经史子集印刷无数,早已遍传天下。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些印刷的书籍是没有生命和灵性的,而文庙则不同。
藏书阁中的典籍有相当一部分都是那些大儒,鸿儒,宗师亲自誊写而成的经书,他们念头灌注,将自己对儒道典籍精义的理解,也灌注到了其中。
如果能够领悟这些先贤的精义,在文道上就能突飞猛进,这是那些普通印刷的书籍所无法比拟的。
不止如此,这些书籍中还有不少是那些前辈先贤亲自批注的,里面融入了他们对于圣人精义的理解。
这样的经书,对天下的学子来说简直就是无价之宝。
这也是陈少君选择进入文庙的原因。
“文武之道一张一弛,并行不悖,要想在武道上更进一步,这次就是最好的机会。”
陈少君心中暗暗道。
武道一途,想要达到更高的境界,除了强大的内力,还需要磅礴的精神力,而天下万道之中,论到对精神力的修炼,没有比儒家更适合的了。
儒家入门容易,但是精进极难,而且对于悟性有极高的要求,没有那些儒道宗师的指点,很难达到极高的境地,这一方面,同样也是北斗仙门的短板。
陈少君转世重生,投身文道世家,某种程度上也是一次极大的机遇。
“我虽然在诗词上有极高的造诣,但文气还是太低了,连一升都不到,必须想办法提升,否则以后会引来很多麻烦,依然免不了受人质疑。”
眼前一暗,陈少君迈开脚步,很快进入到了一间楼阁之中。
和外面朗朗的读书声不同,这里一片寂静,当陈少君走入这里,放眼望去,到处都是一排排次序井然的书架,书架和书架之间摆放着一张张书桌,每张书桌上都有三两名学子正在翻看典籍。
他们或是眉头紧皱,或是若有所思,完全沉浸在眼前先贤宗师们留下的典籍中。
藏书阁中典籍虽多,但陈少君目光所及,大部分学子拿的都是底层的经史典籍,至于高处的典籍,整整齐齐,绝大部分都没有动过。
“学问有深浅,量力而行。”
就在大门不远的地方,陈少君看到一张朱漆的牌子,上面写着寥寥几个大字。
所有这些经籍从低到高全部都是有品级的,贪多嚼不烂,必受其害。
陈少君早就知道这一点,目光扫过一排排书架,就在几步开外,最底层的一排书架上,陈少君挑了一本书。
《弟子规》!
这是文道一脉最底层的启蒙书籍之一。
陈少君并不求大求全,以他现在的程度,只要能够达到文气一升就足够了,而一本《弟子规》绰绰有余。
陈少君找了一张桌子,很快坐下。
整本《弟子规》只有薄薄一册,但当陈少君捧在手心,却重逾千钧。
这是圣人留下的书信,每一字都有千钧之重,文气修为不到,根本无法打开。
“弟子规,圣人训,首孝悌,次谨信……”
陈少君打开书册,一行行文字映入眼前。
这些文字都不是普通的印刷体,而是由人抄写下来的,上面的文字苍劲有力,曲折之中自有一种风骨。
陈少君手指放在书页上,能明显感觉到一股股文气从字里行间渗透而出。
这就是文庙典籍的特殊之处。
“弟子规表面上说的是孝悌之义,谨信之义,事师以诚,尊师重道,但事实上全部都是有关天地纲常伦理,其精义就是顺从自然,追寻大道,不要有违事物本来的道理。”
陈少君暗暗道。
他的心如明镜,内外剔透,书中的文字精义有如涌泉般,自然而然流淌进他的脑海中,这就是陈少君开窍之后的变化。
以前的他只知道死记硬背,但是恢复记忆后,现在的陈少君七窍玲珑,便会透过文字揣摩其中的精义。只要抓住书中精义,也就等于真正懂了这本书的意思,将它彻底消化吸收。
陈少君很快进入书中的世界,一行行文字自动浮上他的心头,很快物我两忘。
时间缓缓过去,藏书楼中一片寂静,陈少君并没有发现在他翻阅这本弟子规的时候,每翻一页,便有一丝丝文气渗入他的脑海中,微不可察的壮大陈少君体内那点薄弱的文气。
陈少君以前浑浑噩噩,文道上的造诣也微不足道,才气连一升都不到,而现在随着记忆苏醒,灵台不表明,陈少君立即在文道上表现出超凡的领悟力。
一丝丝文气不断的灌输进陈少君脑海,并且越来越多,越来越快,而陈少君自身的文气立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增长。
只不过短短时间,就有一丝灰白色的气柱从陈少君头顶渗出。
这就是文气!
一寸、两寸、三寸……
陈少君头顶的文气不断增加。
八寸、九寸、十寸……
如果有外人能看到陈少君的变化,必然会震惊不已,文道人的才气提升是一个日积月累的过程。
所谓读书百遍,其义自现,在不断的揣摩中,才有文气提升。
但是陈少君不过读了一遍,竟然就能够直接提升文气,这等资质简直惊人。
然而陈少君身上的变化还远没有停止——
片刻之后,仿佛突破某种瓶颈,文气中那种灰色的杂质骤然剔去,瞬间化为纯白无比,而文气的高度也从十寸坍塌成了一寸,但文字的致密程度却增加了数倍,气柱也增长到了原来的两倍。
文气一升!
这一刻陈少君的文气直接爆涨了一截。
文气一升,这是文道中人跨过学问门槛的标志,也是学问达到“学子”境界的标志。
陈少君以前经常被人耻笑,就是因为文气不足,距离文气一升还差一丝,称不上真正的学子。
虽然属于“学子”境界中最低的级别,但毫无疑问,陈少君已经真正跨入了门墙。
“想不到读书真的可以增长文气。古圣贤有言,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诚不欺我。”
陈少君盖上书,眼眸雪亮。
虽然天生悟性极佳,连师父北斗仙尊都称赞不已,不过两世轮回,这还是陈少君第一次真正学习儒家理论。
沉浸在书中的世界,陈少君可以明显能感觉自身的变化。
随着文气的增长,他的精神力也大幅增加。
“如果能够达到文道宗师级别,以后渡过天劫都会安全许多。”
陈少君心中暗暗道。
三界之中,有一条隐秘的规矩,万道之中,儒家传承文字、学识,是受到天道庇护的,如果能精通儒家学识,未来修练武道,达到极高境界,面临天劫的时候,受到的天罚都会小很多。
这对于武道强者拥有难以比拟的作用。
这也是陈少君进入文庙,学习文道的一个重要原因。
只是,儒道难以精进,就算是绝者强者,也很难达到文道宗师的境界。
这和武道勤修苦练就可以精进是截然不同的。
所以也是因人而异。
不过这一世转生文道世家,对于陈少君来说,未必不是一种机缘。
“仅仅文气一升,还是不够,必须想办法继续提升。”
几乎是下意识,陈少君扭头看向其他的书架。
只不过才看了一本书,这么片刻的时间,就达到了文气一升的境界,而文庙中,这样的典籍不知凡几。
“如果把这里的书都看一遍,我的文气至少能增长数倍。”
陈少君心中振奋,很快从书架上,拿起一本《幼学丛林》看了起来。
下一刻,陈少君体内的文气再次增长起来。
一丝丝一缕缕的文气再次灌入陈少君脑海之中,等到手中的《幼学丛林》看完,陈少君的才气居然再次暴涨一截。
文气两升!
如此惊人的进境,只怕大儒、宗师在此,都会震撼不已。
没有丝毫的犹豫,陈少君从书架上再次拿过一本书籍,看了起来。
半个时辰之后——
文气三升!
达到这个级别,陈少君可以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力增长不少。
达到这一步,文气的增长有所减少,但是依然迅猛。
陈少君依旧沉浸在其中,完全淡忘了时间,只有浑身的文气突飞猛进,不断增长。
文气四升!
不知不觉,陈少君的文气暴涨四层,一直达到文气四升才渐渐慢了下来。
以前的陈少君灵台蒙尘,所以才一升不到。
直到现在,才算是他的真正级别。
斗转星移,不知不觉天色渐暗,很快月明星稀。
“差不多了。”
陈少君直起腰身,伸了个懒腰,也渐渐感觉到一点困意,读书揣摩精义也是需要消耗体力的,并非可以这么一直持续下去。
陈少君很快往外走去,一阵夜风吹过,几片树叶随风飘舞,飞了过来。
陈少君伸手一接,一片指甲大小的枯黄叶片立即落入掌中。
“文庙中文气浓郁,滋养万物,所有树木都长得高大昌盛,就算冬天的时候,都不会落叶,怎么会有枯叶飘来?”
几乎是下意识的,陈少君从藏书楼中走出,顺着风吹来的方向,就在文庙后方,陈少君看到一颗接近二十米高,三人合抱的大柳树。
第四十一章 文树[修]
那柳树树皮斑驳,看起来极其古老,似乎已有上千年的时光,枝丫顶端垂下万条枝叶,看起来极其壮观。
整颗柳树除了寥寥几根枝条,其他全部枯了,尽管文庙周围的树木郁郁葱葱,蓬勃生长,但眼前这巨大的柳树却充裕着一股浓浓的死亡气息,在文庙之中显得格格不入。
而且柳树周围似乎有一道无形的屏障,文庙中那浓郁的文气全部被拒之门外,没有丝毫深入柳树内。
不止如此,看着这颗大柳树,陈少君心中有种怪怪的感觉,总觉得眼前这颗大树和周围其他树木截然不同。
陈少君心中越发好奇,下意识迈开脚步,朝着那颗大柳树走去。
“这是什么?”
就在距离柳树还有数步的地方,陈少君心中一怔,陡的停下脚步,就在柳树底部,陈少君看到了一块石碑,上面写着两个方方正正的大字,——止步。
“这是数十年前我大商朝的帝师所留,或许是为了保护这颗文树。文庙之中树木众多,但最重要的却是这颗文树,相比之下,就算藏书楼中的藏书都无法与之相比。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它的异常之处。”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只见一道身影,青衣布履,缓缓走了过来,看到那人手中的白玉戒尺,陈少君立即明白过来。
“参见夫子。”
白玉戒尺在文庙中,只有巡场的夫子才有,一来督促学子,二来如果文庙学子违背规矩,夫子也能以手中的白玉戒尺警戒那些学子,甚至将他们逐出文庙。
“你就是陈少君吧。”
那夫子打量陈少君,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你白天做的那下阙我听说了,高山仰止,景行行止,不错,你有这样的体悟,确实是资质过人。”
巡场夫子毫不掩饰自己的欣赏和赞美。
“夫子谬赞了。”
陈少君连忙一礼,谦逊道。
“嗯,不骄不躁,你有这种心态,将来学问一途不可限量。”
夫子背着手,点了点头,目光掠过高大的柳树,不由再次深深一叹:
“可惜了!传闻之中,这颗柳树乃是千年前的前朝儒道圣贤所栽,受了圣贤教诲,在文庙之中漫长的时间里,每日聆听经史子集,渐渐开了窍,通了智,它的精神凝聚,文气汇集,甚至连树叶和树身上都显现出圣人的辞藻文章。”
“这颗柳树是我们文道的圣物之一,可是百年之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颗柳树就像魔怔了般,渐渐失去生机,树叶凋落,树根枯萎,一日不复一日。到了这几年,更是死气沉沉,竟然呈现出彻底枯死的征兆。”
“或许这也是气数使然,你悟性极佳,在文庙中一定要用心读书,方不负你那一身灵性。”
巡场夫子说着,迈开脚步,很快离开,只有陈少君眼神诧异,再次望向了眼前的大柳树。
不知为什么,站在这株大树前,陈少君感觉到周围似乎萦绕着一股阴暗的情绪,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遗憾和失落。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少君昂起头,思索良久,始终不得要领,只能深深一叹,很快往外走去。
夜色深深,文庙之中亮起点点灯火,藏书楼和学堂之中依然有不少学子夜以继日,揣摩精义。
整个文庙之中,处处都是各种吟诵的诗句。
“铛!”
亥时一过,一阵清越的钟磬声穿越虚空,响彻整个文庙。
这是文庙之中所有学子准备入寝的信号。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文庙有文庙的规矩,文人的身躯终究比不得武者,没有那么强悍,所以并不提倡挑灯夜读,一张一弛方是持久之道。
……
很快,整个文庙之中一片静谧。
而此时此刻,另一处地方,傍晚和陈少君见面的巡场夫子手持白玉戒尺,径直走向了文庙中一座不起眼的草堂。
草堂前,夫子整了整衣衫,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草堂中没有什么特别的,桌上亮着一盏油灯,旁边是一张木椅,一个矮小的书架,其他便空空如也,看起来极为朴素。
只是在那木椅上,一名穿着宽大蓝色儒裳,留着三缕长须的老者端坐在上方,就着油灯的灯光,正看着手中的书卷。
老者端立不动,腰杆挺直,如一杆枪插在那里,然而他体内透出的文气浩瀚,浩如烟海,甚至显现出道道烟霞的虚影。
“陈丹生见过朱师。”
大门处,夫子整了整衣衫,看着眼前的老者,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目中满是尊敬。
术业有先后,文道有高低,夫子在文道上的造诣已经极为精深,但他却知道眼前这位不论学问深浅,还是文气的高深,都远远超过自己。
因为对方乃是真正的大儒!
文气九斗是为夫子!
再往前便是一道天然屏障,寸步难行。跨不过,一辈子停留于此,只能做个夫子,而跨过去了,那便是一代大儒。
二者虽然只相隔一层,但却是天与地的差别。
修为达到大儒级别,对于圣贤的精义都有自己独到的理解,就可以著书立说了。
这是文道中绝大部分人所不具备的。
文道学子千千万万,但是能够达到大儒级别的,却凤毛麟角。
而眼前这位大儒潜心学问,就算对于夫子来说,平常也很难见到。
“不必多礼,进来吧。”
油灯后,朱师依旧全神贯注在手中的书卷,连头也没抬:
“最近如何?”
“回朱师,文庙之中一切如常,我等每日都在监督他们,不敢懈怠。”
夫子躬身道。
文庙之中,每日巡场监督,维持秩序,解答疑惑,绝大部分学子都只能接触到夫子这种级别,但实际上,大儒们才是文庙真正的执掌者。
听到这里,朱师放下手中的书卷,抬起头来:
“对了,这段时间,可有发现什么天资聪颖,特别杰出的学生吗?”
文庙除了幽静,是一处绝佳的潜心钻研学问的场所,资助教导各地游学的学生,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发掘那些文道中的后起之秀,大力栽培,以期未来成为儒道的中坚之辈。
昔日孔圣先师周游四海,门下七十二弟子无不由此而来。
这也是儒道的传统。
“这……之前的那位荆越神童王小年,朱师已经见过,除他之外,文庙之中暂时还并未发现什么特殊之辈。”
夫子沉吟片刻后道。
“那荆越神童三岁能诗,五岁就可以做出锦绣文章,而且天生上品光冕‘牛角挂书’,在荆越之地极受推崇,这等神童百年都难得一见,不可以他的标准来衡量其他学子。”
“这等天才固然对我文道有利,但文道的兴盛还是需要那些资质稍逊,但同样在文道上有杰出天赋的学子。”
朱师道。
“朱师教训的是。”
夫子连忙躬下身来,恭声道。
“走吧,儒道讲究身体力行,已过三月之期,你就陪我出去走走,看看他们的资质到底如何,也考察一下他们这段时间的读书结果。”
“是!”
两人一前一后,很快从草堂中走出。
儒道大儒并不经常出现在文庙之中,但每三个月必出现一次,考察文庙学子的学问,发掘其中的后起之辈。
文庙之中一片静谧,灯火熄灭,黑漆漆一片,甚至还可以听到一阵轻微的呼吸声。
朱师目光扫过四周,微微点了点头。
“开始吧。”
儒道考察学问,并不需要面谈考究,而是另有妙法。
下一刻,只见朱师身躯微微一挺,眼睛一开一合,一股炽亮的光芒如同皎月高悬,陡然迸射而出,而原本静谧的文庙也瞬间天翻地覆,骤然一变。
文庙还是文庙,但在朱师的眼中,却陡然变得亮如白昼。
而几乎是同时,一旁的夫子眼中也迸射出光芒,虽然没有朱师那么明亮,却也同样醒目。
望气!
这是儒道的一种能力,文气达到一斗之后,将文气灌注到双眼之中,眼前的世界就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同时拥有一种特殊的能力,可以看到对方体内文气的高深,也可以察觉对方体内的灵光,从而判断资质的优劣。
一般人望气,只能模糊看到模糊的文气和灵光,但是到了朱师这种地步,所有的一切纤毫毕现,看到的要详细得多。
只不过片刻的时间,朱师目光所及,就看到滚滚的黑烟笔直如柱,从文庙一座座厢房中迸射而出,直透云霄。
这些黑气高低不一,有的刚刚透出屋脊数寸,有的则冲起十余丈高,滚滚荡荡,极其惊人。
朱师看到这一幕,不由深深一叹,黑气滚滚,代表着灵性蒙尘,愚钝不堪,黑气越浓,代表着资质和潜力越差。
文道和武道不同,武道只要足够勤奋,就能够不断精进,至少也能达到一定的高度和成就。
但文道却并非如此,悟性不够,资质愚钝,即便皓首穷经也难有成就,六十岁还停留在“学童”境界都并不罕见。
但如果悟性极高,一朝顿悟,就算童子也有可能成为一代宗师。
那荆越神童王小年,就是一个典型。
夫子在一侧旁听,神色一紧,绝大部分人资质平庸,这一点就算他也改变不了。
但作为文庙的监督,夫子显然难辞其咎,这一点却是他的过错。
两人继续往前行去,片刻之后,只见点点光芒如同萤火一般,突然从片片屋瓦下渗透而出,荧光和黑烟混合在一起,看起来颇为醒目。
第四十二章 《通书解说》
“不错!”
望着那点点荧光,朱师原本板着的脸孔终于柔和许多,隐隐透出一丝笑容。
那点点荧光代表的是灵性,也是悟性!
荧光越多,代表悟性越高,更重要的是,只要有荧光泛出,就代表这位学子开了窍,哪怕黑气浓厚,日积月累,总有一天能够彻底开悟。
这一类的学子假以时日,至少也能达到文气五六斗的地步。
放眼望去,这种泛出荧光的厢房虽然依旧比不过那些黑气的数量,但却也至少也占据了两三成之数。
朱师看到这一幕,也是捻须微笑。
一路往前,目光所及,泛出的荧光越来越多。
书生读书,白天杂念极多,念头不纯,望气很难看出效果。
但到了晚上,心无杂虑,读了书,所思所想,都会在梦中浮现,那时念头迸发,显现虚空,就会如同掌中观纹,一目了然。
这也是朱师和夫子选择在夜晚巡视,考察文庙学子功底的原因。
黑气越浓,资质越差;荧光越盛,资质越高!
——再没有比这种夜深人静更好的时刻了。
一路往前,屋瓦之下透出的灵气越来越浓烈。
有些厢房顶端冒出的莹光聚集在一起,在黑暗中,竟然如灯火一般,极其醒目。
“念头聚集,如灯如火,已算得上有灵悟了。”
朱师看到这一幕,欣慰点头。
“轰!”
就在几株榕树附近,一道耀眼的白光笔直如柱,冲霄而起,那光芒浩浩,竟然有三四尺高。
“不错!色泽晶莹,内外剔透,直而不曲……,能有这等表现,已经是中上之资,假以时日,必能成就一代大儒,鸿儒!”
直到此时,朱师才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抹赞许的神色。
从气息来看,厢房中的那名学子显然资质极佳,而且念头中没有一丁点黑气,相比起其他的学子,完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这等人物,未来必定可以名扬四海。
而此时,朱师目光所及,整座文庙之中,像这样灵气迸发,笔直如柱,内外晶莹的白色光柱,足有十一二道之多。
显然,这一批的文庙学子,也有不少资质极佳的天才。
不过仅仅只是一瞬,朱师便收回目光,深深皱起了眉头。
夫子见状心中一跳,赶忙上前道:
“怎么了,朱师?”
“三四尺?只有到这种程度吗?”
朱师一脸思索道,眉头皱的更深了。
整个文庙,他都已经快逛完,但是目光所及,这些学生悟性最高也不过三四尺。
“仅仅是大儒,鸿儒的修为,可远远不够啊!”
朱师神色凝重,透出一丝忧虑。
这批文庙学生确实有些不俗之辈,但整体的水平却令人堪忧啊,鸿儒级别潜力的大约十几个人,至于宗师往上,一个没有。
然而儒道想要兴盛,力压其他诸家,至少都需要宗师以上的资质和潜力。
儒道从孔圣先师之后,虽然人数、范围和影响都大幅度的增长,但其实已是江河日下,后继乏力,一代不如一代。
孔圣之后,诸子浮现,已经是落了下乘;再往后,诸子消逝,只余圣贤而已,圣贤是“贤”,并非“圣”,又是落了一乘。
然而到了现在,就连圣贤都很少有了。
儒家门生故旧虽然数量翻了十数翻,但是真正的领袖人物,学问的继承人却大幅削减。
儒道的传承已经成了个大问题!
——这正是儒家一直忧心的。
“丹生,别说是那种万里挑一的天之骄子,就连这种大儒潜力的学生数目也远不如上届了。”
朱师叹息道。
夫子神色一黯。
朱师说的他又岂会不明白。
当今儒道兴盛,但已现出衰败危机,正是因为深深明白这点,他才会在几天前有感而发,说出“世久无孔圣,指画随其方”。
只是,这种兴衰变化又哪里是他可以左右的。
“三省圣庙那里已经在正式讨论此事了,文庙地位特殊,肩负着更大的责任,我等不能不用心啊!”
朱师叹道。
正在说话的时候,突然之间,两人同时感就会到了什么,身形一动,齐齐向着左侧不远的地方望去。
只见那处厢房,原本还是一片漆黑,没有任何异常,但是就在这一刹那,轰,狂风涌动,整个文庙之中的文气急剧搅动。
就在朱师和夫子的目光中,一道金光陡的冲天而起。
和之前的任何光柱都截然不同,那道金光冲起足有十余丈高,有气冲霄汉之势,不止如此,光柱之中,密密麻麻,无数蝌蚪般的金色文字呈螺旋形盘绕而起,与光柱一起冲向云霄。
“弟子规……幼学丛林……时文……字贯……”
只是看了一眼,朱师顿时为之变色。
那光柱中,千章万句,居然全都是藏书楼中的文章。
“文庙之中竟然有这等学生!”
这一刹那,朱师为之动容。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文庙之中并不缺乏灵性之辈,但是很少有人像那厢房中的学生一样,在梦境之中,将白天读书的内容都显化出来。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悟性过人了。
只有完全揣摩,真正明白了先贤的经义,才能做到!
在文道上,这称之为“光烛霄汉”!
在儒家的记载,这样的现象并非没有出现,但无一例外,全部都圣贤之材!
“走,跟我过去看看!”
想到这里,朱师胡须抖擞,终于再也忍耐不住心中的激动,朝着那金光冲起的厢房快步走去。
岂止是朱师,就连夫子这刻也按捺不住。
文庙学生之中,也曾经出过不少惊才绝艳之辈,但是天赋如此惊人的学生却还是第一次遇到。
厢房的窗子打开里,里面一片安静,远远望去,只见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发出轻微的鼾声,似乎是刚刚才入睡。
在他周围,文气徜徉,一片静谧。
窗外,两人驻足,一动不动,似乎怕惊扰到那少年。
“是他!”
只是一眼,夫子顿时忍不住眉头一跳。
“怎么,你认识他?”
朱师惊讶道。
夫子没有隐藏,便将白天的事叙说了一遍。
“陈少君?竟然是陈宗羲的幼子,怪不得!不过以前不曾听闻,他小小年纪竟然有如此才思、抱负!”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这绝不是普通人能对得出来的。
只这一点,眼前的少年就足以让他留下深刻的印象了。
“不错,我们文道竟然有此等天资聪颖的学子,必须大力栽培,以他的灵性,只要加以引导,未来的成就必定不可限量。”
朱师轻轻抚着胡须,喜不自禁。
这一路走过来,只有眼前那个学子才真正入了他的法眼。
“朱师说的是,我这就将他的名字报备圣庙。”
夫子躬身道。
大商朝的夫子都拥有一项特殊权限,可以将自己发现的天才学生报备上书,进入一本特殊的名册,凡是进入名册的学子都能够受到儒家宗师,儒首,乃至圣贤的极大重视,甚至受到他们的青睐,亲自招入门下。
“嗯?”
就在这个时候,朱师眉头一动,陡的望向了床榻上的少年:
“这是怎么回事?”
“这少年灵台清明,内外剔透,怎么灵识之中还有一股浓厚的黑气?”
朱师何等修为,即便是在大儒之中也是拔尖之辈。一眼望去,他立即就看到陈少君那恢弘的金色气柱之中,竟然有一丝丝淡淡的黑气。
那黑气丝丝缕缕,和普通学子的黑气又截然不同,看起来似乎更加的阴浊,追溯源头,竟然起始于陈少君的意识深处。
下一刻,朱师心中一动,双眸之中顿时爆发出更加炽亮的光芒:
“这是——”
看到陈少君脑海深处的情形,就连朱师也呆住了。
“朱师,这孩子怎么了?”
夫子在一旁忍不住道。
“这是黑气,竟然和他的灵台、魂魄缠绕在一起,看起来乃是先天所生,而且极难驱除,这对他的修行可是极为不利。”
朱师道,双眉皱成了川字形。
这少年天资聪明,远超同辈,但又偏偏看起来天生自带暗疾,甚至有可能影响他一辈子停滞不前,无法达到太高的境界。
“啊?”
听到这番话,就连夫子也不由呆住了。
他的修为不如朱师,看不到朱师口中那特殊的黑气,但他相信朱师的判断绝不会有错。
“这等境况绝对是我们儒道的损失,而且这黑气引而不发,直到他睡梦之中方才浮现,恐怕这少年蒙在鼓里毫不知情。”
朱师道。
“难道就不可以强行驱除吗?”
夫子在一旁道。
“不可,那黑气与他魂魄纠缠,强行驱除,恐怕会伤及他的性命。”
朱师沉吟片刻,随即想到了什么:
“也罢,相遇就是缘分,既然入了我文道门墙,又有如此天份,我等就不可置之不理。索性就送你一件东西吧。”
朱师说着捋起衣袖,伸出右掌,下一刻只见朱师掌中文气涌动,一阵阵荧光迸发而出,荧光凝结,化为千章万句,最后显化成一张书页。
书页层层叠叠,最后结成了一本薄薄的书册。
《通书解说》!
“这!”
看到这一幕,就连夫子也不由为之动容。
第四十三章 文树的秘密
学问达到大儒级别,便可以立书著说,融入自己的理解,同时遍传天下,供天下的学子瞻读。
朱师手中的这本《通书解说》明显就是朱师诵读先贤经籍,融会贯通,领悟而成的自家学说。
不过和遍传天下的印刷书本不同,朱师手中的《通书解说》乃是文气所化,并且融入了自身的心血和精神,这样的典籍是“独一无二”的,每个大儒一般都只能凝聚一本,极为珍贵。
而且一般都是大儒们送给自己关门弟子的。
这种呕心沥血之作,能够极大的增长承受者的悟性,同时也能够大幅的增长对方的文气,对于承受者有莫大的帮助。
甚至日后钻研学问,文气精进的速度都会快上很多,远超同辈中人。
朱师将这本《通书解说》送给陈少君,等于是将送给关门弟子的书送给了他,对他的重视程度可见一斑。
朱师却没有想那么多,他的手掌一伸,手中那本散发出蒙蒙光芒的《通书解说》立即破空而出,飞过敞开的窗台,飞向床榻上的少年,就在靠近的刹那,瞬间散成无数的荧光,没入陈少君的体内。
而得到这本《通书解说》之后,陈少君体内那丝丝缕缕的阴浊黑气,就好像受到某种压制,明显削弱了许多。
看到这一幕,朱师原本微微有些苍白的脸上,也不由露出了一丝笑容。
“竟然全部吸收了,真是造化!”
悟性有高低,资质有不同,吸收程度便各不相同,陈少君竟然能够将他这本《通书解说》完全吸收,资质之高简直令人喜出望外。
“走吧,就不打扰他们了。”
朱师衣袖一拂,微笑着“满载而归”。
呼,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两人转身的刹那,清风徐来,吹动朱师和夫子两人身上的衣袍。
而当两人抬首时,只见整个文庙中的文气都如同吹皱的池水,陡然波动起来,不止如此,入目所及,一座座厢房中,那冲天而起的荧光也纷纷受到了影响,剧烈的震荡起来。
“又来了!”
“走,过去看看!”
朱师神色一沉,立即朝着波动传来的方向快步而去。
就在这一切的源头,两人停了下来,面前是一颗巨大枯萎的柳树。
正是文庙中的文树!
夜风之中,柳树满树的枝丫都抖动着,远远望去,只见以柳树为中心,隐隐化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搅动着文庙内漫天的文气。
所有的文气被吸扯过来,然后似乎受到某种无形的污染,迅速变得阴浊,混乱,然后一一崩溃消弭。
就这样以这种方式不断的消耗着文庙中的文气。
然而吸收了这么多的文气,那巨大的柳树不但没有显出勃勃的生机,反而显得愈发的枯萎了。
“唉!”
看到这一幕,朱师深深一叹:
“还是执迷不悟啊!都这么久了,你还是不能释怀吗?为何反倒越发的魔怔了?”
柳树满树的枝丫依旧抖动,就好像没有听到一样,根本没有任何的反应。
一旁的夫子见状也是深深一叹:
“朱师,看来是没办法了,之前张扬二老也来过这里,京师里也有不少宗师儒首到过文庙,想要起死回生,救活这棵文树,但是现在看来,只怕不是人力可为了。”
夫子说着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惋惜。
朱师见状,深深摇头,眉头越发紧皱:
“昔日文道昌盛,这文树矗立,积蓄漫天文气,为我文道培养了多少宗师大儒,又有多少儒家学子受它恩惠。”
“但谁能想到,数百年后,一代文树竟然沦落至此,不但不能再庇护我文道子弟,反倒成为文庙的负担,照这样下去,只怕要不了多久,文庙中的文气就会被它消耗一空,就连这里的学子恐怕都会受到影响。”
朱师的眼中露出回忆的神色。
这巨大柳树并非一直如此,它是受过圣人教诲的,在儒门之中拥有特殊地位,它曾有过辉煌,只是如今一切都已经凋零。
“儒首那边还是不愿意除去它吗?”
夫子道。
“它毕竟是荀圣所栽,对我们儒道有恩,由它去吧。圣庙那边已经加固了文庙的禁制,而且,以它现在的情形,只怕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最后一声长长的叹息,朱师和夫子齐齐离开了这里。
……
东方见白,当第一抹阳光斜斜射入,床榻上,陈少君慢慢苏醒,立即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咦?怎么回事?我记得昨晚看书看得很晚,怎么今天没有一点疲惫的感觉,反倒一身轻松,精力充沛。”
陈少君心中讶异,从床榻上翻身而起,很快,他就察觉到了更多的变化。
“文气七升?我的文气怎么增长了这么多?”
陈少君眼中难掩惊讶。
之前在藏书楼读书的时候,他分明记得自己的文气突飞猛进,不断增长,但到了文气四升的时候,就渐渐慢了下来。
怎么一宿之间竟然增长了这么多?
“难道文庙之中的文气滋养有这么大的效果?”
陈少君百思不得其解。
这几天他的神经紧绷,到了文庙之中终于放松下来,沉沉睡去,以至于对于昨晚发生了什么,竟然完全没有印象。
不止如此,陈少君分明发现自己脑海中还多了一本书。
“《通书解说》?我昨晚看过这本书吗?”
一个人思忖良久,始终一无所获。
“难道我昨晚睡着的时候,得到了某位儒道先师的馈赠?”
陈少君心中暗暗道。
儒道之中早有传说,等到所有学子睡着之后,文庙之中会有那些先贤大儒四下巡视,发现那些资质出众之辈,还会给予点拨馈赠。
不过陈少君也只是听说过,之前一次都没遇到过,京师中有这种际遇的学子也是凤毛麟角,少之又少。
只是今日看来,这传说倒像是真的了。
“多谢老师馈赠!”
陈少君想到这里,很快从床榻上翻身下来,毕恭毕敬对着窗外遥遥一拜。
长者赐,不可辞,既然对方给予馈赠却又不露面,陈少君自然不会强求。
既来之则安之,只要铭记对方恩情,日后再次查探也是一样。
接下来几天,陈少君一边在文庙之中安心读书,提升精神力,一方面派人出去暗中打听,特别是陈府中的动静。
陈少君所料不差,自他消失之后,那些想要对付他的人就好像无头苍蝇失去目标一般,再没有了动静。
而且前任的朝廷大吏府邸中遭到刺杀,也引来了京兆尹的重视,大范围的搜捕,虽然没有抓捕出那些刺客,但也搜捕出了不少潜伏在京师的江洋大盗以及邪道修士,无形中起到了一股震慑的作用,倒是让对方消停了许多。
“皇子之争啊!”
陈少君长长一叹。
从进宫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有所预感,相比之下,他现在最关心的,还是父亲和大哥。
大哥那边成功救下,这是最让他欣慰的。
而从江伯传回的消息来看,大商皇帝没有食言,三司会审已经开始重新审理此案,相信要不了多久,父亲就能够顺利释放。
“接下来就是打通骨血之脉了。”
陈少君心中暗暗道。
武道筑基之后,共有九大境界对应着九条经脉,分别是骨血之脉,大地之脉,苍穹之脉,太阳之脉,太阴之脉,星宿之脉,空间之脉,时间之脉……空间之脉就相当于仙人,不过对于陈少君来说,第一步还是突破到骨血之脉。
一旦打通骨血之脉,就会挖掘出人体潜能,拥有种种神通。
但是从气宇境到骨血之脉,困难重重,正常情况,就算天资聪颖之辈,哪怕有丹药辅佐,也需要大半年的时间。
然而如果能够达到文气一斗,拥有强大的精神力,以陈少君现在的修为就能够水到渠成,迅速的进入到骨血之脉。
这也是陈少君当初在仙界时,师父北斗仙尊教导他的。
诸天万界,北斗为尊,在武道方面,北斗仙门远超其他诸派,陈少君虽然修炼的是器道,但北斗仙尊也将所有武道相关的知识传授给他了。
“我现在已经达到文气七升,还差三升文气才能突破境界,达到文气一斗!”
陈少君心中暗道。
文气一升和文气一斗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文气一升只能算是学子,但文气一斗,却已经是儒士了。
两者天壤之别。
文气达到一斗,精神力就会发生质的变化。
不过说易行难,文气七升到文气一斗,看似相差不大,但其实步步艰难,提升远没有那么容易。
只是陈少君也并不着急,文道一途讲究顿悟两个字,重点在于“悟”,而不在于刻苦。
一朝顿悟,鱼跃龙门,就算从文气一升提升到文气一斗都不是太奇怪的事。
“砰!”
陈少君关上窗子,很快朝着藏书阁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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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文气海洋
就在陈少君潜心读书的时候,他并不知道,文庙高高的院墙外,风声激荡,眨眼间数道身影突然出现在了附近。
那几人身材壮硕,气息凌厉,两处太阳穴高高隆起,一看就知道修为浑厚,实力非凡。
而且这几人两只手臂强而有力,骨节分明,虎口上还有一层厚厚的茧子,说明他们长期使用刀剑,显然并非善类。
“查到了吗?”
为首那人神色冰冷,目光开阖间寒光四射,让人感觉不寒而栗。
“回大人,已经打探清楚,陈家那个小子确实躲进了文庙之中,这段时间我们已经把整个京师翻了个底朝天,但唯独漏了文庙,谁能想到他居然躲在这里。”
旁边一名杀手道,不过后面声音越来越小。
文庙地位特殊,不管哪个势力,如非必要,没有人愿意去招惹儒家。
那后果和捅了马蜂窝无异。
“大人,现在怎么办?我们还要追进去吗?”
“如果不杀了那小子,上面追查下来,恐怕我们谁也推脱不了,但如果贸然闯进去,替二皇子招来麻烦,我们更加……”
旁边另一名杀手道,神情为难不已。
为首的刺客伫立不动,望着近在咫尺的文庙,眼中变幻不定。
这些东西他又岂会不明白,现在的情况退是死,进恐怕也是死。
那半大的小子,一身修为微不足道,真正动起手来,冲进文庙里,他们能像捏死蚂蚁一样捏死他。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这小子竟然如此狡猾,以这种方式,硬生生的摆了他们一道。
“大家分开,一起行动,手脚利索点,带上面巾,不要留下马脚。”
“只要行动够快,足够利索,就不会留下祸患!”
为首的刺客沉吟良久,猛的一咬牙,恶狠狠道。
儒家虽然不好招惹,但只要足够小心,终归有一丝成功的机会。
而如果不动手,他们恐怕就得死。
只不过片刻的时间,几人便如鬼魅般再次消失,再出现时,已经是易容改装,换了一身行头,出现在文庙外的各个方位。
文庙外有重重重兵把守,但这些刺客老练至极,竟然毫无声息的全部穿过了这些护卫的警戒。
“咻!”
没有丝毫的犹豫,一名刺客猛地纵身而起,朝着文庙内跃去。
这些刺客无一不是顶尖的好手,文庙这种程度的围墙根本拦不住他们。
然而冥冥中,就在这名刺客腾空而起的刹那,异变突起——
轰,一股庞大的力量至阳至刚,沛莫能当,猛然从天空重重压下。
不止如此,几乎是同时,一股无形的力量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猛地涌进那名刺客体内。
那名刺客还没反应过来,立即感觉到体内一身磅礴的功力受到一股神秘力量的压制,急剧衰弱,只不过眨眼之间竟然就从骨血之脉打落,一路跌到了武道筑基的清气境。
文气!
这名刺客大惊失色,早就听说过文庙范围内众多学子聚集,文气充盈,对其他所有武者都会造成极大的压制作用。
只是这名刺客也没有想到,这股压制竟然如此严重,这已经不只是压迫了,而是完全容不下其他任何异种能量。
砰!
只听一声钝响,那名刺客就有如一块石头般,从空中硬生生的坠落下来,姿势狼狈不已。
“什么人?!”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暴喝声传来,文庙外把守的禁军也被惊动了,迅速朝着这里而来。
那名刺客早已被这离奇的经历吓破了胆,此时哪里还敢停留,连忙向外逃遁而去。
而几乎是在这名刺客逃出的同时,其他方向,另外几名刺客也同样神情狼狈,仓惶奔逃。
不过对于这一切,陈少君却毫不知情,他的心神已经完全放在了提升文气上。
藏书楼的典籍由低到高,都有严格的文气限制,不过当陈少君达到文气七升之后,藏书楼的很多书籍都向他开放。
陈少君今天读的书和以前都截然不同。
《仪礼》!
这是一本讲究礼仪的书籍,所谓知礼,然后识春秋之义,方能读经史。
礼是所有儒家高级经籍的必经之路,只有通了礼仪,才有资格去读诸子的著作。
孔圣先师有言,人不识礼,与畜生无异。
这本书籍只有十几页,但却是陈少君读的最精深,花费时间最长的一本书。
陈少君几乎是一字一句的花费时间去揣摩,研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尽管《仪礼》非常的艰深晦涩,但陈少君却感觉自己理解起来并没有那么困难,就好像有一位名师在一旁指点一样。
每当陈少君遇到疑难的时候,脑海中总会灵光一现,骤然便明白了那句话的意思。
并不是简单的理解,而是真正的领悟,掌握。
陈少君原本以为自己需要四个时辰才能通读这本《仪礼》,但事实上足足提前了一个时辰。
等陈少君读到最后一页放下书籍,轰,冥冥中,陈少君脑海中猛的一震,脑海中的文气水涨船高,霎那间再次突破一层。
文气八升!
霎那间陈少君的精神力大幅增长,犹如流水般,从体内倾泻而出。
当陈少君的精神力流出体外六次,霎那间一种异样的感觉,涌上心来。
轰隆隆,冥冥中,一股汹涌的海浪无穷无尽,从头顶涌来,和陈少君倾泻而出的精神力融合在一起。
只不过和海浪不同,那股能量温暖无比,和陈少君的精神力水乳/交融,就好像江河与大海一般。
文气!
陈少君心中一动,顿时了然。
那朝着自己涌动而来,和自己的精神力融为一体的能量,正是文庙上空无处不在的文气。
这一霎那,陈少君和整个文庙上空的文气融为一体。
就连陈少君体内那本《通书解说》也跟着颤动,互相呼应。
“是这本书籍的原因!”
陈少君心中一动,突然有种明悟。
正常情况,突破到文气八升,精神力会大幅增长,不过还不至于能够沟通文庙上方无处不在的文气。
就在这个时候,陈少君心中一动,就在一片祥和的文气海洋中,陈少君感觉到了几道异样的气息。
“是杀气!”
陈少君抬起头来,骤的朝着文庙外的方向看过去,神色也陡的变得凝重起来。
陈少君只是和上空的文气海洋相通,并非掌控那股文气能量,正常情况,绝不可能感知那么敏锐,但那几道气息充满杀意,和文庙一片祥和的气息格格不入,就好像白纸上的墨迹一般,极其醒目。
那几道杀气星罗棋布,散布在文庙四周,看起来心有顾忌,并不敢贸然进入文庙中,但同时又迟迟徘徊不去。
“我的行踪暴露了,他们是冲我来的!”
陈少君眼中光芒一闪,神色顿时凝重许多。
文庙中都是读书人,与外界并无争执,仔细想来,他们的目标也只可能是自己了。
虽然陈少君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可以永久摆脱他们,但也没有料到对方的反应如此之快,这么快就通过蛛丝马迹找到自己。
一刹那,陈少君心中涌起一股浓浓的危机感。
“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这一关迟早要想办法闯过去。”
尽管感觉到沉重的压力,陈少君却没有丝毫退缩的意思。
这一刹,陈少君心中此起彼伏,想了很多很多。
嗡!
就在这个时候,没有丝毫征兆,文庙上空的文气海洋突然涌动,向着文庙墙外那一团团杀气层层叠叠,覆压而去。
而与此同时,就在文庙正中心,两处相隔不远的地方,陈少君也分明感受到两道浩大纯正的念头,相比起陈少君的精神力,这两道念头要强大得多,如钢如铁,浩气凛然,甚至能直接影响文庙上空的文气。
“是文庙中的夫子和大儒!”
陈少君脑海中灵光一闪,顿时明白过来。
能让这些杀手踌躇不前的,除了文庙上空浑厚的文气海洋,恐怕还有文庙内坐镇的那两位文道长者,一时间,陈少君心中放松了不少,至少短时间内他没有性命之虞。
文庙外,那几名刺客也受到了惊吓,在浩瀚的文气海洋面前纷纷选择退让,几个闪烁中迅速消失在陈少君的感应中。
而陈少君也只能按下心中念头,拿起手中的书继续看了起来。
现在的他实力卑微,能做的事非常有限,当务之急还是尽快达到文气一斗,突破到骨血之脉。
时间缓缓过去,那几名杀手不断出现又不断消失,似乎不愿放弃。不过数天后,似乎知道刺杀无望,那几道气息便彻底消失,再没有出现过。
不过陈少君知道,这些人绝对没有走远。
眨眼间,又是数天过去。
清风徐徐,吹过窗子,卷起少年身前的经籍,将少年手中的书页翻得哗哗作响。
呼,书桌前,陈少君长舒了一口气,缓缓将手中的书页盖上。
“文道之途,果然难以精进,文气达到八升顶峰后,我的文气迟迟无法增长,难以突破九升,更不用说文气一斗了。”
轻轻叹了一声,陈少君一双剑眉不由深深皱起,尽管早就知道文道之途和武道之途不同,不是刻苦用功就能轻易提升的,但眼前的处境还是让陈少君微微感觉到了棘手。
第四十五章 大机缘,圣贤化身
“看来并不是简单的阅读书籍就能提升文气修为,相同层次的书籍,看过一本后,再看同类的书,提升作用就会微乎其微,看来必须顿悟更高境界的文道典籍才行。”
陈少君心中若有所思。
说易行难,达到文气八升后,这文庙中绝大部分的典籍,陈少君都已看过,而文庙中的典籍有限,再往后,能提供给陈少君的帮助已经很少了。
“看来只能另求他法了。”
这般想着,陈少君很快将手中的书籍放到一旁。
“子曰学而时习之……”
夜色已深,就在陈少君熄灯准备睡觉的时候,突然一阵朗朗读书声从房外传来。
“嗯?这么晚是谁还在读书?难道不怕夫子责罚吗?”
陈少君心中大为讶异。
文庙中有严格规矩,到了这个时辰,所有学生基本都已经熄灯就寝,陈少君在这里呆了十几天,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在夜晚大声诵读,而且那声音抑扬顿挫,蕴含了一种特殊的韵律,似乎要把人的灵魂吸扯过去。
最为诡异的是,陈少君的文气增长几乎已经停止,但是当那读书声传来,陈少君感觉自己体内的文气萌动,竟然隐隐有再次增长的迹象。
这令陈少君心中不由好奇心大起。
“走,过去看看!”
想到就做,陈少君衣袍一撩,跨过门槛,很快走了出去。
夜色幽静,尽管那读书声很大,不知道为什么,除了陈少君之外,厢房中却并没有一个人走出查看,就仿佛只有陈少君一人听到。
陈少君心中越发讶异,循着声音继续往前走去
走过一处处厢房,就在文庙后方,陈少君终于看到这一切声音的源头。
夜色之中,一颗巨大的柳树矗立,枝枝叶叶在虚空伸展,却早已枯萎。
“是文树!”
陈少君心中一动,立即辨认出来,和之前看到的时候不同,文树依旧散发着一股浓重死气,但树干深处却有星星点点的朦胧光华散出,将文树衬托得异常柔和,看起来多了些许生机。
而在文树底下,陈少君分明看到了一名白衣男子。
那白衣男子面如冠玉,气质温文尔雅,他一手负在身后,另一只手则握着一本经卷。
那朗朗读书声便是从他口中发出。
清风徐来,那白衣男子的束发冠带和身上衣袍便跟着翩然起舞,给人一种飘逸出群,超凡脱俗的感觉,就连陈少君都不由为之吸引,出现刹那失神。
“这到底是什么人?”
陈少君心中暗暗诧异,这白衣男子身上有着令人折服的独特气质,这一点绝非常人可比,就算是文庙中的夫子也要逊色几点,最特别的是,陈少君在文庙呆了这么久,之前竟然压根没有见过他。
不过最奇异的还不止是这个,当陈少君的目光瞥过一旁,心中不由大为讶异:
“王小年!”
就在文树底下相隔数尺的另一处地方,一道幼小的身影正襟危坐,侧耳倾听,而他身旁,一头蹄大如碗的壮硕青牛极其醒目,不是王小年又是谁?
这王小年行踪飘忽不定,陈少君留意过,除了第一天之外,其他时候,这王小年几乎不出现在文庙中,只是夜深人静,陈少君也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眼前这一幕显得越发诡异了。
“这到底是怎么……”
陈少君走过去,下意识对王小年道。
然而话还没有说完,王小年就扭过头来,那张稚嫩的脸孔瞥了陈少君一眼,迅速伸出一根手指在嘴唇上轻嘘了一声,同时扫了一眼近在咫尺的白衣男子。
陈少君微微一怔,随即会意,轻手轻脚,慢慢走到王小年身旁。
“别出声,你能听到也算是你的缘分,注意听,别说话,能领悟多少就看你造化了。”
王小年此时才压低声音道,细若蝼蚁。
两人某种程度上也算老相识了,尽管陈少君比王小年年长五六岁,但王小年一脸严肃,和陈少君说话的语气反倒像是长辈提携晚辈。
“你是说这白衣男子吗?”
陈少君也已经习惯这神童作风,不以为意道。
不料陈少君只是随口一句话,王小年却是身躯陡的一震,猛地扭过头来,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陈少君。
“你能看到?”
王小年一脸不可思议。
陈少君心中讶然。
“看到他?这不是很正常吗?那白衣男子通体发亮,只有瞎子才看不到吧?”
不过很快陈少君就反应过来,这白衣男子很不正常,从王小年的反应来看,恐怕正常情况下,根本没有人能看到他。
陈少君剑眉挑了挑,只觉得眼前这一幕越发诡异了。
一旁,王小年狠狠瞪了一眼陈少君,眼中隐隐透出一丝嫉妒的神色,但很快就哼了一声,撇过头去,不再理会。
眼前,那白衣男子继续朗读手中典籍,似乎浑然没有看到陈少君和王小年两人。
“子曰:‘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
那朗朗读书声继续传入耳中。
“回也?这是孔圣先师赞赏门下弟子颜回的。”
陈少君若有所悟。
颜回是孔圣先师的弟子,也是七十二门徒之一,在孔圣先师之后尊称为颜子,也是诸圣之后的诸子之一。
陈少君没有看过论语,却也知道在孔圣的诸弟子中,颜回的悟性是最高的。
孔圣很少夸赞门下弟子,白衣男子手中这篇文章恐怕是少数几章,孔圣先师专门夸赞弟子的。
陈少君脑海中刚刚转过这个念头,下一刻,异变突起,没有丝毫征兆,嗡,陈少君立即感觉到体内文气萌动,冥冥中就好像有种力量注入,陈少君原本停下的文气,竟然从文气八升巅峰猛地拔高一层,直接突破到了文气九升。
刹那间,陈少君只觉得浑身精神力大涨,全身每个细胞就好像熨斗熨过一般,舒坦无比。
“不可思议!这白衣男子的读书声竟然有如此魔力!”
陈少君反应再慢,此时也明白过来这就是王小年口中的造化。
下一刻,陈少君屏气敛神,立即全神贯注的倾听,果然,那读书声声声入耳,每一个字都透着一股魔力,每一字传入耳中,陈少君体内的文气都会跟着上涨一些。
“仅仅只是读书声就有这种威力,能够提升人的文气修为,这种事情,恐怕大儒、鸿儒、宗室都难以做到,这是传说中只有圣贤才能做到的事情。”
陈少君心中此时明悟,眼前这位白衣男子大有来头,极有可能是儒道中某位声名显赫的圣贤,甚至地位更高的存在。
只是眼前这个并非真人,而是对方留下的光影化身。
儒道圣贤高高在上,有如武道中的仙人一般,王小年说得没错,眼前确实是一份极大的机缘。
就在陈少君全神倾听的时候,眼前再起变化,那白衣男子原本正在全神诵读手中的半卷论语,但此时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突然转过头来望向身后。
而就在他身后,啵,只听一声细微的声响,原本死气沉沉,枝叶枯萎的文树内部,一团皓月般的光芒逸出,眨眼间,化为一名五六岁的童子,双脚一伸,落在地上。
“来了!”
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王小年原本和陈少君一样,在一旁倾听,一动不动,但是在这童子从树中钻出的刹那,整个人都得精神起来,兴奋无比,眼眸更是雪亮无比。
陈少君心中一动,也仔细看着眼前这一幕。
“小柳,你出来了。”
看到身后的童子,白衣男子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伏下身躯,轻轻摸了摸他的头,看起来非常熟稔。
“上次教你的东西记住了吗?”
“记住了,不过小柳还是不明白什么意思。”
柳树下的童子发出稚嫩清脆的声音,他的眼神透亮,看起来非常纯净。
“呵呵,没有关系,小柳有的是时间,你记住我告诉你的,每日诵读,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白衣男子一脸笑容,看起来和蔼亲切。
童子仰起头,似懂非懂。
“可是,小荀哥哥,你总说小柳有的是时间,那时间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我有,难道你们没有吗?”
童子扑闪着眼睛,一脸单纯。
看到童子的神情,白衣男子忍不住被逗笑起来:
“小柳,时间每个人都有,只是每个人都不一样,经书有言‘圣人不贵尺之璧,而重寸之阴,时难得而易失也……’”
白衣男子开始还是一脸微笑,但说到后面,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色一怔,顿时再也说不下去了。
而霎那间,仿佛时间停滞,所有一切就定格在这一刹那,童子站在树下,一动不动,白衣男子眼中也失去光华,只是机械的重复最后那句话。
然而就在时间定格的时候,一个洪亮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
“禹之趋时也,履遗而弗取,冠挂而弗顾,非争其先也,而争其得时也。是故圣人守清道而抱雌节,因循应变,莫能与之争!”
一旁的神童王小年突然站起身,朝着树下走去,他在吟诵的时候,目光灼灼,充满期待。
“这是圣人后面说过的话,不会有错,一定不会有错!只要对上去,就一定能够解开这段千年前的儒道公案,获得荀圣馈赠,绝不会有错!”
王小年兴奋无比,把旁边的陈少君都吓了一跳。
第四十六章 点化文树
然而柳树下静悄悄的,不管是白衣男子还是那名树下童子,都没有任何动静。
“怎么会?我可是等了一个月才等到这个机会,还特意找张扬二老拜访过,难道出错了?”
看到树下静悄悄的,王小年也怔住了,
“不对,我再试试,我再试试!”
王小年明显有些急躁,忍不住抓耳挠腮,似乎在搜肠刮肚,思考对策。
“志士惜日短,愁人知夜长。这可是先贤的文章……,不对!”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也不对!”
“勿谓寸阴短,既过难再获。勿谓一丝微,既绍难再白……”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些可全是先贤文章,几乎都是珍惜时间,和荀圣的话不谋而合,为什么不对?到底为什么不对!”
……
王小年使劲抓着头皮,一双如柳叶般的小眉也皱得紧紧的,似乎陷入了极大的痛苦中,他极尽才思,搜肠刮肚,一连说了好几首和时间有关的文章,而那文树始终没有反应。
看到王小年苦恼的样子,旁边的大青牛也甩动着尾巴,口中发出哞哞的叫声。
陈少君看着一旁的王小年,若有所思。
“原来白衣男子就是荀圣,这文树是他当年栽下,王小年出现在文庙,便是冲着其中机缘而来。”
陈少君心中此时一片通透,他下意识扭过头,看向身前高大,但却枯败的文树,突然有些明白过来。
不管是那白衣男子还是那叫做小柳的童子,全部都是文树投影出来的。
“如果我的猜测没错,只怕这文树突然衰败枯萎,就是与此有关。虽然不知道荀圣发生了什么,但文树就是因此而魔怔的,关键就是荀圣最后吟诵的那几句话上。”
“啊!想不出来,想不出来!”
王小年大叫着,狠狠跺脚:
“怪不得这么多的大儒、鸿儒、宗师都没有办法,这根本就是无头公案!根本不可能想得出来!算了算了,本来以为我可以解答出来,现在看来,根本没有人可以做到。”
王小年一脸苦恼,自顾自叫着,似乎彻底放弃了。
“小青,我们走!”
丢下这句话,王小年根本没有理会一旁的陈少君,径直转身,往外走去,而身后壮硕无比的青牛也摇了下尾巴,回头瞥了一眼那颗文树,很快跟了上去。
陈少君驻留原地,并没有跟着离开,反倒是瞥了一眼身前的文树,若有所思。
王小年一番话倒是引起了他的兴趣。
“世事无绝对,哪有什么不可能的事,只是不得其方而已。”
陈少君低着头,心中暗暗道。
文树因此魔怔,所以才枯败衰老,只有解开它的心结,自然也就恢复了。
“左右无事,而且文气也难以精进,不妨试上一试。”
“文树枯萎,关键是解开心结,而不是承接对子做文章,这王小年从根源上就方法错了。”
之前王小年的话,他听得清清楚楚,在陈少君看来,他明显是缘木求鱼,本身理解就错了。
“‘圣人不贵尺之璧,而重寸之阴,时难得而易失也’,这是感叹时光有限。”
“只是时间有限,弘扬儒道思想,回报师恩,和小柳之间的情谊,做学问做文章,很多很多,所谓学海无涯,荀圣这是感叹生命有限,容易消逝,但却没有任何解决方法。时光长河浩浩,不管神魔鬼妖,终究化为土鸡瓦狗,灰飞烟灭,哪怕长寿如仙人,大道之下也是如蝼蚁,在无尽的长河面前,也只是霎那而已,和微尘没有任何差别。”
陈少君心中此起彼伏,前一世在仙界,论恢弘浩大,气势之大,又有哪个仙门可以超过北斗仙门,试问北斗仙门何等强大却也同样陨落,自己号称器君,位及仙人不也一样灰飞烟灭,靠得无相转生才逃得一条性命。
仙人如此,何况凡人?
这一点,陈少君比任何人都深有体悟。
“学问高深如孔圣,被历来称为大成至圣,众圣之首,不也一样消逝,即便荀圣拥有鬼神般漫长的生命,到了最后依旧是时光易逝,不会有任何改变。时光啊时光,弹指即霎那,霎那即永恒,最重要的不是过去不是未来,而是现在,圣人何必纠结时光,活在现在就把握住无尽未来啊。”
陈少君喟叹一声,有感而发道。
“轰!”
异变突起,远处骑着青牛,已经走出十余丈远的王小年似乎感觉到了什么,陡的停了下来,睁大眼睛,望向身后。
而几乎是同时,那已经定格不动,仿佛失去所有活力的白衣男子就像受到什么触动一样,突然动弹了一下,连同那树下童子,猛地扭头望向近在咫尺的陈少君。
与之前记忆回溯般的情形不同,那白衣男子仿佛第一次真正看到了陈少君,眼眸之中流露出一丝智慧生命才有的光泽。
“弹指刹那,刹那永恒……,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白衣男子惊奇的盯着陈少君,一脸恍然,随即连同那树下童子一起,化成成千上万,密密麻麻的荧光,瞬间消散,没入身后的文树体内,时间在这一刻仿佛恢复流动。
原本枯萎死寂的文树陡的光芒大盛,通体绽放出六尺余长的光华,看起来皎洁无比,那树干和枝叶之中也似乎陡的注入一股生机。
“我明白了,荀圣已经逝去一千多年,是我太过偏执了。过去不可追,未来不可追,只有现在才是最重要的,小友,谢谢你。”
那粗大的树干中隐隐出现一道朦胧的光影,同一时间,一个苍老的声音陡然在陈少君脑海中响起,声音中充满感激。
文树!
这还是陈少君进入文庙以来,第一次听到文树的声音。和之前相比,现在的文树镇定而睿智,明显恢复了理智。
“前辈客气了,晚辈什么都没有做,是前辈自己顿悟了。”
陈少君没有丝毫混乱,躬身行了一礼,定定道。
万物皆有灵,这颗文树受圣人教化,开了灵智,乃是圣树,而不是妖物,这个声音陈少君也听得出,这颗文树充满智慧。
“嗯。”
文树巨大的树干中,那朦胧的光影点了点头,赞赏道:
“不骄不躁又能有如此悟性,你未来的成就必然不可限量,文道一途能有你这样的弟子,也是机缘和异数。你能回答我心中的困惑,解了荀圣千年的公案,我便索性助你一臂之力,这是荀圣当初所读的论语中的一页经书,是他当初送给我的,如今我转赠给你。一饮一啄皆是前定,这也是你我的机缘。”
那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下一刻,那朦胧的虚影大炽,一道金色的光芒耀眼无比,从文树树干中飞了出来,仔细看去,是一片金色的书页。
书页上一行行一列列蝌蚪大小的文字浮动,如有生命般,最特别的是,陈少君可以感觉到,那些文字文气浮动,字字千钧,而且隐隐蕴含着一股大道之力。
圣人经页!
陈少君心中大为触动,和圣人相关的东西皆非凡品,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荀圣留下的东西千百年不散,显然非常特殊。
不过还没等到陈少君细想,下一刻,那金色的书页立即化为一道流光没入陈少君的脑海中。
“轰!”
经页入体,陈少君只感觉浑身剧震,体内的文气在那金色书页的加持下,瞬间暴涨,直接达到文气九升的巅峰,随即轰的一声,一股金色的文气灌注到陈少君的灵台之中。
而陈少君的文气瞬间突破一个无形的桎梏,由纯白色演变成银白色,越发的纯粹晶莹,甚至还透出和那书页相同的丝丝金色,更隐隐透出一股堂皇正大,至阳至刚的正气。
文气一斗!
陈少君浑身颤动,立即明白自己由量变而质变,成功跨入了另一重境界。
十升为一斗!
但是正常情况,最后一升需要的文气恐怕比前面九升都还要多,而且境界的突破,不仅仅需要文气,还需要学问方面的突破,以及儒家学说更进一步的顿悟,这才是最难的。
正常情况,就算是荆越天才王小年那样的神童,恐怕也没有那么快突破,至少需要半年以上的积累。
然而陈少君没有想到,仅仅是经页入体,就帮他突破瓶颈,达到一斗,而那张经页的能量,看起来还远不止如此,陈少君体内的文气还在不停的增长。
文气二斗!
只不过须臾间,金色书页的能量爆发,又助陈少君拔升一层境界,而陈少君体内的文气还在增长,并没有停下的迹象。
最后,一直到文气二斗巅峰,才慢慢停了下来。
而文气达到这一重,和以前就截然不同了,也拥有一种新的能力,下一刻,陈少君眼眸一开一合,一股炽亮的光芒喷薄而出,在夜空中极为闪亮。
达到文气一斗,沟通天地,便会有儒道中特殊的望气能力。
陈少君仔细打量眼前的虚空,夜色褪去,眼前是一片截然不同的世界,陈少君看到文庙上空一片透亮,一股股乳白色的能量有如汪洋般涌动,汪洋中更是千章万句,浮现出无数儒家经籍上的字句,字字句句每一道都拥有至阳至刚,堂皇浩大的力量。
“原来这就是文气海洋!”
陈少君怔怔的看着眼前这瑰丽惊叹的一幕,不由为之出神。
第四十七章 枯木逢春,文庙震动!
儒家望气的能力和任何一派都截然不同,陈少君贵为仙人,但也是第一次获得儒家望气的能力,也是第一次以这种方式观察儒家的世界。
视线往下,陈少君看到文庙厢房中,那不断从房间中滚滚冲出的黑烟和灵光,不同的灵光代表不同的潜质和悟性,所有一切以直观的方式展现在陈少君眼前。
这一切都给陈少君一种前所未有的新鲜体验。
——这就是文道的世界。
而就在文树巨大的树干中,陈少君也看到了它的意识,那是一个老者模样的虚影,通体黑气缠绕,看起来垂垂老矣,但是此时此刻,那蕴积在它胸中的黑色死气不断散去,而文树虚影,也从垂垂老矣的老者不断的变化,变得原来越年轻,最后变化成了四五岁的孩童,正是之前出现在树下的孩童。
文树心结已去,正在返璞归真,恢复原来的样貌。
陈少君心中生起一种明悟,但文树的变化远没有停止,就在恢复本来面目之后,他体内灵性迸发,陈少君那番话似乎彻底解放它,让它完全顿悟了。
“你做了什么,你到底做了什么?文树给了你什么东西!”
就在这个时候,光芒一闪,荆越神通王小年骑着那头壮硕青牛去而复返,他一个闪身,从青牛背上跳下,一把狠狠揪住陈少君的衣角,神情激动不已。
“我费了这么大劲都没有解开,你怎么可能做得到?你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开悟了文树,绝不可能有人做到的!”
王小年死死盯着陈少君,似乎想要看透他的灵魂,他向来高傲,但眼前这一切显然给了他极大的冲击。
他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叫陈少君的竟然做到他和那些大儒宗师都没有做到的事情。
“学以致用,灵活变通,尽信书不如无书啊!”
陈少君回过头来,看着王小年微微笑道。
后者熟读经书,恐怕比自己看得还多,不过他还是年纪太小,过于拘泥,过于照本宣科了。
“尽信书不如无书?”
王小年浑身一颤,陡的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陈少君。陈少君最后说的那句话,比之前任何一句话都让他更加震动。
儒家弟子无不将先贤的经籍奉为圭臬,陈少君身为儒家子弟,竟然说出尽信书不如无书的道理,这简直打破了王小年的认知。
“你!你!你!”
王小年松开双手,不由连退了数步。
倒是陈少君神色淡然,一脸洒脱。
他虽然出生文道世家,但却非纯粹的儒家弟子,在此之前,他的第一个身份是器君,炼器之道讲究的就是求新求变,推陈出新,不拘一格,如此才能创造出更强大的法器,若非如此,他也不可能在炼器上开宗立派,自成一派了。
王小年或许觉得震惊,但对于陈少君来说,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了。
而且在陈少君看来,这也是儒道先贤共通的品质,若非如此,又岂非称得上圣贤,教化百世?
“轰隆!”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巨大的声响从文树树干中传出。
陈少君循声望去,只见巨大的文树体内能量汹涌,文树的意识还没有停止变化,只这么片刻的时间,光芒闪烁,文树化身的那四五岁孩童也消失不见,只余下一团圆月般的光芒,蕴含了无尽生机和力量,随即从文树根部喷薄而出,并且向着上方树干以及枯萎的枝丫辐射而去。
哗啦啦,文树的枝条跟着抖动起来,化作一根根触手,如有生命般,朝着虚空上方蔓延而去,和文庙上方浩瀚无边的文气海洋连接在一起。
狂风呼啸,就在两人的目光中,文庙上空那浩瀚的文气有如瀑布般从上空倒刷而下,轰鸣着灌入文树之中。文树本来已经呈现枯死之状,但是这一刻竟然迸发一股苍翠的绿意。
只听一阵阵轰鸣,咔嚓嚓,大地开裂,文树粗大的枝干竟然钻破地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上生长,不断拔高,十七丈,十八丈,还在生长,无数枝丫从树身上抽出,原本光秃秃的老旧枝条也焕发出一股生机和绿意,无数枝条抽出,如同一只巨大的手掌,硕大无朋,向着文庙上空伸展而去。
“枯木逢春,枯木逢春!”
王小年仰着头,神情触动不已,文树的生长早在千百年前停止下来,但是眼前的文树在解开心结之后,竟然迎来了第二春一般,再次生长。
这等事情简直闻所未闻。
而文树竟然还在生长,二十丈,三十丈!
吸收了大量文气,眼前的文树通体光亮,并且透出一股股精芒,如同一根惊天巨树般矗立那里,而那巨大的树身上,文气凝结,显出一道道纹路,最后演化成密密麻麻,无数的儒家文字,并且从树身一路往上蔓延,甚至连文树抽出的树叶上都浮现出一个个金色的文字。
独木成林!
恢弘壮阔!
神圣庄/严!
原来这才是它真正的面目。
陈少君眼中闪烁,这一刻也突然明白这棵树为什么被称为儒道圣树了。
“发生什么了?”
“快看那里,是文树!”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惊呼声从远处传来。
文树发生的巨变,包括那漫天文气的变化,早已惊动了文庙中无数沉睡的学子,一名名学子匆匆披上衣服,从厢房中走出,朝着文庙后院的方向而来。
“枯木逢春,柳树竟然活过来了!太好了!快快报告夫子!”
越来越多的学子发觉文树变化,朝着这里汇聚而来。
眼前的文树早已换了模样,一道道炽亮的光芒不断从文树内散发而出,将文庙照成白昼,陈少君看到这一幕不由微微皱了皱眉头,心中萌生了退意。
“该走了。”
对于陈少君来说,眼下还不能吸引太多人的注意,趁着众人赶来之前,陈少君也伪装成围观的学子,并且不着痕迹的往后退去。
而另一侧,王小年也注意到陈少君的举动。
“哼,肯定是巧合,我王小年不会输给任何人!等着瞧,我一定会打败你的!小青,我们走!”
王小年翻上牛背,向着远处走去。他向来高傲,这种时候他比陈少君还要不愿意呆在这里。
“轰!”
随着文气的灌注,以及大量枝叶抽出,文树通体越来越炽亮,也吸引越来越多文庙学子的注意,只不过须臾的时间,高大的文树下就聚集了大量学子,而文庙之中早已是一片沸腾。
“文气,我的文气竟然增长了!”
“我也是,我也是!”
“快看,文树上有《大学》上的金句,……还有《论语》!”
……
一阵风声吹过,文树满树的枝条抖擞起来,霎那间,无数金色荧光星星点点,从文树枝叶撒下,没入文树下的学子体内,只不过须臾的时间,无数文庙学子感觉到体内气息盈动,自身的文气跟着增长起来,只不过这么片刻,他们文气增长超过过去十几天,刹那间,无数学庙学子跟着兴奋欢呼起来。
而一切还远没有结束,这翻天动地的变化,惊动的远不止文庙中的学生,光芒一闪,两道熟悉的身影立即出现在文树身旁。
看着眼前这青天巨柱般,和记忆中截然不同的文树,朱师和夫子都惊呆了。
两人住的地方离这里稍远,赶过来的时间稍微慢了一点,并没有看到之前发生了什么,但眼前这一幕,——未免也太惊人了!
“文树复生,儒道兴盛,到底是什么人有这么大的能耐,竟然能点化文树。”
朱师和夫子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的震撼。
为了拯救文树,大商儒道一脉都倾尽全力,想尽各种方法,就连儒首都出手了却全都铩羽而归。而现在,竟然有人点化文树,做到他们所有人都没有做到的事情。
“看到是谁做的吗?”
朱师招过一名学子,开口问道。
“学生来得稍晚,未曾看到。”
那名学生躬身一礼,连忙回道。
附近的学子也纷纷摇头,他们都被文树炽亮的光芒吸引,根本没有注意其他。
朱师心中一动,文气灌注双眸,再次望向四周,片刻之后,顿时发现了一些端倪。
“这是那个孩子的气息,难道是他!”
朱师眼中难掩惊讶,回头看了夫子一眼,朱师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震动,然而没想到两人还没开口,文树的变化早已引来了更多的变化。
嗡,没有丝毫征兆,就在文庙上空,文气凝聚,突然间化为成千上万的文字。
那些文字如同瀑布般倾斜而下,落在地面上,瞬间化为一道道气息高洁,温文尔雅的身影。
这些人身上的文气之深,之雄厚,竟然比之朱师和夫子都要浓厚。
正气化身!
这是儒道一脉,至少达到宗师境界级别才拥有能力。
文通千古,章传万载!
读书人学究天人,明晓天地苍生之道,字字数据,沟通阴阳,与天地相合,万气相通,便能拥有正气化身。
“儒首大人!”
看到最前方,为首那人,朱师和夫子浑身一震,连忙上前一步,躬身行礼。
谁也没有料到,文树的变化竟然吸引了这么多人注意,竟然连儒首都被惊动,和众多儒道宗师一同出现在这里。
这是文庙中从未有过的盛会!
“通知各洲大儒、宗师,文树复生,令他们皆来文庙参悟!”
儒首洪声道。
从出现起,他的目光就集中在茂盛的文树上,不曾转移。
……
【吼,今天又是四章,希望兄弟们多多支持啊!】
第四十八章 三省圣殿
文树复苏,惊动的远不止是儒首,大商京师之中,许许多多的人都感觉到了那股剧烈的文气波动。
“桀桀!”
距离文庙极远的地方,一阵夜枭般的声音陡然从半空中发出,随着一阵扑棱棱的声音,黑烟滚滚,一道蝙蝠般的巨大人形在黑暗中显现出来,那一双猩红的眸子盯着文庙的方向,骨碌碌转个不停。
“是那棵千年文树的气息,文树复苏,对我们潜伏在人类世界的鬼族可是不利啊,这到底是谁做的?不行,得赶紧汇报太子!”
那诡异的身影震动双翅,化为一道滚滚的黑烟,有如长虹般朝着远处电射而去,而就在他飞出的同时,啪,一件重物从空中重重的坠下,砸在地上四分五裂。
而大商皇宫深处,光影错动,一道颀长的身影悄无声息的从黑暗中走出,矗立在高高的城墙上。
夜色中,能量有如潮汐般涌动,那道身影眼眸一开一合,刹那间浓重的夜色褪去,远处的文庙在京师中犹如烈日般耀眼。
“儒家什么时候出了这样的人物?竟然可以做到那些宗师儒首们都做不到的事,点化了行将枯死的文树?”
“这是文道兴盛之兆吗?来人,给我查一查文庙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人突然开口道。
“是!”
黑暗中,一道道隐秘的气息浮现,随即如鸟兽般迅速散去。
不止如此,整个大商京师之中,东南西北,一道道磅礴的气息如山如海,正从各个方向同时关注着那座古老的文庙,以及文树重新散发出的蓬勃生机。
夜色中暗流涌动。
不过,这些陈少君统统不知道,作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和风暴中心,陈少君早已回到了自己的厢房中,和衣而睡。
“不知道父亲怎么样了?”
陈少君仰头望着厢房的屋顶,突然想起了父亲。
斗转星移,一夜过去。
与此同时,大商京师的另一端。
一座高高矗立在群山之中的金色大殿,飘荡出一股股凝如实质的气息,仔细看去,这股气息之上,居然有一个个小若苍蝇的字体,密密麻麻,而看到这些字体的瞬间,整个人的精神为之一震,神情气爽。
在这座金色大殿的四周,每隔十尺,便有一座斑驳的石碑,像一个守护者般,笔直的伫立在金色大殿的外围。仔细看去,石碑上赫然是一些圣人们的题字,一股若有若无的文气威压,从里面淡淡溢出,朝着那座金色大殿涌去,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
金文萦气,百圣朝文!
在大商朝,只有文宗大殿,才会有这样的手笔,用圣人们的题字作为这座大殿无形的防护罩。普通文士经过,顿悟增长自身文气,但是若有心术不正,邪魔歪道之徒,便会在这股凝如实质的文气面前,逼出体内属于邪道的黑色气体,在身上形成一道久久不消的黑色印记。
而眼前这座大殿,赫然就是鼎鼎大名的三省圣殿!
大殿之中,文气萦绕,轻轻飘荡,安静异常。
正上方,一座孔圣雕像,仿若神明一般,注视着殿内的一切,注视着殿内中央,一道盘膝坐在蒲团上的削瘦身影。这道身影背对殿门,看起来有些苍老,似乎他从来没有移动过一般,周围已经落满了一层灰尘,没有任何的足迹。而他的头发有些凌乱,看起来似乎很久没有整理过,双眼更是紧闭,呼吸绵长,看起来就像睡着了一般。
仔细看去,他的面容居然与陈少君有着一两分的相似,赫然就是陈少君的父亲,陈宗羲。
“子莒圣人,弟子不才,没能好好让本学派发扬光大,更是令本学派蒙羞。望子莒圣人重责于弟子,只要……,只要弟子的子嗣陈少君能够好好活着,弟子甘愿承受一切。”
陈宗羲干涸开裂的双唇微动,用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道。
从进入三省圣殿开始,陈宗羲就已经萌生死志,做好了一切准备。
生死事小,名节事大。
作为儒道中人,一辈子尊崇孔圣先师的教义,一旦名节有亏,被剥夺儒籍,就犹如清水中污染了浓浓的墨汁,对于儒道中人来说,已经没有颜面苟活于世,剩下的也只有以死明志了。
对于死,陈宗羲并在意,也不害怕,真正让他放不下的,是圣殿外那个还只有十五岁的幼子。
虽然那孩子资质愚钝,从小就读不进文章,不管他如何教导,在学问上都难以精进,连文气一升都不到,让陈宗羲颇为失望,然而舐犊情深,终究是自己的孩子,又哪里能够轻易放下。
“君儿,你资质如此,为父也不能强求,为父不求你名声大燥,天下人尽知,只求安好,过完余生,以后一切就只能靠你自己了,保重。”
“吱!——”
随着一阵缓慢的开门声,一束刺眼的光芒打进了三省圣殿之中,惊起三省圣殿中的无数烟尘,弥漫在其中。那束阳光穿过重重空间,最后照射在大殿中央的棕色蒲团之上,一个看起来苍老,身躯却异常挺拔的人身上。
“终于到时间了吗?”
陈宗羲微微睁开双眼,看着地上被阳光映照出来的自己的影子,喃喃道。他没有回头,更没有动。
现在算算已经满三个月了,皇太子的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一旦被牵扯进皇党之争,就注定无法轻易脱身,陈宗羲仰起头,没有任何侥幸心理,只是默默等待着最后的审判。
就在这时,大殿外,一个沉稳的声音传了进来:
“陈宗羲,皇太子的事情朝廷已经审查清楚,令郎是被人诬告而已,与此事无关,既然如此,你已经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可以离开了了!”
“什么?”
听到这句话,陈宗羲微微一怔,一直没有动过的身体,终于不可置信的转过来,一层厚厚的灰尘从他的身上落下,迷乱了眼前的场景,只能透过重重烟尘,看着殿外的那道人影。
陈宗羲从来没有想过,在自己已经做好以死明志的情况下,这件朝廷大案竟然会发生如此之大的逆转。
“怎么会,到底发生了什么?”
陈宗羲嘴唇颤抖,终于忍不住道。
“皇太子本来已经垂危,但不久前,据说有一位不老神医进入宫中,治好了皇太子。”
“神医事后请求陛下,重新彻查此事,陛下龙颜大悦,准了他的请求,并且降下圣旨,令三司会审,重新调查所有的卷宗,现在已经查明,许多被关押入狱的乱党,只是被牵连其中而已,你的长子陈正澈也是如此。”
“陈儒,现在所有的事情已经查明,赶紧回去和家人团圆吧。”
说完这句话,那道人影转身离开。
而大殿之内,陈宗羲伫立在那里,久久的一动不动。
“多谢圣人的宽恕,弟子陈宗羲拜别圣人!”
良久,陈宗羲双手合一,对着殿内的孔圣人雕像跪拜一礼,随即衣袂飘动,终于走出了大殿。
而与此同时,一道年轻的身影浑身伤痕累累,也跟着步出了刑部大门。
……
时间缓缓过去,文庙之中。
陈少君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前往藏书楼,而是在自己厢房中正襟危坐,一动不动。
他的身前放着一本书,书本翻开,不过他的目光却并没有集中在这边本书。
——这本书他早已看完了。
此时此刻,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脑海。
就在他的脑海深处,一张金色的经页载沉载浮,翻滚不休。
正是之前的文树复苏时,赠送给他的。
这几天,文庙内一片热闹,无数学子蜂涌而来,拥挤到文树下,钻研文树树身和叶片上的经文,就连宗师都来了不少。
不过陈少君却没有去凑这个热闹。
一来陈少君不想让太多人注意,二来,文树复苏,二次生长之后,意识早已陷入了沉睡之中,也不可能与文树有什么沟通。
而且,文树虽然蕴含了许多奥秘,但最大的宝藏——陈少君脑海中的这张金色经页,早就已经给了他。
不过,陈少君也发现,不知为什么,尽管这张金色经页上满是文字,但自己却根本看不清上面的文字,所有的文字都是模模糊糊的,就好像泼了一层水花般。
“这应该是我修为不够,还看不到上面的内容。”
陈少君钻研了几天,大概明白过来。
虽然他现在已经在文气二斗的修为,已经非常惊人了,不过考虑到,金色书页虽然是文树所赠,但大概率还是和荀圣有关,自己修为不足,看不到经页上的内容也就不奇怪了。
不过尽管如此,陈少君这几天也发现了金色经页一项新的能力。
第四十九章 擎天司,山岳武将!
“嗡!”
陈少君心念一动,勾涌脑海中的金色经页,金色书页中立即爆发出一股淡淡的、无形的力量。
那股力量有如钟罩般,笼罩陈少君的脑海,下一刻,陈少君的气息立即变得若有若无,所有文气气息也全部笼罩、屏蔽起来,迅速从文气两斗跌到了文气一升都不到。
然后随着陈少君的心意,又变换文气二升,三升,四升……
“这种能力运用起来,恐怕就连望气都看不穿了。”
陈少君心中暗暗道。
不止如此,虽然这张金色经页是文道宝物,但陈少君感觉,之所以有这种能力,是因为荀圣留下的力量,感悟天地,悟通了天地规则。
换句话说——
“这种能力不止是对文道,对于武道也应该一样有用。”
陈少君心念一动,将金色书页的力量灌注到了丹田之中,果然,一阵萌动之后,陈少君全身的武道气息也瞬间被隐藏起来。
这一刻的陈少君和一个手无缚鸡之力,最普通的书生无异。
“果然如此!”
陈少君心中大喜。
如果只能屏蔽文道望气,让对方感知不对自己的文气级别,那金色书页的能力还没有太大用场。
不过如果能屏蔽武道气息,那就完全不同了。
那对于自己以后的修行会有很大好处,也可能避免很多麻烦。
陈少君寂坐不动,继续钻研着体内的金色经页,不知道过了多久——
“陈少君,外面有人找。”
突然,一名文庙学子从外面走了进来,朝着陈少君道。
陈少君微微一怔,露出疑惑,随即想到了什么,眼中流露出一丝喜色,迅速朝着外面走了出去。算算时间,也该到皇太子事件被查明了。
不过片刻,陈少君就已经到了文庙之外,只见一个身躯挺拔的熟悉身影出现在了眼前。那人的脸上有着深深的皱纹,但是却满是一种浓浓的喜悦,看到陈少君的出现,那种喜悦顿时扩得更大了。
“少爷,老爷和大少爷回来了!”
“嗡!”
听到这句话,即使陈少君早已做好了准备,也忍不住心神震荡。他做了这么多的努力,全部都是为了把父亲和大哥救出来,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得到了回报。
“江伯,我立马收拾包袱,即刻回府!”
陈少君也没有带什么东西,片刻之后,收拾了一下,很快就从文庙中离开了。
文庙外一片宁静,就在距离不远处的一棵硕大的榕树下,一道身影矗立着,鹰隼般的目光一直落在文庙的门口。
当陈少君一身青衣,挎着一个包裹和江伯一起从文庙中走出的时候,那树下的身影瞳孔一缩,眼中陡的爆发出一股惊人的杀机。
“来了!”
“赶快禀告大人,准备行动!”
“不要在文庙门口动手,等他们离开这里,再动手不迟。”
那人道。
尽管前几次的行动全部以失败告终,但他们从来不曾离开过。
刺客行动,任务没有完成是绝不可能收手的。
“是!”
声音一落,数道身影迅速从榕树周围各个地方分散消失。
文庙周围,一片寂静,但虚空中暗流涌动,一股无形的危急已经从四面八方向着一无所知的主仆二人席卷而来。
“少爷,马车已经准备好了,您先上车,老奴来亲自为您驾车。”
就在马车旁,江伯停下脚步道。
“嗯。”
陈少君点了点头,将手中的包袱丢入马车,不过下一刻,陈少君心中一动,陡的停下脚步,望向四周。
“少爷,怎么了?”
江伯见状,讶异道。
陈少君没有说话,只是目光掠过文庙周围那郁郁葱葱的树木。
因为文气的滋养,文庙周围的树木都长得异常的高大、苍翠,也引来了许多鸟雀在中筑巢,但不知道为什么,陈少君感觉今天的文庙周围异常的安静。
“可能是我的错觉吧。”
陈少君摇了摇头:
“没事,江伯,我这就上车。”
说着很快踏入车厢之中。
“驾!”
江伯在前面一扬马鞭,马车一直往东,缓缓往前驶去。
只不过片刻的时间,马车就驶离了文庙的范围,不知不觉,就要驶进闹市区域。
“就是现在,准备动手!”
而就在马车过来的刹那,人群之中,一道道身影体内杀机盈动,悄无声息的向着马车的方向快速接近。
而为首的赫然是那名刺客首领。
“锵!”
长刀微微出鞘,刹那间寒气四溢,就在那名刺客首领的脚下,一缕缕劲气迸射而出,将地面切割的支离破碎,千疮百孔,噼里啪啦的声音不绝于耳。
而且劲气迸射,竟然尘现出血一般的颜色,如同燃烧的火焰一般。
血焰!
这是骨血之脉强者的象征,达到这个境界的武者,体内的潜力大幅的开发,不管是筋骨皮膜的强度,还是浑身的力量,都远远超越气宇境的武者。
而且这名刺客首领目光凶狠,气息凌厉,看起来千锤百炼,要对付一个十五六岁的书生简直是手到擒来,不要太容易。
“上!”
只是一声令下,十余道身影化为道道青烟,以极快的速度朝着陈少君的马车而去。
人未至,一股凌厉的杀机已经遥遥锁定了那辆马车,
这样的刺杀众人已经执行过无数次,只要几个呼吸,他们就能轻易将马车中的少年变成一具尸体,然后从容离去,就连城防军恐怕都来不及反应。
只是事情的发展和众人的预料截然不同——
“杀!”
“所有人退避,接到举报,发现和四皇子勾结的邪教余孽,所有人杀无赦!”
“所有人一律退避,邪教余孽一律杀无赦……”
一阵大吼声有如惊雷般炸开,刹那间,狂风呼啸,气流滚滚,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马蹄阵阵,一队朝廷的官兵骑着战马,凶神恶煞,从一处角落后杀了出来。
为首一人身皮金甲,目光如刀,赫然是一名武将。
“山岳武将!”
看到那名金甲武将,为首的刺客大吃一惊。
山岳武将,隶属于维护京师安全的擎天司,每一个都拥有极其强大,不亚于武将的实力,正常情况,他们绝不会轻易出现,只有一些特殊的重大事件,才有可能请动他们。
“蹄哒哒!”
而几乎是同时,马蹄阵阵,密集如雷,其他几个方向接连几名山岳武将带着大批官兵从旁杀出,瞬间将这里重重包围。
看到这一幕,为首的刺客只觉得头皮发麻,每一名山岳武将都拥有崩山裂岳之力,根本不是他们这些人可以对付的。
而且看对方的架势,明显是早有准备,早早的就埋伏在一旁,直到此时才突然杀出,就等着他们上钩。
“走!”
“快走!”
刺客首领猛地大叫一声,想也不想,立即转过身来,往外逃去。
尽管那少年乘坐的马车就近在咫尺,但他已经不敢妄想继续刺杀了。
在这些山岳武将面前,他们根本不会有任何机会。
咻咻咻!
惊叫四起,几乎是同时,所有扑出的刺客全部倒射而回,以比来时的速度弹飞出去。
只是他们快,有人比他们的速度更快。
咔嚓嚓!
一阵令人牙龈发酸的弓弦震颤声迅速在虚空中响起,还没等这些刺客逃出包围圈,一道白光风驰电射,陡然飞掠而出。
那道白光过处,发出阵阵轰鸣,虚空都仿佛裂开了,半空中更隐隐透出一阵阵山峦的虚影,让人感觉到一阵山岳般沉重的压力。
“啊!”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只听一阵凄厉的惨叫,白光过处,瞬间将一名刺客的身体贯穿,巨大的力量余势不歇,又带着这名刺客的尸体一路往前,紧跟着洞穿了第二名刺客的胸膛,将两人的身体牢牢的钉在了一棵硕大的树干上。
哗啦啦,满树的枝叶落下,那两人的尸身挂在树干上,双手垂下,一动不动。
直到此时才看清,那道白光赫然只是一柄三尺长剑。
咻咻咻!
只不过须臾的时间,所有的刺客就有如秋风扫落叶般,或者被钉死在树干上,或者跌落地上,全部被一一消灭。
而逃得最远的,莫过于那名刺客首领,然而就算是他,也没能真正逃脱。
轰!
冥冥中只听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那名刺客首领刚刚逃出十余丈,一股庞大的压力有如陨石坠落,从他的头顶上方猛的压落下来,然后将他从空中狠狠的砸落进大地之中。
那名为首的刺客首领只听到后背的脊椎骨发出一阵连绵的爆响,然后便被直接震成了数节,体内所有的真气也被全部轰散。
“孽障,在擎天司面前,你以为你还逃得了吗?”
一个浑厚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只是声音冰冷,冷酷的不带丝毫感情。
那身材壮硕的山岳将军竟然亲自出手,一脚踩断了那名刺客首领的脊椎骨,也震断了他所有的生机。
最后一刹那,那名刺客首领眼中浮现出一抹深深的绝望。
被人算计了!
他的心中苦涩无比,知道这次他们是彻底栽了。
第五十章 家人团聚
他们虽然是刺客,但和那所谓的邪教根本没有半点关联,只是对方显然把一切都算计清楚了。
“是他吗?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怎么会有如此缜密的心思?终究还是太小瞧他了。”
刺客首领眼前一黑,然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前后不过数息的时间,所有刺客便被全部伏法,几名身手利落的官兵翻身下马,早早出现在那些刺客的身旁,伸手一探,就将他们身上的筋骨摸了个遍。
“筋骨如刀,身上没有半丝赘肉,手指指节,掌部都有茧子,身上有淬毒匕首,这些都是受过严格训练的刺客,就算不是邪教出生,也绝对是心怀叵测,有所图谋——没有杀错人!”
只不过片刻,所有的尸体就被全部拖走,连地面上的血迹都被清扫干净。
朝廷对着这些事件早有严格的规矩,这些搏杀的场面过于血腥,还是不宜让平民看见。
“少爷,前面出事了!”
马车上,江伯也开口道,他的脸色也看起来苍白无比。
和四处逃生的人群一样,江伯也看起来受了不少的惊吓,这种场面他显然也不曾经历过。
“没事了,现在我们可以安全回家了。”
少年的声音从车厢传来,声音中没有丝毫波澜,显得异常的平静。
谁也没有看到,陈少君一身儒衫,身体后仰,斜斜靠在车厢壁上,他的右手食中二指轻轻叩动,一起一伏极有韵律。
眼前这一切看似忽然,但却早在少年的预料之中,因为这本来就是他的杰作。
四皇子的事情现在还余波未消,朝廷还在大肆追查和四皇子以及那个域器魔神有关的行迹,陈少君甚至连京兆尹都无需惊动,只是把这个邪教的消息禀报上去,一切就自然而然的发生了。
而且京兆尹还未必对付得了这些刺客,但是和邪教魔神相关……,惊动了擎天司,这些刺客连逃生的希望都没有。
马车驶动,准备出发,不过就在这个时候,砰砰,一阵清澈有力的敲门声突然在马车厢外响起,同一时间,一团浑厚的气息出现在马车外。
“嗯?”
陈少君眉头一挑,心中大为意外。
擎天司的人向来雷厉风行,刺客伏诛,他们已经开始撤退,什么人在这个时候突然拜访?
而且他让金一雷办事的时候,根本没有留下姓名,擎天司的人不应该知道是他吧。
“请问可是陈公子?”
车窗外的声音彬彬有礼,极为恭敬,听起来不像有恶意。
陈少君沉吟片刻,伸手一推,很快推开了马车门。
马车外,一名二十一二岁的白衣青年肃手而立。
“你是?”
陈少君试探着道。
“在下是不久前奉太子少保和皇太子之令,前来暗中保护公子的。在下本来刚刚准备动手,没想到擎天司的人突然出动,请问可是公子授意吗?”
那白衣青年温和道。
太子少保?
皇太子?
陈少君闻言,心中大为意外,同时心中也微微有些感动。
皇宫事件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人不多,太子三师就在其中。
事情已经结束,陈少君原本以为对于这些大人物来说,此后根本不会再留意他,没想到,太子三师似乎已经有所预料,还暗中派了人保护他。
“不是,我也不知道擎天司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或许只是巧合吧。”
陈少君连忙否认道,这种事情实在没有必要太过让人知晓,而且严格意义上,金一雷也并非到擎天司举报,擎天司只是被惊动而已。
“对了,殿下怎么样了?已经彻底苏醒了吗?”
陈少君道。
“殿下确实已经苏醒,可以正常进食和行走了,只是宫中事务繁忙,而且皇后娘娘强制殿下好生休养,不得外出,所以殿下暂时还无法随意走动。”
“不过殿下托在下带来了一样东西,命我特别交给公子。”
那名白衣青年说着在胸口一探,赫然是一块四爪金龙令牌。
东宫太子!
上面浮现出几个文字来。
“是太子令牌?!”
陈少君眼中难掩惊讶。
“是!这次若非公子,我们殿下还不知道能不能醒过来,殿下也感念公子的恩情,所以特意送来此物,公子不妨收下,日后总有用得上的地方。”
那白衣青年沉声道。
陈少君闻言大为惊讶,大商皇帝其实已经赏赐过他了,皇太子根本没有必要这么做。
“看来传闻不假,这位东宫太子确实宅心仁厚,有仁者之风。”
陈少君心中顿时多了许多好感。
现在的陈家还是式微之时,而且难保宫中那位不会有新的行动,陈少君沉吟片刻,也就索性收下了。
寒暄片刻,那名白衣青年很快离开,江伯驱动着马车也离开了此地。
……
“终于又回来了。”
片刻之后,陈少君终于又回到了陈家府邸,风一吹,漫天的梧桐叶便从庭院内飘飞出来。
尽管在这里生活了十多年,但是这一次回来,陈少君心中的感受却和以前截然不同。
“父亲!”
“大哥!”
陈少君心中热切,满是期盼,急匆匆的跨过大门,走了进去。
原本需要十多步的路程,被他三步并作两步,迅速掠过。
“哈哈,小弟!”
还没等陈少君跨进庭院,一阵爽朗的大笑声突然在耳边响起,眼前光芒一闪,一道人影带着一股狂野的气息,陡然横亘在身前,一把将陈少君抱起,高高举了起来。
“大哥可是等了你半天了,看到我高兴不!”
一只宽厚的大手狠狠拍在陈少君的后背,饶是陈少君已经达到了气宇境的修为,也被这一掌拍得血气浮动,脸孔通红,气都快喘不过来。
“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
陈少君一边大笑,一边使劲的挣扎着。
这种暴力的感觉绝对没错了,是至亲的大哥无疑。
从小到大,陈少君都是这么过来的。
虽然已经十五岁,个子已经长高了许多,但是在大哥陈正澈面前,还是矮了一大截。
“不放,就是不放。哈哈哈……”
身前的大个青年反而越发来劲,伸出一只手来,放在陈少君的头上,将他的头发揉的一片凌乱。
“好了,还没闹够吗?”
就在陈少君快要“绝望”的时候,一个威严的声音陡然在庭院中响起。
听到那个声音,兄弟二人都是浑身一颤,僵在那里一动不动。
“是,父亲!”
陈正澈虽然在小弟面前一脸狂野,但这个时候却像老鼠见到猫一样,老老实实把陈少君放下,低着头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
陈少君心中也本能的升起一股敬畏的感觉。
“父亲!”
陈少君叫了一声,也乖乖站到了一旁。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这是儒家的教义,陈少君的母亲在他们很小的时候就不在了,父亲一手把他们带大,教他们学问和做人,在家中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
而且父亲是儒学大家,性情古板,哪怕性情跳脱如大哥,也只敢在私底下和陈少君这么玩闹。
——如果被发现了,事后免不了一顿责罚。
“还待在门口干什么,进来!”
陈宗羲宽袍大袖,背负着手,丢下这句话,立即迈开步子往里走去,罕见的没有责罚兄弟二人。
“是!”
兄弟二人规规矩矩,大气都不敢出,跟着走了进去。
没有过于温情的话,没有过多的寒暄,甚至连之前差点让全家家破人亡的皇子之争都不曾提起,一切平静的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就好像过去普普通通的日子一样。
这和陈少君心中预期的显然不太一样,但不知为什么,陈少君心中反倒感觉暖暖的。
“这才是我想要的啊!”
上辈子的陈少君是个孤儿,并没有体验过正常的家庭,不过正因为如此,眼前的一切才让他更加的珍惜,也格外的踏实。
……
江伯、红莲全部回来,陈家又升起了袅袅的炊烟。
很快就到晚上。
从出事以来,这还是陈家父子三人第一次在一起吃饭。
陈家的饭很简单,只有三个菜,一个小葱拌豆腐,一个青菜,一碟炒鸡蛋。
陈少君细细的嚼着米饭,目光却不由自主的望向近在咫尺的父亲。
对于父亲陈宗羲,陈少君又爱、又敬、又怕,这一点并没有因为觉醒了记忆而改变。
不过下一刻,就在陈少君低头的刹那,眼前光芒一闪,视野之中赫然多了一双筷子,夹着几块豆腐,放入了陈少君的碗中。
就这么一个简简单单的举动,陈少君,陈正澈兄弟二人都呆住了。
“爹?”
陈少君一脸的惊讶。
“父亲?”
一旁的大哥陈正澈更是目瞪口呆。
父亲一向严厉,从小到大都不苟言笑,曾几何时,父亲竟然还会给小弟夹菜?
“趁着这次所有人都在,为父有件事情要说。”
倒是陈宗羲放下筷著,一脸的平静:
“三司会审,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查明,不久之前,为父收到朝廷的消息,官职不变,不过官阶却从从三品文格变成了正二品。”
“啊?太好了!”
陈正澈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一脸兴奋。
虽然官职不变,但是文格的改变,某种程度上,甚至大于官职的变化。
这一刹那,他突然明白为什么父亲会一反常态,看起来和平常不同了,甚至还会给小弟夹菜。
“不过父亲,朝廷为什么会擢升你的官阶?”
陈正澈下意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