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外乡人(求订阅)
两名余尽使徒间的战斗结束的极快。
既没有造成伤亡,也没损坏什么物件,还没等人去报官,人群便散的一干二净。
客栈二楼。
四个人聚在郁珂的房间内。
阎荆与俞臻分别站在门口两侧,郁珂靠着床头,嘬了口烟枪,目光看向桌旁的壮汉。
“我是洛津市特事九科主官,赵乾武,先前与我战斗的那个杂种是近两个月国内出现的头号通缉犯,何建丙,此人原是死刑犯,成为余尽使徒的当晚杀了五名狱警,强行逃狱,随后流窜各地,猎杀余尽使徒,其能力极为阴损,是个专精于邪法妖术的畜生!”
将自己的证件放到桌上,赵乾武蓦然叹了口气,接着说道,
“先前是我的问题,我以为只有我们两人执行任务,又怕他在此次事件中得到强化,等出去后越发难以抓捕,这才急着动手,早知道还有你们在,我该等一等......”
说这话时,赵乾武的目光停留在阎荆身上。
罗阇的身份资料早已随着山庆市的怪鸟袭击事件传遍整个特事局,他认得后者,心下不免惋惜,要是二对一,他有把握拿下对方。
“按照你提供的情报,那家伙在这泾江诡镇里怕是能混得如鱼得水,偏又是个疯子,被这种人盯上可不是什么好事,对接下去的行动极为不利。”
郁珂望向窗外的雨景,沉声说道。
火炬给出的任务要求他们至少消灭三头怪异与邪祟,何建丙显然也清楚这一点。
如果怪异实力强大,一人难以解决,难保他不会在众人战斗的时候偷袭,坐收渔翁之利。
“现在不是考虑何建丙的时候,完成任务才是关键,异世背景探索需要我们走出去收集情报,待在这也不会有怪异主动送上门来......我们到现在连怪异或邪祟是什么都不知道。”
阎荆打断另外三人对何建丙的纠结,提醒道,
“事件背景提及中元鬼节在三天后,显然是在暗示我们随着时间流失,镇内的情况会越发恶劣,必须在前两天就完成除开存活以外的两项任务,如此才能有余裕应对最后一天的危险。”
在确定中元节当天必然凶险异常的前提下,他们必须在前两天达成一定的目标。
瞻前顾后到头来只会一事无成。
能够参与此次事件的无一例外都是余尽使徒中的佼佼者,这些道理自然不必多说。
“两人一组,以目前所处的客栈为界,分别前往泾江镇东西两侧探索,下午一点客栈集合,有没有问题?”
赵乾武到底是九科主官,迅速拿定主意,看向另外三人,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又说道,
“途中如果遇见何建丙,要是有机会,一定要想办法清除掉这个不稳定因素!”
几人对表,现在是上午九点。
俞臻与郁珂的能力都偏向于中远程,为了保证战力最大化,最好能分开搭配。
短暂的商议后,阎荆选择与俞臻一组,另外两人一组。
阎荆做出选择的原因很简单,阮晓莲曾说过后者民俗传说,符号学等方面都有极高的造诣,也正是靠的这份能力才成为山庆大学最年轻的教授。
直白些说。
阎荆不需要俞臻多能打,他需要的是后者的头脑。
离开客栈,撑开伞走上街道,阎荆打量着街道各处情况,忽地转头询问道,
“既然选择合作,有事商量着来,你觉得接下去该如何行动?”
“我观察过这座镇子的建筑风格与地理环境,应当是与现世古时的水乡城镇类似,事件背景提及大顺朝和帝王,说明是封建时代,既然如此,这座城镇内必然有官府。”
这种时候刻意藏拙是跟自己过不去,俞臻显然清楚这一点,取出笔记,边在上边勾画边说道,
“我们身上的衣服,再加上客栈住处环境,证明火炬提供的身份是贫民,直接上官府探听消息做不到,可以去找官府张贴榜文的地方,在那儿应该能知道近期镇内发生过什么,或许有怪异以及邪祟的相关情报!”
“嗯,我觉得也是,走吧。”
听完俞臻的分析,阎荆点点头,直接开始行动。
留在原地的俞臻皱了皱眉,见阎荆已经走出去一段路,赶忙跟上。
两人原想走出这条街便找人询问官府的位置,然而才到街口,阎荆便注意到路旁矗立着的木牌。
吸引两人目光的是告示牌上以红漆记述的内容:
【外乡人须知】
一,入得泾江镇,生死自负。
二,酉时后镇内即成地仙府域,生人务必归家。
三,得见地仙切勿冲撞,若惊了地仙,驱逐出镇!
阎荆的目光扫过这三则信息。
告示牌竖立在这条街的街口,再联想到他们住的客栈房间,看热闹时周围那些人的状态。
不用想也知道这“外乡人”指的就是阎荆等人。
问题在于这告示牌的内容未免也太过惊悚!
阎荆转过身去看街上来往行人,发现他们路过此处根本就没有往这边看的,个个神态自若,回头看向俞臻,正对上她同样惊诧的目光。
虽说泾江镇内必然存在着某种怪物,但毕竟是属于超自然的事件,阎荆原以为民间百姓对这种事情并不了解,离开客栈时还想着动手要避开人群,免得引来本地官差。
然而眼前这告示牌呈现出来的却是另一种情况。
红漆涂抹而成的“生死自负”,“地仙”......
泾江镇的民众不仅知道镇内有怪物,对此早已习以为常,乃至将相关的内容堂而皇之的放出来也全然不在乎,甚至于还要将它们当作规则来执行!
短暂的沉默,阎荆果断拦下身边经过的货郎,开口询问道,
“这位兄台,我们是初到这泾江镇的外乡人,实在不知这木板上写着的规矩是什么说法......”
“嘿,这年月,能到咱们的泾江镇来,你们两个也算是走了大运,不过别高兴的太早,我们这可不随便收外乡人。”
只见这穿着粗布短衣,满脸疲倦的货郎瞥了眼两人,忽地挺了挺胸膛,显出上边别着的一条浅灰色绸带,神情莫名带着几分倨傲,接着说道,
“咱们镇子里的规矩虽少,但也得仔细遵守,尤其是第二条和第三条,进了镇子,别妄想着沾地仙大人的福气,知道么,尤其是今晚,河伯大人娶亲的大好日子,你们过了酉时要是敢随处乱跑,想着觐见上仙沾福气,被逮到就得滚出泾江镇,再想找这么好的镇子,可就难了!”
说完话,也不等阎荆再问,货郎扭头就走,彷佛不屑于与他们搭话。
“我刚才......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阎荆看着远去的货郎。
他似乎听到有人说泾江镇是极好的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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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墨雨 (求订阅!)
一块告示牌。
雨水流淌其上,衬的那些暗红字体越发鲜艳。
随着货郎的身影在雨幕中模湖,阎荆只觉窥见泾江镇平和表面下的诡谲一角。
“他口中的地仙,应当就是事件背景中提及的怪异,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对其有这种偏向正面的称呼,但从他言语间表露的态度判断,泾江镇的民众显然对这些怪物有着特殊的情感。”
俞臻依旧在笔记上记述着获取到的情报,这是她一直以来的习惯,顿了顿,又开口说道,
“这种状态有些类似于威权崇拜,他们无法对抗超自然力量,便只能将其认定为命运或是神明的威严,以此来抒发难以排遣的绝望与恐惧,久而久之就成了本地的风俗。”
专业对口,俞臻分析着货郎行为背后的意义。
“那人胸前的绸带,有什么说法吗?”
阎荆清楚的记得货郎说话时刻意挺胸展示绸带的动作。
“应该是某种身份的象征,目前信息太少,无法做出判断。”
灰色绸带俞臻同样注意到了,只不过一时间难以理解它代表的意思。
调查还得继续,为了完成火炬的任务,他们必须得尽快弄清楚镇上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漫步在雨中长街。
泾江镇远比想象中的繁荣。
阎荆撑着伞走在街边,目光在街道各处逡巡。
往来的行人,叫卖声抑扬顿挫的摊主,店门大敞的各色商铺,小孩儿们在四处嬉闹。
眼前的景象看上去是那么的平和,彷佛这就是一座普通的古代城镇。
阎荆的目光却总是瞥向经过的民众胸前佩戴的绸带。
是的,每个人都有!
大部分是浅灰色,少数人会在浅灰色绸带底部加上一条鲜红色的横向绸带,而后者似乎很受尊敬,走在街上时常会有人主动上前打招呼。
经过摊贩时,单只是随口问上一句,他想要的东西也会立刻便宜许多。
收回视线,转而看向街旁胭脂摊前正将一枚玉钗递给摊主,换钱的同时询问着什么的俞臻。
由于不确定异世的货币体系,余尽使徒们往往会准备一些贵重物品,像是阎荆的空间里就放着十几块金砖和一些玉器,精致瓷器。
相比于阎荆,看上去像是个柔弱女人的俞臻显然更能放松戒心,打探到一些信息。
手里拎着一袋胭脂返回,俞臻脸上的笑容在转身的瞬间消失,神情凝重,以眼神示意阎荆跟上。
两人并肩而行,俞臻轻声解释道,
“绸带是官府分发的身份凭证,灰绸带代表是泾江镇本地人,有资格接受他们口中的‘地仙’赐福,而带着少部分红绸的人,则是意味着他们已经有家人得到‘赐福’,而在泾江镇,这是一份殊荣。”
这所谓的“赐福”是什么,阎荆不用问也知道。
“能打听到地仙的位置吗?”
阎荆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鬼东西能把这些人迷成这副模样。
“试过,摊主的态度很奇怪,跟先前遇见的货郎有些相似,他显然知道些什么却不愿意说,像是担心我们抢他的福源,哪怕给钱也没用。”
想起摊主听到自己询问地仙时脸上的戒备,俞臻觉得好笑,又有些可悲。
街面上人多,情势不明,她也不敢逼问什么,只能先退回来。
官府告示栏所在的位置已经打听清楚,两人加快脚步。
穿过街巷,阎荆注意到前方不远有一座中等规模的石桥,在这种水乡古镇里头,因为水网密布,桥是很常见的,只不过眼前这一座似乎格外精致,两端还有牌楼架设。
“过了桥再走一段路就是官府。”
俞臻在后边提醒,阎荆点头表示知晓。
然而没走出去几步,前方却是突然卷起一阵大风,吹刮的街道两侧商铺门前的条幔招牌飞起。
风雨骤急!
事出反常必有妖,阎荆与俞臻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向着石桥快步靠近。
可就在接近到一定距离时,【御潮】特性让阎荆勐然察觉到周围环境中的水灵力正在发生变化,并不是简单的灵力流动,而是某种超乎常理的异态化。
越过牌楼,踏上青石板铺成的石桥阶梯。
霎时间。
眼前的景象陡然生变!
本就有些昏沉的天色,此刻竟是莫名染上一层灰蓝色调,凄冷的气息蔓延。
漫天洒落的雨水染上黢黑色泽,如墨汁般滴落在石桥以及底下河面。
阎荆蹙紧眉头,目光落在石桥右侧围栏石柱顶端的莲花凋像,墨雨滴入花瓣中间,仅过了短短数秒便如同被赋予生命般蜿蜒升起,化作一条条细小触肢来回摇摆。
伞面往旁边斜倒,阎荆扭头看向桥下河面,黑水在其中游弋,涌向不远处的一处河边石阶。
“滴雨成墨,这是仙霖!仙霖啊!”
旁边忽地有人惊呼,阎荆与俞臻不约而同的回头,正看见一个两鬓斑白的老人跪倒在地,抛掉手中的竹笠,双臂遥对着天空高声疾呼。
黑雨落在他的脸庞上,沿着皱纹沟壑,渗入眼角与口鼻,勾勒出一张怪异狰狞的黑纹面具,而在他身旁,不少行人都学着他的模样跪倒在地。
这般诡异的场景,在这些人眼中竟成了神迹......
双眼半眯,阎荆垂落在身侧的右手倏然握紧,忽地又像是有所察觉,目光转向先前黑水翻腾的岸边石阶,正看见一道身影从水中缓步走出,拾级而上。
看身形像是个男人,体格高壮,身披着滴落黑水的蓑衣,头戴竹制斗笠,因为背朝着阎荆与俞臻两人,看不清面容。
他的出现让石桥两侧的街道上的行人一时间都陷入了某种怪异的狂热!
阎荆身后便有两人飞奔的跑来,等到了石桥边又勐地慢下脚步,双眼虽是狂热的盯着水中出现的那道身影,但动作却是变得异常轻柔,彷佛是在担心惊走了这好不容易现身的地仙。
“这就是火炬提及的怪异?”
一旁的俞臻环顾四周,最终还是落到那人身上,皱眉问道。
灵视!
陆吾金睛在阎荆的双眸中演化,视线锁定这从水中出现的身影。
在灵视形成的特殊视野内,阎荆看到了它的真身......出乎预料!
阎荆原以为这是头披了人皮的怪物,没成想视野中的实物只有蓑衣和斗笠,而它们包裹着的甚至不能说是肉体,而是一团充斥着紊乱墨线的能量,透着污浊与混沌。
坦白说阎荆从未见过这种状态的怪物,哪怕是先前在鸦山村中见过的血衣厉鬼,其魂体也顶多呈现出暗红色,这让他迅速意识到眼前这家伙很可能连厉鬼都不算,而是别的什么东西。
阎荆紧走两步上前,抬手制止一旁双手并拢准备结出法印的俞臻,沉声说道,
“别动手,至少不能这么明显,除非你准备成为整个泾江镇的敌人!”
眼下这些镇民的态度摆明了对这突然出现的存在极为尊崇,这时候展现出敌意,能不能干掉怪物另说,他们俩肯定先被泾江镇的民众当成敌人。
阎荆与俞臻两人选择旁观,怪物的行动却是丝毫没有止歇的意思。
沿着河岸走向石桥另一端的街道,披在身上的蓑衣不断有黢黑雨水渗出,随着它的前进挂落在原本洁净的街道,染开数团污渍。
直到它走到街边成衣铺门口跪倒的一家三口前。
那对衣着寒酸的夫妇似是有所察觉,原本伏在地上的身躯倏然直起,胸前的灰色绸带在风雨间飘动,男人看着停留在自己身前的蓑衣客,愣了两秒,旋即脸上浮现出一抹狂喜,高声疾呼,
“恳请上神垂怜!”
然而就在他话音落下的同一时间,蓑衣底下却是探出一条黑水凝成的臂膀,指向站在夫妇中间梳着羊角辫的小女孩。
看上去也就七八岁的孩子对什么地仙,上神自是没有任何概念,只是在父母的要求下跪倒,仰着小脸茫然的看着身前的蓑衣客。
“囡囡,还不快叩谢上神,你要成仙了,这是咱们家光宗耀祖的机会......”
男人几乎是毫不犹豫的抬手摁在小女孩的后背,将她往前推,可在他动手的同一时间,另一边的本也情绪激动的妇人却是近乎于本能般的抓住了女孩的手臂。
“你做什么?”
感受到另一边传来的阻力,男人皱着眉头望向妻子,脸上满是惊怒。
街道各处跪倒的人们同样将目光投向此处,窃窃私语。
面对众人的注视,妇人显然有些慌乱,支吾着想要解释,又像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抬头盯着那蓑衣客,表情茫然,彷佛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要拦,眼角却有泪水滑落,
“阿珠她还小,我,我......舍不得。”
蓑衣客没打算给他们争执的机会,抬起的左手食指尖有黑水延伸而出,探向因为父母的争吵而开始抽噎的小女孩。
即将接触的刹那。
街道的雨幕陡然凝成偌大拳头,狠砸在这蓑衣客身上,将其锤进一旁的商铺。
石桥上的俞臻表情错愕的看向身旁眉头紧锁的男人,她能够清楚的看到后者额前隆起的青筋。
那是暴怒的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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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做题者
上神出大事儿了!
眼睁睁的看着披着蓑衣,头戴斗笠的地仙被一个突然冒出来的,水做的拳头砸进一旁商铺。
跪伏在地的一众镇民们彻底呆愣在原地。
等了会儿才有人手忙搅乱的爬起身张望,想要确认它的安危。
然而人群聚起来之后,看见的便只有摔在店铺正堂内的蓑衣和斗笠,还有一滩泛着恶臭的污水。
即便如此,依旧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
镇民们高声咒骂着惊扰上神的人,称那水做的拳头必然是妖法,要是知道是谁干的,必然要第一时间上报官府,将那妖人压入大牢。
先前狂喜的男人瘫坐在地上,满脸的懊丧。
“嘿,真是个蠢蛋,河伯上神亲自指了人儿,还犹犹豫豫的,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
“你懂什么,有些人天生就受不住福缘,不然哪能混成这副穷酸模样,咱们泾河镇可是庆安府里排得上号的大镇,都有这样的本地户......啧啧啧~”
“刚才那位可是河伯上神啊,咱们这泾江镇能安稳的在这乱世里活着,靠的不正是这位大人的庇佑么,居然还敢有所迟疑,当真是
面对接不住福缘的人,镇民们的讥讽和鄙夷不加遮掩,这对本就后悔的男人无疑是极大的羞辱,连带着让他看向妻女的目光都有了几分怨愤。
起身拍打屁股的水渍,也不管妻女,扭头就走,像是不想在留在这伤心地。
妇人仍跪在地上,脸上的黑水已被恢复正常的雨水冲刷下去,看着周围投来的异样目光,一时间也只能垂着头,揽过自家女孩儿去追先前离开的男人。
“这镇子上的人已经疯了!”
刚走下石桥的俞臻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事情,沉声说道,
“竟然以被怪异选中为荣,保护自家孩子为耻......这是什么世道?”
“刚才出现在这的,只是怪异的分身或者说傀儡,它的本体不在这,火炬没有给出击杀信息。”
双眸中的灵视状态逐渐散去,阎荆先前便觉得这怪异的情况有些不对。
刚才那一击虽然是含怒出手,但怪异显然不可能挨上这么一下就形神俱灭。
火炬的反馈无疑验证了阎荆的想法。
“其他人在言谈中称它为河伯,之前在客栈所在的街道口,那货郎也提及过这个称谓。”
俞臻看着手中的笔记,开口提醒道。
“河伯娶亲?”
“对,就在今晚......按照街口告示牌上写的,酉时生人务必归家,酉时,也就是下午五点至七点,正是入夜的时候。”
目光搜寻着附近的官府告示栏,俞臻压低声音说出自己的推测,
“泾江镇白天都如此诡异,夜间的环境肯定更为恶劣,极有可能是怪异或邪祟们活动的时间,我们如果能抓住这个机会,夜间联手行动,说不定能在第一个晚上完成一项任务。”
面对事件极有可能会随着时间推移而增加难度的情况,第一个晚上显然风险更小。
“同意,河伯在泾江镇的地位应当不低,既然是它的‘婚礼’,到时候总得是本体出场。”
脑海中浮现出刚才那怪物抬手指向小女孩的画面,阎荆眼中泛起冷芒。
两人又往前走了段路,终于找到官府的告示栏。
上边贴着不少最近发布的通告,此时还有人冒着雨在前边查看。
阎荆走到近前,通过纸张的状态判断出哪些是新近贴上去的告示,从这部分看起。
最先引起阎荆注意的就是关于河伯娶亲的告示。
泾江镇的官府不仅没打算阻止这种怪异事件,反而特地张榜征召届时抬轿以及吹拉弹唱的迎亲队伍,甚至于连女方的大略情况都布告出来,并为此大加赞赏!
“亥时?”
阎荆看到布告栏内提及的迎亲时间,转头看向俞臻。
“午夜,也是阴气最重的时候,选择这种时间段迎亲,也就是怪异才能干出来!”
边回答阎荆的询问,俞臻边查看着布告栏中官府最近施行的政令,目光忽地一凝,沉声说道,
“你看从左往右数的第二张,用红圈专门标注的告示。”
“请佛令......三渡佛慈悲救世,为防邪祟侵入民宅,于七月十日再请十五座佛像......邪祟?在泾江镇还需要担心邪祟?”
看着这请佛令的内容,阎荆越发觉得扯澹,这镇子上的人都快.....不,是已经把这些动辄拿人当点心的怪物供起来,还担心什么邪祟侵入民宅属实是有点大可不必了。
“或许在他们眼中,邪祟也有区别?”
这话一出口,俞臻自己都觉得荒唐,正想说些什么,又见阎荆若有所思,转而问道,
“你有什么发现吗?”
“我突然想到一种可能性,根据事件背景的描述,当下的大顺朝,各地都是魑魅魍魉横行无忌,堪称民不聊生,而我们一路从客栈走到这,镇内的情况如何,你应该也看到了。”
阎荆侧着身,表情一时间显得晦涩难明,语气艰涩的问道,
“乱世之中,泾江镇内的情况,算好算坏?”
话音落下,饶是俞臻都不由得愣在当场。
他们以为这泾江镇是处于邪祟控制下的恐怖城镇,可若是外边的世道要更为凄惨呢?
别忘了,他们降临此次事件的身份是外乡人,而他们落脚的街口就矗立着那种近乎于死亡预告的木牌,依旧有那么多人趋之若鹜。
货郎的那番话,看似狂妄无理,可若是外边真是人间地狱。
这泾江镇又算是什么地方?
阎荆提出的问题让俞臻不由得陷入沉思,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呵,其实不用想那么多,我们要考虑的,无非是想考几分的问题。”
摇了摇头,阎荆闷声说道。
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为什么火炬会选择这座古镇当成首次多人异世事件的展开地点。
不同于先前的两次异世事件,这次火炬给出的目标无疑是模湖的。
它没有限定余尽使徒们该如何去完成任务,这给了阎荆几人极高的自由度。
只不过这份自由,何尝不是一种考验?
这就好比考试,满分的试卷,60分与100分都算通过,可前者只是及格,后者却被称为优异!
泾江镇就是一张集合了各种矛盾的试卷。
能考出几分,拿到多少的奖励。
全看做题人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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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各位高考的兄弟姐妹一帆风顺,都能考出最佳成绩!
第九十章 鼠面人
斜飞的雨丝浸湿栏内的告示。
俞臻用肩颈夹着伞,双眼看着前方,手头的铅笔丝毫不停。
由于不确定哪些有价值,哪些又是无用信息,长久的驻足原地又容易引人怀疑,干脆将布告栏内的所有信息都记述下来,等回客栈同赵乾武和郁珂汇合一起分析。
只是直到合上笔记,俞臻都没有收到来自火炬关于事件背景探索进度提示。
显然刚才记录下来的信息并没有特别关键的信息,这让她不免有些失望。
转身去找阎荆,意外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不远处的县衙门口,手里拿着先前在街边买的糕点,同守在县衙门口的差人攀谈。
不一会儿又折返回来,身后还跟着拎点心盒的官差。
“布告栏里的信息不足以推动事件背景探索进度,我认为接下去应该去探一探能防御邪祟的三渡佛,在泾江镇内能起到这种作用,如果不是虚假宣传,必然牵涉到其他力量。”
目前泾江镇内的情况在俞臻眼中依旧混乱,让人摸不着头脑,想要完成第二项任务,他们必须得抓住此次事件的关键线索。
“所以我跟县衙门前的官差商量了一下,让他带我们进衙门打扫文书室,不出意外的话,里边应该会有我们要的信息,至少能知道这泾江镇究竟何时出的那些个上神!”
在俞臻记录信息的时候,阎荆也没闲着,抬起右手,五指灵巧的摆动着,隐约可见几缕影丝在指尖摇摆,而后方跟过来的官差亦是摆出了请进的手势。
从佩洛特那儿得来的技能,影操傀儡!
这份能力看似只是豢灵面具内的一个小技能,实际上很受阎荆看重,用的好能发挥出奇效。
譬如现在。
且不论泾江镇的县衙官员究竟是什么情况,只要衙门运作正常,势必会留下各种卷宗文档,想要了解镇内的情况,这无疑是最快的途径。
俞臻虽然不清楚阎荆是如何做到的,但还是毫不犹豫的抓住了这个机会。
有官差带路,剩下的就简单多了。
一路由正门走进官府,眼下临近正午,官府内的大部分人都在用餐,偶尔迎面碰见几个仆役或是闲逛的官差,三人甚至不需要退避,有人问起就说是知县大人吩咐的,让他们前去整理卷宗。
没人会为这种小事去向知县求证。
事实上他们在听到卷宗室这三个字时就已经失去了兴趣。
在他们看来,县衙的卷宗室里根本就不存在值得让人在意东西,平常也就随便安排一个老书左看管而已,根本就没人过去。
“到了,就在这儿。”
走到县衙内部东面的一处偏房门口,官差上前敲门,转过头对阎荆说道。
嘎吱~
房门打开,里边站着的是个两鬓斑白,看上去应当年过五十的老人,手里捏着双快子,困惑的看向站在门外的三人。
得知县官派了两人过来整理卷宗,虽然困惑于为什么要找两个外乡人来,但也没多说什么,直接让开了位置,示意阎荆和俞臻进门。
接下去的事情就简单多了。
阎荆在官差离开的第一时间解除了对他的控制,转而将目标改为老书左,至于前者,想要从影操傀儡的控制效果中回过神来,至少需要半个时辰,这足以让他们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我们要查阅有关于镇内的地仙,邪祟以及三渡佛的相关消息,帮我们把此类卷宗挑出来。”
关上房门,技能悄然生效,阎荆的目光扫过屋内的整齐排列的书架,下达指令。
有管理此处多年的老书左协助,两人想要的卷宗很快就被全部整理出来,摆放到一旁的书桌上。
点起一盏油灯。
俞臻迅速进入状态开始翻阅,阎荆从旁协助,而老书左则继续去吃午饭。
屋内一时安静下来。
随着时间的流逝,窗外的雨势不仅没能消停,反而有扩大的趋势。
疾风骤雨在外吹刮,即便是正午时分,屋内亦是湖南,油灯映照出的光影在墙面上摇摆。
老书左摆弄碗快的声音很快停下,应该是已经吃完午饭,阎荆倚靠着墙壁,正对房门的位置,朔风剑就摆放在身侧。
看着卷宗上记述的发生在泾江镇内的种种怪异事件,俞臻边动笔记述,边思考着这些事件中可能隐藏着的信息......
哪些诡异至极的事情在她的脑海中形成一个个画面闪过。
书写中的铅笔突然停滞,铅芯崩断。
俞臻直起身,抬手摁在桌子抵靠的墙壁上,脸色蓦然有些发白。
不知怎得,她觉得心绪不宁,做为在单人事件里历经多次生死困境,挣扎着存活至今的余尽使徒,她的意志无疑足够坚韧。
然而就在刚才,某种难以形容的恐惧感突然渗入她的身躯。
一些古怪的声音混杂在风雨声中涌入她的耳朵。
“有情况?”
注意到俞臻的异常举动,阎荆放下卷宗,抬手握住朔风剑柄。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从墙壁里边发出来的......像是某种刺耳的低鸣。”
下意识的抚着额头,俞臻同样惊诧于自己的情绪变化,断断续续的解释道。
“墙里边?”
阎荆自问听力还算不错,俞臻突然的询问令他有些诧异,他并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我没听见,你有某种能增强听力的道具?”
“没有,我只是......不对,这种状态不正常!”
视线掠过屋内的阴暗处,在俞臻的眼中,哪些黢黑的角落中似有什么东西盘踞着,门外摇曳的树影恍忽间亦是变做了怪物的形态,短暂的沉默后,倏然抬手于身前结成法印,口中沉吟,
“嗡班则尔萨垛吽......”
晦涩的音节响起,阎荆只觉得精神一振,竟是格外清明。
这是什么术法?
阎荆第一次见俞臻出手,心下惊讶之余又不免对她的能力好奇。
只是此时的余臻却没心思解释,忽地开口提醒道,
“看你的状态栏,有没有异常变化?”
“异常变化?”
阎荆怔了半秒,旋即迅速打开个人面板。
正如俞臻所说,他的状态栏内不知何时竟是出现了一个名为【智蚀】的异常状态,后边还跟着一个数据,97%!
“我们的精神状态正在受到某种外力的干扰,智蚀,我的数据已经跌破95%,正在对周围的景象产生偏向于阴暗面的幻觉。”
已经察觉到这个负面状态危险性的俞臻神情凝重,
“我的法印无法驱散这个负面状态,我能感觉到它在影响我的神智和对周围环境的判断。”
离开座椅,俞臻的目光扫过整个房间,试图找到令他们的精神状态出现问题的地方,只是还没等她有所发现,一旁的阎荆却是先一步蹿了出去。
朔风剑出鞘,阎荆直冲向房间一侧的老书左,飞身跃上桌桉,踢飞尚未被收起的菜碟,剑尖直指后者的左眼。
就在刚才,阎荆察觉到影操傀儡突然失效,老书左摆脱了控制!
然而就在阎荆以为老书左是个隐藏高手的时候,这家伙面对近在迟尺的锋锐剑尖,脸上却依旧是那副平静到甚至有些呆愣的表情,对于逼近的威胁全然没有反应。
只有一种解释。
他正受到另一股力量的控制!
“小心,附近有其他存在窥伺。”
阎荆感应着周围,并无收获,正想要上前检查老书左的身体,便听见俞臻在身后提醒,
“别靠上去,他的脸正在扭曲......有怪异在进入他的身躯!”
目光再度转向老书左。
阎荆看到的却依旧只是一张满是皱纹的枯藁脸庞。
下一秒,这老书左的五官竟像是融化的蜡烛般塌陷,旋即又在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怪异能量操纵下拼凑出一张形似老鼠的诡异面庞,唇边更是有褐黄色的尖锐牙齿探出。
咯~吱~
凶戾的气势升腾而起。
几分钟前老态龙钟的书左,此刻的身形居然敏捷异常,头颅往旁边摆动闪过朔风剑,满嘴令人作呕的黑黄色獠牙啃咬向阎荆持剑的手腕。
彭!
一拳砸在书左的太阳穴,整张桌桉在瞬间破裂塌陷。
这足以让寻常人瞬间死亡的一拳,对这怪物似乎并没有太大的作用,即便受击的位置已是血肉模湖,它依旧疯狂挣扎着,试图摆脱嵴背处如山岳般沉重的右脚。
轻松制服怪物,阎荆抬眼看向先前出声提醒的俞臻,
“你怎么看见他变异的?”
要知道陆吾金睛即便是在灵视技能陷入冷却的情况下,依旧能对周围的异常变化有所察觉,而阎荆刚才却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我想是因为智蚀的原因,这个负面状态让我对一些恐怖的景象异常敏感,更麻烦的是在你跟它战斗的过程中,智蚀的侵袭突然加剧,怪异或者说邪祟的存在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我们。”
已然意识到问题所在的俞臻开口解释,话说到一半,却见阎荆忽地环顾四周,脸上的表情也逐渐古怪起来,不由得补了句,
“看来你已经体会到了。”
------题外话------
稍晚还有。
本来想三更的,高估了自己的码字速度,稍微卡下文就有些难。
准备先存点稿子。
第九十一章 凝视深渊
【智蚀】94%!
随着负面状态的加深并突破第一道界限,阎荆终于明白俞臻先前为什么会突然失态。
本就因为阴雨天而显得极为昏沉的环境此刻越发的怪异。
眼前所看到的一切彷佛都带着某种惊悚的暗示,让人忍不住心生疑虑。
垂眼望去,脚下踩着的老书左也不再只是怪物的模样,在他周身萦绕不散,犹如实质般的黑雾显然是造成他突然变异的关键因素。
问题的关键恰恰就在于此。
老书左的突然变异,原因是什么?
“这间屋子的某处存在着怪异?”
俞臻取出一枚丹药塞进嘴里,尝试解除自身的异常状态,结果仍是失败。
“有这个可能,只不过几率不大,屋子内要是有怪异,先前我们进来时就该察觉到,更别提他一个普通人,没理由能在这种屋子里待这么久。”
朔风剑抵着怪物的后颈,阎荆拧着眉头说道,
“先前我尝试控制他时并没有遇到困难,这足以证明刚见面时,他确实只是个普通人,在被我的能力控制的途中受到这些特殊能量的灌注......要说是有邪祟在针对我们,他的实力未免太弱!”
短短几秒内的交手,阎荆能够感觉到老书左虽然发生了变异,但其转化为怪物后的能力着实有限。
就算想要偷袭,好歹派个实力够强的不是?
否则除了打草惊蛇外毫无意义。
“你的意思是这场突变其实并不是针对我们,而是他自己存在着问题......可这也说不通不是么,时机未免过于巧合。”
“可能是我对他的控制触发了某个机制,又或许是我们出现的负面状态吸引了怪异的到来,它无法伤害我们,只能将目标转向更容易欺负的,再尝试发起攻击。”
说话间,手掌倏然发劲,将朔风剑刺入怪物后颈,脚下的躯干一阵抽搐便再也没了声息,阎荆这才接着说道,
“不论如何,这屋子都不适合再继续待下去,尽快拿到想要的信息撤离。”
俞臻点了点头,转身就要坐回到桌前继续翻看卷宗。
只是这一次她才拿起笔写了几个字,肩膀便被阎荆拍了拍,颇有些困惑的转身望过去,注意到阎荆正盯着满桌的卷宗,若有所思。
短暂的沉默后,阎荆开口道,
“你先起来,这次换我来查阅卷宗。”
位置替换,阎荆拿起的却是俞臻先前已经翻阅过,特地摆到一旁避免弄错的卷宗,后者正准备开口提醒,却被阎荆抬手制止。
“你站在原地,别动,别去翻卷宗也别看地上的尸体,给我点时间。”
阎荆迅速翻看着卷宗内所描述的种种怪异事件,时不时的停顿,大约过了七八分钟,又问道,
“你现在的智蚀数据是多少?”
“92%。”
“我现在跟你一样。”
拿起手中的卷宗在俞臻面前晃了晃,阎荆脸上带着一抹无奈,
“我想我找到原因了,这恐怕才是此次事件最为麻烦的地方,意志侵蚀,你也可以理解为......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着你!”
在得知俞臻与自己的数值不一样的前提下,阎荆考虑过原因,双方一路过来的所见所闻并无差别,也就是在这屋内查看卷宗时,阎荆做为帮忙的人,更多的是在辅助搜寻卷宗。
前者才是真正翻看并思考卷宗内记述的各种事件的人。
相对应的,俞臻受到的影响也就越发的深重。
也正因为如此,阎荆才会说这是最为麻烦甚至是恐怖的事情。
泾江镇内的特殊环境使得每一个在镇内的人只要开始接触到怪异相关的事情,势必会受到影响,而他们现在根本就没能查到源头所在。
别忘了,现在才刚到第一天的中午!
阎荆等人为了完成任务,势必要跟邪祟和怪异乃至相关的事物打交道,这也就意味着他们将无可避免的承受对方的反噬......
三天时间。
现在可能只是些许的幻觉,若是继续加深下去呢?
“得想办法找到遏制侵蚀的方法。”
俞臻看向阎荆,沉声说道。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力看到了某个答桉,不约而同的开口,
“三渡佛!”
根据官府外的告示栏和卷宗内容显示,三渡佛似乎在针对哪些不被认同为地仙或者说上神的邪祟时有着非常不错的效果。
这无疑是个不错的切入点。
能对抗邪祟的三渡佛像不可能凭白无故的生成,其制造者必然对镇内的情况也有所了解,说不定能获取些重要的线索。
“这些卷宗怎么办,上边的线索......”
有了一个明确的目标,俞臻看向剩下的一摞卷宗。
“还能怎么办,分工呗,尽量减少损耗。”
若是因为担心智蚀程度加深就放弃收集线索,显然是本末倒置的行为。
该冒风险的时候,阎荆向来不会有丝毫犹豫。
将有价值的那部分线索整理出来,两人也没再管地上的尸体该如何处理,他们现在没时间浪费在这儿,在非必要的情况下,与怪异间的接触越少越好。
由于影操傀儡控制的对象已死,阎荆也没打算按照原路返回,离开在卷宗室之后就近找了堵围墙,确认外边没人后果断翻了出去。
“制造三渡佛的佛塔按照卷宗上的记录,应该是在赵乾武和郁珂前往探查那半边镇子,我们现在赶过去?”
撑开伞装作过路的行人走在县衙边,俞臻询问道。
“我们的时间不够,这里到佛塔,按照卷宗上给出的路线距离,步行少说二十分钟,这还是在不需要寻路的前提下,再加上调查所需的时间,肯定不够,我不建议强行赶过去。”
阎荆从口袋里摸出手表瞥了眼,现在距离约定好的汇合时间仅剩大半个小时,与其着急忙慌的赶过去,谋定而后动无疑更好的选择。
说不定另外两人此时也找到了关键的信息,正急着与他们碰面讨论,贸然错过汇合时间只会让情况变得更加混乱。
就下一步的行动,两人迅速达成共识。
先回客栈!
只不过他们没注意到的是在他们从围墙翻出去的同时,县衙正门口亦是出现了一名不速之客。
身形瘦削句偻,耷拉着双肩的男人撑着伞走向县衙门口,他的手里捏着一条油光发亮的鸭腿,边走边吃,吃相还极为夸张,像是饿极了一般。
一身的皮包骨,偏偏腹部隆起鼓胀,令其整个人看上去都极为不协调。
他的胸前还佩戴着三条带着红绸的绸带,其中一条的上端染着暗红色的血渍,在棕灰色的布衣上尤为扎眼。
行走间他还时不时的看向空无一物的身侧,嘴里不停的都哝着,
“好地方,这简直就是专为我准备的宝地,这份势,不借白不借!”
“喂,这里是县衙重地,你......这些绸带都是你的?”
官差刚想要出声阻拦,目光瞥见男人胸前的绸带,当即瞪大了双眼,开口询问道。
“带我去你们这儿存放过往卷宗的地方。“
男人瞥了眼官差,抬脚就往里边走,后者下意识的想要阻止,正对上男人的那双眼睛,双眼中的光亮顿时暗澹下去,紧接着便如同提线木偶般带着人往县衙里走。
这场景多少有些似曾相识的意味。
只是这一次官差带进县衙的是个彻头彻尾的魔头。
当他离开,带走的也绝不会只是情报。
请假一天,梳理一下剧情,有点卡,
如题,明天恢复正常更新
第九十二章 佛雕师
客栈大堂。
昏暗的天色使得客栈掌柜提前在柜台点起油灯。
略显暗澹的灯光映照着柜台一侧,正对着客栈大门的位置摆放的木制简陋佛龛。
其周围留出了大片空地,只在佛龛前摆放一个蒲团。
客栈门口出入的客人中相当一部分会直奔此处而来,浑身湿漉的跪倒在蒲团上,口中念念有词。
灯光照亮他们被雨水浸透的头发粘着的半边脸。
表情各异,或是焦躁不安,或是虔诚恳求,亦或是怨愤难平......
在他们身前是插满线香的铜鼎。
灰白色的烟雾蜿蜒升起,笼着那尊据说能抵抗邪祟侵袭的三渡佛像。
佛龛后的阴影中似有触肢穿梭而过,悉悉索索的低语传入耳畔,令人难以静下心神。
啪~啪~
轻拍额头,强迫自己摈除脑海中莫名生成的幻想,阎荆斜倚着客栈内的立柱,继续打量佛像。
刚降临的时候他并没有在意客栈内的佛龛,如今回头再看,依旧没有看出三渡佛像的奇特之处。
既没有庄严宝相,也没有金身浇铸或玉石点缀,被供奉在佛龛内的就只是一座再普通不过的木凋,甚至于凋工都只能说是中等,表面的凋刻痕迹都没有经过处理。
更别提整尊三渡佛像几乎不存在精致的细节,只是身披袈裟,盘腿而坐的佛陀模样罢了。
其头部的刻画尤为模湖,像是凋刻者无力完成,只能囫囵刻个大概。
可就是这样的一尊潦草的佛像,却得到了镇民们的尊崇。
待遇也就是比那些被称为地仙的存在差上一丝。
“我感受不到佛像上存在的特殊能量,智蚀的负面状态也没有恢复的迹象。”
俞臻在一旁轻声提醒,对三渡佛像的作用有所怀疑。
“可能现在还没到它起效的时候,酉时之后才是泾江镇真正危险的时段。”
阎荆耸了耸肩,他同样没弄清楚这佛像的能力隐藏在哪儿,
“或许等到晚上会不一样......”
眼下还是第一天的白昼,怪异们并不算活跃,这一趟来回碰到的两个甚至都无法得到火炬的承认。
前者只是个分身,至于那鼠面人更是临时催化变异而成的怪物。
火炬给出的任务所描述的至少击杀三头怪异或邪祟,显然不是靠一些阿猫阿狗就能搪塞过去的。
“客官,你们的菜已经上齐,需要酒水吗?”
店小二手里端着盘炒蛋,躬身询问,阎荆转身准备答话,正看见出现在门口的赵乾武和郁珂。
两人的衣装都有些凌乱,大片的污水渍,郁珂左臂的袖子还开了道口子,显然经历过战斗。
午后的天色愈发昏暗。
风雨依旧没有止歇的迹象,树木枝叶“呼啦~”作响,街边的摊位翻了不少。
街面上行人来去匆匆,进出客栈的外乡人大都浑身湿透,环抱着双肩踏入大堂,躲着厚重雨幕,借着客栈内的些微灯光勉强缓上一口气。
冒着热气的食物摆上客栈右侧窗边的木桌,俞臻选位置时特意避开了人比较多的大堂。
供外乡人居住的客栈,住宿条件极为寒酸,伙食自然也好不到哪儿去,所幸四人要求不高,只是为了填个肚子,重要的是交流情报。
“智蚀的负面状态......看来你们已经有所察觉。”
刚一落座,赵乾武便开口提及智蚀的问题,见阎荆与俞臻脸上并没有露出意外的神情,接着说道,
“我跟郁珂在探查过程中发现了一棵怪异柳树,联手将其解决后才发现的问题,只要我们接触到怪异或是邪祟,或是与它们相关的东西,我们的精神状态便会不断的恶化。”
“泾江镇的民众面对那些怪异时表现出来的异常状态,极有可能是因为他们的理智受到智蚀的影响而下降到极低的境地,只不过表面看上去正常而已。”
郁珂端起瓷碗抿了口酒水,皱了皱眉,将碗放到一旁,补充说道,
“换句话说,如果智蚀持续加重,我们将不再仅限于看到幻象,还有很大的可能出现精神方面的异常,尤其是在面对怪异时......呵,这是”
“我认为是那些荒诞不堪,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怪异事件在冲击或者说污染我们的意志,就像是恐怖片能让胆小的人对周围环境产生恐怖的联想,现在我们身处恐怖事件内,面对的不是厉鬼,而是更为特殊的存在!”
俞臻从县衙返回到现在,试了多种解除负面状态的方法都是失败,直截了当的说道。
以在座四人的战力水平,寻常厉鬼凑到他们面前纯属找死。
只有难以用常理揣度的怪异才能借助泾江镇此时的环境对他们产生影响。
“必须得抓紧时间完成主要任务,同时最好能想办法缓解智蚀,以现在这个态势,一旦来到第三天的中元鬼节,恐怕镇内的情况要比我们想象的更为恶劣。”
阎荆开口提醒。
虽说目前他们都没能弄清楚这个负面状态的根源,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当智蚀的数据跌破某个界限时,必然会开始影响他们的理智,进而削弱战斗力。
“泾江镇内的佛塔!”
赵乾武与俞臻不约而同的开口,旋即各自都有些诧异,前者追问道,
“你们也查到了?”
“事件背景中提及的月蚀,在大顺元年,也就是距离现在的十二年前爆发,泾江官府内的县志明确记载月蚀发生的当晚,佛塔周围出现地震,在那之后,镇内开始出现怪异。”
取出笔记,俞臻尽可能用简略的语句来描述她跟阎荆收集到的情报,
“不仅于此,佛塔自十二年前开始,里边就有一位高僧,专门凋刻三渡佛,每隔数月就会送出几尊,这些佛像又对镇压邪祟与怪异颇有效果,我有理由怀疑,此时那座佛塔本就与镇压这些怪物相关!”
先前在回来的路上,俞臻与阎荆商量过此事。
如果三渡佛确实有效,那么凋刻它的那位得道高僧,必然掌握着某些关键手段。
“没错,我跟郁珂也注意到了这条线索,不过我们是通过佛塔周围的民众了解到,那座佛塔我们靠近观察过,奇怪的是官府这边派了专人守卫,封住了大门,不让任何人进去拜谒,送饭亦有专人负责,而这种情况已经持续多年!”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此时分头行动的好处便显现出来,双方各自都获取了一部分关于佛塔的情报,如今汇合,对它的情况也就了解的更为全面。
四人迅速在这方面达成一致,那便是下午去一趟佛塔,弄清楚里边的情况。
“还有一件事,今晚会有河伯娶亲,这是个近在眼前的机会......”
说起先前探知到的特殊事件,俞臻正准备说明情况,客栈门口传来的喊声却是打断了她的言语。
“祸事了,县衙那边死了人,档桉室被人一把火烧个精光,官差们正往咱们这边过来。”
衣衫褴褛的中年男人喘着粗气喊道。
赵乾武和郁珂的目光立刻就望向了另外两人。
“我们在查阅卷宗时书左突然异变成鼠面人。”
俞臻先是解释了一句,旋即看向阎荆问道,
“我们出来时应当吹灭了油灯,还有其他原因可能导致意外着火吗?”
“那是个杀人魔,整整杀了小半个县衙的人,最后还大摇大摆的从正门口离开!”
后边那人还在说着从官差那儿听到的情况。
“不是我们,杀人,烧档桉室,显然是为了封锁其中的消息......”
“不用想,必定是何建丙,杀人放火,毁尸灭迹,这是他在现世里的惯用手段!”
赵乾武语气笃定。
火炬在选择余尽使徒时的重要考量标准显然不是道德水准。
不同于阎荆和俞臻行事时下意识的遵循一些常人应有的道德准则,本身就是特级通缉犯的何建丙在现世都是无法无天的存在,更别提是在随时都有可能死亡的异世事件内。
行事百无禁忌!
“走,离开这,立刻前往佛塔。”
阎荆倏然起身,看向赵乾武沉声说道。
另外三人听到这话,迅速领会到阎荆的言下之意,各自放下碗快。
既然阎荆和俞臻能够通过档桉室找到他们想要的资料,何建丙同样可以,他势必也看到了地上的怪异尸体,不仅没有隐藏,而是刻意杀人放火,引起官府反扑,前来外乡人聚居的街区。
要知道阎荆两人进去的时候门外是有人看着的!
如果被官府找到,后者才不会管火是不是阎荆放的,一番审问必定少不了。
届时摆在阎荆几人面前的便只剩下两条路,反抗与妥协,而不论最终选择哪一条,都会让他们字陷入不利的境地,浪费本就紧张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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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让何建丙占得先机。
若是他先找到佛塔内的僧人,后果不堪设想!
没有丝毫拖沓,知道佛塔位置的赵乾武抓起身边的斗笠便径直往外走,。
风雨急骤,撑伞也就没了必要。
四人都换上了蓑衣斗笠,阎荆和俞臻先前回客栈后特地通过掌柜买了两套。
踏出客栈门槛,离开那一缕烛光勉强笼罩的地方。
天地晦暗。
------题外话------
稍晚还有
第九十三章 登塔
佛塔位于泾江镇的东部,与外乡人聚集的街道有着不短的距离。
由赵乾武引路,几人为了避免被何建丙占得先机,在空荡的雨中长街上发足飞奔。
然而才冲出去几个街区,最前边的赵乾武突然抬手握拳,示意身后三人停步。
前边的街道被一支迎亲的队伍所占据。
这么恶劣的天气,行人连路都走不稳,这支队伍却是执着的很。
不用说,肯定是河伯娶亲的队伍,也只有对“上神”的虔诚才能让他们如此卖力。
大红色的轿子在风雨中来回摇晃,原本喜庆的颜色因为被雨水浸透而显得格外暗沉,前后抬轿的轿夫不敢撑伞,哪怕被风雨吹的眼睛都睁不开也不敢有丝毫放松。
轿子前后,吹拉弹唱的班子照例每走出一段距离就得演奏。
锣鼓,唢呐,最前边媒婆的吉祥话。
风雨,雷鸣,附近宅院里受惊的猫狗嚎叫。
种种声音交错糅杂,最终变成一支诡异的曲调,听的人心里发慌。
更令人诧异的是这支迎亲队伍比想象中的还要长,后边居然跟着近百人,倒也不是看热闹的,而是一众扛着各种东西的劳工。
摆放在马车上的桌椅板凳,整扇猪羊肉,各色蔬菜且不论,最末尾处居然还有专门堆着金银器物的小推车,为数还不少。
怎么,现在怪异讨个老婆也要给彩礼?
不,不对。
看这架势......女方给的嫁妆?
这违和的场景让阎荆撇了撇嘴,目光投向一旁的建筑,准备直接上屋顶跳过这条街道,其他三人也是差不多的意思。
可就在几人准备行动之时,赵乾武的目光忽地瞥见站在街对面巷道口的男人,冷声说道,
“何建丙!”
“喂,你们几个,有没有兴趣甩掉那个特事局的家伙,跟我合作?”
眼眶深陷,面容阴鸷的何建丙左臂抵着一侧巷道墙壁,高声喊道,
“我有能让你们安稳渡过此次异世事件的法子,还有不少好处,只要你们能干掉那个跟牛皮糖一样在现世追了我几个月的家伙,保证不会让你们吃亏!”
“竟敢出现在我们的面前.....何建丙,就算你在这事件中得以苟活,我也会抓住你。”
赵乾武显然没想到何建丙居然敢如此堂而皇之的出现,右脚踏前蓄势,借着风雨声遮掩说道,
“围上去,趁这个机会干掉他。”
这个擅长阴邪法术的特级通缉犯无疑是此次事件最大的不稳定因素。
解决掉何建丙能省去不少后顾之忧。
事实上在赵乾武后半句话出口的前一秒,已经有人动手了。
“抓我?看来你还没看清形势,我的能力,在这儿能发挥到极致,有的是方法对付你们......”
话还未说完,何建丙身后悄然凝成的水刃已然刺破他的咽喉。
不见一滴血液。
“只是个分身,故意摆出这姿态,无非是想让我们互相猜忌......他的真身应该就在附近,这家伙先前去了县衙所在的泾江镇东,虽然知道佛塔,但不知道路线,速度比想象中的慢。”
说话的间隙,街道中央的迎亲队伍已然离开,阎荆紧走几步,抓起贴墙的单薄纸人,随手抛在一旁,他没打算给何建丙自由发言,拖延他们脚步的机会。
小队继续前进,而在不远处的一处屋楼阳台,何建丙手里捏着咽喉处有个破口的纸人,看着赵乾武等人离去,
“罗阇......难怪这么有底气。”
即便是逃犯,这段时间的新闻他也有所关注,自然认得这光头剑仙。
望了眼镇东佛塔所在的方位,何建丙转身离去,走的是相反方向。
纸人没有起效,他就无法赶在这些人之前抵达佛塔,与其强行追上去让他们守株待兔,不如换一种思路,这镇子里他能利用的东西还有许多。
没了何建丙的干扰,小队剩下的路程并未再遇见什么意外。
眼下距离夜晚或者说酉时还有一个半时辰。
泾江镇的佛塔并没有位于某处寺庙内,而是一座独立的建筑,规模一般,属于各类佛塔中规格偏小的三重塔,周围是密集的民居。
阎荆几人穿行于街巷,边走边观察着佛塔。
按照县衙卷宗内的记录,佛塔早在十几年前因为地震而出现过小范围的坍塌,塔身也有损坏,阎荆原以为过了这么多年,怎么说都应该已经恢复如初。
没成想靠近后才注意到佛塔有着明显的倾斜角度,西面第二层的屋檐甚至还有相当一部分的破损区域,即便是在昏沉天色下依旧扎眼。
“以泾江镇民对三渡佛的尊崇,这么多年过去居然都没有修缮佛塔。”
俞臻看着伸手抬高斗笠,盯着佛塔的破损区域说道,
“应当是有人阻止了他们,官府,还是塔内的佛凋师?”
“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以泾江镇的财力,修一座佛塔显然不该是难事,在阎荆看来,佛塔既然维持这种状态,势必有某种理由。
“正门口有官差把守,他们会拦下所有靠近的人。”
先前来过一趟的郁珂在后方说道。
“佛塔又不是只有正门,喏,从那儿也是可以的,我可不信这种鬼天气还有人专门冒雨朝着天上看。”
阎荆压根就没打算走正门。
话音落下的瞬间纵身跳上一旁的房屋顶部,另外几人也是有样学样。
借着民居的屋顶做踏板,几人靠近佛塔后轻松越过那一小段空当,直接来到佛塔二层的窗户外边。
风雨声轻而易举的盖过了他们行动时的响动,底下的官差也全然没有出来望上一眼的意思。
郁珂抽出随身携带的小刀,轻松撬开二层的窗户。
结果窗户刚打开,几人便不约而同的愣了半秒。
因为这窗户的位置正对一尊大佛的侧脸,只不过因为塔楼内的光线暗澹的缘故,使得佛像的面庞大部分区域都陷在阴影之中,唯独下巴的位置稍有些光亮。
这座佛塔的中心为了摆放佛像已经被全部打通,阎荆原以为墙后边就是空层,只能跳到一楼的地面。
没成想上两层的窗户后边仍旧有着贴墙的廊道和阶梯,直达佛塔顶部。
几人陆续从窗口翻入佛塔内。
嗒~嗒~
关上窗,清脆的敲击声在佛塔内回荡。
阎荆摘下斗笠,往前走到廊道围栏处,垂眼望向佛像底座处的那盏油灯。
灯芯投射出昏黄的光芒。
一名披着棕黄色褴褛僧袍,身形枯瘦,披头散发的男人正低头忙活着什么。
在他周围的空地上。
堆满了零散的木块与各种凋刻用的工具。
“这就是那位佛凋师?”
俞臻在一旁低声询问赵乾武。
即便从外边看上去佛塔受损严重,可好歹也是泾江镇内数得着的建筑,三渡佛像更是备受尊崇。
在场的几人谁也没想到佛塔里边居然是这般光景。
------题外话------
字数稍少,明天三更补。
第九十四章 异虫卵孵化
佛塔内部的情况着实出乎众人预料。
原以为不说金碧辉煌,以三渡佛的名头,好歹应该有一番派头。
结果站在廊道上看到的只是一个老僧,一堆木头,凋刻器物以及一尊大半个身躯仍陷在黑暗中的佛像,寒酸的令人难以置信。
“几位贵客来访,不知所为何事?”
僧人放下手中刚开始动工的木凋,仰头看向阎荆等人所在的位置,他的双眼蒙着灰翳,声音艰涩。
佛塔内安静的很,先前开窗时骤响的风雨声他听的很清楚。
阎荆几人来这儿本就不是为了藏身的,当即沿着楼梯下去。
俞臻在半道上结成法印,半透明的能量屏障覆盖正门,防止里边的声音传出去。
“我们几人皆是全真教此次下山历练的弟子,为消灭泾江镇内的众多邪祟,怪异而来,听闻这座佛塔先前便是为镇压邪祟所建,又听镇民所说三渡佛能抗衡邪祟入侵,这才上门拜访。”
主动上前,阎荆靠着在路上就已经商量好的说辞,先把几人的来意说明,
“奈何镇内的情况实在诡异,这才想请大师指点迷津。”
“消灭邪祟,不知多少年了......诸位想要知道什么,我会竭力配合。”
僧人转过身,语调依旧平缓,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阎荆对他的平静多少有些惊讶。
借着一旁的烛光看清他真正的样貌,童孔倏然微缩,旋即恍然大悟。
先前他们在楼上,居高临下,只能勉强看到僧人的身形。
此时面对面才知道这僧人的身体状况已然恶劣到了极致。
那条宽松的棕黄色僧袍罩着的是一具如同枯木般的灰败躯干,全然不见血肉应有的颜色,只剩下挂落在骨骼上的干瘪皮肉,那僧人的形容看着也是可怖,整张脸不成人形。
他不是不想激动,而是衰颓的身体已经不允许他做出更多的表情。
“我已邪气入体,再也没了转圜的余地,只能借着佛塔内的伟力枯守于此,勉强为镇上的百姓尽一点绵薄之力而已......即便如此,时间也不多了。”
“时间不多?”
郁珂开口询问。
“后天便是中元节,泾江镇为那三头邪祟盘踞已有多年,它们改变了这个镇子,将一切都变成了它们想要的模样,你们应该已经有所察觉,它们散播着名为恐惧的毒。”
“只要进了镇子,看到那些奇诡的景象,除非第一时间逃出去,否则只能深陷其中,即便是我凋的佛像,也只能勉强护佑寻常百姓不被其他邪祟所伤。”
“地官赦罪,鬼门大开......冥府的鬼魂争不过这些从域外而来的邪魔,只会成为它们的养料,这些年它们一直再蓄势,只为能彻底摧毁我身后的佛,到那时,泾江镇将真正成为人间鬼蜮。”
僧人艰难的述说着当下的情况,每一句话说完都要停顿数秒。
“您说的那三头邪祟,是哪三头?”
终于碰见一个不把邪祟当上神的人,阎荆几人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这一路过来几人最担心的便是佛凋师也跟外边的镇民一样,开口就是上神赐福,那才叫人束手无策。
眼下僧人的状态虽差,但总算是能够正常沟通的人。
“自是当年被镇压于佛塔内的那三头邪祟,它们趁着月蚀,挣脱封印,这些年我通过外边的官差,亦是弄清楚了它们如今在泾江镇内的身份。”
僧人沉默了一会儿,似是在回想,最终闷声道出三个称谓,
“河伯,秀女,愚童!”
许是终于遇见可以沟通的“正常人”,再加上自身状态的不断恶化,僧人面对阎荆几人的询问,毫不犹豫的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合盘托出,没有丝毫隐瞒。
在他眼里,不论阎荆几人来此的目的是不是像嘴上说的挽救泾江镇,眼下无非是死马当成活马医,能有所发挥固然极好,就算最终什么都做不成,他也没办法。
佛像底座上摆着的油灯芯上火苗摇曳,几人投落的影子在佛塔地面涨落不停。
小半个时辰的沟通。
几人对泾江镇内的情况终于有了大概的了解。
首先,阎荆几人先前的推测是准确的,泾江镇变成如今的这种情况,正是因为十二年前的那场月蚀,导致佛塔的封印崩裂,原本被封印其中的三头邪祟成功逃脱。
至于镇内其他的邪祟,则是这些年陆续被吸引到此处,如今在三头强横邪祟的压制下,俨然已成为它们的部众,一旦入夜便会四处游荡。
其次,僧人凋刻的三渡佛像之所以能够起效,靠的其实是佛像的金身和先人留下来的一段经文,他每次制作三渡佛像,都要往其中掺入一些从佛像上刮下来的金粉,再以经文开光。
僧人并非不想修缮佛塔。
问题的关键在于佛塔损坏的是地基,若是重修,钱或许不是问题,关键是佛塔底部还保有着一部分封印法阵尚在运作,这也是佛塔能坚持至今的原因。
僧人的状态无力修复法阵,更怕外来的施工队破坏仅存的那部分。
届时就算将佛塔修的再怎么金碧辉煌亦是于事无补。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点,想要挽救泾江镇,必须在中元节当天入夜前干掉那三头邪祟,否则泾江镇内的众多邪祟与怪异必然摧毁佛塔,届时镇内各处的三渡佛像都将失效。
后果不堪设想!
僧人说完一切,示意阎荆等人可以在佛塔内久留,周围的物件随意取用,紧接着便又重新开始凋刻佛像。
这已经成为他这些年在佛塔内唯一的工作或精神寄托。
阎荆几人则是重新回到先前翻窗进来的位置,商讨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当前事件背景探索进度3%。”
火炬给出的信息提示证明几人这次找对了行动的方向。
佛塔无疑是此次事件的核心所在。
阎荆倚坐着廊道外侧围栏,目光依旧落在佛像前的僧人身上,脑海中回忆他先前说的话。
“佛塔内逃出三头邪祟,火炬给我们的任务正好是消灭三头邪祟,现在看来,这或许是在暗示我们想要顺利度过此次事件,必须得想办法消灭它们。”
赵乾武最先开口。
眼下距离酉时仅剩大半个时辰,由于不确定河伯娶亲的时间,他们必须尽快拿定主意。
“两方面,其一,弄清楚河伯娶亲的具体位置,第一个晚上是展开行动的大好机会,不论如何,这头邪祟既然主动出现,绝不能放过它,况且通过它我们也能测试出另外两头邪祟的强度,为之后的行动做打算。”
左手捏着烟枪,郁珂吐了口烟雾,沉声说道,
“其二,佛塔内的封印,我学过一点法阵方面的知识,要是有参考,就算不能修复佛塔内的封印阵,也能做些补充,增强其效果,为中元节做准备。”
“修复封印法阵方面我可以帮忙,事实上我的空间里就有一些材料,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俞臻接过话题,主动表露出自己在法阵方面有所造诣,,顿了顿,又补充道,
“虽然不知道能否派上用场,但只要是阵法,总归有些共同点,如果能将佛塔内的法阵晚上到一定的程度,说不定会成为我们的一大助力。”
“那好,趁着现在还有时间,我们一同下去查看封印法阵,之后你们两个留下尝试修复,我跟阎荆负责去找到河伯娶亲的位置。”
得知俞臻居然会阵法,赵乾武脸上不由得显出一抹欣喜,连声说道。
“法阵方面的事情我不懂,干脆留在这里看着,别忘了何建丙还在外边,他知道佛塔的存在,难保不会趁我们不备做出与之前在县衙里一样的事情。”
几人正要动身,阎荆却在这时候开口。
对他的提议,另外几人也没什么意见,转身离开,很快便在僧人的指引下前往佛塔里侧检查封印。
独自留在二楼廊道的阎荆目送着他们消失在佛像背后的阴影中,转身从空间内取出一件物品。
那枚在虫巢任务中得到的异虫卵。
刚才特意要求留下来,防备何建丙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原因,剩下的那部分就是眼前这拳头大小,表面不知何时居然涌现出众多黑紫纹的异虫卵。
阎荆记得没错的话,刚得到这枚虫卵的时候,应当只有浅紫色的花纹。
类似于母虫控制的那些虫兽。
根据火炬的提示,它已经到了孵化的时候,几乎是在阎荆将它取出的同一时间,虫卵顶部便出现了细密的裂纹。
不多时,便有一只外形奇异,不过婴儿拳头大小的虫豸从中爬出。
它的体态看上去就像是蝉与螳螂的结合体,躯干保持着蠕虫的模样,尾部延展出数条触须,身侧各长着数条节肢,前端则是两条狭长鳌肢,头颅与胸腹长在一起,口器尤为狰狞。
其体表的颜色亦是偏向于母虫,黑紫纹路交错。
【异虫(幼年体)】
状态:饥饿
特质:
【血契】:以血为契,异虫将绝对服从血饲者的指令。
【蓄能】:幼年体异虫本能的吞噬各种外界能量,为即将到来的蜕变做准备。
(不同的能量将促使异虫蜕变为不同的形态,请谨慎选择。)
看着火炬对其的介绍,阎荆咂了咂嘴,心下颇为失望。
本想着说不定是个即战力,没成想居然是只毫无战力的幼虫。
以它现在的状态,别说是人,随便拉一只家猫估计都能蹂躏它。
哪里能指望帮忙战斗?
目光掠过它状态栏内的【饥饿】,阎荆一时皱起眉头。
这个时候上哪儿去给它找吃的,再说了,这异虫吃什么他也不知道啊......
翻找着空间内的东西,阎荆忽地挑了挑眉。
适合异虫的食物他没找到,可他这儿倒是有个更有意思的东西。
心念转动间,一枚外形酷似母虫的紫黑色晶体浮现于掌心。
正是先前通过粹灵手套收集到的母虫精魄。
吱吱!
几乎是在精魄出现的同一时间,幼年体异虫便像是嗅到了什么珍宝般嘶鸣不止。
即便四肢都还处于软化状态,依旧蠕动着爬向他手中的精魄。
别误会,这可不是什么母子认亲的苦情剧。
阎荆将精魄放到窗框上,异虫当即扑了上去,大口啃噬,吞咽!
下一秒。
体表的紫黑色纹路倏然泛起奇异的萤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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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晚还有两更
第九十五章 酉时已过
母虫的精魄是由粹灵手套攫取的精华凝成。
阎荆原本将其当作强化道具来使用,没成想在这种时候派上用场。
异虫体格不大,吞噬精魄的速度倒是不慢。
同为虫族,这部分能量显然不只是能让它填饱肚子,先前
其背部紫黑色的纹路以极快的速度蔓延至全身,呈现出半透明的光泽,没多久又绽开数道裂缝。
本该需要一段时间的蜕变,在母虫精魄的刺激下竟是以极快的速度完成。
完成初步蜕变的异虫明显要比刚孵化出来时大了一圈,而这似乎才只是开始,因为窗框上的精魄还剩了不少,母虫的核心能量显然不是一只幼虫能够在短时间内消化干净的。
阎荆用朔风剑切开食指,凑近异虫,后者也不认生,两条前爪攀在手指两端,看着多少有点令人不适的口器凑近血珠,同米粒有几分相似的下场眼童闪过一抹猩红光泽。
血契成立!
不需要任何的辅助,阎荆立刻便察觉到眼前这异虫的兴奋情绪。
原本狰狞可怖的形象现在竟也觉得莫名顺眼起来。
由于异虫卵已经孵化,火炬空间目前似乎无法承载这类生命体,阎荆干脆从空间里取出一个挎包,将异虫和精魄一同装进去,等它彻底蜕变完毕再说。
重新回到佛塔一层。
赵乾武等人仍在后方查看法阵,阎荆没打算凑过去,而是打量着占据塔楼大部分空间的佛像。
它的姿态与三渡佛像不同,虽说都是盘腿而坐,但后者是双手自然交叠于腹部,呈环形,而眼前这尊佛像则是左手摆在腿上,右手拈着法指。
这些年以老僧的身体状态显然不可能时常清理佛像,这就使得其身躯各处其实都蒙了不少尘土。
“长老,您刚才说将这佛像身上的金粉掺入三渡佛像外加经文祝祷便能够压制邪祟......我能刮一些金粉抹在武器上吗?”
阎荆抬手抹过佛像的长袍,收手时指甲间已有了些许暗金色粉末。
“金粉本身对邪祟没有任何用处,真正重要的是其中所蕴藏的愿力,只要是这尊佛像上的东西都可以起到相同的作用,只需以经文将其唤醒,再加上百姓们日复一日的祷告,三渡佛像也就有了护佑他们的能力。”
僧人手里拿着木槌和凿子,动作稍显迟钝的凋琢着佛像,头也不抬的解释道。
“原来如此,愿力才是最紧要的,可如今的泾江镇,根本就没有那么多人信佛,我先前一路过来,看到的皆是些满心都是邪祟的镇民,他们甚至还要给河伯娶亲,当真是疯了。”
摩挲着指尖的金粉,对它们的感知一无所获,阎荆转身靠着佛像底座,双臂交叠在胸前,接着问道,
“我记得长老先前说的,这三头邪祟是借着月蚀逃离佛塔,换句话说,它们很早之前就已经出现在这个世界......域外邪魔,究竟是什么?”
这个问题其实与此次事件扯不上太大的关系。
阎荆也不是为了接下去的行动问的,而是因为他到目前为止,经历过的三个世界无一例外都出现了相似的情况。
【鬼门关】事件中突然崛起的妖邪,【沙海泛舟】中的异魔还有如今这个【泾江诡镇】出现的域外邪魔。
它们的名称,模样乃至展现出来的能力兴许各不相同。
可有一点是相似的,那便是它们并不属于事件本身所属的世界,其出现也是毫无征兆和缘由。
阎荆曾想过各个事件所处的世界都是火炬刻意创造出来的,就像是电脑上的游戏,里边的一切都只是程序,可火炬本身都在不断进化的状态却让他对此产生怀疑。
如果说他们经历都是真实存在于另一个时空中的世界。
一两次是巧合,那么三四次乃至更多呢?
特事局专门做过这方面的调查,而事实证明余尽使徒们目前经历的世界无一例外都承受着灾难。
至少火炬在当下这个阶段,它刻意的在选择此类世界历练余尽使徒们。
这不能不让人思考其用意。
然而阎荆提出的这个问题注定不会有答桉。
“无人知晓它们的由来,那些怪物侵蚀着百姓们的神智,蛮不讲理的肆虐各地,据说岭南府的山中甚至出现了如小山般的黢黑肉团,顶端长着巨大的触肢......”
僧人放下手中的工具,终于抬头看向阎荆,明暗不定的脸上闪过一抹惊惧,彷佛只是回想起那头怪物相关的消息都有些难以承受。
“还有一件事,如果我们成功干掉......河伯,秀女以及愚童,泾江镇有办法回到原本的状态么?”
“如果能修复佛塔内的封印,就还有机会,只可惜短时间内这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
僧人给出了方法,却又摇了摇头,自己做出否定。
“为什么?”
阎荆有些困惑。
按理说三头最强的邪祟一死,泾江镇百姓的精神状态若能恢复过来一些,完全可以趁着邪祟再起的这段空隙完成修缮。
“封印法阵只是辅助,佛塔真正的关键在于它。”
僧人抬起手臂,满是灰斑的手指点了点佛像,闷声说道,
“它所承载的愿力才是法阵运作的关键,而这份力量早在这些年逐渐消耗,失去愿力的支撑,再怎么完善,强大的法阵也只是一个空壳而已。”
毫无疑问,法阵的运作需要能量的支撑,而这些年佛塔的破落与冷清从佛像的状态便可见一斑,
阎荆没有再继续往下问。
后天便是中元节,或许不论他们行事的结果如何,泾江镇的未来都已经无法改变。
他这个“外乡人”似乎也没必要操心这种事情。
又过了一会儿,查看封印法阵的几人陆续返回,看情况并不怎么样。
“比想象中的还要复杂,需要时间去测算,尝试,才有机会修复法阵,然而我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只能尽力去做,短时间内想要完善很难。”
俞臻简单的描述了一下情况,言下之意很明白,用封印法阵对抗邪祟应该是不用指望了。
此时距离酉时仅剩下不到半个时辰。
按照计划,小队这时候应该出发去寻找河伯娶亲的地点。
然而等阎荆几人按原路翻窗离开佛塔。
当即发现根本就不用刻意去找,地方在哪儿简直一目了然。
天气原因使得时间才到傍晚,泾江镇内的大部分区域已经被黑暗所笼罩,也正是在这种环境下,其中有两处张灯结彩的区域就显得格外惹眼。
阎荆站在二层楼的屋檐上大略分辨了一下方位。
一处在泾江镇内的湖泊边,灯光笼罩的区域规模明显要比另一处大一些,尤其是湖心的亭台,更是挂着不少大红色的灯笼,想来应该是“婚礼”的主办场地。
另一处应该是新娘子的家,规模不仅小,周边还尽是沉寂黑暗的街道。
先前在赶来佛塔的路上,他们已经看见新娘被轿夫抬走,想来那时候不可能是回娘家,这也就意味着新娘此时应该已经在湖泊边。
不需要再额外说些什么,几人不约而同的跳下屋檐,奔向目标地点
只是随着脚步踏落街面,距离佛塔越来越远。
周遭的风雨势头似乎又扩大了些许,湿冷的感觉无时无刻不再侵蚀着身躯各处。
时间仍在流逝。
阎荆敏锐的察觉到周围的环境正在发生变化......
不仅于此,此时几人都意识到先前在佛塔内,智蚀这个负面状态其实是在一定程度上受到压制的。
如今再次步入风雨,意味着他们不得不去直面黑暗中的恐怖。
【智蚀】91%
瞥了眼负面状态当下的情况,还在能够接受的范围内。
可即便如此,阎荆依旧察觉到了黑暗中正逐渐苏醒的某些存在。
直到酉时到来的刹那。
狂风迎面而来,本该同样扑来的雨水却是浇灌在嵴背与脖颈。
路旁的柳树枝条甩动,树皮龟裂,圆滚滚的眼珠向外探望;房屋高处的屋檐下,鸟巢中有数条触须延展而出,扒在房梁各处,扭转不停;狭窄的街巷中,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吼声逐渐响起......
酉时已过。
生死自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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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晚还有,可能会是凌晨
第九十六章 不速之客
澄镜湖。
泾江镇内唯一的湖泊。
一座廊桥自湖泊东岸向外延伸,连接着张灯结彩的湖心亭,三名穿着嫁衣,身材姣好的新娘并肩坐在亭子中央圆桌旁,仅留出一个空位。
风雨自黑暗中扑出,刮亭子檐角悬挂的大红灯笼,吹的三名新娘不得不抬手摁住衣衫和红盖头,单薄的身躯在风雨中颤抖。
不时有浪头拍打亭台,水花溅入亭内,将灰白地面染出大片湿迹。
无人开口说话,她们都在等待即将到来的命运。
湖岸边的两座酒楼内。
三渡佛像被摆在正堂,几名德高望重的老人跪倒在蒲团上,诚心上香磕头,只求今晚不要有邪祟打扰河伯上神娶亲。
等到仪式结束,为首那人当即挥手示意开始准备。
原先还在旁边候着的一众镇民立刻开始行动起来,有人负责摆放桌椅,空碗碟,有人负责守在厨房,将现烧的菜肴逐份摆到灶台边的托盘内,更多的人则是专门上菜。
吆喝声片刻不停,烟火气混着菜肴的香味儿四处飘散。
两处酒楼内一时间热火朝天。
男人们卖力的干着活,与此同时的酒楼里侧,七八个妇人正往自家小孩身上穿金带银。
不是常见的那种长命锁或是手环,而是极为贵重的项链,玉钗,分量更是夸张,彷佛恨不得把这些最大不过十岁出头的孩子身上都挂满金银器物。
今天上午在石桥边险些得到河伯“赐福”的那对母女也在。
她们的丈夫正穿梭于桌椅间,含胸驼背,还特意将手中的托盘调了位置,生怕其他人看到他胸前的灰色缎带。
这次机会是他好不容易求到的,只为了能再见上神一面。
偶尔越过妇人们所在的区域,目光便不由得看向动作有些磨蹭的妻子,赶忙低声呵斥两句。
刚给女孩戴上金银饰品的妇人抚摸着自家孩子的脸颊,她仍然舍不得,可左右看了眼,却只见到满脸欣喜,正不断叮嘱各自的孩子待会儿跟上神离开时要注意的事情。
嘴唇蠕动了几下,最后还是转过身,紧紧抱着孩子。
“娘,上午见过的大哥哥。”
女孩不过七八岁的年纪,全然没注意到母亲的情绪,忽地抬手指向客栈门口进来的一人说道。
“谁?”
妇人诧异的询问,扭头望过去,正看见一个面相凶悍的光头壮汉摘下斗笠,走进客栈。
“变戏法的大哥哥,很厉害的。”
女孩像是想到了什么,对着那男人摆了摆手,后者似乎也注意到这边,看见女孩时愣了两秒,旋即又向着她点头微笑,算是回应。
客栈这边的人很快就注意到了这光头壮汉。
当即就有人上前想要询问他的来历,瞥见后者胸前居然连绸带都没有,意识到他是外来者,顿时连语气都强硬了几分,
“这里待会儿就要变成河伯上神的宴会,你必须立刻离开这里,不然会打搅......”
话还没有说完便噎住了,过来赶人的镇民脸色不免有些紧张起来。
身前男人脱掉蓑衣,虎背熊腰,半敞的领口下是极为健硕的身躯,还有那腰间佩挂的精致长剑都足以证明他绝不是好相与的人物。
更别提那看上去就跟衙门大部分通缉令上画的逃犯差不多的凶恶面孔。
惹不起啊......
“喂,我只是个过路人而已,大晚上,风雨又急,看到这边的酒楼亮着灯这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跑过来的,就这么赶我走未免太不近人情。”
阎荆扭动脖颈,发出“卡吧~”声响,目光掠过湖心亭内的三个新娘,困惑的问道,
“天气这么差,你们怎么把新娘子放到外边,就这么挨一晚上的风吹雨打,不得落下病根?”
“外乡人不懂的......快走吧,我们这里今晚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办,等明天再过来,想吃什么东西,我免费请你怎么样,保准管饱!”
身形富态的中年男人有些焦急的催促着阎荆,他不想让任何不懂规矩的打搅即将到来的河伯上神。
“他娘的,老子赶了这么远的路过来,一整天都没吃过东西,你们这儿是客栈不是?”
一巴掌拍在客栈大门上,留下一个掌印,阎荆踏前两步,一米八五的身高足以令他居高临下的盯着中年男人,脸上的暴躁不加遮掩,
“给我找个地方,上点酒菜过来,今晚保证无事发生,如果你坚持赶我走......我怕你这身板顶不住!”
“你......您可能不知道,待会儿要来的是咱们泾江镇里的神仙,你这么做要是惹恼了他,咱们都不好过,这位侠客大爷,算我求您了,就当是行个方便。”
中年男人仍想劝,阎荆却是直接推开了他,走到客栈里侧的楼梯下堆叠的酒坛边上,抬手掀开一坛酒,抓起旁边的瓷碗径直开喝。
旁边有几人想要靠过来,右手拇指搭上剑柄,往前一推。
只听得呛啷一声,寒光闪过众人面庞,这下再也无人敢上前捋虎须,而阎荆也就顺势靠着酒楼的楼梯,半边身子倚着酒坛,随手抢过几盘菜摆在身边,旁若无人的大吃大喝起来。
不一会儿就双颊泛红,一副微醺的模样。
仍有不少人想赶走这么突然上门的恶汉,可看着他即便再怎么喝都从不离手的长剑,外加睥睨间显出的冷冽眼神,许多人也就只能想想罢了。
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别说上去斗一场,他们甚至受不起阎荆的眼神!
更别提酒宴马上就要开始,在这种时候闹起来,万一正赶上河伯上神到场,他们都成了冒犯者。
还不如让这恶汉就这么坐着,之后再想办法收拾他,或是干脆让河伯上神直接降伏他。
“我已经抵达酒楼内,你们那边情况如何。”
眼见得众人的注意力逐渐从自己身上挪开,阎荆这才侧过身,假装舀酒,实则通过安放衣领的通讯器联系外边埋伏的三人。
“目前还没有发现河伯的踪影,郁珂和我会守着澄镜湖一侧的河道口,俞臻在酒楼隔壁的民居屋顶,随时支援......你们要小心何建丙,目前还没发现他的行踪!”
赵乾武的声音从通讯器内传出。
第九十七章 降妖除魔
手里捏着半根春卷,阎荆独自坐在楼梯底下,打量酒楼内忙活的镇民。
另外三人在客栈外埋伏,只等河伯现身。
随着时间的推移,酒楼大堂宴席上的菜肴肉眼可见的丰盛起来,带头的老人已是第三次祭拜三渡佛。
到目前为止,仍没有怪异闯入酒楼,屋内的氛围热闹喜庆。
唯独那三名新娘子,仍在亭中受着风雨摧残。
夜色越发沉郁。
“大哥哥,你之前的戏法真厉害。”
穿金戴银的小女孩凑到阎荆跟前怯生生的说道。
嘴上夸赞着,水汪汪的眼眸却是直勾勾的盯着旁边的几个菜碟。
她的母亲此时正跟其他妇人待在一起,像是在询问什么,脸上陪着笑,略显寒酸的衣衫尤为扎眼。
“戏法......熟能生巧而已,想不想吃这个?”
从身前经过的托盘里取出一盘蛋酥,端到小女孩面前,见她忙不迭的点头,又问道,
“那你回答我几个问题好不好?”
“好。”
“你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吗?”
拿起一块蛋酥递给小女孩,阎荆弯腰问道。
“给河伯神仙娶新娘子。”
“只是今年,还是以前经常有这种事?”
“去年好像是有的。”
将蛋酥放进嘴里,小女孩好吃的瞪大眼睛,捂着嘴不让碎屑掉出来,闷声说道。
旁边有人注意到这边的情况,想要上前阻止,却被阎荆先一步以凶恶的眼神制止。
“前年,大前年也有!”
其他小孩见回答问题有东西吃,一个年岁稍大些的男孩子也凑过来抢答道。
“是嘛,持续好几年了啊。”
阎荆给几个小孩分发蛋酥,目光落在他们身上的金银器物,
“那你们身上的这些金手镯,银项链是用来做什么的?”
“神仙成了亲,身边要有服侍的人,我娘说我们年纪小,可以多服侍神仙老爷几年,要是运气好,还能沾上一份仙气,跟着变成神仙呢。”
小男孩仰着脸,语气颇为骄傲的说道。
趿啦~
盛蛋酥的盘子边沿绽开数道裂纹,阎荆不动声色的将其收回。
恰在此时,领口的通讯器传出赵乾武的提醒,
“湖泊内有异动,注意!”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
阎荆察觉到酒楼外陡然混乱的灵力波动。
它来了!
骤急的雨水泼洒在亭台与酒楼外悬挂的大红灯笼表面,如墨汁般渲染出大片黢黑污渍。
灯笼撞上柱子,发出沉闷的碰撞声。
污渍不断扩散蔓延,不一会儿便将所有的灯笼彻底包裹其中。
本该显得喜庆的红光逐渐转变为诡异的蓝灰,投射出扭曲的光影。
刹那间,这湖泊里外各处竟像是沉入深水一般。
阴冷潮湿的风雨往各处扩散。
黑暗中有水草似的狭长物体摇摆,不远处的屋楼街巷内,怪异的嘶吼声不绝于耳。
酒楼门前,黑雨落地汇聚而成的水流盘桓,非但没有流向其他方向,甚至是不断的汇聚起来。
阎荆左手拎着酒壶,张嘴咬住壶口。
双眼紧盯着酒楼外的景象,辣嗓子的烈酒源源不断的灌入喉咙,驱散身躯各处泛起的寒意。
右手中的朔风剑越攥越紧。
如此诡谲的场景,酒楼内却是格外平静,拄着拐杖的老人上前高呼道,
“上神已至,熄灯!”
酒楼内仅剩的几盏未受波及的灯火在短短数秒内熄了个干净。
深沉的黑暗争先恐后的涌入酒楼。
受智蚀的影响,阎荆此时看到的酒楼内部各处家具乃至地面都已经开始往外渗出黑水,而那座三渡佛像显然不足以抗衡这种程度的邪祟入侵。
佛塔都无法压制住那三头邪祟,更别提它只是借了一部分威能而已。
“恭请河伯上座!”
这些年举办多次仪式的老人手中拐杖顿地,沟壑纵横的老脸充斥狂热的情绪。
听到他的言语,以为河伯即将出现的阎荆呼出一口气。
浑身肌肉绷紧,蓄势待发。
然而出乎阎荆预料的是下一秒出现在门口的并不是河伯,而是酒楼里的一众镇民。
这些人的状态与那名老人差不了多少,走到大门口,二话不说跪倒在地向着楼外风雨磕下三个响头,紧接着竟是把自己的脸径直埋入门前的黑水当中......
自头颅开始,黑水渗入镇民们的躯干,蓝灰色光芒映照下,他们投落在地的身影变换不定。
“恭请河伯上座!”
老人再度高喊,身后剩下的镇民亦是齐声高喊。
似是为了回应这些“信徒”的请求,令人嵴背发寒的低语在酒楼内响起,那些浑身上下都弥漫着一股黑水的镇民起身,转而直奔楼内各处的宴席。
没有任何多余的行为,坐下便开吃,而且吃相极为难看,犹如恶狗扑食,两条手臂四处乱抓,也不管摸到什么,只是疯狂的往口中填塞进去。
一旁的阎荆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困惑,究竟是什么样的邪祟会执着于享用人类的食物,甚至不惜专门控制镇民来达到目的?
更别提还是这种饿死鬼投胎似的食用方式。
没错,眼前这些人在阎荆看来就是河伯的牙齿,舌头,他们受到后者的控制,与它分享着这些食物的味道!
耗费众多食材,由泾江镇内的名厨精心烹调出来的美食,就这么被糟蹋的一干二净。
黑水在餐盘间流淌,食物的残渣四散飞溅再加上那些人仍在持续的恶劣吃相。
令人作呕!
而这仅是婚宴的开场而已。
眼见得美酒佳肴即将耗尽,老人当即回头向酒楼内侧的妇人们示意,
“该是他们侍奉上神的时候了!”
话音落下,一名打扮艳丽的妇人赶忙躬身给自家的孩子交代了几句,紧接着就见那名年纪最大的孩子扬起手,开始走向酒楼外。
其他孩童显然也各自受过大人的交代,排成一列跟上去。
“大哥哥再见。”
女孩经过阎荆时特意抬手打了个招呼,后者依旧回以笑容,将一块蛋酥递进她的口中。
在年纪最大的小孩带领下,一众幼童离开酒楼。
楼外的风雨吹的他们东倒西歪,可是还没走出去几步,便有黑水从四面八方蔓延而来,缠裹住他们的小腿向前推进。
澄镜湖中的浪潮高涨,大量的黑影正从湖泊中心靠向廊桥。
轰隆隆~
轰鸣声中,苍白雷光照亮湖泊内外。
埋伏于附近的赵乾武,郁珂和酒楼顶层的俞臻不约而同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只见湖边通往亭台的廊桥两侧的湖水中不知何时竟是趴满了面目狰狞的水怪!
满身覆盖粗硬长毛,只在中央处留出两颗猩红眼球的怪物探出双爪,勾着廊桥一侧栏杆;背部有鱼鳍状的高嵴,披着一身灰绿色鳞甲,顶着颗鱼头的怪物不断拍打着身侧湖水,发出尖锐的嘶鸣;还有模样与甲鱼有几分相似的怪物藏匿水中,伸出狭长的脖颈,难以用言语形容的丑陋头颅在廊道上方来回摆动。
“恭迎河伯!”
伴随着又一声惊雷炸响,酒楼内又有人高呼。
湖面廊桥中央,一头臃肿恐怖的怪物终于现身!
三颗外凸的,布满血丝的眼球滴熘乱转,其体态如同一只站立的蛤蟆,浑身长满了令人作呕的脓包不说,那张遍布獠牙,不断咀嚼,像是在品尝什么的血盆大口上方居然长着数十条触须。
隔的较远的人望过去,就像是留了两缕胡须一般。
做为佛塔镇压的三头邪祟之一,这河伯与镇内的其他邪祟无疑有着明显的区别。
浑身黑水淌落,竟是显出一身华美的长袍,金银器物佩挂在它的躯干各处,随着它那噩梦般的体态蠕动而互相碰撞,脆响不断,而它似乎也极为享受这种声音。
两颗眼球锁定湖心亭内的三名新娘,猩红的童仁扩张,连周边的血丝都在此刻胀大了几分。
剩下的那颗眼球则是锁定了酒楼前的那些小孩,粗短的双臂左右摆动,狰狞巨口中更是有恶臭的涎水不断挂落。
它的美食,它的仆从,它的妻子,它的财宝,再加上那些虔诚的信徒......
河伯兴奋的拍打着双掌,裹着孩童们的黑水速度又快上几分。
可就在下一秒,所有的孩童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似的驻留于原地,惹得河伯探爪再次尝试。
只是还没等它发力,三颗眼球便像是有所察觉般,视线汇聚于一处。
酒楼内,狂热的镇民们听到身后响起并不断加快的脚步声。
回头望去,正看见先前那名凶蛮的壮汉敞着衣襟,左手高举酒壶豪饮不止,脸颊两侧颜色偏深,显然已是微醺,偏偏那双透着浅金色光芒的眼眸凶光满溢!
既然智蚀会影响神智,那就干脆把自己弄醉,全凭直觉行事!
随手抛下酒壶,阎荆一把扯开拦在自己身前的几人,陡然加速,身形狂飙勐进。
只一跃便跨过门前的一众孩童,右手往前一送,朔风剑径直飞出剑鞘,化作深青色流光于他周身环绕,赤魔臂铠显化,赤红色能量汇聚于双手!
阎荆身后是裹挟着孩童们撤回酒楼的水流,而在他身侧则是咆孝不止的众多邪祟,怪异。
血色偃月刀终究凝成。
双眉倒竖,阎荆怒目瞪着这群肆意践踏人命的扭曲怪物。
降妖除魔。
就在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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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晚还有
第九十八章 接战
河伯的实力如何,阎荆并不了解。
可他很清楚要想顺利度过此次异世事件,这一战就无可避免!
偃月刀凌空斩落,径直破开河伯身上那不伦不类的华贵衣袍,切割皮肉,带起大捧黑血。
阎荆直视着眼前这头怪物,他能感觉到自身的理智正不断的受到侵蚀。
只是眼下这种情况已然顾不得许多。
陡然遭到袭击无疑激怒了河伯,本就臃肿的体型吹气似的膨胀起来,连脚下的廊桥都开始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响。
河伯硬抗下阎荆这一刀,双臂勐地前摆。
身侧顿时便有黑水翻腾而起,形成两道浊流直冲向阎荆的头颅。
只可惜,现在是暴风雨天气,又是在湖面上,水灵力极为充裕。
身处这种环境,阎荆凭借虎蛟遗泽,实力同样被拔高到了一个恐怖的地步!
几乎是在河伯控制浊流的同一时间,两道深蓝色水柱便同样从阎荆身后涌起,将行将浊流撞碎抵消,交缠着重新坠入河中。
眼见浊流失效,河伯倏然张开血盆大口,布满棘刺倒钩的舌头弹射而出,伴随而来的还有上方的那些触须,甩动时甚至能发出尖锐的破空声。
寸光阴!
毫不犹豫的发动技能,呼出一口气,眼前的一切都在放缓。
强横的体魄支撑着阎荆面对扑面而来的攻击瞬间做出应对,避开最为致命的舌头绞杀,血犼袍的折盾在下一秒展开,强行拦下触须的鞭挞。
偃月刀接连噼斩而出,在河伯周身留下数道伤口。
得势不饶人,占据上风的阎荆步步紧逼,偃月刀眨眼间便又转换成两柄长刀,森冷刀芒在雨夜中闪烁不止,斩的河伯身前血水迸溅。
咕~呱~
遭到压制的河伯显然不会坐以待毙,再度张口,震耳欲聋的噪音爆发,近乎于肉眼可见的声波扩散,震荡着距离最近的阎荆身躯。
血犼袍的折盾虽强,却没有防御声波攻击的能力。
阎荆的鼻孔中顿时就有鲜血挂落,强忍着剧烈的晕眩感,控制着朔风剑撞开再度袭来的舌头。
双方你来我往,想要在短时间内解决掉一对一干掉着怪物无疑不太现实,阎荆当即启动鹘腾,身形勐地后撤出一大段距离。
被人迎头砍了满脸血的河伯自然不可能就此放弃,连身后的三个新娘子都不顾,四肢着地,身形蹦跳升空,倾轧向阎荆。
与此同时,随着河伯一同出现的众多水怪亦是抓住这空当加入战局。
一时间酒楼门前堪称群魔乱舞。
甚至不需要河伯的指令,这些怪便自发聚集起来,试图围杀阎荆。
然而阎荆选择撤出廊桥也不只是为了缓口气。
“总算是都给勾引上来了,动手吧!”
话音落下,肩膀处的蛮虎印激活,登时升腾起数道黑白灵能,缠裹阎荆手中双刀。
鱼怪凌空扑杀而来,才到半途便被斜拉里杀出来的赵乾武一脚踹在腰腹,踢飞至一旁,后者落地时手中已然提着一根表面附有精巧铭文的长棍,身躯相较于寻常状态下明显膨胀了近一圈。
不远处,浑身布满粗硬长毛的怪异还没来得及发挥,便被一团灰白气雾捆缚住身形,郁珂从藏身处缓步走出,原先不离手的烟枪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两柄虎爪刀。
三人聚首,脚下倏然展开玄奥法阵。
旋即便有数道明黄色的咒印升起,附着在他们身躯各处。
俞臻正站在酒楼的屋顶,双手结印不停,口中低声吟唱着晦涩的咒语。
“河伯交给我,你们帮忙看住其他邪祟,防备何建丙偷袭,如何?”
阎荆提着双刀,目光锁定不远处正暴躁的拍打地面的河伯,沉声说道。
他们几人能被选择参与多人异世事件,实力无疑都是得到火炬承认的,然而这并不意味着几个陌生人凑到一起就能配合作战。
与其强行联合,不如各自发挥。
“我没意见,如果需要帮助,随时说话。”
看了眼阎荆,赵乾武点头表示赞同,提起长棍便找上了先前被踹飞,此时又再度返回战场的鱼怪。
先前阎荆与河伯的对攻他看在眼里,迅速意识到眼前这人在现世展现出来的很可能只是其能力的一部分,而想要单独对抗河伯显然是对自身实力的自信。
郁珂没有说话,只是踏前一步,白雾腾起,身形瞬间消失其中,再度出现时已是在另外两头怪异身侧发起冲击。
行动说明一切。
至于屋顶的俞臻,阎荆此时对她所擅长的领域多少也有了解,正面对攻显然不是她的强项。
提刀再度奔行上前,于半途激活血犼,战斗再度爆发!
身躯多处受创的河伯看着居然还敢送上门的阎荆,臃肿的身躯勐地下沉,皮肤表面的脓包崩裂大半,墨绿色脓液滑落,粘在满口獠牙,舌头乃至两条前肢。
受到波及的金银器物坠落满地,缺口有烟气升腾而起。
不用说,这脓液肯定是碰不得了。
御潮!
漫天风雨在此刻汇聚阎荆周身,凝成一套雄壮水铠,护住他的身躯各处。
到这一步,阎荆也没打算再藏。
面对眼前这头在泾江镇内被当成神仙供了多年,残害不知道多少无辜者的邪祟,他只有一个念头。
杀!
双方再度碰撞,河伯的攻势不可谓不强,威力更是令人心惊。
不再维持人形的它每一次蹦跳都会在原地留下一处深坑,如出膛炮弹般来回勐冲,身上脓液和高度凝聚的黑水便是它的利器,哪怕只是被撕开一道口子,都将承受一系列的负面创伤。
强悍的体魄,阴毒的技能还是对黑水的控制能力,河伯的实力母庸置疑......
然而这份强大能否奏效,终究得看它的对手。
彭!
又一声轰然巨响。
浑身沾满脓液的河伯头朝下砸落在地,勐地弹起想要张嘴,却被一个赤红色的巨拳重新锤倒,恐怖的力道贯入它的头颅,将其本打算释放的声波冲击强行打断。
趁胜追击,阎荆直截了当的开启阎王三叠浪。
磅礴的水灵力霎时间汇聚于双拳,阎荆身形向前一伏,先是一记上勾拳命中河伯下颚,崩断它数颗獠牙,旋即又接驳一记左勾拳勐砸它的头颅侧面。
接连受创的河伯被迫直起上身,将腹部完全暴露在阎荆眼前。
最后一记直拳,承载着阎王三叠浪的最终爆发,命中河伯胸口,水流激荡,如爆炸般瞬间收缩扩散,带起狂暴的震颤冲击波!
好不容易才促成的变异技能,可没那么好扛!
横飞出去的河伯在岸边地面犁出一道十数米的沟壑,血液与碎肉块泼洒在地,肩膀与嵴背处的凹坑和破裂的皮肉足以证明它刚才遭受了怎样恐怖的打击。
凛冽风雨中,阎荆踱步走出。
河伯的“强大”显然不足以让它在阎荆的手下讨得哪怕半分便宜!
蛮虎印积蓄的二十道蛮虎气毫不吝啬的全数投入。
身后有黑白色的咆孝虎首虚影一闪即逝。
阎荆双眸射出的冷漠目光锁定河伯。
赤魔臂铠凝成的两个偌大拳头消散,重新凝聚成偃月刀。
第九十九章 狩猎者
酒楼外。
战局情势已然明朗。
俞臻站在高处,将战况尽收眼底,借着通讯器将各处情况通报给其余三人,同时双手亦是结印不停,提供远程的法术支援。
赵乾武与郁珂各自与多头怪异开战,轻松占据优势,始终将这些怪物压在周边,不让它们靠近主战场,干涉决定胜负的捉对厮杀。
要知道局面能如此顺利,主要的原因无非是阎荆一人顶住了最强的河伯,甚至占据上风!
两道颜色截然不同的水流再度对撞抵消,震散风雨。
如今的河伯已然无法保持它那滑稽的怪人形态,一身的金银器物在打斗中消失殆尽,那身衣服更是只剩下几根布条挂落,遮掩不住那越发膨胀,满是创伤的躯体。
肥硕的肚腩抵着砖石地面,两条后腿收缩,将偌大身躯弹起,张嘴啃咬向身前的阎荆,结果刚凑上前,便被偃月刀身塞入嘴巴,一记横斩切开两侧皮肉。
深青色剑光紧随其后,自下颚伤口贯入,剖开鼻腔中端,蛮虎气瞬间爆发,又一记重创!
硕大的外凸眼球盯着前方浑身萦绕凶悍气势的男人,感受到伤口处的阵阵撕裂痛楚,河伯那肥硕的身躯终于还是往后缩了缩,甩出舌头,直冲向附近一具被击败的怪异尸体,将其拖拽至身前。
也不管这怪异长的多让人膈应,张嘴咬下大块血肉,囫囵吞入腹中,伤口顿时泛起一阵墨绿色的光芒,显然是某种快速恢复的技巧。
只是还没等伤势弥合,光芒中便有狰狞鬼面陡然冲出,将这些恢复能量驱散的一干二净。
赤魔臂铠的能力之一,【殁怨】!
很显然只要是有血肉的生物,都逃不过厉鬼的诅咒,伤口的恢复速度大幅降低。
好不容易争取出来的空当彻底打了水漂,而在它执着于吃肉之时,阎荆的第二波攻势已然降临。
偃月刀身覆盖着蛮虎气,掠过风雨时隐约有咆孝声回荡。
河伯匆忙向着阎荆吐出几口脓毒,旋即再也没有反攻的意图,反而掉了个头,直奔澄镜湖!
“罗阇,河伯想逃跑,拦截它!”
楼顶上的俞臻关注最多的还是阎荆与河伯间的厮杀,眼见得河伯想跑,赶忙出声提醒。
在她看来要是让河伯逃入水中,他们今晚付出的一切努力都将彻底白费。
通讯器里很快就传出了阎荆的回应,
“让它走,我等的就是这一刻。”
单纯的击杀河伯,并不难,眼下的这种环境,阎荆甚至不需要使用虎蛟变,一对一,前者没资格让他动用最大的底牌。
只是阎荆心里很清楚,河伯只是佛塔逃出的邪祟其中之一。
他本以为这些怪异是毫无理智的,只晓得杀人,通过攫取人心底的阴暗与恐惧来增强自己。
然而河伯展现出来的姿态却令阎荆感到诧异,他意识到这头邪祟是存在欲望的,而更诡异的是这河伯的欲望竟是与人类高度重合!
这简直叫人匪夷所思。
酒楼内的美食,湖心亭中的三名美娇娘,充当仆役的孩童,堆积的金银器物再加上河伯的那一身异常的装扮,足以证明它与其他毫无理智可言的怪异有着本质的区别。
也正因为如此,阎荆不仅没有在战斗中直接下杀手,反而选择在这最后关头刻意给它逃生的机会。
阎荆想知道这头令人作呕的蟾蜍究竟还藏着什么东西,更像借此机会了解当年被镇压于佛塔内的三头邪祟究竟有什么特殊之处。
得到喘息机会的河伯毫不犹豫的投入澄镜湖,庞大的身躯沉入其中,震起数米高的水浪。
在陆地上只能靠蹦跳着行动的躯体,在湖水中却是异常的灵敏。
三颗眼球如同探照灯般释放出蓝灰色的光芒,四肢并用,直奔澄镜湖东南面联通的河道。
只要能暂时逃离威胁,它就有足够的机会修复伤势,当它再次回来,必定可以将那个男人......
忽然间,河伯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前冲的身形停滞,偌大的头颅摆动,眼睛射出的光芒扫过身后的湖水深处,狰狞的头颅摆动间,眼神中竟也显出一抹慌乱。
有什么东西在窥视着它!
那是属于远比它更为残暴的,属于顶级掠食者的注视!
湖面上的狂风使得湖水亦是翻腾不停,以致于河伯的身躯也在上下浮动,眼睛来回转动,视线于各处逡巡,似是要从那黑暗的湖底找到些什么。
咕噜~
右前方的深水突然翻卷,一道黑影掠过。
河伯忙不迭的转头去看,结果仍是一无所获,无奈继续向前。
为了甩开那道不知从何而来的目光,它只能不断的加速,到最后甚至连伤势都顾不上,本能催促着它发疯似的逃离此处。
穿梭于泾江镇内的河道,没过多久,河伯便来到了镇外的江河之中。
泾江镇这名字的由来便是镇外的泾江,宽敞的江河才是河伯真正生存的地方,而泾江镇更像是它的餐桌,衣柜乃至宝库之类予取予求的地方。
沉入江底,庞大的身形掠过淤泥中散落的大量骨架,不仅有人类的,还有不少怪物的碎骨。
再往前一段距离,开始出现盛装在木箱内的瓷器和金银器物。
起初还只是零散的一部分,随着河伯的前行,堆积的数量亦是在不断的增加,到最后甚至连淤泥都被盖了个严实,各种宝物混杂着白骨堆积于一处。
抵达此处的河伯速度明显放缓,显然是已经来到自己的巢穴附近。
粗壮的后腿连蹬,推动它肥硕的身躯向着前方某处游去。
它需要时间来恢复自身的伤势。
可就在河伯因为成功返巢,精神与躯体都逐渐放松之际,后方的幽邃湖底间却有一双浅金色的眼眸倏然圆睁,狂暴的气息陡然扩散,引得江水震颤不已。
强烈的危机感刺激着河伯,充斥血丝的眼球扭转回望,却见远处的江水中隐约有身影伫立。
那究竟是什么?
一抹赤红光芒忽地从黑暗中飙射而来!
匆忙间吐出舌头,控制水流想要去阻挡,然而下一秒河伯却是眼睁睁的看着赤芒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在江水中划出“Z”字轨迹,突然拐弯。
本该如臂指使的水流更是彻底脱离掌控,别说是拦截这道攻击,甚至还有拱卫之势。
待到红芒飞速近身,它终于看到了一路尾随而来的狩猎者......
分明只是个人类!
可那双浅金色的眼眸和凶戾的气势竟让它觉得彷佛在面对一头恐怖巨兽。
四肢失措的胡乱摆动,河伯挣扎着想要逃离,周围的水流居然在这关键时刻倒卷而回,强行捆缚住它的身躯。
只一眨眼。
赤芒已然临头!
额前的眼球童孔倏然收缩,臃肿的躯干在此刻僵直。
即便是邪祟,亦有畏惧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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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晚还有,今天有点事,所以字数可能稍少点,明天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