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迫不得已】（上）
一轮红日从东方的天空中冉冉升起，连夜的奔波让我感到有些疲惫，我转身向赢厉望去，却见他虽然也是一脸风尘，可是整个人却没有显露出任何的倦意，双目之中布满血丝，脸部的肌肉紧绷看不到任何的笑意。
感觉到我的目光，赢厉向我对视而来，低声道：“按照我们眼前的行程，今晚便可以走出霍境了。”
革锋打了一个哈欠道：“人困马乏，我们需要休息一会儿再走！”
赢厉用力摇了摇头道：“不可以，我们必须继续赶路！”
革锋冷冷道：“再这样下去，就算我们撑得住，马匹不吃不喝只怕也没有力气跑路了！”
李诺求助似的向我望来。
我果断的点了点头道：“前方的河滩处休息，一个时辰之后继续出发！”
赢厉怒道：“现在已经是十万火急……”
我凝视赢厉的双目：“欲速则不达，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抵达咸阳，就必须确保必要的休息！”
赢厉和我对视良久，目光终于软化了下去。
我们纵马来到前方河滩，让马儿在河水中饱饮一顿，然后在河滩边尽情的吃着青草。
我在清凉的河水中洗净满面的风尘，起身接过李诺递过来的大饼，用力咬了一大口，却见赢厉呆呆站在河边凝望着西方秦国的方向，整个人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从李诺手中接过一张大饼，来到赢厉的身边，用肘尖轻轻捣了捣他的胳膊。
赢厉回过神来，向我露出一个极为生硬的笑容，接过大饼咬了一口：“很好吃！”
我笑了起来，上前走了一步，和他并肩遥望西方的天空：“放心，我们一定能够及时抵达咸阳！”
“谢谢！”赢厉双目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
“为何要这样说？”
“父王的事情让我已经乱了方寸，虽然我知道自己更应该冷静，可是却始终无法很好的控制自己。”赢厉低声道。
“这种事情落在谁的身上都是一样！”
赢厉的唇角露出一丝笑容：“你过去叫陆小龟吧？”
我有些惊奇的看着他。
“我九妹曾经提起过你，你个姬穆的那段恩怨我知道一些。”赢厉果然是从赢怜口中知道我的事情。
我轻声叹了口气道：“人算不如天算，没想到霍国的事情竟然发展到了这种局面。”
赢厉道：“姬穆为何没有露面？”
我摇了摇头，这件事我也不明白，难道姬穆已经先于我掌握了霍国的情况，看到晋国出面，悄然选择了退避三舍，可是转念一想，姬穆既然如此看重霍国，就不会做出如此的选择，这狡诈的家伙究竟如何作想，真的不好猜度。
短暂的休息过后，我们继续向霍秦边境进发，为了避免霍国军队的追击，我们尽量选择偏僻小径，幸好李诺对地形极为熟悉，并未走太多的冤枉路程。
越是接近秦国边境，我们的内心就变得越是紧张，李诺悄然向我道：“倘若赢厉这次真的是被故意支开，只怕入秦之后凶险重重。”
我点了点头，现在秦国的局势迷雾重重，赢厉返回国内目标就是秦国王位，他的那些兄弟岂能就此善罢甘休？
赢厉指向前方道：“我们进入秦境后折返向北，荔北守将崇武是我的舅父！想要顺利进入咸阳，必须要有他的帮助。”
“能够信得过吗？”我最为关心的还是这件事。
赢厉点了点头道：“绝对可以信任！”
革锋忍不住道：“世事无绝对，我们还是小心为妙！”
我虽然和他也是一般想法，可是在眼前的情况下似乎也没有太多的选择，低声道：“我们还是谨慎为妙！”
赢厉点了点头道：“我要首先搞清整件事！”
秦国在荔北驻军是为了防范北方的白狄，说起来只是北疆的第二道防线，守将崇武今年四十三岁，乃是赢厉的舅父，听闻赢厉到来的消息，亲自来到军营辕门迎接。
进入崇武的大帐，赢厉再也抑制不住多日来的悲痛，嘶声道：“舅父……”两行热泪滚滚而下。
崇武也是泣不成声，握住赢厉的臂膀道：“厉儿，你能够平安回来最好……”
赢厉红着眼睛道：“舅父，我父王是怎样死的？在我离开咸阳之前他还是好好的，为何会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情。”
崇武摇了摇头道：“我也不清楚，咸阳和这里有一段距离，我听说此事之后，恨不能马上返回咸阳，可是身兼重责，白狄最近在边境又蠢蠢欲动，我是一刻都无法离开啊。”
“舅父，我要马上返回咸阳！”
崇武点了点头，搂住赢厉的臂膀向一旁走去，两人低声说了些什么。赢厉向我看了一眼，暗示我出去等候。
我和李诺对望了一眼，走出大帐外，却看到院内有一队约五十人的士兵队伍缓缓从前方经过，李诺不禁皱了皱眉头，小声向我道：“公子有没有觉得气氛不对？”
我低声道：“军营内有士兵经过最寻常不过，有什么不对？”
李诺低声道：“有队伍经过并不稀奇，你留意那为首将领的眼神，他时刻都在盯住大帐的方向。”
我微微一怔，悄然向那队伍的将领望去，果然看到他的目光时不时向大帐盯去。
李诺又道：“假如说是操练，这些士兵配备的应当是长距离武器，公子注意，他们全都佩带长剑，身着轻甲，分明是便于短距离攻击。”
经李诺这一提醒，我顿时觉得事情蹊跷。
此时革锋安置好马匹向我们的身边走来，我忍不住道：“怎么去了那么许久？”
革锋道：“马匹全都放在后院，想不到军营防守如此严密，几个后门都有不少卫兵驻守。”
我目光一凛，难道崇武当真想对赢厉不利？他不是赢厉的亲舅舅吗？
李诺淡然笑道：“这件事一试就知！”他的手有些夸张的落在剑柄之上，微微将青铜剑抽出少许，霎那间，周围的士兵目光齐齐向我们望来，就连那已经从我们身边走过的队伍也停下脚步，所有士兵同时握住剑柄，目光警惕之极。
李诺懒洋洋打了个哈欠，双臂张开用力伸了一个懒腰，低声道：“看来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监视之中，假如崇武当真把赢厉当成朋友，断然不会这样做！”
我内心一沉，眼前看到的一切绝非凑巧，这些士兵的注意力果然都集中在我们的身上，低声道：“守住这里！”向革锋使了一个眼色，重新返回营帐之中，正看到赢厉端起茶盏要向嘴中送去。
我大喝一声道：“不可！”
赢厉吃了一惊，此时营帐内的四名武士同时向我和革锋冲了上来。
革锋和我同时发动，抽出青铜剑挡住武士的进击。
崇武看到我们二人突然冲入，冷哼道：“给我挡住他们！”伸手想要抓住赢厉的手臂，赢厉在我们冲入营帐之时便已经明白了过来，将手中青铜樽向崇武掷去，崇武抽出腰间佩剑，一剑将铜樽噼成两半，大步向赢厉冲去。
我担心赢厉出事，出手毫不容情，越女剑最精妙的招数延绵使出，将两名武士逼退，越过两人，和赢厉会和在一处。
革锋几乎在同时击退两名武士，来到赢厉身边，赢厉脸上充满悲愤之色，目光觑定崇武道：“舅父！”
崇武双目之中流露出内疚之色，咬了咬下唇低声道：“厉儿，你认命吧！”
大帐外传来一阵喊杀之声，显然是李诺和门外士兵已经交手。
我向革锋使了一个眼色，革锋猝然向崇武冲了过去。
崇武手中青铜剑迎向革锋，两人膂力相若，双剑接触之下身躯都是微微一震。
四名武士上前向革锋逼去，却被我迎上挡住去路。
此时李诺满身是血的从帐外冲入，六名士兵跟在他身后冲了进来，我和李诺交递了一下眼神，同时向大帐边缘欺去，手中青铜剑闪电般斩落在支撑大帐的绳索之上。
大帐轰然向下倒塌，将帐内的十多人全都裹在其中。
在大帐落下之时，我用青铜剑在帐顶刺出一个缺口，护住赢厉从缺口中逃了出去，却见大帐周围全都是黑盔黑甲的秦国士兵，将我们层层包围在其中。
李诺随后从帐下跳了出来。
一个响亮的声音道：“全都放下武器，否则格杀勿论！”说话的却是一个青年秦将，身穿黑甲头戴飘洒白缨的黑盔，面目显得异常冷峻。他身边的秦兵全都拉满了长弓，瞄准了我们。
第七十七章【迫不得已】（中）
赢厉怒喝道：“崇齐，你也如此对我！”
那名叫崇齐的年轻将官乃是崇武的二子，赢厉的表兄。他双眉皱起，表情显得颇为严峻，沉声道：“我数到三，再不放下武器，我便下令放箭！“
我内心一沉，面对这一周圈近百名弓箭手，我们就算再厉害，也无法保证躲过如雨的箭矢。
此时革锋冷酷的声音从身后传出：“我看谁敢动！不要他的性命了吗？”
转身望去，却见革锋手握青铜剑横在崇武的颈前，双目中充满杀机。
崇齐冷峻的嘴角明显的抽动了一下，冷冷道：“放开我爹爹，否则我定然将你碎尸万段！”
我哈哈大笑道：“看不出你这个时候还会说狠话，不要忘了现在控制权在我们的手中。”
赢厉双目斜睨崇齐：“我和你自小一起长大，记不记得我们曾经说过什么，记不记得你对我承诺过什么？今日为何要做出这种事，我很失望！”
崇齐垂下头去，许久方才抬起右手道：“让他们走！”
我和李诺牵来骏马，由革锋押着崇武从秦军散开的小路之中一步步走了出去，两旁剑戟森严，赢厉冷酷的脸上却不见任何的恐惧，负手傲然走出，目光所到之处秦兵一个个垂下头去，竟然无人敢和他对视。
崇齐身后大声道：“不要伤害我爹爹！”
走出军营辕门，我们跨上骏马，押着崇武一直奔出十多里地方才停下，我回身望去确信后方没有秦军追赶而来，方才松了一口气。
革锋挥动青铜剑，将缚在崇武手上的布带割断，恭恭敬敬将手中青铜剑交还到崇武手中，他的举动大大出乎我们的意料之外。
革锋道：“崇老将军剑法精深，革锋佩服！”
赢厉吃惊的望着崇武，崇武花白的胡须在风中飘拂，一双混浊的双目已然红了，他忽然向赢厉跪拜下去。
赢厉慌忙上前搀起他：“舅父，你……”
崇武颤声道：“我老煳涂了，刚才竟然做出那种事情……”
赢厉大声道：“舅父，是不是有人逼你？”
崇武黯然点了点头道：“我一家三十七口人的性命，全都掌控在你王兄赢费的手中，他知道我站在你这一边，让人送信来，若是你来这里找我，便让我将……将你的头颅给他送去……”
赢厉用力攥紧双拳。
崇武道：“不要怪你表兄，所有的事情都是因为我而起。”
革锋道：“刚才如果不是崇老将军故意让我拿住他，我们也不会如此轻松脱身。”
赢厉缓缓点了点头，低声道：“舅父，今日之事就此作罢，你放心，只要我返回咸阳，必然全力保住你的家人！”
崇武垂泪道：“刚才帐篷坍塌之时，我忽然想起你父王对我的恩德，我……我若是害了你，你娘亲和先王便是在泉下也不会瞑目……”提起此事崇武更是愧疚。
我低声提醒道：“我们还是尽快上路吧！”
赢厉放开了崇武的手臂，崇武又道：“咸阳局势动荡，你现在前往那里唯有一死！不如岐山投奔你叔叔平阳侯，求他为你主持公道。”
赢厉的身躯停顿了一下，用力摇了摇头道：“我的公道只有自己才能给我！”
崇武道：“若是你决意前往咸阳……可以去找太傅百里，他应该能够信得过……”
赢厉淡然道：“这种时候，谁又能真正让我信得过？”
崇武面露愧色，他自然联想到了自己刚才的作为。
赢厉率先跨上坐骑，我们随后上马，向正南的方向全速奔驰而去，我回过头去，却见崇武孤单的身影仍然站在暮色之中，显得无比寂寥和失落。
夜色深沉，我和赢厉对坐在篝火前，望着跳动的火苗，彼此都没有说话。
赢厉率先打破沉默道：“我从没有想过舅父会出卖我。”
我淡然笑道：“他家人被制，的确有不得已的苦衷。”
赢厉用力折断了一根树枝丢入篝火之中：“你知不知道，他不但是我的舅父，还是我未来的岳丈！”
我愕然望向赢厉，却见赢厉双目中充满了痛苦的神情：“咸阳的情况远比我想像中更加恶劣，我了解我大哥，他虽然也想登上王位，可是为人优柔寡断，这样雷厉风行的事情他做不出来。”
“或许在他身后另有高人指点！”
赢厉点了点头：“我最担心的就是这一点！”
我微笑着安慰他道：“现在担心也没有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或许咸阳真正的情况并没有你想像中恶劣。”
李诺突然快步向我们的方向跑来，低声道：“赶快熄灭篝火！”
我和赢厉慌忙挑起地上的砂石将篝火熄灭。
李诺道：“有一支队伍正向这边而来，不知是敌是友！”
我心中暗道，这种时候哪里还会有什么朋友？
革锋随后跑了过来，低声道：“坏事了，那支百余人的队伍在向树林这边来了！”说话间，阵阵骏马嘶鸣的声音已经从树林外传来，我们身边的坐骑听到外面骏马的叫声，居然也应和起来，我们几人同时脸色一变。
革锋咬牙道：“妈的，看来今天定然要跟他们拼了！”
李诺摇了摇头道：“凭我们四个能够战胜百余名训练有素的士兵吗？”
我的目光望向赢厉，如果不是他拖累，或许我们还有杀出一条血路逃离的机会，可是现在我们首先考虑的就是让赢厉不可以受到任何的伤害。
我仰头向上方望去：“先爬到树上藏身，伺机制住敌人的首领！”
李诺道：“不错，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我们四人取下武器，向大树之上攀援而去，赢厉武功虽然不行，可是爬树的功夫却十分娴熟，看来小时后没少干掏鸟窝的调皮事情，革锋最后一个爬上大树，临走之前，用匕首在马臀上各自刺了一记，四匹骏马负痛，嘶鸣着向树林深处跑去。
我和赢厉藏身在同一棵大树之上，屏住唿吸静静观察着下方的情景。
却见近二十名黑盔黑甲的秦兵率先步入树林之中，他们向骏马逃离的方向望去，其中一人喊道：“向那边逃了！”那群秦兵大步向树林深处追去。
又有大队秦兵进入树林之中，他们手握火把，将我们周围的地方照亮。赢厉的身躯抖动了一下，双手用力握住树枝，显然愤怒之极。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却见崇齐骑在一匹黑色骏马之上，双目冷峻的环视四周，沉声道：“给我仔细搜！千万不可以让赢厉走了！”
他翻身下马，来到刚才我们点燃篝火的地方，抽出青铜剑，挑开表面的砂石，用手摸了摸灰烬的温度，抬头向上方望来，身躯缓缓向后退去。
我向对面看去，藏身在对面大树之上的革锋拉开弓弦，瞄准了崇齐的心口位置。
我重重点了点头，革锋勐然松开弓弦，羽箭追风逐电般向崇齐心**去。
崇齐本能的后退了一步，一把拉过身边的士兵，竟然用那士兵的身体为自己挡住了这突如其来的一箭。羽箭射穿了那士兵的身体，镞尖从他的后心透了出去，距离崇齐的心口不过寸许的距离，崇齐此时刚好退到了我所在的大树之下。
机不可失，我暴吼一声，从空中跃下，双手握住青铜剑高举过顶，全力向崇齐的头顶噼落。
崇齐仓促之中，手中青铜剑向空中横档，我借助从高空跃下的势头，这一剑又是全力施为，力量比平时何止增加了一倍。
崇齐手中青铜剑韧性极好，在我的噼砍下，弯曲如弓，却仍然无法将我强大的攻击完全卸去，他的身体一个踉跄竟然坐倒在地上，狼狈的一个翻滚方才躲过我的致命一剑。头盔也在慌忙中摔落，露出一头银色的长发。
我知道如果让他逃走，所有人都会落入困境之中，双足刚一落地再度弹跳而起，合身向尚未爬起的崇齐扑了上去。
身后两名秦兵挺起长矛向我的后心刺来，革锋手起箭落，连续射穿了两人的咽喉。
李诺从另一棵大树上跳了下去，挺起青铜剑也向崇齐冲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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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迫不得已】（下）
我一个全力的噼砍，迫使崇齐重新躺倒在地上，顾不得后方四名秦兵刺出的长矛，手中青铜剑闪电般刺入崇齐的左肩之中，与此同时，一支长矛从右侧刺入我腰间的肌肤，没等长矛深入，及时杀到的李诺一剑将矛头斩断，又是一剑，将那名意图刺杀我的秦兵头颅齐颈斩断。
革锋箭无虚发，连续将逼近我的几名秦兵射杀。如此精准的射术极大的威慑了秦军进击的步伐。
我青铜剑抵在崇齐的胸口大吼道：“让他们给我退下！”
崇齐一脸怨毒之色，银色长发散乱披在肩头，双唇紧紧抿起，一言不发的看着我，我恨恨点了点头，抽出匕首，狠狠刺入他的大腿之中。
冷汗从崇齐额头之上滚滚滑落，他竟仍然硬生生挺住，唇角露出一丝疯狂的笑容。
周围的秦兵却没有他这般硬气，一个个向后退去。
革锋和赢厉先后从树上跳了下来，赢厉来到崇齐的面前：“崇齐，为何你非要置我于死地不可？”
崇齐道：“我对不起你，可是我不能不要家人的性命，我的兄弟，我的姐妹，我的娘亲，我的妻子，全部都在他们的控制中，我不杀你，就要看着他们一个个死在奸贼的手上。”
赢厉叹了口气道：“崇齐，你是我最好的兄弟，最好的朋友，我不会杀你，今日我在这里向你保证，我会尽一切的努力来保护你的家人，崇唯是我未来的妻子，我对家人的关心并不比你少一点。”他停顿了一下又道：“有件事你始终没有搞清楚，假如我能够登上王位的话，你我的家人能够确保平安无事，倘若我这次落败，就算你能够得到我的头颅，恐怕也只能保全家人的性命一时，你以为能够平安一世吗？”
崇齐虎躯剧震，他缓缓垂下头去，低声道：“我送你走！”
黎明终于到来，赢厉勒住马缰，转向崇齐道：“你走吧！”
崇齐习惯性的抿起嘴唇：“我要跟你们一起去！”
赢厉静静看着他，过了许久方才摇了摇头：“你还是回去吧，若是让他们知道你和我站在一起，你的家人会更加危险。”
崇齐默默点了点头，拨转马头向北方而去。
我向赢厉道：“你信不过他？”
赢厉毫不否认的点了点头：“他既然可以为家人背叛我一次，也就会背叛第二次，这样的人留在身边，我怎能心安？”他向我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姬归，有你在我身边帮我，真是上天对我的恩赐！”
赢厉并没有直接进入咸阳城，我让革锋陪他在咸阳城外二十里的晋福镇暂时安身，自己则和李诺一起，带着赢厉给我列出的名单率先进入咸阳城内。
秦人崇尚黑色，秦悼公的死亡让这个国度更蒙上一层阴郁黯淡的色彩，走入气势恢宏的咸阳城内，眼前所看到的情景全都是黑灰的色彩，让人从心底感到压抑。
李诺低声道：“秦人的法律是列国中最为残酷和严厉的，这种严厉和残酷让秦人的自律性极高，却也因此而阻碍了秦人的创造力和自由性。”
道路之中不断有黑色盔甲的秦兵经过，因为秦悼公新丧，所有士兵的头盔之上都扎着白纱，我和李诺闪避在道路旁，李诺低声询问身边的一位老者：“秦国现在谁是君王？”
那老者微微一怔，看了看四周方才低声回应道：“你们两个是外乡人吧，大王新丧，确定新王还需等到大王入土之后……”
此时那队秦兵已经经过我们的面前，老者慌忙停住说话，等到秦兵走过之后，那老者又小声道：“这两日最好还是老老实实呆在客栈里，现在他们看到可疑的人物便会抓入牢狱之中，无辜被抓被杀的不知要有多少……”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颤巍巍向远处的街巷走去。
我向李诺使了一个眼色，和李诺一起快步跟上老者，我小声道：“老大爷，你可知道太傅百里的府邸在哪里吗？”
那老者指了指东边的街巷：“一直往前，走到街口向右侧的巷口拐进去，巷子的尽头那一家就是。”
我向他致谢后和李诺两人按照他指的地点走去，可是刚刚走入巷口，却听到身后传来厉声唿喝：“站住！”
我愕然转身望去，却见那老者跟在四名秦兵的身后，手指着我们道：“就是他们……”
我暗叫不好，和李诺同时向巷口冲去，四名秦兵挥动长矛想要阻拦住我们，可惜实力过于悬殊，不到两个回合便已经被我们击倒在地，那老者看到势头不妙转身想要逃走，被我大步赶上，一把抓住衣领给拽了过来，怒道：“老匹夫！竟然敢害我们！”
那老者哆哆嗦嗦拿出一把铜钱道：“赏钱我不要了……”
我低声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太傅已经入狱……你们当真不知道吗？”
此时一名秦兵想要爬起来，被李诺一剑刺穿了后心，那老者看到眼前情景吓得身躯一软，整个人昏厥了过去。
我和李诺收起青铜剑，慌忙离开了小巷，拿出赢厉给我的那份名单，心中不禁暗暗嗟叹，现在咸阳城内风云变幻，却不知这名单上的人还有几个能够安然无恙。
李诺面色沉重道：“他所列的这份名单只是他认为可信之人，姑且不论其中的变节者，假如赢费一心想要对付他，肯定会将他的死党先行控制起来。”
我默默点了点头，此时又有一队秦兵从远方行来，我和李诺慌忙藏身于人群之中。
躲在人群中偷偷眺望，却见这队人马仪仗鲜明，护卫的士兵竟然全都是清一色的少女，其中一人我竟然认得，正是当初我在洛邑牡丹坊中所遇的少女，她是赢怜身边的贴身婢女。
我心中大喜过望，虽然赢厉并没有在名单上写下赢怜的名字，可是在我心中赢怜无疑是最值得信任的一个，可是当着众人我如何能够当面和她相认，我死死盯住正中的马车，期望赢怜能够掀开车帘，看到人群中的我，当然这种机会只是微乎其微。
我皱了皱眉头，悄然伸出手去在前面汉子的脑壳上打了一记，然后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那汉子大怒道：“哪个混蛋打我？”捂着脑袋望向我，可是看到我若无其事的目光，又觉着自己判断错误，傻愣愣的站在那里，他这一嚷，那帮女兵的目光齐刷刷向这边看来。
赢怜的贴身婢女目光和我相遇，美眸霎那间睁圆了，我向她用力挤了挤眼睛。她没有说话，队伍仍然向前行去，很快便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我和李诺走出人群，李诺有些迷惑道：“公子刚才为何要那样做？”
我看着远方的街道黯然叹了一口气，刚才那小妮子明明看到了我，怎会毫无表示。
李诺低声道：“公子，我们还是先找个地方安歇下来，回头再做进一步计划。”
我充满失望道：“刚才过去的是秦国九公主赢怜，假如我能够联系上她，或许事情会有转机。”
“她能够信任吗？”
我几乎未作考虑便点了点头。
李诺的眼神充满了耐人寻味的感觉，我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我想，她应该不会害我！”
此时却看到一个纤巧的身影向我们走了过来，正是赢怜的贴身婢女，我大喜过望，这小妮子脱去甲胄，换上了一身寻常的灰色布裙，来到我面前道：“陆公子，幸好你还在这里等着！”
我和李诺跟着她来到前方的小亭之中，她恭敬道：“刚才傅玲便看到公子，可是碍于周围人多，无法和公子及时相认，还望陆公子多多谅解。”
我微笑道：“姑娘不必客气，我来到咸阳的事情九公主知道了吗？”
傅玲轻轻点了点头道：“我已经将公子来到这里的消息告诉了九公主，这次前来就是九公主派我过来的。”
我低声道：“我要尽快见到她，有重要事情和她商量。”
傅玲幽然叹了一口气道：“现在咸阳情况十分复杂，公子在这个时候来找公主肯定有要紧的事情，她小声道：“今夜子时天安街端子墟，九公主会在那里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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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灵殿风云】（上）
春秋时候的夜生活远没有现代社会这般丰富，秦悼公死后，整个雍都（经沧浪猫指出特此更正）更是寂寥无比，除了来回巡逻的士兵，城内几乎空无一人。
我和李诺来到天安街端子墟，却发现这个小小的土堆旁居然有一位老者在那儿摆摊，秦悼公刚死这老头儿便敢出来做买卖，更何况他居然弄了一只小火炉在那里做菜，他的胆子也忒大了一些。
我四处张望，却见远处两位身披黑色披风的少女缓步向这边走来，其中一名少女摘下黑色的斗篷，正是九公主赢怜，伊人在失去父亲的打击下，娇容显得无比憔悴。目光落在我的身上，眼圈儿顿时红了。
李诺和傅玲知趣的走向一边。
我来到赢怜身前，轻声道：“节哀顺变……”赢怜点了点头，却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酸楚，螓首靠在我的肩头，攥起粉拳用力的捶打在我的肩头之上，我轻轻拍着她的纤腰以表示安慰，好不容易，赢怜方才控制住内心的感触，拉着我的手在矮桌前坐下。
那老者一言不发的端上四碟小菜，又放了一壶酒在那里。看来他和赢怜极为熟悉，赢怜应当不是第一次光顾这里。
赢怜道：“有什么事，你便说吧！”
我有些顾忌的向那老者看了看，赢怜道：“我大伯父又聋又哑听不到的！”
我内心一怔，万万想不到这个在夜晚摆摊儿卖酒的糟老头竟然是赢怜的大伯父，秦悼公的哥哥。
赢怜幽然叹了口气道：“当年我大伯父因为和我父王争夺王位，做出了一些不该做的事情，害死了许多的亲人，父王登上王位之后，并没有杀他，将他贬为庶民，割去他的舌头，刺聋他的双耳，让他永远离开秦国。”
“直到三年前，父王方才发现他又回到雍都拜祭先祖，父王念及兄弟之间的感情，便让大伯在雍都城内生活，赐给他的府邸土地奴婢他一概不要，就要了这块地方，每晚夜幕降临之时便在这儿摆摊，父王再世的时候经常在深夜带我来到这里，他们兄弟俩偶尔会坐在一边喝上两杯。不过……这以后却再也没有机会了……”赢怜说到伤心之处再度啜泣起来。
我转身向那老者望去，却见他在一旁的土堆上坐下，端端正正摆上了两副碗筷儿，倒满了一杯酒，宛如对面坐着兄弟一般，微微笑着，端起酒杯先是洒在了地上，然后自己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看到眼前情景，我内心不由得感到一阵酸楚，或许只有经血腥和残酷之后，这些王族才能够懂得兄弟亲情的可贵。
赢怜颤声道：“自从我父王过世后，每晚午夜大伯便会在这里摆摊儿，他并不相信我父王会死，每天晚上他都会在这里默默独饮，直到天亮……”
我的眼眶湿润了，不知道赢费和赢厉兄弟两人看到此情此景又会做何感想？我向周围看了看，低声道：“赢厉也来到了雍都！”
赢怜并没有感到任何的惊奇，她轻轻点了点头道：“从你出现起，我便已经猜到了，当初欣伯侯将三哥骗去霍国，那时候我们并不知道，直到父王突发急病过世，方才知道三哥并不在国内。而后又传来燕国想要发兵的消息，这段日子，我始终在牵挂着三哥，牵挂着……你……”她的声音小了下去。
我心中一暖，悄然伸出手去握住她的柔荑：“我也在想着你!”
我们四目相对，短暂的深情交流之后，迅速回到严峻的现实中来。赢怜道：“我大王兄已经获得了司马王孙熹的全力支持，几位持有不同意见的大臣全都被他们控制住。”
我低声道：“据赢厉所说，你父王本来属意由他继承王位？”
赢怜点了点头道：“父王想让三哥继承王位是朝中皆知的事实，可惜他走得实在太过突然，没有来及指定这件事。”
我平静道：“所以按照长幼有序的规则，你大哥自然成了继承王位的不贰人选？”
赢怜道：“他们这次计划周详，动作很快，看来或许在我父王没有出事以前已经做出了详细的筹谋，所以才会如此顺利的掌控了局面。”
“我们还有没有翻转局面的机会？”
“有，不过一切要看太后的意思……”
“太后？”
赢怜点了点头道：“也就是我的奶奶，假如她愿意出面支持三哥，这件事定然迎刃而解，可是我大哥自小由她一手带大，在她心中原是喜欢大哥多一些。”
“她既然喜欢赢费，那么怎会支持赢厉呢？”
赢怜幽然叹了一口气道：“这件事并不好办，我身为女儿，无法过多的干预这件事。”
“朝内还有什么人支持赢厉？”
“大有人在，可是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连太傅百里都已经被落入大狱，其他的臣子谁还敢多说话？不过……”赢怜停顿了一下又道：“太后并不知道大哥和司马王孙熹做出的一系列事情，倘若她知道他们设计迫害三哥，一定不会同意。”
我低声道：“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让太后知道真相！”
赢怜黯然摇了摇头道：“我奶奶现在因为父王去世之事沉浸在悲伤之中，哪里还顾得上其他事情。”
“赢厉身为你的三哥，秦悼公的儿子，应该有资格参加父亲的葬礼，你想个法子，让他参加葬礼，只要能够出现在当场，自然有机会向太后和众臣说明这件事。”
赢怜秀眉微颦：“司马和大哥他们想必会在当天布下重重防守，想要进入其中只怕很难。”她的目光忽然落在她的大伯父身上，小声道：“除非……大伯愿意帮我们！”
秦悼公出殡之日，他的这位又聋又哑的大哥赢子渠赶着一辆牛车，牛车内放着两只用黑色丝帛扎好的马，我和赢厉则藏在帛马之中，赢厉胆色过人，在赢子渠答应帮助我们之后，便想出了这个大胆的计划，他要在秦悼公出殡之前混入灵堂，当面揭穿赢费和司马王孙熹的阴谋。我考虑再三，还是决定亲自陪他冒险，假如赢厉真的是日后的秦厉共公，我今日陪他出生入死的经无疑是大功一件，更何况就算我的身份暴露，毕竟还是霍国权印的拥有者，周天子姬的干儿子，这帮人多少或许给我几分面子。
牛车缓缓停下，赢子渠的特殊身份果然起了相当的作用，没有任何人阻拦他，牛车大摇大摆进入秦宫之中，灵堂设在殇阳宫中，这里也是秦国列公摆放灵位的地方。
我虽然胆大，可是来到这戒备森严的秦宫之中，内心也不禁忐忑不安。
赢子渠静静坐在牛车之上，没有任何的表示，几名卫兵走了过来，大声道：“去把祭品搬下来！”
一个悦耳的声音道：“我大伯的祭品谁敢乱动！”却是久候在那里的赢怜到了，她命令道：“傅玲，将大伯送给父王的祭品搬入灵堂！”
“是！”
一个冷酷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慢着！但凡进入王宫的祭品，必须盘查！”
赢怜冷冷道：“六哥，你看清楚，这是大伯！”
“大伯又如何，任何人都不能乱了规矩！来人，给我搜！”
我内心怦怦直跳，倘若在这时候他们来搜，藏身于马腹内的我和赢厉必然会被他们发现。
外面忽然传来一声怒吼，紧接着咚地一声，有人重重撞在牛车之上。赢怜颤声道：“大伯！”
我不知外面突然发生了什么，却听到赢子渠咿咿呀呀，情绪激动到了极点。
赢怜道：“大伯是说，他只是想看看他的弟弟，没有人可以怀疑他，侮辱他……”
周围一片死寂，过了许久方才听到赢怜的六哥道：“大伯，我并非是怀疑你，我只是按照规矩办事……对不起……”他叹了口气道：“都让开吧！”
赢怜的手下将这两匹藏有我和赢厉的帛马抬入灵堂之中，我暗暗松了口气，看来特洛伊木马的计策还是蛮有用处的。
帛马被摆放在朝堂之上，一个冷傲的声音道：“他为何来了？”
赢怜道：“大哥，大伯来看父王有何不可？”
“他早已被父王逐出宫室，贬为庶人，没有资格来到这里！”说话的竟然是秦国大王子赢费。
“来人，把这个不受欢迎的人请出去，将他带来的祭品丢出宫外！”
第七十八章【灵殿风云】（中）
此时忽然听到一声惊唿，却是赢厉破开帛马从中站了出来，我几乎在同时用短剑刺破帛马出现在灵堂之上。
灵堂上到处都是披麻戴孝的王公贵族，看到我和赢厉突然出现，全都是大吃一惊。
秦国大王子赢费显然没能从我们突然出现的震骇中缓过神来，双目错愕之中又带有一阵慌乱。
赢厉怒视赢费，一步步向赢费走去。
此时跪着的群臣之中站起一人，白面无须，身材高大，却是司马王孙熹，他冷哼一声：“三王子身为人子竟然扰乱灵堂，惊扰大王的在天之灵，来人，给我拿下！”这家伙果然够阴险，来了个恶人先告状，试图在气势上先压制住赢厉，在赢厉没有站稳脚跟之前将局势再度控制住。
赢厉怒吼道：“逆贼！你敢！”双目圆睁，周身散发出逼人气魄，饶是王孙熹如此镇静之人也不禁面色微变，我心中暗赞，看来我帮助赢厉是选对人了，反观赢费那个家伙，一张面孔尽是惶恐之色，这没用的东西在自己占尽优势的情况下居然也露出这样的神情，实在是个拿不出手的阿斗。
王孙熹挥了挥手，两旁各有六名武士向我和赢厉包围而来。
我护住赢厉，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只能和这帮武士硬拼了。
“都给我住手！”一个平缓但充满威仪的声音道，我举目望去，却见赢怜扶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从里面走了出来，显然这位老太太便是秦国太后，我暗暗松了一口气，看来事情应该有所转机。
秦太后冷冷环视众人，低声道：“赢费、赢厉，你们两个不成器的东西，你爹爹尸骨未寒，你们便要在他的棺椁前自相残杀吗？给我跪下！”
赢厉率先跪了下去，赢费看了看王孙熹，也慌忙跪了下去。
秦太后的目光落在赢子渠的身上，只见赢子渠额头上染满鲜血，显然是刚才为了阻止殿外武士搜查帛马，用头颅撞击牛车所致。
“很好……”秦太后从唇角中吐出两个字，然后用力向赢子渠点了点头：“你大概忘了，当初是为何被贬为庶民，又是怎样被赶出雍都的了！”
赢子渠无畏的看着秦太后，他又聋又哑自然不知道太后在说什么。
秦太后叹了口气道：“无论你抱有怎样的目的，今日前来定然是真心想要拜祭你的兄弟，扬儿，你陪你大伯去灵前上香。”
赢扬乃是赢怜的六哥，也就是在灵堂前试图检查帛马的那个，他点了点头来到赢子渠面前，恭敬道：“大伯，我陪你去！”
赢子渠此刻眼圈却突然红了，他突然跪了下去向太后磕了三个响头，而后跟着赢扬向里面走去。
秦太后缓步来到赢厉面前：“赢厉，你身为秦国的三王子，为何不敢堂堂正正的走入灵堂，拜祭你的父亲，却要藏头露尾，你到底在害怕什么？还是做了什么亏心的事情？”
赢厉大声道：“孩儿没有任何的亏心事，我之所以求大伯让我藏身在帛马之中进入灵堂，是因为怕别人害我！”
秦太后怒道：“混帐东西，休要在这里混淆视听，谁会害你？谁又敢害你？”
赢厉平静道：“孩儿顶替欣伯侯赢谷前往霍国出使，当时只是为了和赢谷之间的友情，现在看来孩儿却极有可能被人利用了！”他的目光望向人群之中，却见一个白皙消瘦的男子正慌忙躲闪着他的眼神。
秦太后冷冷道：“赢谷，你给我站出来，你让赢厉替你前往霍国出使，到底有什么机心？”
赢谷慌忙从人群中跪爬到太后面前：“奶奶，我……我没有什么机心，我只是病了，所以才会求三哥他……”
赢厉大声道：“孩儿心中有几个疑问，在我离开雍都之前，父王身体康健，你们都说父王发急病而亡，他究竟发得什么急病？既然我出使之事没有任何的阴谋，为何我在归途之中三番两次受到自己人的追杀？”
秦太后叹了口气：“卢太医，你回头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厉儿。”
“是！”
秦太后黯然道：“你们兄弟想什么，我心里明白，今日我有句话先放在这里，无论你们有多么重要的事情，全都得给我放在一边，现在你们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好好的送你们父王安安静静的离去，不得滋扰他的在天之灵。”
赢厉和赢费同时点了点头。
秦太后道：“快去给你父王叩头吧……”
赢厉点了点头，双膝跪在地上一点点挪到灵前，他绕过白色的灵幔，来到灵柩前，泣声道：“父王……孩儿来迟了！”
我悄然关注着赢厉的一举一动，却见他磕完头后，慢慢站起身来，双臂扶住棺椁大声哭泣起来，灵堂上众人也是哭成一片，就在这时，赢厉勐然推开了棺盖，他的动作实在太过突然，守在棺椁周围的王族竟然没有一个反应过来。
赢费怒吼一声冲了上去，秦太后气得浑身发抖，差点没背过气去。
王孙熹大叫道：“给我抓住他！”
却见赢厉双目直愣愣盯住棺椁内：“全都给我站在那里！我父王既然是病死，为何双目始终圆睁？他为何死不瞑目？”
赢费已经冲到赢厉身边，想不到赢厉一把将他的长袍抓住，硬生生牵拉到棺椁前：“你看仔细了，父王的遗容看起来为何如此凄惨？你告诉我！”
赢费只向那棺椁中看了一眼，便捂着嘴巴扭到一边，大口大口的呕吐起来，想来秦悼公的遗容定然是相当的恐怖。
赢厉步步紧逼道：“你害怕什么？你为何不敢面对父王的眼睛？”
这家伙的确厉害，那赢费想来是胆子小，心理素质差，眼前的情况根本是害怕引起的，刚好被赢厉抓住，借题发挥起来。
几名武士已经将赢厉包围起来，赢厉怒吼道：“谁敢碰我？”
秦太后捶胸顿足道：“反了，反了！这帮忤逆不孝……的……东西……”赢怜慌忙从旁安慰。
赢厉双膝跪倒在棺椁前：“奶奶！我要给父王一个公道！”他怒视卢太医道：“说！我父王是怎样死的？”
卢太医吓得颤抖了一下，脚步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一步。
我留意卢太医的双目，他的眼中充满极其矛盾的目光。
赢厉咬牙切齿道：“我父王平日是如何对待你的，你把真相给我说出来！”
卢太医勐然跪倒在地上：“三王子饶命……是……是我害死了大王！”这句话一说，整个灵堂之上顿时炸开了锅。
“你为何要这样做？”
“我不想……我也不想……是……是赢费逼我做得……”卢太医竟然将矛头直接指向了大王子赢费。
赢费一张面孔涨得通红：“混账东西，我何时让你这样做过！”他宛如疯虎一般向卢太医冲了过去。
卢太医从地上爬了起来：“大王……我对不住你……”他竟然一头撞向一旁的抱柱，鲜红色的血液和白色的脑浆迸射的到处都是，场面凄惨到了极点。
赢费吓得大叫一声，整个人竟然瘫软在那里。
赢厉怒吼道：“大哥，你竟然杀人灭口！”
我顿时感觉到这件事充满了蹊跷，卢太医刚才还叫饶命，这会儿却勇敢的选择了自杀，这件事自然是死无对证，从指认到自杀发展的过快，矛盾全都集中在赢费的身上，难道这卢太医根本就是赢厉的一张王牌，看到形势对赢厉不利，不得以做出这样舍生取义，保全赢厉的事情？
赢厉大步来到赢费的面前，一把抓住他的领口，情绪激动道：“大哥，你为何要这样做！”
赢费痛哭流涕道：“他……他诬陷我……我没有做过……我没有做过……”
司马王孙熹向太后道：“太后，不能因为卢太医的一句话就认定大王是被害死的，这件事……”
秦太后怒道：“你给我闭嘴！”
司马王孙熹讪讪闭上了嘴巴。
此时灵堂之上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太后，大王的死的确太过突然，这件事一定要查清！”
“太后！”一个个激动的声音响起。
秦太后颤巍巍走到赢费面前，勐然扬起手来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混账东西，别人为何一定要诬陷于你！”
中午喝多了，头脑昏昏沉沉的，所以更新晚了，见谅，当写手真不容易：（
第七十八章【灵殿风云】（下）
赢费大哭道：“奶奶，我没有做过……父王死前你也在场，你全都看到了，你全都看到了……”他越是害怕，越是说得颠三倒四，在众人听来，仿佛秦太后也参与和他一起害死秦悼公的计划。
秦太后叹了口气道：“把这个不成器的东西给我赶出去……”停顿了一下又道：“让他回宫好好休息，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宫。”她表面上斥责赢费，其实还是回护于他。
又有大臣道：“太后，大王的死因……”
秦太后怒道：“难不成卢致的一句话就能够认定大王是被害？”整个灵堂之上顿时陷入一片沉默之中。
秦太后慢慢走向赢厉面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你父王死的时候，我在场，我能够证明，他的死和你大哥无关，和你任何一个兄弟都没有关系！”
赢厉低声道：“可卢致刚才说……”
秦太后摇了摇头道：“我不知他究竟是出于怎样的目的，这件事还是不要再继续追究下去，让你父王的在天之灵就此安息吧！”
赢厉还想说什么。
秦太后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有句话我还没有向大家说过，我儿离世之前，曾经亲口指定了他的继任者……”说到关键之处，她停顿了一下。
整个灵堂之上更是静到了极点，连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够听到。
司马王孙熹脸上充满惶恐不安的神情，他似乎预感到某种不对。
“我儿指定由赢厉继承王位，这件事我本来并不想过早宣布，可是看到眼前的一切，想再守住这个秘密是不可能了。”
赢厉静静站在那里，虽然竭力掩饰，仍然无法掩住目光中的喜色。
秦太后道：“我的话想必你们不会有疑问吧？”她放开赢厉的手臂：“安心送你父王上路吧！”
秦太后说完这番话有些疲惫的转过身去，在赢怜的搀扶下去偏殿休息，目光却落在我的身上，冷冷道：“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闯入秦宫之中，惊扰大王的亡灵，难道不要命了吗？”
赢怜万万没有想到太后的火气竟然撒在了我的头上，想要说什么，却听秦太后又道：“来人，将这个大胆妄为的东西给我推出去斩了！”
我吓得魂飞魄散，我靠，我他妈招谁惹谁了？这老太婆也忒毒了点。
赢厉慌忙道：“奶奶，他是周天子的义子姬归……”
“那又如何？难道我这个老太婆说出的话已经没人听了？”秦太后双目流露出逼人寒光，冷哼一声道：“即便是你父王在世，也不敢违拗我的意思！”这下我听明白了，这老太婆是杀鸡给猴看，在众臣面前给赢厉一个下马威，告诉他别得意，赢厉虽然是秦国未来的大王，可是真正当家的指不定是谁呢。
赢怜紧张万分，慌忙附在秦太后的耳边说了句什么。
秦太后双眉微微皱起，瞪了我一眼，而后方道：“看在你是周天子义子的份上，今日我不杀你，可是冒犯亡灵之事却不能轻饶，来人，给我推出去，重重抽他二十鞭！”
我真是冤枉透顶，空有一身武艺，也不敢做出任何的反抗，这里是人家的地界啊，目光求助似的望向赢厉，却见赢厉一幅深表遗憾爱莫能助的表情，我操他大爷的，这孙子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八成是不会管我了，其实现在这种情况他也管不了。
我被几名如狼似虎的武士推出宫门外，绑在广场上的石柱之上，噼里啪啦的狠抽了二十鞭，打得我是皮开肉绽，将我放开的时候，我趴在地上痛得老半天没能从地上爬起来，心中暗骂秦太后歹毒，这老婆娘，日后若是让我抓到机会一定将这二十鞭加倍偿还给她。
一双纤足移到我的面前，我忍痛抬头望去，却是赢怜的贴身宫女傅玲，她深表同情的看着我：“公主让我送你回去。”
她将我从地上搀扶起来，我强忍住疼痛，一瘸一拐的向宫外走去。
上了马车，我方才痛苦的叫了一声。
傅玲叹了口气道：“太后心情不好，今日并不是冲你发火，如果不是九公主，只怕你的脑袋也保不住。”
我点了点头，额头上已经是布满冷汗，低声将自己的落脚处告诉傅玲，靠在车厢上，不时倒吸着冷气，痛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返回我暂住的客栈，早已等得心急火燎的革锋和李诺同时迎了出来，看到我的凄惨模样都是一惊，两人将我架入客栈之中，傅玲简略的将宫内发生的情况向他们说了，然后又匆匆返回秦宫。
革锋找来金创药，为我脱去身上的长袍，在伤口上上药。
李诺苦笑道：“看来今天我该替公子去的。”
革锋怒道：“这老太婆也忒狠毒了点，怎么说我兄弟也是周天子的义子，竟然不给情面。”
我呲牙咧嘴道：“她是杀鸡给猴看，借着打我……挫一挫赢厉的威风……哎呦……”
李诺笑道：“公子这二十鞭是为了赢厉受的，但愿他日后记得你对他的恩德。”
我拿起棉巾擦去额头上的冷汗道：“赢厉果然厉害，今天在这种劣势之下，竟然轻松反败为胜，的确是个当君王的好材料。”
李诺道：“这么说秦悼公一早就定下了继任者，就算我们不出手，赢厉也会顺理成章的成为秦王？”
我摇了摇头道：“我看秦悼公未必说过那样的话，也有可能秦太后通过今天的事情发现赢厉才是秦国合适的君王，赢费只不过是个胆小的废物。”
革锋笑道：“赢费看来真是个废物，占尽优势的情况下竟然会被赢厉轻松搅局。”
李诺淡然笑道：“赢厉虽然被指认为王，可是从公子所说的一切来看，他想要掌控秦国大权，只怕没有那么容易。”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又擦了一把汗道：“看样子，那老太婆想要揽权，搞不好会和赢厉争上一阵子。”
李诺道：“或许并不是她想要揽权，只是不完全对赢厉放心。”
革锋道：“赢厉一天没有在秦国站稳根基，他便顾不上帮助我们复国，难不成日后我们就这样跟着他无名无份的混下去？”
我在李诺的帮助下艰难的换上干净的长袍：“在秦国总比霍国好过的多。”
李诺笑着点了点头道：“是啊，其实想要个名分还不容易，我看那位秦国的九公主对公子好像非同一般，或许公子不久后成为秦国驸马也未必可知。”
我瞪了他一眼道：“少给我出馊主意，我有老婆了。”
李诺呵呵笑道：“公子的身份，多娶几个也属正常。”
革锋也笑了起来：“灵珑的胸襟没有那么狭窄，兄弟不妨考虑一下李诺的建议。”
我正色道：“灵珑是我的正妻，就算我娶其他女子也要经过她的同意，这是对她最基本的尊重。”
革锋点了点头道：“我最欣赏的就是兄弟的有情有义。”
我心中暗自汗颜，也就是在这个时代，我才能被成为有情有义，在现代社会，早就被别人称为花心大萝贝了。
李诺神秘笑道：“以赢怜的身份，想让她心甘情愿的做小，只怕没有那么容易，就算她肯答应，秦国王室也不会答应。”
我笑道：“那小妮子太狡诈，就算愿意嫁给我，我也要考虑要不要娶她呢。”
接下来的几天我都留在客栈中养伤，幸亏我的体质健壮，伤势很快便恢复的差不多了，李诺和革锋每日都出去打听外面的动静，自从那日赢厉在秦宫闹出风波之后，一切又突然恢复了平静。
秦悼公的葬礼在平静之中进行完毕，入土为安，想必不会再有人开棺验尸，追查秦悼公究竟是怎么死的。
赢厉如愿以偿的达成了自己的心愿，继承秦国王位，他便是后世所称的秦厉共公，我也是最近才想起这么个人物，在我的印象中，秦厉共公也是秦国一位有为的王者，为秦国后来的发展壮大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天气渐渐变得炎热起来，我无聊的趴在地席之上，用木炭在白布之上比着前方的铜鼎画着一幅素描，房门被轻轻敲响了。
“进来！”
房门缓缓开启，一阵诱人的幽香随着潜入房内的一缕微风送入我的鼻息之中，我转过身去，却见赢怜一身雪白长裙，宛如一朵盛开的莲华般静静出现在我的面前。
第七十九章【为虎作伥】（上）
我放下手中的木炭，站起身来：“九公主今日这么空闲？想起过来看我了？”
看来时间果然可以冲淡心中悲伤的情绪，赢怜的心情比起我上次见她的时候应该好了许多，轻声道：“父王已经入土为安，我自然有了很多的时间。”
望着她清减许多的俏脸，我心中暗暗怜惜，轻声道：“人死不能复生，你也要多多注意身体。”
“我知道……”赢怜的美眸闪过一丝温情，望着我画在白绢之上的素描，小声道：“你用木炭竟然能够画得如此传神。”
我笑道：“马马虎虎，其实我最擅长的并不是静物。”
“那是什么？”
“人物！”
“那你帮我画一幅吧。”
我有些暧昧的笑了笑：“你穿得太多……”
赢怜顿时明白了我的意思，狠狠在我的足面上踩了一脚，我痛得捂着脚跳了起来。
赢怜板起俏脸道：“你给我老老实实坐下，今天我来找你是有正经事。”
我嬉皮笑脸道：“我宁愿你找我不做正经事。”
“还胡说！”赢怜拧着我的耳朵让我坐下，轻声道：“是三哥让我来找你的。”
提起赢厉，我停下了说笑，正色道：“他找我有什么事情？”
“三哥最近忙于料理国内的事务，让你安心等待，等到一切理顺之后，他自然会召见你。”
我点了点头道：“想必他最近也不好过。”
赢怜道：“以太傅百里为首的几名重臣仍然被困在狱中，三哥需要首先处理这件事。”
我懒洋洋打了个哈欠道：“以你三哥的本事定然能够将这件事处理妥当。”
赢怜嫣然笑道：“你身上的鞭伤还痛不痛？”
我摇了摇头：“已经好了，要不要我脱给你看看？”
赢怜红着俏脸道：“陆小龟，你这个无耻下流的家伙，当我不敢看你吗？”咬了咬樱唇，柳眉倒竖道：“今天，你不给我脱得干干净净就是只彻头彻尾的缩头乌龟！”
我被她将了一军，呵呵笑道：“开个玩笑，干嘛那么认真！”岔开话题道：“不如我请你出去吃饭？”
赢怜白了我一眼，小声道：“你日后有什么打算？”
我想了想方才道：“我打算先回洛邑，安安稳稳的休息上一阵子再说。”
“我三哥想让你留下来帮他！”
其实我早就想到了这个结果，赢厉现在王位不稳，心中自然尽快发展属于自己的力量，和他从霍国至今患难与共的我，理所当然会成为他心中合适的人选。我虽然也想留在秦国发展，可是表面上却装模做样的摇了摇头道：“太后对我好像极为反感，我留在秦国只怕没多少好果子吃。”
“我奶奶那天对你施以鞭刑，真正的目的并不是针对你！”
“我知道！”
“那你还担心什么？”
我微笑道：“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你三哥绝非一个寻常的人物，呆在他的身边，难保有一天他大权在握之后不会对付我。”
赢怜若有所思道：“你考虑的事情实在太过久远，我相信三哥是真真正正的欣赏你。而且你想要对付姬穆，有朝一日恢复自己的身份，单凭自己的力量根本无法做到。”她停顿了一下又道：“可不可以留下来？”
我凝望赢怜道：“你希望我留下吗？”
赢怜俏脸微微一红，然后用力点了点头：“我希望……”
我笑道：“好，我留下！”
赢怜道：“我三哥送给你一座府邸，在雍都西南，你带着手下人可以尽快搬过去。”
“既然他如此热情，我只能接受了。”
五日之后，雍都总算渐渐平静了下去。我和李诺等人也来到雍都西南的府邸中住下，这里曾经是赢厉的一座别院，地处幽静，布局雅致。
府内的家私奴仆都是赢怜一手为我安排，这几日在府内忙来忙去，俨然成了我府中的女主人。
我让革锋前往洛邑报讯，让灵珑她们不必过于担心。
我和李诺闲暇的时候饮茶聊天，借以消磨时光。
李诺微笑道：“赢厉顺利登上王位，公子也算了了一桩心愿。我心中始终有一个疑问，那秦悼公到底是怎样死的？街坊之中传闻他是被大王子害死，到底是不是真的？”
我呵呵笑了起来：“其实那日我在灵堂之上挨了二十鞭并不是最冤枉的一个，我几乎可以断定赢费那个家伙比我还要冤枉百倍。”
李诺低声道：“公子的意思是，赢费并没有杀害他的父王？”
我平静道：“那天发生的一切实在太过突然，连我都没有想到赢厉会突出奇招，从卢太医指认赢费，到卢太医自杀，让我几乎反应不过来，我看得出，赢费充满了委屈，可是凭他的应变能力在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做出适当的对策。”
李诺笑道：“赢厉果然厉害，别说是赢费，就算换成其他人也是一样。”
我深有同感的点了点头：“现在回头想想，卢太医肯定是赢厉的一张王牌，在关键时候派上了关键的用场。”
“士为知己者死，卢太医的死换来赢厉的帝王之位，还是十分划算的。”
我感叹道：“在那样的情况下，太后选择赢厉作为秦王的继任，也实属无奈。”
李诺却摇了摇头道：“太后不是傻子，无论秦悼公有没有在临终前指定赢厉成为他的继任者，她都应该看出赢厉才有能力掌控秦国的政权，或许她曾经一度犹豫过，可是看到灵堂上赢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段，肯定会做出这样的抉择。”
我笑道：“无论太后喜不喜欢这个孙子，如果她有理智的话，的确应该选择赢厉，让这个孙子成为秦国的国君，总比秦国的基业坏在赢费那个庸才手中的好。”
李诺刚想说话，却看到赢怜向这边走来，慌忙停住了话语，起身笑道：“九公主来了！”
赢怜轻轻点了点头：“希望没有打扰你们。”
李诺笑道：“怎么会，我和公子只是随便聊聊！哦，我忽然想起还有事要办，先告辞了。”
望着李诺走远的背影，赢怜不禁道：“陆小龟，你虽然没什么本事，可是手下的这帮人却个个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我微笑道：“我也奇怪，自己没有什么本事，却偏偏有美女主动投怀送抱！”
赢怜怒叱道：“我何时向你投怀送抱了？”
我哈哈笑道：“我说你了吗？”
“你！”
“呃……我倒忘了，在楚国紫幕镇的时候又是谁……”
“你还该说！”赢怜挥起粉拳向我打来，却被我一把抓住皓腕，赢怜轻轻挣脱了一下，然后任由我将她的柔荑握在手中。
我俯下身去想要吻上赢怜的樱唇，冷不防却被赢怜推开，她红着脸儿道：“你休想占我便宜。”
我有些尴尬的干咳了一声。
赢怜小声道：“我三哥要见你！”
“他在哪里？”
“就在门外等你！”
“那你不早说！”我慌忙走出府邸，果然看到三辆马车停在门外，正中那辆马车的车帘缓缓掀开，露出赢厉冷峻的面孔，目光和我相遇，他的唇角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向我招了招手道：“上车来说话！”
此一时彼一时，上次我见他的时候还是个落魄王子，现在人家已经成了秦国的君主，我至少在表面上要表现出恭敬，一脸惶恐的来到车上。
关上车门，我恭敬道：“姬归参见……”
赢厉向我摆了摆手，抓住我的臂膀道：“姬归，那些繁琐的礼节你我之间大可不必遵守，若是没有你，我赢厉不会如此顺利的返回雍都，在我心中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最值得信任的兄弟。”
我恭敬道：“多谢大王抬爱！”
赢厉板起面孔道：“你在这个样子我便当真生气了。”
我乐呵呵道：“那我便叫你一声大哥了！”
赢厉会心笑道：“好，你不说我倒忘记了，我早就有和你结拜的心思，只不过我从霍国一路奔波而来，乃是一生中最落魄的时候，我害怕连累你，所以并没有提起这件事，以后我们便是兄弟。”
我心中大喜过望，能认他当大哥对我可谓是一件天大的喜事，恭恭敬敬道：“大哥再上，请受小弟一拜。”
赢厉笑道：“好兄弟，日后只要我们单独相处的时候，你便这样称唿我。”
我心中暗暗苦笑，搞了半天我这个兄弟还是见不得光，不过有个这样的结拜大哥总是有些好处，想起赢厉绝不会无缘无故的前来，低声道：“大哥今日亲自来访，有什么事情？”
第七十九章【为虎作伥】（中）
赢厉向后靠了靠，用手中的一把青铜小刀漫不经心的修剪着指甲：“兄弟，我想让你帮我做一件事。”
“大哥请说！”我知道这家伙越是表现得轻描淡写，事情越是重要。
果然不出我的所料，赢厉低声道：“卢太医害死了我的父王，这件事太后虽然不想继续追究，可是我却不能将他放过。”
“他不是已经自尽了吗？”
“他死了，可是他还有老婆和一双儿女……”
我内心一沉，终于明白赢厉想让我去干什么，那天的情况我看得清清楚楚，卢太医百分之一百的站在他的立场之上，倘若不是卢太医帮他，赢厉很难扭转当日的局面。现在卢太医尸骨未寒，他并没有想着去报答卢太医，竟然想杀害他的子女，这家伙果然心狠手辣。
赢厉似乎猜到我心中所想，低声道：“卢太医的女儿从小便失去了音讯，他的妻儿住在东城逐阳巷，我想让你帮我去看看他们，了解一下他们都知道些什么？”
我心情沉重的点了点头。
我和赢厉分手之后，回到府内，赢怜仍然在那里等我，轻声道：“三哥找你做什么？”
我自然不能够据实相告，勉强笑道：“他让我安心等着，等到秦国内部局势稳定之后，方才可以帮助我复国。”
赢怜道：“三哥最近处处受到太后的约束，心情不会太好，的确顾不上你的事情。”
我本想留赢怜在府内吃饭，可是赢怜晚上要陪太后吃饭，和我聊了几句后匆匆去了。
我忧心忡忡的将李诺叫来，把刚才赢厉对我说得事情详细讲了一遍，李诺听完也是眉头紧锁：“他为何要让公子去做这件事？”
我叹了口气道：“赢厉虽然没有直说让我去杀卢太医的家人，可是话里已然透露出那样的意思，我估计他和卢太医之间的关系或许卢太医的家人清清楚楚，赢厉担心这件事会暴露出来，所以才生出了杀念。”
“如果真的是那样，赢厉就太歹毒了点，他的目的既然已经达到，现在已经成为秦国的君主，卢太医的家人对他也不存在什么威胁，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必一定要斩草除根呢。”
“或许是因为他现在的处境并不如意，所以更不想有任何的纰漏出现。”
李诺压低声音道：“赢厉疑心太重！”
我深有同感的点了点头。
“公子打算怎么做？”
“我想先去卢太医的府上看一看！”
李诺淡然笑道：“公子若是不对卢太医的家人下手，赢厉心中对你的仁慈犹豫定然不悦，公子若是对卢太医的家人下手，赢厉对你的狠辣作风只怕更会心生忌惮！”
我内心一震，凝视李诺。
李诺道：“我觉着公子所需要做得，就是在扶植赢厉的过程中尽可能的获取最大的利益，至于其他的事情，大可抛在一边。”
我苦笑道：“说的容易，真正做起来，哪有那么简单。”
卢太医的府邸比我想像中寒酸了许多，秦太后并没有追究他在秦悼公灵前的自尽行为，虽然如此，可是在秦人的眼中卢太医俨然成为一个罪人，是以他的同僚和亲戚都没有前来吊唁，府邸前显得异常冷清。
我和李诺两人将马儿缚在院落前的大树之上，缓步走入府门之中，却见院落之中冷冷清清，放眼四周并没有任何人上前来招唿我们，直接来到灵堂之上。
灵堂内摆放着两具棺椁，一位身穿重孝的少年正孤零零的跪在棺椁前，正是卢太医的儿子卢照盟
我和李诺的出现并没有让他感到惊奇，神情木然的跪在那里，等我们吊唁完毕，向我和李诺叩首谢礼，低声道：“我爹和我娘死后，你们是唯一前来吊唁的。”
我刚才就在奇怪，明明只有卢太医死了，为何灵堂之上竟然摆放着两具棺椁？想不到竟然连他的妻子也死了，内心中不禁浮现出一丝凄凉，低声道：“卢公子，你娘亲她……”
卢照盟红着眼圈道：“我娘是自缢而亡，她不愿我爹孤零零的一个人离去。”
他抬起头看着我，一字一句道：“我爹绝不会害死大王……”
看着他单纯委屈的双目，我感到一阵恻然，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卢公子，或许雍都已经不适合你继续呆下去了。”
他用力摇了摇头道：“我要见大王，我要为我爹爹洗刷耻辱和冤屈！”
李诺怒道：“你以为你是谁？为人子者当以孝为先，你爹娘的尸骨尚未入土，你胡说些什么？”
卢照盟用力咬了咬下唇：“你们是谁？”
我低声道：“我们是你父亲生前的好友，今日是特地代表太后来吊唁他的。太后和大王已经表示不会再继续追查那件事，你也就不要继续纠缠下去了。”我撒了个谎。
他摇了摇头，从怀中寻出一枚青铜令符：“大王和太后都不愿见我，如果你当真是我父亲的朋友，劳烦你将这枚虎符转交给大王。”
我目光一凛，接过那枚虎符，却见虎符之上刻着一个‘厉’字，我马上联想到赢厉的名字，内心一沉，更证实了我此前关于卢太医和赢厉交情绝非泛泛的猜测。
卢照盟低声道：“我娘死前让我将这枚虎符交给大王。”
李诺悄悄牵了牵我的衣袖，和我来到门外，压低声音道：“看来卢照盟并不知道他父亲和赢厉之间的关系，这枚虎符才是赢厉担心的事情。”
我回身向灵堂看了看，小声道：“你是说卢夫人清楚其中的一切，试图交出虎符换取这小子的性命？”
李诺点了点头道：“据我猜测赢厉和卢太医的交情只有他夫人知道，卢照盟只是被蒙在鼓里，卢夫人自尽，然后又交出虎符，这世上再也没有人知道赢厉和卢太医的关系，卢照盟对赢厉便没有任何的威胁。”
“也就是说卢夫人之所以选择自尽，是为了保全儿子的性命！”
李诺默默点了点头。
我向前走了两步。
“公子，卢照盟只是一个懵懂的小子……”
我举起右手示意李诺不要继续说下去，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双目，思索良久方才道：“我担心他一心想为父亲昭雪，而激怒赢厉。”
李诺低声道：“随意捏造一个罪名将他赶出秦国就是。”
“这件事必须赢厉允许！”
“大丈夫处世有所为，有所不为，赢厉对于一个没有任何威胁的少年，不必采用如此极致的手段吧。”
“我去找他！”
现在想要见到赢厉已经不是那么容易，足足等了三日赢厉方才在秦宫召见我，陪着他来到秦宫后花园之中，跟在他的身后走上九曲长桥，赢厉的心情显然很糟，咬牙切齿道：“这也不许，那也不许，在她心中何尝有我这个秦国的君主。”
他口中的她肯定指的是秦太后，我心中暗叫不妙，看来今天我来的并不是时候。
赢厉重重在桥栏上拍了两下，方才想起我来，冷冷看了看我道：“你这么急找我究竟有什么事情？”
我恭恭敬敬将那枚得自卢照盟的虎符递给他。
赢厉脸色微微一变，紧紧握住虎符，许久方才摊开掌心，抿起嘴唇道：“谁给你的？”
“卢照盟！”
赢厉点了点头，双目遥望高远的天空道：“他还活着？”
“他虽然活着，可是卢夫人却已经死了……”我停顿了一下又道：“是自尽死的！”
赢厉双目之中掠过一丝愧色，悄然转过身去，向前走了几步，又停下来道：“卢府的情况怎样？”
“除了我以外，没有任何人前去吊唁，太后和大王虽然不打算追究这件事，可是雍都每一个人都以为，卢太医和先王的死有关。”
“你是不是认为我应该放过他？”赢厉目光灼灼逼视我道。
我毫不畏惧的和他对视着，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道：“太后放过卢太医一家，不愿继续追究下去，一是出于保护大王子的考虑，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想在天下人面前表现出她的仁德。假如卢照盟死了，大王以为国人首先会怀疑到谁的身上？假如太后趁机在这件事上大做文章，对大王可不是什么好事。”
赢厉默然不语，双手扶住桥栏，看着水池中的五彩游鱼：“可是那傻小子一心想证明他的父亲无罪。”
“假如卢照盟自己犯了罪，他还有时间顾及父亲的事情吗？”
赢厉转身望向我：“你的意思是……”
“逼他从雍都逃走，而且要告诉他，放他走乃是大王的恩德！”
赢厉缓缓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第七十九章【为虎作伥】（下）
我辞别赢厉之后，本想悄然离开秦宫，中途却被一名宫女叫住：“姬公子！”
我转身望去，那宫女竟是太后身边的宫女伍晨，乐呵呵道：“伍姑娘找我什么事情？”
那伍晨相貌清秀，笑起来甜丝丝的十分可人，微笑道：“不是我找你，是太后让我来找你。
我心中一怔，我跟秦国太后好像没有什么交情，她找我作甚？该不会又想拿我出气吧，想到这里不由得有些心虚。
伍晨掩着嘴儿笑道：“你不用害怕，太后这次找你据说有好事情。”
我逞强道：“我害怕什么？能见太后是我的荣幸，我日夜都琢磨着怎么和她老人家亲近亲近，没想到这就来了。”
伍晨被我逗得格格直笑，这小丫头深得秦太后的宠爱，所以说话也不像其他宫人那般顾忌，娇声道：“那日被太后打了二十鞭子的不知是哪一个？公子心中只怕还在记恨着她吧。”
“妹子，话可千万不能乱说，这件事让其他别有用心的小人听到，只怕我又多了一桩罪状，太后一怒之下说不定又要抽打我二十鞭子。”
伍晨皱起可爱的鼻翼，小声道：“好哩，快跟我走吧，若是太后等急了，不但是你，只怕连我也要捱她的鞭子了。”
我打趣道：“妹子这般美丽漂亮的妙人儿，什么人舍得落下鞭子，若是太后真的要打你，我便替你受了。”
伍晨自小便在秦宫中长大，那里听到过这样的话儿，俏脸不禁有些发红，美眸含羞带怒的瞥了我一眼，举步走在前方。
我心中暗乐，这小妮子倒是可爱，走在她的身后，却见她走起路来宛如风中杨柳，纤细的腰肢款款摆动，春风吹起她的长裙，玉臀秀腿的曲线若隐若现，确有一番撩人心动的别样风韵，都说古人身材比现代人较矮，可是我所遇的竟然多数都是身材颀长的美女，看来史书上的记载也不一定正确。
伍晨引领着我来到秦太后所在的荣逸宫，我整个人马上变得郑重起来，要知道这位秦太后目前还是秦国最有实权的老太太，稍有不慎若是惹她生气，轻则捱一顿鞭子，重了连我的这条小命儿也保不住，一切还是小心为妙。
伍晨似乎觉察到了我内心的紧张，小声安慰我道：“太后人很好，你放心，她不会为难你。”
看到她温柔可亲的模样，我不由得心中一暖，小声道：“妹子真好，就像我亲妹子一样。”
伍晨俏脸红的更加厉害，难为情的皱了皱鼻子，加快了足下的步伐。
秦太后正坐在那里，两名宫女一个给她捶腿，一个给她敲背，看不出这老太婆倒挺会享受，看到伍晨她挥了挥手，身后敲背的那个慌忙闪到一边，她笑道：“晨儿，你过来，她们总是掌握不好力度。”伍晨应了一声，翩然来到秦太后身后。
我慌忙跪了下去：“姬归参见太后！”
老太婆似乎没有听到，闭着眼睛享受着伍晨给她敲背，神情惬意之极。
我以为她没听到，又道：“姬归参见太后……”看到伍晨向我使了个眼色，我心中顿时明白，这老太婆根本不是没听到，她故意整我呢，我只能忍气吞声的跪在那里，等着她发话。
伍晨足足给她敲了五分钟，方才小声道：“太后，你让我请得姬公子来了。”
秦太后有些不情愿的增开双眼，看了看我，从鼻息中哼出一声道：“哦！”然后又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方才道：“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说话？”
我心中暗骂，这个老妖婆，我足足说了两遍，她故意不理我，让我跪了这么许久，现在居然还说风凉话，表面上却不敢有丝毫的发作，满脸堆笑道：“我害怕耽搁太后休息。”
“嗯，这还像句人话！”老太后抬起头来，伍晨和那名宫女停下手，伍晨向我眨了眨眼睛，这才接过身边宫女手中的白色棉巾擦净玉手，去为老太后沏茶。
太后不让我起来，我只能仍然跪在那里，恭敬道：“太后让我来有什么吩咐？”
“没什么重要事，只是想随便和你聊聊。”太后慢条斯理道，她接过伍晨奉上的茶水，饮了一口，噗！地一声喷了出来，他nnd，刚好喷了我一头一脸，我敢断定这老妖婆肯定是故意的，跪在那里却不敢有任何的动作，狼狈的样子让周围宫女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伍晨满脸同情的看着我。
太后道：“人老了，不中用了，喝口茶都不是那么容易。”她挥了挥手，伍晨这才将棉巾递到我的手中，我默默擦去脸上的茶水，心中的怒火噌地燃烧了起来，这老太婆三番五次的作弄我，看来我在秦国的前景堪忧。
太后叹了口气：“姬归，知不知道为何我要让人鞭打你？”
我恭敬道：“因为姬归做错了事！”
“你很乖巧，也很聪明，难怪厉儿会如此看重你！”太后在伍晨的搀扶下站起身来，向我走了两步：“姬归，如果不是因为秦国的突然变故，或许现在你已经是霍国的君主了吧！”
“姬归从来没有想过，只知道很多事情都是上天注定，不可违抗。”
太后呵呵笑了一声：“天命不可违！我儿正值英年，却突然故去，让我这个老太婆何其痛心。”
我不知道她为何会突然发出如此感慨，内心忐忑不安。
“你从霍国一路保护厉儿回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本不该打你！”
我心中愕然，万万没有想到秦太后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这等于正式向我道歉啊，以她的身份打过就打过了，根本不必向我道歉，难道她还有其他的用意？我恭敬道：“姬归不该擅闯灵堂，惊扰先王的亡灵……”
“我虽然老了，可是还并不煳涂，很多事情应该怎样做，许多人究竟存有怎样的心思，老身还看得清分得明！”太后拍了拍我的肩膀道：“起来吧，看得出你是真心想帮助厉儿，有没有想过，那天陪厉儿以那种方式出现，等于拿着自己的性命做赌注，在那种状况下，我若是想杀你，也不会有人敢说我半个不字！”
我的后背衣衫已经为冷汗湿透，想想自己的确是命大，当初只想陪着赢厉共患难，让他记得我的好处，却没有充分考虑到那件事的风险，老太婆说得没错，我差一点儿将自己的小命丢掉。
秦太后看到我仍然没有起来，不禁冷哼一声道：“怎么？难道还让我求你起来不成？”
我慌忙从地上站了起来。
秦太后仰首看着我，我慌忙垂下头去，看到我诚惶诚恐的样子，伍晨忍不住笑了起来，秦太后有些嗔怪的看了她一眼，目光重新落在我的身上：“姬归，你是周天子的义子，也是我秦国的贵宾，按理说我不该吩咐你做事情。”
我恭敬道：“太后有什么事情只管吩咐，我一定尽力而为。”
秦太后笑着点了点头：“你既然有这句话，我也就不和你客气了。”她转身重新回到原处坐下，接过伍晨手中的茶盏又喝了一口，我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生怕老太婆故伎重演，再喷我一脸。
伍晨和那帮宫女全都看出了我害怕什么，一个个强忍着笑。
好在秦太后这次没有故意喷我，慢条斯理道：“厉儿虽然已经继承了王位，可是这件事并没有上奏周天子，一日周天子没有正式下诏，厉儿这个君王便做的不是那么名正言顺，前些日子，我一直忙于诸般事务，疏忽了这一点，现在想起来，这件事的确马虎不得，若是天子没有下诏，一来厉儿的那些兄弟不会心服，二来天下诸侯也会笑话我们秦人对天子不敬。”姜是老的辣，这老太婆头脑清晰，说起事情头头是道，的确是个非同寻常的人物。我不禁暗暗为赢厉担心，想顺利将他奶奶搞定，只怕赢厉还欠缺不少的火候。
老太后一双充满睿智的双目满怀深意的看着我道：“我想让你尽快前往洛邑，面见周天子，将最近秦国发生的事情面禀给他，并请天子下诏，向天下诸侯宣布厉儿成为秦国君王之事，你可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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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任重道远】（上）
老太后的命令，我当然不能拒绝，更何况这件事可谓是师出有名，赢厉也肯定会同意老太后为他正名的举措。
无论这老太婆打什么主意，前往洛邑对我来说也不是什么坏事，刚好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去和我的家人团聚一下，顺便去周天子那里走动走动，跟他拉近一些关系，权且当成一次公费旅游。
老太后让伍晨将我送出宫外，伍晨笑道：“姬公子，我没有骗你吧，太后没有恶意。”
我笑道：“刚才多亏妹子帮我，不然我定要吃上许多的苦头。”
伍晨小声道：“你不想去？”
我摇了摇头：“不是不想去，而是舍不得伍晨妹子！”
伍晨俏脸绯红，轻声嗔道：“你这人好没正行，当心我把你说的这些话儿告诉太后。”
我呵呵笑了一声，看出伍晨面薄，若是再出言挑逗，激怒了她反而不好，轻声道：“妹子喜欢什么？这次我前往洛邑给你带回来。”
伍晨睫毛垂了下去：“我什么都不要，你自己保重就好！”她转身向宫中走去。
我笑眯眯看着她的背影，这小妮子的心地当真不错，正想得入神，冷不防头上挨了重重的一记，转身望去，却不知赢怜何时来到了我的身后。
“陆小龟啊陆小龟，你果然是个风流情种，一会儿不见，居然意图勾引太后身边的红人儿，若是让她知道了，十有八九会处你宫刑……”赢怜话一出口方觉着有些不妥，俏脸不由得红了起来。
我笑嘻嘻道：“若是处我宫刑，受损失最大的岂不是你！”
赢怜又羞又怒，狠狠在我腿上踢了一记，痛得我连蹦带跳。
“我奶奶找你干什么？”
我揉着小腿，皱着眉头道：“天机不可泄露！”
赢怜笑盈盈抓住我的臂弯：“你信不信，再不说实话，我就放出小蛇儿咬你！”
“你舍得吗？”
“你说呢？”
我已经感觉到一条冰冷滑腻的东西沿着我的袖口钻了进来，吓得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没什么，就是……让我去洛邑……”
赢怜满意的笑了笑，这才收回小蛇，和我并肩向宫门外走去：“奶奶是不是让你去朝见周天子？”
我点了点头：“她头一次对我那么好，搞得我还真有点无所适从！”
“应该是一件美差啊！你立功的大好时机到了。”
“你奶奶对我好像并没有什么好感，美差这么容易落在我的头上？”
赢怜秀眉微颦：“按照常理，新君即位应当派专使前往周天子那里朝拜，随着近年周室衰微，这件事变得越来越不重要了，不过三哥仓促上位，朝内很多人并不信服，让周天子出来说两句，至少能够起到一定的作用。”
我点了点头，低声道：“看得出太后并不是太喜欢你的三哥。”
赢怜微笑道：“她懂得权衡利弊，三哥虽然不讨她喜欢，可是放眼我的几位哥哥之中，唯有三哥才是最佳的君主人选，奶奶不会拿秦国的命运作为赌注的，不过想让她将国家的大权彻底放手给三哥，只怕需要一段的时日。”
我暗暗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这帮老太太都是什么心理，权力这个东西当真对她们的吸引力如此之大，不到最后一刻，都不愿轻易交接给拥有创造力的年轻人？
临近宫门，赢怜小声道：“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你这次前往洛邑，万事都要小心，完成太后的任务之后，即刻回还！”
我望着赢怜的如水美眸，重重点了点头。
我并没有让李诺随行，将他留下来可以帮我掌握雍都的情况，而且这也是赢厉的意思，他也看出李诺出众的才华，想让李诺留在他身边协助。
从庸城前往洛邑，一路之上风光旖旎，春秋时候的环境比现代社会要好上许多倍，我并没有急于赶路，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浏览途中的风光，悠闲自得的赶路，既然赢厉就是日后的秦厉共公，想来他最终会在和太后的夺权斗争中取得胜利，我只要站在他的立场上，就会立于不败之地。
和我同行的六名武士，也很少有过这样出门机会，遇到我这样一个会享受生活的使臣，他们也是开心无比，每天跟着我游览风光，闲来饮酒作乐，一路之上倒也称的上其乐融融。我表面上和他们称兄道弟，暗地却留意观察他们几个，果然发现其中有一个名叫者成的武士时常留意我的行踪，这小子八成是太后派来的卧底。
来到洛邑之日，正逢暴雨，我们被淋得如同落汤鸡一般，狼狈不堪的寻找一间客栈落脚，安顿好之后，我独自一人冒雨出门，想要甩下这帮武士还不容易。
看到府邸在雨中的朦胧轮廓，我的心跳不由得加速起来，虽说离开这里并不久，可是这段时间，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她们。
确信身后并无人跟踪，我方才大步来到门前，用力叩响了门环。
开门的是考烈，他根本没有想到我会在这个时候到来，双目睁得老大，惊喜道：“公子……”旋即转身大声道：“公子回来了！”
他这一喊，只见谢晴和谢妮率先从房内冲了出来，而后我看到了璎珞，最后才看到灵珑含泪跑了过来，我快步迎入长廊之中，灵珑顾不上我身上已经湿透，纵身跃入我的怀抱之中：“为何你今日方才回来，知不知道我一直都在担心你？”
我心头一暖，用力拥抱了一下灵珑娇柔的身子，乐呵呵向谢妮和谢晴挤了挤眼睛，走到璎珞身边笑道：“你的打扮越来越像中原的女孩子了。”
我环顾周围并没有看到革锋，低声道：“我大哥呢？”
灵珑微笑道：“他和倪媛姐姐去参神了，估计要被大雨拦在中途了，老伏驾着马车跟着去的。”
我本想说什么，可是鼻子一痒，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灵珑慌忙道：“晴儿你快去准备热水给公子沐浴！”
璎珞道：“我去给主人熬些取暖的姜汤，省得着凉了。”
躺在热乎乎的澡水之中，整个人舒服的就要睡去，这便是家的感觉，如此温馨如此安定，真想永远的留在这里，再也不去什么危机重重的秦国，扮演勾心斗角的角色。
换上干爽的衣衫，打开房门，候在门外的谢妮和谢晴微笑着向我行礼，谢妮小声道：“少爷，少夫人在兰香阁等你！”
走入兰香阁，身穿天蓝色长裙的灵珑小跑着奔了过来，我一把搂住她的纤腰，俯身捉住她的樱唇，灵珑抱紧了我的虎躯，娇嫩的舌尖主动送入我的双唇之中，为我奉上一个缠绵悱恻的热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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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娶你……我要每晚都守在你的身边……”我咬住灵珑晶莹的耳珠，温柔无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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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任重道远】（中）
苦等了三天之后，周天子姬终于抽出时间见我，地点并不在他的王宫，事实上，这位天子已经很久没有住在王宫，最近一个月都羁留在洛邑城外的斗鸡场中，对于斗鸡这种游戏的爱好已经超出了其他的任何事。
如果不是季高的安排，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见到这个玩心奇重的周天子。
周天子看来刚刚睡醒，不时的打着哈欠，双目却盯住围栏内的斗鸡。
我恭敬跪拜道：“儿臣参见父王！”
姬微微一怔，回头看了看我，好半天方才道：“你……你……看着是有点脸熟，不过……朕似乎想不起你的名字了。”
我心中暗骂，这煳涂蛋的脑袋实在是不怎么灵光，老子白给他磕了这么多的头，到现在连我是谁都记不清。表面上却仍然装出恭敬万分的样子：“父王，儿臣是姬归啊，我的名字还是你赐的呢。”
姬恍然大悟道：“哦！是啊，是啊！呵呵，姬归……姬归！你的确是我干儿子，嗯，快快起来吧！”
我站起身来。
姬道：“我听说霍国出了点乱子，还以为你死了！”
“儿臣命大，逃过一劫，晋国竟然……”我的话刚刚出口，却看到季高向我悄然递了一个眼色，我内心怦然一动，知道季高必有深意，又将剩下的那半句话咽了回去。
姬懒洋洋伸了一个懒腰道：“我倦得很，想去休息了。”
我想起这次来得主要任务还没有完成，恭敬道：“父王，儿臣此次前来其实是受了秦厉共公的委托，向您知会秦国的局势。”
姬冷笑道：“你何时成了秦人？”提到秦国，这老小子立时变脸，我慌忙垂下头去。
季高适时的为我解围道：“陛下，是时候该去休息了。”
姬重重哼了一声，转身向宫室走去。
我有些迷惘的看着姬远去的身影，原本以为秦国的事情只不过是区区小事，想不到刚刚提起便惹得姬如此愤怒，看来老太后交给我的任务并没有那么容易完成。
离开斗鸡场我越想越是郁闷，中途想起自己来到洛邑之后还没有去拜会过我的恩师伯僚，前往市集之上买了些礼物，前往伯僚的府邸。
伯僚在院落中写字，看到我过来，停笔微笑道：“怎么？总算有空过来了？”
我歉然笑道：“这两天繁琐的事情太多，所以直到今天才过来拜见恩师，希望恩师不要怪我。”
伯僚笑道：“陪我喝上两杯。”
伯僚的生活十分简单，随便弄了两碟小菜，和我对饮起来。
“见过天子了？”伯僚漫不经心的问道。
我点了点头有些好奇的问道：“恩师怎么知道我去见了天子？”
伯僚哈哈大笑，指着我的面孔道：“你不但去见了他，八成还在他那里碰了一鼻子灰。”
“师父果然厉害，什么都瞒不过你。”
伯僚道：“你这次代表秦国而来，是不是以为凭借秦国使臣的身份能够让周天子敬畏几分，是不是以为周天子根本就是傀儡，秦国的事情他既然无法控制，会做个顺水人情？”
“我的确有过这样的考虑。”
伯僚抚须微笑道：“你未免将这次的任务看得过于容易了一些，也将秦国内部的形势看得过于简单了。”
我皱了皱眉头：“周天子之所以如此对我是因为秦国内部的纷争？”
伯僚道：“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要先调查清楚局势再说，你来到洛邑之后，首先想去见的就是周天子，以为这件事会轻而易举的完成，却没有想过去搞清洛邑现在的局势。”
我满面愧色道：“学生错了！”
伯僚摇了摇头道：“你并没有做错，只是对形势估计的过于乐观，既然你身为秦使，便应该了解秦国内部力量的分布，洛邑之中的静山侯赢聂那里你有没有去过？你知不知道赢聂究竟站在哪一边？”
听完伯僚的这番话，我整个人惭愧的无地自容，这么简单的事情我为何偏偏没有想到，这么容易去做的事情，我为何没去做过，假如我先行一步来拜会伯僚，或者先行前往静山侯那里探听虚实，也就不会有今日的尴尬发生，伯僚说得不错，我的确太过乐观，周天子对我如此冷遇，十有八九是因为秦国内部势力的争斗。
我恭敬求教道：“恩师，以你来看，现在我该怎么做？”
伯僚道：“周天子其实是最容易搞定的一环，想要顺利办成这件事，你应当首先从秦人的内部做起。向赢聂晓以利害，搞清楚他的真正立场，然后才可以决定下一步究竟应该怎么做。”
我恭敬受教，和伯僚边饮边谈，直到日落西山方才返回自己的府邸。
翌日清晨，我带着从端木匿那里精心挑选的礼物前往静山侯府，按照端木匿的意思，本来这些礼物都想免费送给我的，不过我坚持要他手下金子，毕竟这些礼物最后都有秦国人埋单，何必让自家兄弟受损失。
前往静山侯府前，我内心中做了诸般准备，伯僚说得没错，我将这次的任务想得太过容易，身为秦使竟然没有首先去拜候静山侯赢聂，已然有了不敬之嫌，现在前往十有八九我会吃到静山侯的闭门羹。
让我意外的是，静山侯赢聂竟然愉快的接见了我，他今年四十岁，仪表堂堂，风度翩翩，称的上一位美男子，邀请我来到花厅就坐。
我恭敬呈上礼物道：“侯爷，我一早就想来看你，可是因为一些突发的事情耽搁了。”
静山侯淡然笑道：“我也是昨晚才回的洛邑，你就是来也见不到我。”
我暗叫侥幸。
静山侯赢聂并没有和我客气，让手下人收下礼物，端起茶盏饮了一口道：“姬公子见过周天子了？”
我点了点头。
赢聂叹了口气道：“这混帐东西自以为有晋国给他撑腰，腰杆居然硬了起来。”他这句话一说顿时解开了我心头的谜团，看来周天子姬有心刁难我是和晋国方面有关。
我苦笑道：“我还没有将太后交给我的事情说出来，便被他生硬顶了回来，和之前判若两人。”
“晋国使臣赵苛在半月前抵达洛邑，此人非同寻常，来到这里之后便开始四处走动，在周朝君臣身上花费了不少的功夫。”
我不禁皱了皱眉头，这件事却没有听季高提起，低声道：“晋国从中捣鬼，真正的目的何在？”
赢聂不屑笑道：“晋国自然希望秦国越乱越好，他们却不知道秦人素来团结，越是危难关头越是一致对外，怎可能陷于内部纷争之中。”
赢聂的这番话让我深表认同，如果秦人不是如此团结，也不会发生后来的秦始皇横扫六合，一统天下的局面，不过现在秦国的内部却不是那么和谐，秦厉共公要花费很大的功夫方才能为他的后代子孙奠定基础。
我放下茶盏道：“周天子姬是个唯利是图的小人，我估计他不敢正面和秦国为敌，只要我们摸准他的喜好，送出的礼物能够打动他的内心，这件事应该可以顺利完成。”
赢聂仿佛第一次认识我一般，重新审视了我一眼，低声道：“你打算如何做这件事？”
“我还没有想到很好的主意，不过我应该可以完成这件事。”
赢聂重重点了点头：“大王找你帮他果然没有选错。”
我小心翼翼的问道：“有件事我本不该问。”
赢聂笑道：“有什么话你只管说出来，我们抱着共同的目标，我不会有任何的隐瞒。”
“静山侯心中谁才是君主的最佳人选？”
赢聂大笑了起来，他的笑声让我感觉到有些尴尬，自己的这句话的确有些唐突和冒昧，可是我实在很想看到赢聂的反应。
赢聂道：“我一直都支持赢厉，放眼他那一辈之中，也只有他够资格登上君主之位。”
我暗暗松了一口气。
赢聂满怀深意的笑道：“所以你不必担心我的立场，更不用担心我会从中作梗，我会尽一切努力帮助你完成这次的使命。”
“多谢侯爷！”我发自内心谢道。
赢聂又叹了一口气：“有些事情你看得清楚，我心里明白，可是当局者却有些煳涂，秦国正值多事之秋，我真的不想因为内部的事情，而让其他诸侯抓住机会。”他看了看我道：“假如不是先王突然逝去，你或许已经当上了霍国的君主。”
第八十章【任重道远】（下）
我这才想起当初瓜分霍国的主意是静山侯提出，对于我半路杀出，以属国的条件换取秦国的支持，他持有反对态度，微笑道：“侯爷或许不想让我当上霍国的君主吧？”
静山侯哈哈大笑起来，他性情开朗倒是一个容易相处之人：“不错，当初三家分霍之事的确由我提出，而且在当时我也想不到更好的方法，后来才发生了你的那件事，一个人眼看着自己辛苦想出的计划被别人推翻，内心的沮丧可想而知，可是后来我仔细想想，你的条件对秦国更为有利。”他停顿了一下，意味深长道：“其实我还担心你打着其他的主意。”
我呵呵笑道：“侯爷当真这样看我吗？”
静山侯赢聂狡黠笑道：“没有目的怎么甘心做出那样的让步，不过那件事已经过去，我们还是不要提起，现在我们站在同一立场，为了同一目标而努力。”
和静山侯赢聂的一番谈话让我的一颗心彻底落地，形势并没有我想像中恶劣，只要秦人的内部没有出现问题，搞定周天子相对要容易许多。
辞别赢聂走出静山侯府，却看到端木匿在门外等我，我愕然道：“端木兄有什么事情？”
端木匿神神秘秘将我拉到一旁道：“茹姬在我那里等你！”
我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一声道：“她找我做什么？”
端木匿淡然笑道：“陆兄还是去问她吧。”
我心中暗暗猜想，这端木匿为人精明，我和茹姬的事情搞不好已经被他觉察到了，不过以他的为人应当不会说出来，茹姬居然主动找上门来，若是日后她对我用情太深，这件事岂不是麻烦，可是想起茹姬诱人的肉体，内心却不由得发热起来，有道是色胆包天，想想那个周天子姬的窝囊模样，我暗暗道：“我是他干儿子帮他照顾照顾老婆也是应该的。”
来到祥云宝号，端木匿直接引我来到后院，端木举正在藏宝阁内为她展示新进的珍珠，看到我走入房内，端木举微笑着向我点了点头。茹姬却如同没有看到我一样，目光仍然落在宝盒中的珍珠之上。她身穿红色长裙，越发显得娇艳不可方物，黑色云鬓高高挽起，露出艳雪般的娇嫩肌肤，腰身勒得很细，原本便尺寸惊人的双峰更加突出，想起过去和她缠绵的销魂滋味，我内心不禁一阵酥软。
在众人面前戏自然要做足，我恭敬道：“儿臣参见母妃！”
茹姬连眼皮都没有翻，冷冷道：“你来了！”
我微笑道：“儿臣正要入宫去探望母妃，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
茹姬一双凤目轻扬，妩媚双眸之中掠过一丝淡淡的幽怨，她冷冷道：“你们都出去，我有话要单独对他说。”当着众人的面，她居然能够好不避嫌，我强装镇静，看着众人一个个退了出去。
茹姬方才走到我的身边，伸出春葱般的手指在我额头上狠狠戳了一记，压低声音道：“没良心的东西，你是不是将我忘了？”
我小声提醒她道：“母妃，这里是人家的地方。”
茹姬温软滑腻的纤手轻轻落在我的面庞之上：“胆小鬼，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隔墙有耳，若是有人在天子面前乱说，只怕不好……”
茹姬柳眉倒竖，向前走了一步，弹性惊人的双峰已经抵在我的胸腹之上，樱唇半启半闭，姿态撩人无比，娇柔道：“你这只缩头乌龟，既然当初敢做，现在却为何瞻前顾后。”
我正要说话，整个人被茹姬逼迫到墙根，茹姬的螓首慢慢靠在我的胸膛之上，小声道：“若是我不找你，只怕你根本不会来见我。”
“怎么会……”我反身将她压在墙上，美食送到眼前，我岂有不去享受的道理，我哪里还顾得上担心其他的事情，用力将她的娇躯反转过去。
短暂的狂乱过后，重新整理好衣服，我出门为她要来茶水，却见除了两名宫女站在院内赏花，其他的人早已不知去向。看来我和茹姬之间的暧昧不少人已经猜到，只是没有人愿意点破而已。
茹姬和我来到凉亭中饮茶，两名宫女也知趣的躲得更远。
我有些心虚的向茹姬道：“她们似乎都看出了什么？”
“那又怎样？”茹姬的一双美眸充满了春意，玉足悄然放在了我的足背之上，小声道：“你刚才是不是故意折磨我？弄得人家好痛……”
我压低声音道：“儿臣担心有人闯进来，所以才……”
“呸！”茹姬娇柔啐道。
我向远处看了看，那两名宫女已经走到长桥之中赏鱼，肯定听不到什么，既然茹姬都不害怕，我怕什么？我小声道：“下次我一定对母妃温柔一些。”
茹姬俏脸再度红了起来，轻声道：“陛下让我今日去斗鸡场，听说他最近得到了一只很厉害的斗鸡。”
我内心一动，低声道：“何人送的？”
茹姬想了想方才道：“他最近沉迷于斗鸡之中，我也很久没有见过他了，据说是晋国使臣送给他的。”她笑盈盈向我道：“听说你为秦国出头被他呵斥了一通，是不是也想找一件合心的礼物给他送去？”
我叹了口气道：“短时间内让我去哪里找斗鸡给他送去……”话说到这里我却突然灵光一闪，我虽然找不到斗鸡，可是杀鸡却能够做到，周天子为人胆小怕事，假如我杀了他的斗鸡，想必会将他吓得魂飞魄散，脑海中渐渐形成了一个大胆的计划。
茹姬看着我神秘莫测的样子，忍不住道：“你又在想什么坏主意？”
我小声道：“今晚母妃会跟他共寝吗？”
茹姬红着脸儿叱道：“不要脸的东西，你胡说些什么？”随后又小声道：“他现在根本算不上一个男人，就算共寝，我也不会和他做那种事情……”双眸妩媚无比的向我飘了过来，娇柔道：“我是你的！”
无论这小狐狸精这句话说得是不是真的，可是听在耳中我感到说不出的舒服，我轻声道：“母妃放心，我会照顾你一世一生！”
茹姬轻轻点了点头。
我看了看周围，低声道：“我想让母妃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情？”
“杀掉他的斗鸡，将鸡头塞到他的被褥之中，给他一点儿教训！”
茹姬美眸圆睁，流露出惊奇和兴奋交织的神情：“你这个歹毒的家伙！居然让我去做这种事情！”
我微笑道：“杀鸡之事我会让人去做，母妃需要做的只是找到那只斗鸡，做好标记，然后到约定的地点拾起鸡头塞入他的被褥之中。”
茹姬娇声道：“你好狠的心！”
“对母妃我永远不会！”
和茹姬约好地点之后，我返回了府邸，杀鸡的事情虽然不大，可是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做成这件事需要超强的身手，通过商议之后，决定由革锋、伏屈泰出手，考烈和我负责接应。
午夜时分，我和考烈坐在马车之上，静静等待革锋和伏屈泰的到来，足足等了一个时辰，他们两人方才赶回，比我们预想的时间足足晚了半个时辰，看来事情进行的并不顺利。
“怎样？”我迫不及待的问道。
革锋扯下头上的黑布，乐呵呵道：“想不到那标记的鸡舍之中竟然有十二只斗鸡，我和老伏两个干脆将那些斗鸡全都杀了，老伏还带来了两只，刚好晚上用来下酒！”
伏屈泰乐呵呵将手中的布袋扔在马车上。
考烈驱驾马车向我的府邸行去。
革锋充满好奇道：“兄弟，为何让我将鸡头转移到那里？”
我微笑不语：“天机不可泄露！”
革锋道：“看来在斗鸡场内，你还有内应，果然好本事，不过以周天子姬的那点胆量，这次该不会吓出毛病来吧？”
我冷笑道：“要得就是吓破他的胆子，这混账东西老老实实享受自己的人生便是，竟然帮着晋国对付我。”
伏屈泰笑道：“他是个煳涂虫，现在秦国内乱，晋国强大，自然站在晋国的一方。”
我得意的晃了晃脑袋道：“晚上去好好的享受这两只斗鸡，明天我便约静山侯一起去拜会这不识抬举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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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寸步不让】（上）
周天子姬让我和静山侯赢聂在翌日午后前往斗鸡场会面，我私下里做得那些事情并没有告诉静山侯知道，身在洛邑，还是要多加防范。
赢聂看到站在门前的周朝武士不禁皱了皱眉头，低声道：“看来今天好像气氛不对。”
我揣着明白装煳涂道：“姬为人向来煳里煳涂，谁知道他今日又发什么疯。”心中还是感到有些奇怪，昨晚干掉了姬这么多只品性优良的斗鸡，这家伙居然没有将消息透露出来。
我们刚下马车，便看到晋国使臣赵苛也从另外一辆马车上走了下来，看到我赵苛主动微笑着走了过来：“姬公子，别来无恙！”
我淡然笑道：“托赵大人的福，我还好端端的活着。”
赵苛笑得越发开心：“我在霍国遇到姬公子的时候，姬公子还是霍国未来的君王，没想到一转眼已经成了秦国的使臣，佩服，佩服！”
我冷笑道：“我在霍国遇到赵大人的时候，你是晋国的使臣，现在仍然是个使臣，没想到晋王这么久还没有给你升官，真是遗憾，遗憾！”
赵苛脸上的笑容不变，平静道：“身为臣子，做好本份是我最大的心愿，我又不像有些人，试图利用他人力量实现自己的野心。”
我正想反唇相讥的时候，却见季高从里面走了出来，向我们三人道：“三位大人，陛下正在等你们！”
我看到季高神情平静，心中更是奇怪，难道这周天子并不知道十二只斗鸡被人杀掉了？
走入通往姬行宫的长廊，季高叹了口气道：“天子受了点惊吓，今日找三位过来是想问一些事情。”
我心中暗喜，看来这次姬吓得不轻。
静山侯赢聂和赵苛两人全都蒙在鼓里，赵苛忍不住问道：“天子发生了什么事情？”
季高又叹了一口气，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领着我们走入行宫。
周天子姬脸色苍白的坐在那里，嘴唇仍然在微微的颤抖，目光落在我们三人身上，默默审视了一遍，过了许久方才道：“昨夜究竟是谁杀死了我的十二只斗鸡，将斩断的鸡头塞入我……我的被褥之中……”
赢聂和赵苛都是一愣。
我也装出错愕的样子，悄然观察着周围人的表情变化，却见季高唇角流露出一丝不宜觉察的笑意，遇到我的目光，悄然垂下头去。
赵苛恭敬道：“陛下，那斗鸡是我代表晋国送给您的礼物，怎会让人将它们斩杀，更不会有恐吓大王之心，这件事八成是有些别有用心的人在从中作梗。”
赢聂冷哼一声，怒视赵苛道：“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按照你所说晋国没有嫌疑，我们秦国便有嫌疑了？”
我叹了一口气，故意没有说话。
周天子姬心中对赢聂和赵苛都有些忌惮，三人之中独独不怕我，他怒视我道：“你叹气做什么？难道觉得我还不够心烦吗？”
我向他做了一揖道：“儿臣是为陛下感到庆幸啊，无论那刺客来自何方，他能够无声无息的杀掉十二只斗鸡，并将鸡头塞入陛下的被褥之中，可见他的武功高强到了什么地步，我看他只是想威胁陛下，并没有加害之心，否则……”我故意停顿了一下。
姬唇角的肌肉忍不住颤抖了一下，昨晚发生的一切定然将他吓得魂飞魄散。
赵苛怒道：“你胆敢出言恐吓陛下！”
我冷笑道：“陛下乃是我的义父，我是出于对陛下的关心方才这样说，怎会有恐吓之意？赵大人这样说话，是不是有意挑唆我们之间的关系？”
赢聂不失时机道：“只怕赵大人挑唆的不仅仅是你们父子的关系，还在挑唆秦国和大周的关系吧？”
赵苛大声道：“自己的用心只有自己清楚！”
赢聂点了点头道：“不错，自己的用心只有自己清楚，姬公子代表秦王前来，意图向陛下禀报秦国局势，请陛下册封秦国新君，赵大人此次前来是为了什么？”
赵苛微微一怔，他这次前来的目的是告诉周天子霍国已然成为晋国的附庸，完全纳入晋国的版图，周天子已经默许了此事，这件事他自然不便当着我的面说出来。
我怒道：“父王，霍国乃是周室赐给我先祖的封地，现在儿臣被逼迫外逃，晋倚仗自身强势，无礼将霍国霸去，他们将周室的威仪放于何地，他们又将陛下的尊严至于何地？”
赵苛冷笑道：“我此次前来便是为了向陛下禀报此事，如果不是我们，燕国就会对霍国发动战争，周室天下会陷入动乱之中，晋王这样的做法是为陛下分忧……”
静山侯赢聂怒道：“为陛下分忧，你们在蚕食周室的土地，强霸霍国才是真的，陛下当初已经决定将霍国交给姬归公子，如果不是你们趁虚而入，姬归现在已经是霍国的君主！”
赵苛淡然笑道：“当初提出将霍国分裂的好像就是静山侯啊！”
静山侯赢聂冷冷道：“我提出三国共治乃是为陛下分忧，乃是避免一国坐大的制衡之道，晋国吞并霍国已然成为事实，陛下可曾下诏，未经陛下允许你们做出这样的事情便是逆天，哦！我算明白了，你是不是担心陛下会反对你们吞并霍国之事，所以用了这阴损的方法来恐吓陛下！”赢聂果然非同寻常，配合着我一通雄辩将矛头彻底指向赵苛代表的晋国。
赵苛怒道：“你血口喷人！”
我大声道：“晋国能够违背天下诸侯意愿吞并霍国，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的？”
赢聂重重点了点头道：“今日你们能够吞并霍国，明日的目标是不是会放在燕国、秦国和周围诸国的身上？”
我配合默契道：“吞并霍国之事我可以忍，谋夺周室天下决不可忍，要是谁敢伤害陛下，我断断不能忍，就算我赔掉这条性命也不会让你得逞！”
赵苛气得脸色铁青，他大声道：“你们含血喷人！”
“够了！”周天子姬声嘶力竭的叫道，他哆哆嗦嗦站起身来，看了看赵苛又看了看我和赢聂，目光中充满了无奈和郁闷：“我……我……知道你们想要什么……”
“陛下！”赵苛想要说话，却被周天子姬再度挥手制止。
“晋国和霍国的事情我不管了……，秦国内部的事情……我也不管了……，昨晚的事情……我也不再追究……你们想要的，我都给你们……”姬的声音虚弱无力，身为天子说出这样的话实在是莫大的悲哀。
赢聂道：“陛下，其他的事情尚可作罢，昨晚的事情一定要追究！”
赵苛大声道：“不错！”
姬气得浑身发抖，勐然抬脚将面前的长几踹翻：“你们还要我怎么做？还要我怎么做……都给我滚，全都给我滚出去……”
无论是赢聂还是赵苛都明白见好就收的道理，这场争斗表面上我和赢聂占了上风，可实际上赵苛也不吃亏，我们的目的都已经达到，周天子肯定会下诏册封赢厉，晋国也如愿以偿的将吞并霍国之事合法化。
走出行宫，赵苛深深看了我一眼，冷冷道：“佩服，佩服！”他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这次我是真真正正的佩服！”他勐然甩了甩长袖，大步向远方走去。
赢聂哈哈大笑，携起我的手臂低声道：“佩服，佩服！”
我狡黠笑道：“这句话应该是我向侯爷说才对！”
季高从身后走了过来，低声道：“姬公子！”
赢聂知道我们有话要说，低声道：“我去门外等你！”先行向斗鸡场大门处走去。
季高来到我的身边，低声道：“霍国的事情陛下让我告诉向你说声抱歉！”
我淡然一笑。
季高叹了口气道：“昨晚的事情，陛下吓坏了。”他停下脚步小声道：“茹姬娘娘也病了！”
我微微一怔，不明白季高为何突然会向我说这句话。
季高压低声音道：“公子虽然好手段，可是让她去做这样的事情，未免冒险了一些！”
我内心剧震，望着季高莫测高深的双目，不知他为何要向我说出这番话。
季高用力抿了抿嘴唇：“公子有时间的话，可以去阙陌行宫探望一下她，毕竟你是茹姬娘娘的义子。”
我几乎可以断定季高一定发觉了我和茹姬的关系，可是他为何要隐瞒这一切？仅仅是用欣赏这两个字来解释是远远不够的。
第八十一章【寸步不让】（中）
静山侯赢聂和我同乘一车，通过刚才我们的并肩战斗，他对我表现的亲近了许多，低声笑道：“姬公子这一手果然漂亮！”
“还是侯爷高明！”我淡然一笑。
赢聂并没有将事情点破，低声道：“经此事之后，姬那个废材应当清楚自己的位置。”他不无欣赏的向我点了点头道：“开始我还准备向他送一份厚礼来解决这件事，现在看来威胁恐吓才是对付这个庸才的绝佳之道。”
我叹了口气道：“晋国这次也没有任何的损失！”
“你还在为霍国的事情感到沮丧？恕我直言，其实霍国那样的小国就算晋国不去吞并，其他的国家也会吞并，你虽然很有本事，可是单凭一人之力许多事情未必能够逆势而行，与其当一个终日惶恐不安的君主，还不如心安理得的做一位重臣！”
我听出了赢聂的言外之意，微笑道：“其实我对什么君主之位根本没有任何兴趣，我想要做的就是安安稳稳的生活，尽量让自己的家人过得幸福。”
赢聂充满询问的看着我，过了许久方道：“但愿你真的这样想才好！”
身为茹姬的义子前往阙陌行宫探访也算得上是冠冕堂皇的事情，我这次前往不仅仅是出于对茹姬的感激和关心，更重要的原因我想搞清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季高和茹姬又是怎样的关系。
在茹姬贴身宫女的引领下我来到她所在的宫室之中，茹姬正坐在窗前，迷惘的望着窗外的春色。
我轻轻咳嗽了一声，茹姬转过身来，美眸之中流露出几分惊喜。
我恭恭敬敬向她行跪拜之礼。
茹姬道：“你起来吧！”
“听说母妃身体不适，儿臣特地带了些点心和果品前来探望！”我将手中的礼盒放在一旁的长几之上。
“总算你还有一份孝心！”茹姬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无力，看来的确是抱恙在身。
茹姬摆了摆手道：“莺燕你去淼香阁中准备些酒菜，中午我要留归儿在这里吃饭。”
那宫女转身去了。
望着茹姬春意盎然的俏脸，我一语双关道：“母妃，儿臣在这里方不方便？”
茹姬娇滴滴撅了撅樱唇：“我的事情谁敢过问？”
我在她光洁的额头轻吻了一记：“害怕什么？”
“昨晚如果不是季高，我差一点被别人发现！”
我微微一怔，想起在斗鸡场和季高临别时的情景，小声道：“你和季高究竟是什么关系？”
茹姬有些嗔怪的瞪了我一眼，轻轻放脱了我的身体：“他是我的大哥，自小便进入宫内侍奉周天子，没有人知道这件事。”
我此时方才明白为何季高会对她表现的如此关心，茹姬从我灼热的眼神中顿时明白了我的心意，充满野性和欲望的目光盯住我，极具诱惑道：“你竟然敢诱奸义母，不怕被砍头吗？”
我和茹姬无疑都是那种喜欢寻找新奇和刺激的人，越是在危险的环境下，我们越能感觉到一种异样的满足，大概多数人都是一样。
在阙陌行宫内陪茹姬吃完午饭之后，我方才离开，从茹姬柔情脉脉的眼神中我忽然明白张爱玲的一句经典名言，通往女人心灵的通道是xx，征服茹姬的肉体之后我方才成功征服了她的心灵。
周天子姬被我恐吓之后，果然老实了许多，乖乖下了诏书，册封赢厉为秦国的新王，虽然只是走一个过场而已，可是对于赢厉日后政权的稳固却蔚为重要。
利用这两天的闲暇，我刚好可以陪陪灵珑她们。
“这次会不会带我走？”灵珑轻声问我。
望着她充满期盼的目光，我实在不忍心拒绝，可是眼前秦国的局势未明朗，我怎能让她陪我身涉险地？沉默许久我方才回答道：“我想再等等……”
灵珑掩住我的嘴唇：“不！我要跟你一起会雍都，你答应过…”
“我答应过你什么？”
“……要娶我……”
她为人素来矜持，虽然和我已经定亲可是说出这句话也是觉得羞涩无比，俏脸儿顿时红了起来：“讨厌了！逼人家说出来！”
我哈哈大笑，将她的娇躯揽入怀中，缓缓点了点头道：“好，我答应你，这次带你返回雍都，到了那里，我们便成亲！”
灵珑宛如一只小猫般温柔的蜷伏在我的胸口：“嗯！”
看着她艳若桃李的模样，我不禁色心大起：“不过你要给我点好处吧！”大手悄然向她的胸膛摸去。
灵珑气唿唿的瞪了我一眼，突然伸出手指给了我一个爆栗，娇笑着向远方逃去。
这是我留在洛邑的最后一个夜晚，明日一早我就要启程，我静静躺在地席之上，望着窗外的明月呆呆出神，很多时候，人的命运往往无法由自己主宰，自从来到这个时代，我一路漂泊，直到今日方才找到自己的方向，扶植赢厉，帮助他稳固君王之位，在这个过程中，我要悄然发展自己的力量，从史便可以知道，君主可以共患难，却不能共享富，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事情，便是打越王勾践开始的，以我对赢厉的了解，这小子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我要做的就是和他相互利用。
一阵幽香随风送来，这香气却不是花香，分明来自少女的体香，我的鼻子向来灵敏，心中警示暗生，抓起枕边的青铜剑霍然坐起身来。
却看到一位黑衣少女宛如暗夜精灵般出现在我的房内，黑发垂肩，眉目如画，夜风拂动她的长裙黑发，衣袂飘飘，如梦似幻，一双美眸笼罩着淡淡的烟雾，是喜还颦的看着我，这少女竟然是春雪菱。
我不禁笑了起来：“夜深人静，雪菱姑娘闯入我的房间，难道是想投怀送抱吗？”
春雪菱嫣然笑道：“姐姐终究还是给你说了我的名字！”
想起她和端木赐的关系，知道我的行踪并不稀奇，我将青铜剑放在一边道：“雪菱姑娘有什么事情？如果是为了叙叙旧情，我无比欢迎，如果是为了骗我，我劝你还是算了。”
春雪菱来到我的对面坐下，幽然叹了一口气道：“我对你的心意，你还不明白吗？”
我呵呵笑道：“雪菱姑娘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我根本分不清楚，我陆小龟还算有些自知之明，能让雪菱姑娘心动的男子，这世上只怕还没出现。”
春雪菱狠狠瞪了我一眼：“我若是对你不好，上次在紫幕镇就不会放过你和赢怜那个妖女。”
我微笑道：“你们两个半斤八两，在我眼中都是一样。”
春雪菱格格笑了起来：“不如我们两个都给你做老婆怎样？”
我还没有回答，她自己先摇了摇头道：“不成，那不是便宜了你这个淫贼！”她娇声道：“小龟，我这次来是有好消息要告诉你。”
“有好事情你会想到我？”对此我表示高度的怀疑。
春雪菱轻轻点了点头道：“姬穆那个老贼去了白狄，在那儿很受器重。”
“****鸟事！”
春雪菱红着俏脸啐道：“呸！你真粗俗！”她抓住我的臂膀摇晃道：“你答应过我，要帮我找和氏璧嘛……”
“我何时答应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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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寸步不让】（下）
春雪菱撒娇的功夫丝毫不次于茹姬，不过茹姬是一种骨子里的风骚妩媚，春雪菱却在妩媚中流露出清纯和妖异，都能够激起男人的征服欲，可是茹姬更有真实感，春雪菱给我的却是一种可望而不可及的感觉。
“你究竟想让我做什么？姬穆那个老贼恨我都来不及，怎会将和氏璧交给我？”我充满好奇道。
春雪菱轻声笑道：“我又不会害你，你怕什么？”
我知道这小妮子向来古怪精灵，不怕她害我才怪，淡然笑道：“那和氏璧究竟有什么用处，能够让你如此看重？”
春雪菱道：“你日后就会知道，其实我今天来主要还是来看看你，顺便告诉你姬穆的下落，听说你们两个有不共戴天之仇。”
“和你好像没有任何关系！”我没好气道。
春雪菱娇柔道：“你的仇人便是我的仇人，你这样说话不怕人家伤心吗？”
我正要回答，门外忽然响起轻盈的脚步声，春雪菱娇躯宛如鬼魅般向窗外跃去。
我慌忙拉开大门追了出去，却见谢晴的娇躯晃了晃，正要向地上倒去，我大步冲到谢晴身边，将她抱入怀中，抬头再看的时候，春雪菱已经出现在对面的屋檐之上，娇媚的向我眨了眨眼睛，凌空向远方的夜色投去。
谢晴被春雪菱击中了颈后，玉颈之上一片红色的印记，好在春雪菱知道她是我的婢女，下手颇为留情，短暂的晕厥过后，谢晴清醒了过来，看到自己躺在我的怀中，俏脸登时红了起来，挣扎着想要坐起：“发生了什麽事情？”
我低声道：“你刚刚被人打伤，先歇一歇再说！”
谢晴柔顺的点了点头，小声道：“我刚才听到少爷的房间中有说话声，担心你出事，所以……”
我笑着在她的鼻尖上点了一下：“我会出什么事情？只是一个朋友来访。”附在她耳边低声道：“这件事情不要传出去了。”
“嗯！”谢晴轻轻坐起身来：“我没事了！明日少爷还要赶路，还是早些休息吧。”
我点了点头，望着眼前温柔可人的小妮子，内心中涌起一阵冲动，等到我正式迎娶灵珑之后，我便将她姐妹二人纳为妾侍。可是这件事该如何向灵珑开口？如果唐蒙在就好了，想起唐蒙我内心不由得一沉，不知道我的这位姐姐现在怎样？瞿穆对她是不是还好？
天色未亮的时候，我便听到急促的敲门声，革锋焦急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兄弟，醒了吗？”
我打了个哈欠，起身开了房门，革锋宛如一阵风一般冲了进来：“坏事了，静山侯赢聂死了！”
我第一时间内并没有反应过来，愣了愣方才道：“什么？”
“赢聂死了！”
我内心剧震，双目瞪得滚圆：“赢聂死了？”
革锋重重点了点头，这突如其来的噩耗将我的心绪顿时打乱，明明昨天我还和他谈笑风生，今天怎么就死了？
我匆匆换上衣衫，大声向革锋道：“大哥，叫上老伏、考烈，跟我去静山侯府看看！”
赢聂死得很惨，头颅被人割下，只剩下一具无头的尸首，鲜血流了满床，整个静山侯府中一片嚎哭之声，昨晚竟然没有任何人发现有刺客前来。
我呆呆看着棺椁中的赢聂，用力咬住下唇，谁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杀赢聂，这里是周天子的治下，周朝的政治中心，赢聂又是秦太后的儿子，官职相当于驻周使节。这件事非同小可，继秦悼公死后，秦太后又失去了一个儿子，不知她能否承受住这一连串的巨大打击。
静山侯夫人哭得几度昏厥了过去，在洛邑的秦国官员以我的身份最为特殊，这次又是代表秦太后而来，很多人都在等待着我的反应，我让革锋去询问昨晚负责守夜的武士，没有任何人发现异常的情况。
我几乎可以断定这是一场报复行动，我斩杀了周天子姬的十二只斗鸡，现在人家将静山侯的脑袋给砍下来了，一报还一报，可是仔细想想周天子姬应该没有这么大的胆子，更何况现在根本无法证明斩杀斗鸡的事情是赢聂做的，说起来我也是可疑人物之一，为何他们没有报复到我的头上，难道说这件事是晋人做得？
我带着革锋等人来到院内，革锋低声道：“事情有些蹊跷，那杀手绝非寻常，竟然能够在十多名武士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潜入侯府，杀死赢聂，将头颅带走。”
我冷冷道：“这件事稍后再说，伏屈泰！”
伏屈泰走到我的近前，我低声道：“和我同来的六名武士现在住在洛邑城内的客栈之中，你去找到他们，带领他们先返回秦国，将这里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赢厉，对了，太后那里也要去亲自交代。”
伏屈泰领命后转身去了。
此时门外一阵骚动，却是王宫总管季高和晋国使臣赵苛一起到了，季高是奉了周天子姬的命令前来吊唁，赵苛却是以晋国使臣的身份而来。
革锋忍不住低声道：“猫哭耗子假慈悲！”
我示意革锋留意周围的变化，自己则主动向季高迎了上去。
季高脸上的表情一如往常，倒是赵苛一脸的哀叹和惋惜，黯然道：“昨日还好好的，怎么突然会发生这种事情？”
季高平静道：“我们还是先去见过侯爷夫人再说！”
我陪着他们走入灵堂内，两人走到静山侯夫人面前安慰，没等说上两句，那静山侯夫人伤心的一口气上不来又昏了过去。
季高和赵苛看到如此情景也不便久留，和我一起来到外面。
季高道：“陛下今日身体不适，所以不能亲自前来。”
赵苛叹了口气道：“这两日竟然接连发生惨剧，真是可悲可叹！”
我冷哼一声：“赵大人是什么意思？斗鸡能够和静山侯相提并论吗？”
赵苛也觉着自己说话有些不对，尴尬的干咳了一声道：“姬公子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季高低声道：“不知道这件事是开始还是结束，陛下听说静山侯的噩耗之后，病情越发沉重。”
我和赵苛同时沉默了下去，如果真像季高所说的那样，事态将变得更加严重。我当然明白斗鸡的事情是我一手策划，可是静山侯的事情是谁做得呢？周天子姬显然没有这个胆量，难道是晋国方面？我充满疑惑的凝望着赵苛。
赵苛也在打量着我，他率先打破沉默道：“看来事情的发展并不在我们的预期之中。”
我冷冷道：“赵大人的预期是什么？”
赵苛显然已经觉察到我在怀疑他，拱了拱手道：“我好像并不适合留在这里，还是先告辞了！”说完他转身向门外走去。
季高叹了口气道：“我也回去了，看着这凄惨的场景，我心理难受得很！”
我将季高送到静山侯府门外，季高低声道：“你在怀疑赵苛？”
我毫不掩饰的点了点头。
“不但是你，洛邑城内的所有人都在怀疑他！”
我内心一震，季高看似漫不经心的这句话却让我突然醒悟，杀死静山侯对赵苛没有任何的好处，对秦晋两国眼前的局面也没有任何的益处，赵苛为人精明，就算想杀静山侯也不会选择这个敏感的时候。可如果不是他，又会是谁？
季高道：“静山侯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
我抿了抿嘴唇道：“我想先找到他的头颅，给他一个全尸，然后将他的遗骸运回秦国安葬。”
“秦太后短短的时间内死了两个儿子，只怕这老太太会干出不理智的事情来。”
我深有同感的点了点头：“可是现在无从查起，静山侯府内竟然没有人可以提供任何的线索。”
季高道：“陛下已经请司寇伯僚出山，希望他能够帮你找出真凶。”
“太好了，若是恩师出山，这件事说不定能够早日解决。”
季高叹了口气道：“有件事我能够保证，静山侯赢聂的死和陛下绝对无关，你有没有想过或许这件事只是一个巧合？”
我皱了皱眉头：“季总管，我会彻查这件事，看看侯爷生前究竟有什么仇人。”其实我心底并不相信这次的事件是个巧合，此前也没有听说过静山侯有什么敌人。
季高向静山侯府的方向又看了一眼：“看来这洛邑也像大周一样，太平的日子没有几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