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医术超绝苏子颜
苏子颜镇定自若。
此刻的百里信,已是七窍流血凶多吉少,百里尘从未见过这等诡异的事,而苏子颜呢,慢条斯理的处理一切,就在百里尘准备制止的时候,那铁线虫一般的虫子已戳破百里信眉心的肌肤,接着居然直挺挺站了起来。
须臾,苏子颜用一个熏香炉接住了那摇曳生姿的蛊虫。
蛊虫落熏香炉,顷刻之间已碎骨粉身,烟消火灭。
至于百里信,他惨叫一声晕厥了过去。
“那药,”苏子颜指了指提前准备好的药,“喂给他,他很快就好转了。”
话说到这里,苏子颜趔趄起身,哇的一声吐出了粘稠的血浆,眼前一黑,人事不省。
这可好,一个患者已让百里尘焦头烂额,如今多了一个伤员。
“阿颜?”
百里尘上前去将苏子颜抱住了。
苏子颜强颜欢笑,“我休息休息就好。”
自苏子颜晕厥后,百里尘就寸步不离伺候在他身边,一会让人送吃的,一会让人送水,太热不要,太冷不成,倒折腾的上上下下都一团糟。
等苏子颜醒过来,已是翌日下午。
她睁开眼睛就看到了昏睡在旁边的百里尘,百里尘的右手轻轻抓着她的手,似怕她会随风而逝一般。
苏子颜盯着那张侧脸看,见他侧脸轮廓线很明显,有种欧亚人才有的立体感。
她还在盯着看,百里尘已睁开了眼。
两人面面相觑,苏子颜尴尬一笑,“我好了。”
“休息休息,我让人送吃的进来。”
冷若冰霜的他犹如转变了性格,食物送进来也不需苏子颜自己动手,她是饿坏了,津津有味吃了起来。
吃过后,百里信拄拐过来看她,苏子颜想不到百里信如此快就好了,她上上下下打量百里信,蓦的开怀大笑。
“看吧,我就说你会好起来。”
但为了他能“好起来”,她耗损了不少力量与时间。
接下来一段时间,人自为战,并没有发生什么值得大书特书的事情。
苏子语的事不胫而走,说起来此事并非苏子颜和百里尘传出去的,自然有人在推波助澜。
苏子颜到医馆去,一来看看流水,二来和大家商谈一下。
如今,医馆内人足够多,但医官都是上了年岁的,不是苏子颜想要看到的模样儿。
本朝重男轻女,留给女性的职务少之又少,女性想在社会上拥有一席之地更是难上加难。
苏子颜默写一些药方给众人,都是用来急救的。
就在苏子颜兢兢业业处理这些的时候,忽的听到外面有人在吵嚷。
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声飘了过来,“我求你们了,我真是走投无路才这样,我要果真有银子,我……我就给你们了,如今我阿娘重病缠身,我也是情非得已啊。”
紧跟着,苏子颜听到了红姑娘的声音,这红姑娘是苏子颜最为信任的得力干将之一,这医馆内大事小情几乎都是红姑娘在处理。
此人要强,睿智,风风火火。
“今日你来恳求,明日我也来,我的亲亲好姑娘,前段时间我们给你的凌锥草是从淮南运送过来的,价值连城,您就不要贪得无厌了。”
红姑娘已气急败坏。
有几个小厮见状,唯恐影响不好,上前将跪在门口的女孩搀了起来,二话不说驱赶走了。
那女孩可怜巴巴的看着医馆。
她失落透顶,终于还是决定离开。
就在此刻,苏子颜下了二楼,她腾腾腾三步并作两步就靠近了这女孩。
“姑娘?”
那是个穿着打扮都很朴素的女子,她头上没任何装饰,大把的黑丝被一根小羊皮捆绑在了脑后,从那服装看,这应该是哪一个大户人家的婢女。
女孩仓皇回头,下一刻,嘴角蕴出了灿烂的笑弧。
“啊,小姐,大小姐。”她因为激动站都站不稳了,直挺挺跪在了苏子颜面前,苏子颜上前去一把抱住了可怜虫,“春燕,怎么是你啊?”
“我出来走走,今日我休班。”春燕挤出来一个苦涩的笑。
休班?
宿主的记忆告诉苏子颜,这春燕是府上最勤勤恳恳之人,不到万不得已不会休班。
她准备拉春燕回医馆,春燕却惭愧的摇了摇头,“我不去了。”
“知道你身无长物,知道你母亲病入膏肓,你啊你,”苏子颜将女孩手松开,用力戳了戳春燕的脑袋,“你这是榆木疙瘩不成?你到这里直接告诉他们你是我的侍女就好了,人家会将你驱除出境吗?”
“奴婢如今在中书令那边呢,自您嫁出去以后奴婢就和您一刀两断了,怎么还能用您的名头儿招摇撞骗呢。”
“这怎么能是招摇撞骗呢?你言过其实了啊。”苏子颜嫣然一笑,再次抓住了春燕的手。
红姑娘看苏子颜带春燕回来了,忙拦阻在了门口,她先入为主,认定了春燕不是什么好人,“你这臭丫头,你又花言巧语诓骗我们掌柜的,王妃,您要注意一点,她日日过来折腾咱们,恨不得将我们这里弄的人仰马翻。”
苏子颜看重红姑娘。
喜欢红姑娘那直来直去的豪爽,她的眼熠熠生辉,“我介绍一下,她是我朋友,谁招摇撞骗了,要不是家里没钱会过来被你们折腾折辱?从今以后,遇到那为富不仁的家伙,遇到达官贵人就要多要诊金,至于如春燕一般的可怜人,你们象征性收一点或不收就好。”
红姑娘上下打量春燕,“她果真是您的朋友啊?”
“难不成我既要骗你还要自欺欺人?”
红姑娘嘴巴里发出了个短促的单音节“哦”字儿。
此刻苏子颜才带春燕到二楼去,他们已七八天没见面了,那次,春燕就想恳求苏子颜带自己离开那龙潭虎穴,但自己如何能开口?
至于苏子颜,她自己也想,奈何最近百端待举,压根抽不出时间料理此事。
“小姐,”春燕啜泣一声,再次跪在了苏子颜面前,苏子颜看她动不动就卑躬屈膝,有点生气,“你要是起来,我们还是朋友,你还如此我可不理会你了,让你娘自生自灭。”
第十八章:可怜之人未必可恨
听到这里,春燕吓坏了,一骨碌就站了起来。
苏子颜一看,点点头,“这才像话啊。”
两人面面相觑,苏子颜发觉春燕憔悴的厉害,又感觉春燕手掌心粗糙的很,问:“你一个月有多少银子?”
“回小姐,之前是二两,现在是三两了。”
苏子颜换算了一下汇率,发觉三两银子不过是软妹币一千八百多一点,可怜的春燕还要用这银子养家糊口,她上有一个白发苍苍重病缠身的老母亲,下还有一个智障一般的小弟,这点儿银子确乎不能满足正常的开销。
苏子颜靠近聚宝盆,拿出二十两,“这个先给你,算你欠我的,过段时间有银子就还我。”
春燕自然知晓这是主儿怕伤了她自尊心,所以故意这么说。
她又要下跪又要落泪了,苏子颜冷冷道:“你能不能坚强一点,眼泪倘若能解决问题,我的事都解决好了,不要着急,咱们一言为定,我隔段时间就到府上去将你带回。”
春燕感激涕零。
“今日你休班?”苏子颜问。
春燕急忙点头,苏子颜抄起来医药箱,“我到你家去给你母亲看病,走了。”说干就干,说走就走,春燕不再矫情,她已下定决心这一辈子就算是当牛做马也要好好儿报答一下苏子颜。
两人上车,一刻钟前后,马车停靠在了一个胡同附近,春燕的家破败肮脏,院落里一片乱七八糟,看到这里,苏子颜心头伤痛。
屋子里别无长物,能变卖的几乎都变卖了个一干二净。
有个走起路来颠簸的儿童笑嘻嘻的迎接她们,小孩儿约略八九岁模样,嘴角的哈喇子滴滴答答落了下来。
之前苏子颜就了解过她家的情况,但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这……”春燕叹口气,怜爱的抓住了小弟的手为苏子颜介绍,“是我小弟,春风。”
春风颠簸的厉害,看起来脏兮兮,他也自惭形秽,只淳朴的笑着。
苏子颜丝毫不嫌弃,抓住了春风的手。
进屋子,光线晦朔,苏子颜来不及休息,已靠近老妪。
老妪伸手在空中胡乱摸索,她一把迫不及待抓住了苏子颜的手,但从触感很快就甄别出来,此人不是自己的女儿。
“啊,你是谁啊?”她着急的想要“看清”苏子颜,奈何那双枯槁的眼什么都不能看到。
苏子颜轻笑,“我是春燕的朋友,略懂歧黄之术,此刻过来为您老人家看看眼睛。”
“你会看病?哎呀,帝京会看病的女子寥寥无几呢,好姑娘,坐!快坐!”
她欣喜的抓住苏子颜的手,无奈的叹息,“我这一把老骨头是个棺材瓤子,赶明儿伸腿瞪眼也就是了,偏我身体刚强,虽是什么都不能操持,但这条命却长的好像藤蔓一样啊。”
闻言,春燕洒泪。
苏子颜却一笑,“医者讲究个望闻问切,我给你老人家看一看,保证您就好了。”
之所以如此稳操胜券,完全是因为专业素养,她发觉老妪的眼睛有复明的希望。
“您需要什么,您说就好了,”春燕起身,关切的看着老娘,苏子颜却一笑,“此刻什么都不需要,你情愿留下就看看,亦或你可以出去。”
春燕知晓,自己什么都不会,在这里只能添乱,只能离开。
苏子颜从手镯中拿出麻醉剂以及器械药材等,叮嘱老妪配合,那婆子早将生死置之度外,手术的过程缓慢,但绝对安全。
“哈,大获全胜。”
一种胜利的自豪感让她逸兴遄飞,此刻苏子颜欢快起身拉开了门,俩人一前一后进入,“我娘……”
“已全好了,如今我留下一些药,如何服用我会告诉你,你只需按时按量服用就好。”苏子颜拿出药材,各种介绍。
春燕全部都记住。
此刻春燕送了水过来,“您喝一点。”
苏子颜累坏了,一饮而尽。
此刻春燕瞄了一下娘亲,见阿娘已在休息,这两年病痛折磨的她痛不欲生,她自认为是没用之人,提不起精气神,身体每况愈下。
额角和鬓角的雪白已疯狂蔓延。
苏子颜准备辞别,再三叮嘱注意事项以及药物用法用量等。
春燕牢记在心。
才准备出庭院,苏子颜却听到书声琅琅,倒感觉奇怪,在这清贫穷苦的处所里,居然还有好学之人,她循声去看,发觉朗诵者乃是春风,“真是少年得志,阿春会念这些?”
“诸子百家,六韬三略,四书五经,信手拈来。”这不免有吹嘘的嫌疑,苏子颜凑近,故意考了几个高难度的问题,本以为春风回答不上来,哪里知晓人家给出的都是标准答案。
这让苏子颜瞠目结舌,方知自己门缝里看人,她凑近春风,“下个月就秋闱了,我安排你考试,如何?”
“我可以考试?”
“先考童生,做个秀才,你果真能拔头筹,直接去会试,考进士!等你进士及第就能做文状元了,我静候佳音。”
春风眉心的“川”字儿渐次纾解,眼中燃起阴郁而炽烈的火光,“我是个残废人,我……”
“你身残志坚,怕什么,再说了,朝廷选用人才不拘一格,少时你到夜王殿下跟前,那才厉害!这是你崭露头角咸鱼翻身的大机会,你给我抓住了。”
是警告,是命令,是老生常谈也是激励,春风涕泗横流,死死地抓住苏子颜的手。
这一席话完毕,春风已重塑人格心智,说什么都要试一试。
“好了,天色已晚,我不好继续留在这里,我们不见不散,后会有期咯。”她再次道别,俩姐弟急急忙忙送了她出来。
回去的路上,两人坐在同一辆马车里,春燕忽然开口,“奴婢告诉您一个秘密,前段时间,府上那些乱七八糟的神是奴婢传出来的。”
关于泄密的事,苏子颜也百思不解,此刻听她这么一说,她恍然大悟。
“那时在府上,唯独您对我很好,我看不惯她那作威作福假公济私居心叵测的模样。”少女眼含热泪,“所以我就……”
第十九章:春燕带来的秘密
苏子颜想不到春燕居然站在自己这边,她倒有点隐忧,“你这是名符其实的与虎谋皮,你要注意安全。”
“这些事奴婢安排的井井有条,他们想查散播者,也“查无此人”。”
苏子颜发现春燕看似呆傻,实际上这家伙身上有一股庞大的能量,她不算绝顶聪明,但诸多的事总能深谋远虑,她做事有自己的计划,从来不像没头苍蝇。
最主要的,春燕嫉恶如仇。
“春燕,你是好样儿的。”赞美的话容易让人飘飘然。
她适可而止,算作点评。
春燕如智者一般点点头,短暂的沉默后,春燕沉吟道:“我这里还有第二个秘密要说给您,小姐。”
“你说就好。”
苏子颜侧目看看春燕,春燕一派不知从何说起的状态,终于,她娓娓道来,“奴婢发现大夫人梳妆台后面有一个地下室,里头黑咕隆咚的,奴婢发现了不少书信。”
“书信?”
她口中的“大夫人”可想而知是苏子颜的娘亲了。
穿越过来,宿主的记忆已烟消云散,苏子颜的娘亲是缺席的空白。
“兴许,夫人的死大有乾坤,咱们需要好好儿调查一下。”这计划提起了苏子颜的兴趣。
两人约定了时间,次日黄昏,苏子颜会更换侍女装扮混到家里去做一下调查。
两人分道扬镳,本以为春燕会对自己千恩万谢,哪里知晓春燕不过行了个礼已扬长而去。
其实,这样也好,她救春燕的娘亲不过是举手之劳,并不是施舍!更不会想要人家投桃报李。
眼看着天快黑了,苏子颜需赶在天黑之前回王府或医馆,否则夜幕降临巡城的武侯会抓犯夜之人,此乃帝京格外不成文的规定。
人们行色匆匆,苏子颜在这一群陌生的背影里却看到了熟悉的一人。
“夜王殿下?”
她注意到了百里尘,百里尘只身一人,身旁既没小跟班谭官、息尘,也不见侍女太监。
她快步追过去,百里尘继续往前走,忽的转身进入了一个医馆,这医馆内有个老郎中,此人看百里尘到了,急忙迎了过去,熟稔的寒暄。
从两人这互动就能看出百里尘时常到这里。
之前,苏子颜就察觉百里尘有什么病,奈何此人讳疾忌医,毋宁说这家伙不放心自己,所以不可能让她给他看病。
进入屋子。
两人上二楼,百里尘席地而坐,心绞痛正在摧枯拉朽的折磨他,那疼痛源源不断震荡过来,老郎中为他开了药,但却叹口气,“殿下,小老儿才疏学浅,已竭尽所能,但您这病却……还请您另寻高明。”
“我还有多少时间?”最近心绞痛成了某种愈演愈烈的趋势,那种疼让他嗅到了死亡的气味。
“这……”医官缓慢的开口,“倘若得不到更好的治疗,兴许不过一年半载。”
百里尘哈哈笑,起身又笑。
在那爽然的笑声里,他腾腾腾下了楼到远处去了。
看百里尘离开,医官只感觉莫名其妙。
这噩耗足以毁灭一人,但她却欢天喜地,似听到了什么喜讯一般。
等百里尘从医馆出来,苏子颜进入,“殿下刚刚忘记拿药了,让我来取。”
那医官急忙将药送了过去,苏子颜全程没有多问一个问题,这世界人人神目如电,稍有不慎就会露馅。
从医馆离开,苏子颜回王府,她鬼鬼祟祟将药藏了起来。
到王府后偷偷查看,发觉这药里头有不少解毒草,其中以“连贯、重楼、景天、徐长卿”等为多,她感觉奇怪,这些药材都是治疗蛇毒的。
这是以毒攻毒,搭配之中还有一些温补的药,诸如茱萸、分心木以及黄柏等。
这是医道高手弄出来的,但长久服用很可能会损伤心脉,毒素也会侵入体内。
这是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办法。
就在此刻,苏子颜听到隔壁传来了剧烈的咳嗽声,那惊心动魄的咳嗽声让她不得不过去,等苏子颜到隔壁,谭官和息尘已到了。
俩侍卫踧踖不安,送了温水过来。
谭官看苏子颜到了,恳求苏子颜给他看看,苏子颜靠近百里尘,却遭遇了冷峻的拒绝。
他需要将这秘密严防死守,苏子颜好心没好报还碰了一鼻子灰,气咻咻的走了。
倒头就睡。
一夜无梦。
第二日,天亮后她就到医馆去了,最近苏子颜在调整药材,想要达成那种中西合璧的模式。
有一个黄昏到来,苏子颜穿了侍女的衣服混入了府上,下午这会儿,伺候了前面的吃吃喝喝,基本上春燕也就没什么事做了,两人蹑手蹑脚来到了大夫人的屋子。
一灯如豆,昏黄的烛火笼罩在黑黢黢的室内,看着有点缥缈。
苏子颜定睛看向墙壁,察觉上面是一幅画。
因年深日久,这画已斑驳不堪,她吹一口气,尘埃哗啦啦飞散了出去,画上是一个妙龄少女,模样儿和自己差不离,尤其是那双幽邃而富含着七情六欲的眼。
“这是我阿娘?”苏子颜对娘亲全无记忆。
“哎,”春燕叹口气,“当初您傻乎乎的,大约也是被人投毒,如今您到夜王殿下那边去倒好了不少,但记忆却衰退的很厉害,这确是大夫人。”
苏子颜观赏一般去看,几乎忘记了此行目的。
春燕拉了一下苏子颜的衣袖,“大小姐,这房子十天半个月也不会来人,这幅画等会儿奴婢卷起来想办法送到您府上,此刻咱们先下去看看。”
春燕挪动架子。
她常年做苦役,力大无穷,几乎不需苏子颜协助。
屋子里发出轧轧声,架子挪动开,眼前出现了一个黑漆漆的岩洞,苏子颜只感觉里头阴风阵阵,她护住了蜡烛,低头一看,眼前是一连串陡峭的台阶。
“中书令可知道这个秘密?”苏子颜问。
春燕道:“这是夫人自己的屋子,老爷从来不会过来,即便是来了也不会逗留,这个秘密大约除却夫人和您我,再也不会有其余人知道了。”
苏子颜这才安心。
第二十章:娘亲留下了什么
秘密……阿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阿娘又是如何暴卒的?难不成这一切背后果真是李氏和苏子语在算计,而自己呢?之所以疯疯癫癫难不成果真和她们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那边,春燕已用木棍挑蜘蛛网,里头一股陈陈相因的古怪气味,有什么东西霉变了,散发出一种恶臭,在那恶臭里还夹杂着一种淡淡的类似于香草的气味。
两人亦步亦趋,里头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地下室,有桌椅板凳,旁边还有一个硕大的架子,上面有堆积如山的书本和卷轴,苏子颜百思不解,“你拿着,我且看看。”
她靠近,随意抓起来一本看,发觉里头是类似于日记的东西。
大约苏子颜拿到的是最早的一本,上面的话语言简意赅,“男儿当自强,今日殿试,他按我的安排果真脱颖而出,功名利禄指日可待。”
字儿很笔挺娟秀。
苏子颜之前就感觉奇怪,她老爹是个不学无术的家伙,除却植党营私几乎不会什么,这么一个家伙怎么能做中书令。
原来这男人背后果真有一个默默无闻的女子在打点一切。
继续看,此刻已随机抽看。
一张薛涛笺上写着“天下男人果真冰寒雪冷吗?之前她说爱我一人,如今背信弃义却要纳妾,李嫣然此人居心叵测,不过看上老爷的地位罢了,老爷居然执迷不悟。”
“也罢,男人不都是三妻四妾。”
后面还有一些东西,“最近总有人行刺,我已心余力绌……”
因为这都是多年之前的东西,地下室环境潮湿,很多字儿都漫漶不清不能阅读了,看到这里,两人都感觉奇怪,“春燕,帮我看看还有什么。”
还有不少东西,奈何都受潮了,压根没办法阅读,苏子颜灰心丧气。
两人也不敢在这里逗留太久,苏子颜挑要紧的一些文书,打包带走,且等回家去慢慢儿研究。
春燕本准备恳求苏子颜设法带自己离开,而苏子颜也确乎有这么个意思,奈何春燕却道:“如今我还留在这里,将来小姐一定还需要奴婢,奴婢会协助您一起调查,有任何蛛丝马迹奴婢都会告诉您。”
闻言,苏子颜叮嘱春燕万事小心谨慎云云,这才离开。
她开始阅读阿娘留下的东西,发觉阿娘医术高明,厉害得很。但她很是奇怪,为何无论在哪里似乎都切断了阿娘的线索,可见有人销毁了不少的东西。
今晚百里尘并没有回来,这让苏子颜百思不解。
第二日,苏子颜到医馆。
她倒感觉奇怪,她不时地会想到百里尘,以至心浮气躁。
青玉红玉看苏子颜这样,都过来没话找话的聊天,苏子颜从各处打听百里尘的消息,发觉哪儿有一点儿讯息啊。
就在苏子颜准备回去的时候,百里尘却从二楼屋顶上穿入了屋子。
苏子颜定睛一看,发觉百里尘受伤严重,“啊,您受伤了?”
突袭发生的很快,百里尘反应更快,甩开那一群人后一口气到了这里。
“殿下?”苏子颜诧异,“快,您怎么受伤如此严重啊?我给您包扎。”
百里尘气息奄奄,只能缓慢的点点头。
看百里遍体鳞伤,苏子颜喂百里尘吃了固本培元的药,又是让他吃了麻沸散,这才开始为他处理伤口。
在这方面,她专业到极致,很快百里尘的伤就被彻底处理好了,约略过了一刻钟,苏子颜送了吃的过来。
百里尘却没有吃,苏子颜吹一吹米粥,“吃一点好得快。”她还以为烫嘴巴,试了试并没有,这才送了一勺子过去。
百里尘吞咽了两口,再次闭上了眼。
等他再次醒来已是黄昏,就这么浑浑噩噩睡了多半天,他梦了不少千奇百怪的东西,此刻苏子颜担忧的靠近,眼神很是关切,“殿下感觉怎么样?”
“浑身不舒服,心脏跳动的很厉害。”
苏子颜凑近他,将耳朵贴在百里尘的心脏上,她听了会儿,又用银针刺破了百里尘的手指,测验血液去了。
测验的结果让她大跌眼镜,有一个秘密苏子颜不知说好,还是不说好。
“从你表情,本王就看出难言之隐,说吧。”
“你体内有毒,怎么说呢?”苏子颜也不知如何解释,字斟句酌许久,这才缓缓地启唇,“毒在肠胃,可用药疗。在肌肤,治疗起来已困难,一旦进入心脉和五脏六腑,很快就会侵入骨髓,殿下这条命算到森罗殿了。”
此刻苏子颜蓦的想到了之前的某些事,那日黄昏她无意间发觉百里尘只身一人到某一个医馆去了,此刻前后呼应,苏子颜顿然明白,他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在求生。
她也不知怎么治疗,忙道:“我静一静,翻一下书,想必会找到办法的,不要着急。”
说完后,苏子颜离开了。
她进入侧面一个屋子,想要将那手镯摘下来,但尝试在三,手镯依旧牢牢地锁定在手腕上,越用力,越无济于事。
她索性采用暴力,但就在此刻,手镯居然发出了柔光。
苏子颜惊愕,盯着那镭射在眼前的半透明白光,那炽烈的白光熠熠,上面有一些字儿。
“这怎么好像个电脑页面?”
苏子颜疑神疑鬼,用右手拇指点点“进入系统”,此刻一股强大的玄妙力量将她拉到了一个黑黢黢的世界,伸手不见五指。
“喂,这里是哪里啊?”她畏怯,想离开。
但就在此刻,远处出现了一条灿烂夺目的白光,光晕雪亮,她进入那甬道,只感觉内心泰然,各种七情六欲在这一瞬间都消失了。
那些正能负能都不见了,这是一条进入天堂的康庄大道吗?
在眼前,又出现了光线,上面有“请亲亲宿主登录账号,进入个人面板”,按选项操作,很快苏子颜就到了甬道尽头。
那是一片波涛汹涌的海面,藏蓝色的海水此起彼伏,有星斗投射在海面上,天空还有一轮团圞的明月,那月儿明澈美丽,硕大无朋。
第二十一章:系统君鲸落女
不时地可以听到耳边有海兽的叫声,间或可以看到蓝鲸那巨大的尾巴在海面上拍打,而后带起一连串涟漪。
“喂,这里是哪里啊?”苏子颜吆喝起来,期待黑暗中有人或神明回答自己,为她指点迷津。
但并没有任何人回应自己……
苏子颜正百思不解,远处背景中出现了一个悬浮在水面上的白衣女子,那女子衣袂飘飘,美若天仙,她的肌肤晶莹剔透,看着好像用上好的白玉雕镌的一般,她神态自若安详,似超越了生生死死。
女子穿一袭白衣,发丝随风摇曳。
她的眼睛呈现微闭合状态,似乎在小憩。
她的身边有扑簌簌的光芒在闪烁,苏子颜准备靠近。
她“喂”的一声跑了过去,顿时惊愕,她居然毫无障碍感的穿越了那躯壳。
她回头,发觉那女子依旧是正面面对自己。
“你什么人啊?”
不见女子开口,但某个犄角旮旯中却有一道儿甜美而清越的女声,“我是鲸落,我是你前世的执念以及此生的憧憬,我还是你母亲的历史。”
这女子居然能和自己聊天,苏子颜紧张的吞咽一口口水,伸手抚摸了一下手臂上那星星点点的鸡皮疙瘩,一种莫名的恐惧感让她不寒而栗。
女子也看出她的恐惧,发出了甜笑,“我可以协助你披荆斩棘。”
“能带我回去?”前世,她正在研究一种人工智能的医学项目,这项目眼看就研究出成果了,就在那千钧一发,不作不死的她被送到了这里!
“如何协助我?送我回去?”
“这……”女子的音调犹疑,“那是天意,我如何能逆天而行。”
“哈,”苏子颜气的七窍生烟,“好一个天意。”
继续追问:“如何协助我?”
“你需赚“乐助值”和“狠毒值”,这些可以兑换系统空间内药,甚而可动用大型器械等等,你且看汇率。”紧跟着,眼前那熟悉的白光灿烂的闪烁一下,苏子颜踮起脚尖看,明白自己治病救人就可兑换出乐助值。”
她笑了,“我是乐于助人,喜欢救死扶伤。”
“系统会提示救人可获得的乐助值,你可以先储蓄起来,以备不时之需,倘若三个月内没有任何储蓄,本系统会启动自毁模式,那时悔之晚矣。”苏子颜听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想要离开,只需退出系统就好,在你走之前,我要你看看你无意中获取的乐助值以及狠毒值。”
“这狠毒值作何解释?”
缥缈的影子停在了苏子颜前方,“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什么劫富济贫之类都可兑换狠毒值。”
“唉呀妈,你说见义勇为就好。”
那女子沉吟道:“可以这么理解,但……倘若你欺负了可怜的无辜者,你的狠毒值会逐渐清零。”
听到这里,苏子颜恍惚明白了过来,“这他妈的是个丧心病狂的游戏,对也不对?”
那女子似乎生气了,一言不发。
苏子颜看向库存,发觉就这库存自己都能用许久呢,她抿唇一笑,莞尔道:“真是妙不可言,我还可以兑换这么多东西呢。”
说兑换就兑换,完毕后放在了旁边的库房内,苏子颜准备退出系统,蓦的想到了什么,“那…他这病史无前例,我该怎么办?”
系统给出了答案,“从此刻开始,你切脉的时候我们会反馈给你一个消息,我的声音除却你其余人都听不到。”
苏子颜点点头,继续问:“那……”
“滚!”
系统君发怒,苏子颜灰头土脸从里头出来了,他进入屋子。
男子面如金纸气息奄奄,他的胸膛在缓慢的起伏,呼吸衰弱的很,看这情况,随时会死于非命,苏子颜按系统君的提示,抓住了百里尘的脉搏。
此刻果真听到耳边有系统君的声音,亲亲宿主,这是疑难杂症,需到漠北寻找破血丹。
“破血丹?什么啊?”
“请亲亲宿主进系统个人面板查看。”
系统君说完,消失了。
苏子颜有点气恼,只感觉这系统大爷是自己完全支配不了的。
此刻,百里尘缓慢的张开了眼睛,他那纯澈的清眸凝视着苏子颜,“我到底怎么样?”
“咱们到漠北去找药,我查看了无数的古籍善本,上面说只要找到破血丹,你这病就手到情来了,至于这破血丹是什么,等会儿我会找系统君问问清楚。”苏子颜秃噜了一嘴。
“系统君?”百里尘强支病体,好奇问:“此乃何许人?”
苏子颜要如何解释?
“这是我一个至交好友,她的医术出神入化,妙不可言,我和她比较真是弱爆了。”苏子颜频繁使用现代字眼儿,这让百里尘如坠五里雾中,苏子颜发觉百利城蒙圈,急忙纠正,“我和她不能相提并论,我稍逊一筹。”
百里尘这才明白过来。
“不着急,横竖已如此,倒是你,你要勤学苦练,练功乃是持之以恒的事,不可一曝十寒,你可曾见过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之人能得武学真谛的?”
“明白。”
苏子颜点头,“您敦促我习武,目的是?”
“我和你投契,等我果真死了,你杀了我的对手,怎么样?”苏子颜摇摇头,“真是……不怎么样啊。”
这自然是玩笑话了,说话之间,百里尘送了一套武功秘籍过来,“这是我师父传授给我的,多年来我未找到合适的继承者,你天资聪颖最能举一反三,大约一看就可触类旁通,我送这个给你做礼物,希望你前程似锦。”
这……怎么好像在交代临终遗言啊?
苏子颜木讷的点点头,抓了那本书看,前面是拳谱,后面是剑诀,可谓文图并茂,苏子颜抓了这本书就去看,这是他做的手抄本,每个字都写的很笔挺娟秀,内容一目了然。
然而就在此刻,百里尘再次剧烈的咳嗽起来。
刚刚是咳嗽,此刻是哮喘,紧跟着问题越来越严重。
看百里尘咯血,苏子颜急忙凑近用手去擦拭。
第二十二章:六皇子之烦恼
她只能找镇痛止血的药给百里尘喝,百里尘喝了后嘴角渐次绽出笑容,“阿颜关心我?”他嘲谑她,苏子颜想不到百里尘这臭冰山会调侃自己,倒面红耳赤。
“你这救命之恩,我无以为报……”百里尘大约也看出了笼罩在苏子颜眉间心上的忧愁,故意调侃,“似乎只能……”
苏子颜惊愕,这等话可不是他这等人说的,“我可不要你以身相许啊,少在这里胡言乱语。”苏子颜准备出门去,她的心犹如变作了一只活蹦乱跳的青蛙。
看苏子颜离开,百里尘再次闭上了眼睛。
才从里头出来,青玉急乎乎迎了过来,她朝里头努努嘴,“殿下怎么遍体鳞伤到了这里,可是遭遇了突袭?”
“明知故问,”苏子颜皱皱眉,叮咛,“这里不要让陌生人随意走动,知道吗?”
青玉看着傻头傻脑,实际上聪明着呢,她点点头,“放心好了,您的话我奉为圭臬,不会有什么人靠近这屋子的。”
“那我呢?”
背后是一道儿清越的男声,苏子颜回目,看到百里信来了。
前段时间,她千方百计将百里信体内的蛊虫拿了出来,从那以后百里信的身体状况渐次好了起来,如今经过调养,人已康泰,苏子颜欣然回头,“真是想不到,你这么快就好起来了?”
背后的百里信已不是之前那病恹恹的模样儿了,他红光满面,面庞上那曾经洼陷下去的地方此刻也圆鼓鼓的了,苏子颜不禁赞叹,“哎呀,皇宫就是风水宝地,你看看你,你成了大胖子了。”
“可不是怎么说。”百里信摸一摸肚子,“你看我这脑满肠肥的模样。”
苏子颜被逗的哈哈大笑。
过了会儿,黄昏了,苏子颜送了吃的到百里尘屋子去,百里信也跟在背后,三人共进晚餐,百里尘吃的很少,苏子颜因等会儿还要练武,所以吃的很多。
她只要制定了什么魔鬼计划,自是雷打不动。练武之前,苏子颜到了百里尘房间,百里尘气息奄奄,双眼无神,憔悴而枯槁。
“我这药,指标不准本,想药到病除,需要到漠北去找解药。”这都是后话了,苏子颜搀百里尘坐了起来,用瓷勺小心翼翼喂药,“你看看你,前几日还龙精虎猛,现在苟延残喘,这药是固本培元的,吃了以后还要好好休息,无案牍之劳形,无丝竹之乱耳,居移气养移体,渐次就好了。”
他听力下降了,反应迟钝了不少,“你瓮声瓮气说什么呢?”
“我说……”苏子颜没好气,“我喜欢你。”
这一句,百里尘倒听了个一清二楚。
“哎呀,老天……”走廊上,青玉惨呼了一声,苏子颜顿时警觉,她疾步靠近门口,临走前送了一把匕首给百里尘,“答应我!不要死!我出去看看。”
她快速出门,发觉青玉在搀百里信,百里信趔趔趄趄,状态不好。
苏子颜急带百里信进百里尘屋子。
百里信看百里尘已成了这模样儿,顿时大惊失色,“二哥他,他怎么成这样了?”
“中毒了,身体不适。”苏子颜一言以蔽之,百里尘看苏子颜那边有药,急忙接过来,“二哥,您快吃药,吃了就好了。”
吃了药,苏子颜这才道:“让他安心休息会儿,咱们出去吧。”
“我陪一下二哥。”生离死别的情绪已网一般笼络在了百里信头上,苏子颜沉吟道:“那你就留下来陪着他,他的情绪要依流平进好的就快一点,倘若大悲大喜,毒更容易侵蚀到心脉去,到那时药石罔效,我也回天乏术。”
“明白,明白。”
百里尘犹如听话的小孩儿一般郑重其事的点点头。
苏子颜带上门出去。
青玉笑,“都说皇族的夺嫡之战犹如不见刀光剑影的战场,充斥着你死我活的斗争,大家六亲不认,都想坐上那炙手可热的须弥座。”
“百里泉这渣男就是个典型,但六皇子和夜王殿下倒和睦的很。”
等苏子颜离开,百里信为百里尘盖被子,他那幽邃的眼内蕴出伤感的泪,“从小二哥总是竭尽全力的保护我,不然我多年之前就死于非命,如今二哥病入膏肓,我竟不知,二哥,二哥啊。”
倒是百里尘,早看穿了命运的真谛,看百里信垂泪,他伸手揩拭掉了他眼角那纯澈莹润的泪,“人固有一死,三皇五帝概莫能外,更何况我不过是芸芸众生中默默无闻一人,倒是你,以后你要注意保护自己,大约二哥不能保护你了。”
“二哥,您不要说这丧气话。”百里信嘟囔。
百里尘看向百里信,“你胸无城府,对人对事总是如此,这怎生是好,将你那戒备心拿出来。”
“二哥,我知道了。”
看百里信又要哭,百里尘眼神冷凝,“男儿有泪不轻弹,你再这么哭哭啼啼,不如出去。”百里信不说话了,“有一年,我和三皇子玩儿竹蜻蜓,说也奇怪,那竹蜻蜓一下子飞到了水里,我去捡却掉入了太液池,那日旁边没一个侍女侍卫,得亏您和谭官将我救了出来……”
这是三皇子在算计他。
尽管,百里信看似毫无威胁,但养痈遗患的道理刺激着百里泉。
嗣后,百里信和百里尘关系突飞猛进,看他们,犹如看眼中钉肉中刺,拔掉才能消心头之恨。
但百里尘将百里信护卫的很好,想杀百里信,难于上青天。
另一边,苏子颜已挥汗如雨练了起来,她辗转腾挪缥缈如孤鸿,但见黑影往来,让观者眼花缭乱。
“青玉,你也是习武之人,你我切磋一下?”不临阵无以检验武功高低。
青玉顿然变了面色,“小姐这三脚猫的功夫还和我过招,这不是自讨苦吃是什么?”
素日里青玉伪装的很好,是那种让人一看就明白她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人儿,然只有苏子颜知晓,青玉的武功出神入化炉火纯青。
青玉是百里尘培养了多年的奴婢。
第二十三章:追凶嫌疑
她忠心耿耿,善伪装。
两人你追我赶,在梅花桩上飞来飞去。
你来我往,青玉起初还在保存实力,很快发现苏子颜武功突飞猛进,除却下盘功夫欠佳,其余都格外厉害,苏子颜记忆不错,总能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青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饶是苏子颜已格外小心,但还是从梅花桩上跌了下来,这一下非同小可。
“哎呀,休战,休战!”苏子颜丢下长剑,急忙去看足踝,锥心一般的疼。
青玉惭愧极了,急忙去搀苏子颜,倒是苏子颜自己,已为自己正了骨。
青玉开始自怨自艾,“我本不该和姑娘您打斗的,看着成什么模样了?”
“刚刚你手下留情,你以为我一无所知,再者说,习武之人受伤不是家常便饭,你就不要耿耿于怀了,我涂一点红花油就好了。”苏子颜衣袖中大有乾坤,里头有袖珍版的瓶瓶罐罐,她个人知晓哪一个是用来疗愈什么的,但在其余人看来无不瞠目结舌。
涂抹完毕,苏子颜忽而听到二楼发出了一声惨绝人寰的凄厉叫声。
声源的方向似乎是百里尘的房间,苏子颜转身拔足狂奔,顷刻之间已到了二楼,“咱们分头,你走那边。”
青玉武功略胜苏子颜一筹,所以足下生风已跑到了远处,穿廊前面有个黑影朝远方而去,青玉追逐,那黑影忽而消失在了远处。
而等苏子颜进入屋子,百里尘的门户敞开,人不见了。
地上有狰狞的血污。
“夜王?”
“殿下?”
尽管苏子颜的足踝钻心蚀骨的疼,但她依旧吆喝呐喊,各种寻找。
就在此刻,楼下又发出了惨叫声,苏子颜循声而去,发觉百里信跌在了血泊里,浑身抽搐,苏子颜急忙靠近,“夜王呢?”
“刚刚有人行刺,我为保护他,所以将黑衣人引了出来,他此刻应该在屋子才是。”
苏子颜心乱如麻,低头看向百里信,她肩膀受伤了,但那伤口却好奇怪,苏子颜前世是毒医,见过的伤口不知凡几,曾协助警局刑侦科办了不少案件,他只需瞥一眼伤就能看出敌人是用什么乃至从什么角度攻击的。
此刻苏子颜惊讶的发现这伤似乎不是身侧或正对面人留下的。
伤在左肩膀上,武器应该是匕首,朝右边的位置伤口更深,而左边却很轻。
经验告诉她,这是百里信自己用匕首伤的,他为何这么做呢?
看苏子颜发愣,百里信惊愕,“有毒?”
两人面面相觑,苏子颜将这疑点先放在心头,“没事的,”她一面说一面拿出一个珐琅彩的盒子,轻轻的将里头的膏状物涂抹在了百里信的伤口上,百里信龇牙咧嘴,已痛苦的呻吟起来。
“哎呀,不要担心。”她撕碎了自己的衣袖缠绕住了百里信的伤口,百里信踉跄站了起来,朝二楼而去。
等百里信起身,苏子颜又看了看地上的血迹。
要说是对面的人攻击了百里信,血迹应该是喷射状,但地面上的血迹是点滴状。
最大的疑点还不是这个,而是对方明明有机会杀了百里信,却就这么逃之夭夭,这等功亏一篑的买卖不是赏金猎人的做事风格。
进二楼,青玉已将百里尘搀坐在了刚刚位置,百里尘剧烈的咳嗽,殷红的血顺着嘴角淋漓而下,看到这里苏子颜急忙靠近。
先喂百里尘吃了一枚解毒丸,苏子颜这才将百里尘的药拿了起来。
更让苏子颜吃惊的是,这药里头居然被人下毒了。
“走马芹!”
走马芹是西域沙漠中一种剧毒植物,植株和芹菜没什么区别,但毒见血封喉。
好在百里尘服用的不多。
“怎么?”
百里尘捂着口鼻靠近,唯恐血液奔流,苏子颜明明观察出了端倪,但此刻却摇了摇头。
这走马芹的毒稀少的很,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你休息休息。”
此刻百里尘才看到了百里信肩膀上的伤口,“老六,你这是?”
“擦伤,不碍事的。”百里信唯恐百里尘担心,靠近他为他盖被子。苏子颜回头斜睨了一下百里信,这怎么可能呢?
百里尘不遗余力的协助百里信,他不可能恩将仇报。
再往更深层次想,如今百里尘和百里泉磨刀霍霍剑拔弩张,倘若在两人之间有人挑拨离间做导火索,可想而知两人定会自相鱼肉,这么一来,那隐形的敌人就可……坐收渔利。
但此刻她没一点证据,只能胡乱忖度。
“他已经包扎过了,没什么情况。”苏子颜唯恐百里尘担心,“青玉,送一盆水过来,让六皇子洗洗手。”
青玉诧异,愕然的重复:“送水给六皇子洗手?”
“是!”苏子颜信誓旦旦,“那刀有毒,刚刚她弄到了血液,他身子骨儿弱,很容易被感染。
听到这里,百里信大吃一惊。
青玉送了一盆水进来,百里信沐手后依旧胆战心惊。
“青玉,送殿下去休息,去吧。”
百里尘又是千叮万嘱,这才离开。
看百里信离开,苏子颜抓起旁边水缸里一条鱼丢在了水盆里,那鱼儿起初还摇头摆尾,但很快就一动不动,鱼肚子朝上漂了起来。
百里尘看着这一切,咳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药里有人下了走马芹,他手上也有走马芹。”
百里尘沉吟许久,方才冷笑,“你的意思,难不成他是下毒之人?”
“这……”空口无凭的话她自然不能说,否则不是挑拨离间是什么,“防人之心不可无,我再检查一下你被子。”
刚刚,百里信多次为百里尘盖被子。
一个稍微有常识的人都不会这么做,如今外面流金铄石是七月天,七八月之间酷热的厉害,为何他非要给他盖被子。
苏子颜在进行检查之前,打开了一个盒子,“这是桃胶。”
这是她前段时间在王府采集的,本身准备吃,但此刻却可派上其余用处,她将桃胶涂抹在手掌上,而后在百里尘的被子上轻轻抚摸,紧跟着去洗手。
桃胶遇水会凝缩,但桃胶上却有什么细小的颗粒坠在了水中,不仔细看完全看不出来。
苏子颜为了让百里尘看清楚,她握着铜镜,而后将光线折射在水盆里,这一下,百里尘看的清清楚楚。
第二十四章:寻药之启
“那是什么?”
苏子颜发觉水盆里有沉积物,那沉积物是结晶体,她将水倒掉,很快就验证出那是什么了,“这是金刚石粉末,这粉末会贴附在呼吸道或胃粘膜上,破坏菌群,呼吸道就会溃烂,这也是一种毒药。”
这是最高明的下毒手段。
金刚石也就是钻石,平头百姓不要说用来下毒了,多少人一辈子见也没有见过,古代矿石开采远没有现代这么工业化,系统化,标准化。
她并没有给百里尘下毒,那这金刚石的粉末从何而来。
苏子颜不寒而栗。
“有人要灭你口。”
“接触过我的不过三个人,青玉从七岁开始就跟着我了,多年来也不知为我挡了多少刀子,她没可能算计我。老六身体不适,是个畏首畏尾胆小如鼠之人,他和我关系亲密,这个众所周知,他也没可能下毒。”
这是排除法,听到这,苏子颜冷笑,“殿下的意思,让我不打自招呢,我才是那始作俑者对吗?但我倘若要害你,我也有的是机会,比这更高明的手段我信手拈来。”
苏子颜还要继续阐述,但百里尘已步步紧逼,“说!是他要你来杀我的,对吗?”
“他?”苏子颜百思不解,而百里尘的手已扼住了苏子颜的咽喉,她呼吸困难,胸口窒闷,在那大手的碾压下,她只感觉眼球都快弹射出来了,濒死的恐惧如阴霾一般笼罩了过来。
“不是我!”
此刻,一切的解释都显得那么苍白。
“说!是他要是狙杀我,对吗?你这居心叵测之人。”
“真的不是我啊。”苏子颜百口莫辩。
百里尘不依不饶,虎口的力量让她险乎窒息。
他咯血了,殷红的血液顺着嘴角流淌了下来,紧跟着手上的力量稍小,终于缓缓地松开了。
“殿下!?”
看百里尘如此,苏子颜急忙靠近,“倘若果真是我,我为何要将这些线索都找出来,我怀疑……”
百里尘怒吼,“不要说了,不可能是他。”
他如此执迷不悟,她只能三缄其口,好在风波也终于过去了,苏子颜看着那一盆水,悠长的叹了一口气。
“我和殿下认识的时间不长,但辅车相依,倘若殿下有什么三长两短,自是唇亡齿寒,我焉能做这等莫名其妙的事。”她也没办法解释,只能拿出药给百里尘吃。
隔日启程,百里尘依旧面无表情,倒是百里信,一面走一面掀开纱帘看着外面那扑面而来的风景,“之前国子监的士大夫说出了芙蓉关以后沃野千里,一边接壤于准格尔,那边都是色目人,高鼻深目的,说话南腔北调,我们是听不明白的。”
“继续走,一边是江南,江南是什么风景?阿姐你可知道?”
苏子颜一笑,“那自然是小桥流水人家,几处早莺争暖树的模样儿了,看着美不胜收。”
前世的苏子颜利涉大川,游览过的地方不计其数,百里信惬意的闭上了眼,犹如一个玩困了的小孩儿一般自在的将手臂做枕头躺在了颠簸的马车里,“漠北又是什么风景?”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她解释。
“定然壮观,定然过目不忘,如今再看皇族,只感觉远不如这些自由自在的人儿,他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多少自然景观都百看不厌,哪里如咱们皇子,只能从画上来领略大好河山了。”
苏子颜一笑,也闭上了眼睛。
最近她精神紧张,既要提防敌人那出其不意的攻击,还要防备身边人,心余力绌。
至于百里尘,他始终保持着缄默,似乎没有人类的七情六欲,相比较于百里尘,百里信就有趣的多了,他滔滔不绝,幽默风趣。
但是他……扶淳经过昨日测验后已对百里信生了戒备心。
到下一站,已是黄昏,灿烂的夕阳将天幕燃烧成了琉璃色,看着如此赏心悦目,马车沐浴在残阳里,天边形成了饱和度很高的色调,让人一看就欢心。
众人依旧在马车内休息。
夜晚,凉风习习,众人点了篝火。
苏子颜和青玉红玉等做吃的,一路上风餐露宿,食材是谭官和息尘抓的兔子,两只兔子洗剥干净后,苏子颜转动木棍,让火焰烘焙。
百里尘很疲顿,在不远处闭目养神。
看百里尘犹如一个禅定的老和尚一般气定神闲,苏子颜叹口气,“你看看他,他时常这样吗?”
“那是小周天的吐纳,道家的不二法门,你哪里知道精髓啊。”
“呵呵,”昨日的事让苏子颜怀恨在心,她依旧耿耿于怀,“他是打通了任督二脉的。”
“什么任督二脉啊?”
苏子颜但笑不语,她也感觉无聊,拿出一本书看,这一本书没有封面,是前段时间在娘亲的地下室找出来的,这本书上记述了很多治病救人的法门。
起初,苏子颜阅读的时候也没看出什么名堂,但看着看着苏子颜发现了一个秘密,倘若将这本书的内容从后到前看,里头的东西就让人不可思议了。
那里头记录了不少闻所未闻的技巧、手段,看的她眼花缭乱。
“你喜欢医学?”
“人活着总要有点寄托,否则无趣死了。”苏子颜付之一笑。
百里信看看浩瀚的苍穹,嘘声道:“是啊,越是草芥一般微不足道越要野蛮生长,强悍的生活下去。”苏子颜想旁敲侧击,窥视百里信的内心。
他健谈,但说的话都是无关痛痒的。
她喜欢追问,但百里信总能避重就轻回答,那都是一些言不及义的答案,他似乎知晓苏子颜在声东击西测探他。
他要么顾左右而言他,要么故意偷换概念转移话题,这让苏子颜无可奈何。
“我阿娘当年也喜欢医学,但说来讽刺,我阿娘居然被人下毒害死了。”
苏子颜不知如何安慰,实际上古今中外不少宫廷内贵妇人都是这么死于非命的,她们轮番上演裙钗之战,在那看不到硝烟的战场上,你方唱罢我登场。
第二十五章:难道是他
“我喜欢外面的世界,地大物博,一切和帝京都不同,这么衬托之下,帝京也显得微不足道。”百里信如是说,“只可惜我肩负使命,不能撂挑子。”
起初,苏子颜以为百里信是个淡然如水之人,但很快的苏子颜发觉百里信才不是这样,他内心奇诡阴暗,思想复杂。
从那日以后,苏子颜对百里信开始戒备。
非我族内,其心必异。
到漠北还要穿关西,关西在黄河附近,如今梅雨季,黄河浊浪排空,日日都在涨水,本地居民足不出户,小麦因连绵不绝的雨水而被摧枯拉朽,腐烂霉变。
这里的稻田、旱田很多,但不可思议的现象是这里饿死的民众更多。
他们的队伍没办法继续往前走,索性在原地安营扎寨。
这日气朗天晴,苏子颜和百里信出去玩儿,两人不知不觉到了黄河源。
这里的水势汹涌,壮观恢弘,让人心生敬畏。
就在此刻,苏子颜看到一群赤脚扛着一个奇形怪状架子的人,这群人振振有词在念叨什么,在他们后面是浩浩荡荡一大群队伍,男女老幼不计其数。
大家用五彩纸做出各种花朵悬挂在身上,手中握着各式各样奇奇怪怪的“武器”,那架子上五花大绑了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
那姑娘浓妆艳抹,苍白的面色让人一看不寒而栗。
女子在哭,哭自己那叵测的命运与即将到来的危险。
苏子颜只感觉好奇,“那是民俗里头的什么活动。”
“看着好像是祭祀。”因为在队伍背后出现了几个握着佛香的男人,那几个人虎背熊腰,他们手中的佛香有大拇指粗细,淡紫色的香烟缭绕在队伍里,经久不散。
在队伍后面,有一对儿哭啼的老夫妻。
女子一面哭,一面嘟囔,“我的尕蛋蛋啊,我的闺女儿。”男人完美的诠释了什么是大悲无言,他沉痛的叹息着,一面叹息一面伸手拍女子的肩膀,黄河边风很大,农妇的头巾都被吹走了。
此刻众人来到了他们的目的地,他们居然将这女孩放在了悬崖旁边。
下面就是万丈深渊,鼓动起来的黄河水好像张牙舞爪的怪兽准备擒拿上面的女孩儿一般,女孩栗栗危惧,怯生生的看着这一切。
紧跟着,一个年迈的老者走了出来,从那老者的神色与气度看,苏子颜判断此人一定是他们的族长或领袖人物,接着出现了一个干瘪的老太太。
那小老太太穿着一件深紫色的衣服,头顶佩戴了羽毛等色彩艳丽的东西,左手握着一把秤杆,右手握着一个乌龟壳,两人交谈了起来。
完毕后,众人开始吹唢呐。
听不出那是什么况味,唢呐不能诠释音乐中那细腻的情感。
苏子颜哎呀一声,“百般乐器,唢呐为王,不是升天就是拜堂,这是做什么呢?”
“且看看。”百里尘只感觉好玩儿,不知不觉就靠近了那队伍,族长轻轻嗓,“翠萍,王福林,这也是你们的造化,今年河伯娶媳妇就挑中了你们家的秦桑红,你们也应该欢欢喜喜的,别耷拉一张脸,开心起来。”
那干瘪的小老太太笑嘻嘻的将乌龟壳摇晃了一下,叮铃一声,有铜子儿从里头弹射了出来,那小老太定睛一看,嘿嘿笑了起来,“吉时已到,请耆老上前。”
一群穿戴整齐的老头子靠近,大家率领阖族男女老幼跪在了河岸边,那握着秤杆和乌龟壳的婆娘从每一个耆老的后背上踩了过去,这一波骚操作看得苏子颜莫名其妙,看的百里信笑不可抑。
“怎么好像是河伯娶媳妇?”
倘若果真如此,苏子颜可不能袖手旁观了,固然那“受害者”和自己非亲非故,但同样都是可怜女子,她可不能眼睁睁让人弄死了这丫头。
此乃名符其实的封建迷信啊。
“不得而知,过去看看。”
百里信道。
两人提口气到了人群外围,从人们窃窃私议的内容就能看出,确为河伯娶媳妇。
“今年河伯纳妾,定要加持我黄河源的百姓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咯。”族长犹如在歌唱。
后面一群人也重复起来,三次以后,有个握着大斧头的男人靠近了被捆缚起来的女孩子,紧跟着用斧头劈砍那一截木头。
女孩被捆绑在一张座椅上,那座椅又捆绑在一根粗壮的香樟木上,香樟木的一半儿已探到了悬崖外,女孩哭哭啼啼,但却没有人理会。
大家冷漠的、兴致勃勃的观看这一切,从他们那兴高采烈的程度看,这里似乎时常会发生类似的事。
苏子颜忍无可忍,“你们做什么呢?这不是草菅人命是什么呢?”苏子颜先声夺人,那劈砍木头的男子顿住了,族长朝男子挥挥手,示意不要理会,自己则靠近了苏子颜。
“姑娘这是做什么?破坏咱们这神圣庄严的仪式可是要遭天打五雷轰的。”那族长咬着牙训斥。
苏子颜忙道:“实际上我也是巫人,我之所以过来是因为这个老太婆在招摇撞骗。”
“你说谁招摇撞骗呢,你这黄毛丫头,滚你的。”那老太婆气坏了,上前来伸手戳了戳苏子颜。
苏子颜气定神闲,“你这巫术远不如我,咱们不如较量一下?倘若我赢了,你自是我手下败将,倘若我输了,眼前这可怜女孩你们想要将她怎么样就将她怎么样,如何?”苏子颜稳操胜券。
前世的她格外喜欢学习小魔术,真是想不到如今要用魔术当噱头来立人设了。
族长指了指婆子,“你可不是真的弄错了人?”
“阿爹,这怎么可能呢?河伯托梦给我,点名道姓要这秦桑红呢,我从未弄错,这个你是知道的。”
“那你们比一下。”
这不是正中下怀。
苏子颜指了指婆子的乌龟壳,“先来这个。”
说话之间,她一把将乌龟壳抢了过来,前世,苏子颜的爹爹是个打赌棍,从小家里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赌器,什么开大小,什么玩牌九,掷骰子,苏子颜信手拈来。
第二十六章:破四旧祭邪魔
此刻较量的第一回合,她选择的就是自己的拿手好戏。
倒是旁边的百里信,不免为苏子颜捏一把冷汗……
“上通宝,下走花,福寿绵绵,三个福寿绵绵,三马同槽。”
这是切口,也是黑话,其余人听的半懂不懂,但那巫人却听得清清楚楚,所谓上通宝下走花,说的就是苏子颜接下来将会掷出三枚通宝在上的铜子儿,至于“三马同槽”,那是丢出来的造型,为“品”字儿。
“一二三,开了。”
苏子颜倾斜了一下乌龟壳,暗忖,这次万万不可失手。
对赌博,她恨之入骨,但到底也学了一些。
开出的铜子儿果真和她口中一样,此刻苏子颜左手探入了衣袖,也不知在某一个瓷瓶内摸了一把,等苏子颜再次将铜子儿归还,那铜子儿上面已涂抹了一种神秘的玩意儿。
那粉末无色无味,自不可能被粗心大意的老太太发现。
那老太太较劲儿,“上翻花,下宝通,一生二二生三生生不息咯。”
苏子颜诧异,想不到这老婆子还有两下子。
旁边一个听懂了的耆老已开始压低了声音给同伴解释,“这上翻花,下宝通,是花儿在上面,至于生生不息乃是三个摞在一起。”
众人拭目以待。
那婆子故弄玄虚许久,终于尖锐的叫了一声,“神祇保佑,急急如律令。”
这才煞有介事的打开,果真是三个摞在一起的,此刻苏子颜准备拿出最后的杀手锏,这个绝招一般人没有三五年不可能掌握,更不要说表演。
“上对下下对上,明镜高悬了。”这是玄门里头最厉害的一种,意思是我这次要召唤小鬼了,一旦这小鬼召唤成功,摇出来的铜子儿就是“站”起来的,这讲究的不仅仅是技巧了,还必须具足丰富的经验。
那婆子多年前就在学习这个,她嗤之以鼻,“我倒要看看你能否请到大罗金仙。”
据传,只要能将铜子儿丢出这样的局,就证明冥冥中有鬼魅神祇在协助……
大家感兴趣的盯着苏子颜。
苏子颜摇晃一下手中的铜子儿,漫不经心的一丢,那铜子儿从龟壳中跳了出来。
众人伸长脖子去看,发觉铜子儿果真就一枚一枚有间隔的树立在了桌面上,看到这里,那婆子吃惊,“啊,你……这绝无可能,绝无可能啊。”
“怎么就不可能了?”
苏子颜摊开手耸耸肩膀,“你这道行还是入门级,怎么就出门招摇撞骗了,我从小就在学青囊术,虽未扬名立万,但相较于你却好了太多。”
“该你了!”
既是较量,自有输赢。
苏子颜将龟壳不屑的丢了过去,婆子颤颤巍巍,摇了多次也没出现那“明镜高悬。”
此刻她因紧张而瑟瑟发抖,苏子颜趁热打铁,“此人道行远不如我,她不过一知半解诓人罢了,今年河伯娶媳妇只怕另有人选,我来算一算。”
苏子颜故弄玄虚,口中振振有词。
片刻,她指了指对面的老妪,“我已算出,今年河伯看上你了,来人啊,将她丢下去。”
婆子张口结舌,大摇其头,“不不不!不是我。”
百里尘站在苏子颜旁边,看苏子颜有条不紊的将老婆子逼到了死胡同,看那婆子已束手就擒,心头的恶气也纾解不少,苏子颜步步紧逼,一把将干瘪的老家伙抓了起来,“河伯指名道姓要你做媳妇,说家里缺个勤劳的管家婆,大家还不快将她丢进去?否则今年必有洪涝,快点儿吧。”
众人面面相觑。
“哎呀,都说外来和尚会念经,果真如此。”
“此女技高一筹,我们何不就试一试?”
大家七嘴八舌。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啊。”
苏子颜看那婆子准备逃之夭夭,一下子伸手点住了婆子的某个穴位,当此刻,婆子居然发出了狗叫声,苏子颜趁热打铁,“诸位还不快将这孽障丢下去吗?她前世乃是尸魔,再不丢下去,只怕就要尸变了,那时大家悔之晚矣。”
看苏子颜说的有理有据,看那婆子果真变了模样儿,愚蠢的民众已将婆子推到了黄河边,苏子颜回头,朝百里尘露出个胜利的微笑。
在一连串惨绝人寰的叫声里,那婆子被丢了下去。
哗啦一声,没了影踪。
苏子颜舒口气,靠近了悬崖旁涕泗横流的女子,“阿红可以过来了。”
她此刻已成了众人的表率,主心骨一般的存在,秦红桑哭哭啼啼,苏子颜伸手,“快过来。”
她斩断了捆绑秦红桑的绳索,将秦红桑给拉了过来。
秦红桑哭的不能自已。
众人已去进行其余的流程了,苏子颜这才靠近秦红桑。
“你快走,不要在此地逗留。”
“我……我无家可归,我再也不要回去了。”秦红桑看着远处那一对儿老迈的男女,他们是她的爹娘,但却送她上了祭台,任谁也不敢回家去了。
苏子颜上下打量了一下秦红桑,“阿红不要恐惧,我想你爹娘也很爱你,奈何形格势禁,他们也有他们的苦衷不是?”
秦红桑涕泗横流,一把抓住了苏子颜的手,“姑娘,你就是我重生父母再长爹娘啊,我不要回去了,我要和你们在一起。”
“我们?”苏子颜顿时严肃,“我们这是要浪迹天涯去,也不知目的地在哪里呢,一路上危险更是如影随形,此刻带着你才真正危险。”
“我不怕。”秦红桑抱着苏子颜啜泣,哽咽道:“我求求你了,我求求你了。”
说话之间秦红桑居然开始下跪,苏子颜一把抓住,“别闹!既是不能回家,天大地大总有你安身立命的地方,我们走啦。”
苏子颜冷傲的丢开手,转身离开了。
秦红桑哭哭啼啼,不住地朝这边观望,苏子颜急忙进入马车。
百里尘状态依旧不好,眼神萎靡,随时可能陷入昏睡。
至于百里信,他急忙去伺候,嘘寒问暖无微不至。
马车朝远处而去,就在此刻,苏子颜却听到哪里发出了“叮”的一声。
第二十七章:反杀的故事
她还没反应过来,一种失重感已攫住了她,她惊恐万状,只以为要车毁人亡。
等苏子颜反应过来,人却进入了系统。
她看到个人面板上有提示,“恭喜亲亲宿主,此次救人可的一百乐助币,请宿主再接再厉。”苏子颜拿着这一百的乐助币看向一些药材,发觉倒可以采买不少,顿然明白,系统内那人诚不我欺。
马车继续颠簸。
到下一刻小镇,已是黄昏。
豆沙色的天幕上燃起了火烧云,流金铄石,五彩缤纷,看着这美丽的云彩,苏子颜只感觉浑身舒泰,三人寻了客栈去休息。
进客栈后,百里信筋疲力尽,闭目养神去了。
百里尘看向苏子颜,“为何莫名其妙救人?”
“救人有错,我忏悔!”苏子颜冷冷道,暗忖,世界上有几个人和殿下您一般不食人间烟火,是个铁石心肠之人?
之所以救人,完全是因为同情心,同理心。
前世的苏子颜受尽冷眼和嘲弄,倘若有个人施以援手协助一下自己,她的成就将更不可思议,这些话如何给他解释。
百里尘幽幽叹息,“有可能你会惹火烧身。”
他慢吞吞抬脚,走到了窗口,看着远处的树木被血红色的余晖一寸一寸笼罩,一点一点包围,他的视线停在某个位置,苏子颜靠近,“窗口有风,你不适宜吹风。”
“惠风和畅,吹一吹不碍事。”百里尘的眼定焦在某处。
苏子颜循着那视线看出去,忽而…
半夜三更,苏子颜和百里尘都睡不着,百里尘在写什么东西,苏子颜靠近,发觉他写的是一封密信,知晓他这是要将本地某些事反馈到帝京去。
至于百里信,已呼呼大睡,发出了均匀的呼吸。
写好最后一个句点,百里尘将信笺交给苏子颜,“明日找个僻静处飞鸽传书到紫华城。”
“破除封建迷信就要用封建迷信,信仰是根深蒂固的东西,这个只怕还比较困难。”苏子颜还要阐述自己的观点,但从百里尘那嫌恶的眼神,她已看出自己不该直抒胸臆。
罢了,伺候臭冰山睡觉去。
熄灯后,苏子颜侧耳聆听,果真就听到了屋顶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似有人在交流,同时又听到外面穿廊上有杂沓的脚步声。
刺客!
苏子颜握着一把匕首,一骨碌坐了起来,她不免心浮气躁。
“他们果真来了。”刚刚居高临下,百里尘已指了指远处。
那是几个隐蔽的不怎么好的黑衣人,那时苏子颜才知惹火上身了。
前后不过一个时辰……
刚刚按百里尘的计划和指挥,苏子颜设置了机关。
此刻那群人已推开了门。
为首者大叫一声攻了进去,哪里知道紧跟着发出了一声惨呼,那人一脚踩在了一张钉子板上,此人急忙低头去查看。
与此同时,一个沉甸甸的木凳子已从空中飞了出来,嘭的一声打在了第二人的头顶上,那人冷不丁被黑暗中一物体砸在了头顶,自是疼不可当,身体本能的躲避,脚下一空已从二楼跌了下去。
第三人不敢轻举妄动,点了气死风灯进入屋子,二话不说举起来屠刀就劈砍在了床上,床上有的仅仅是一大堆棉被之内,哪儿有半个鬼影子。
那几个人还在搜寻,已晕晕乎乎,相继倒了下去。
此刻苏子颜和百里尘才进入屋子。
苏子颜嗤之以鼻,“刚刚我在蜡烛中下加入了迷迭香,你说说你们,你们这不是自投罗网又是什么呢?”
那杀手还准备起身,手腕已被百里尘用力一下踩断了。
顿时鲜血直流,百里尘半蹲在了那人面前,阴骘的眼内冒出烈焰,“说!什么人要你们来的。”
那人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百里尘掀开那人肩膀,发现那位置有个虎面的刺青。
他满腹疑云,这个组织应该是江湖人。
在帝京,他曾经瓦解了不少江湖组织,他从未见过这一张虎面,那人浑身颤抖,似乎准备起身。
见状不妙,苏子颜急忙靠近百里尘。
“殿下小心一点。”
然而就在此刻,这铮铮铁骨的硬汉居然咬舌自尽了,百里尘似未卜先知一般用衣袖保护住了面庞,一股湍急热烈的血液已飞溅在了衣袖上。
看到这里,苏子颜急忙靠近身侧另外几个苟延残喘之人,哪里知晓这几个人也相继自杀。
一楼的青年转身就跑。
楼上动静儿很大,须臾,掌柜的、小二、以及宾客都过来查看,而百里尘已进入了隔壁的屋子。
百里信吃惊,“二哥,怎么、怎么了啊?”
“睡觉,没什么事。”百里尘趺坐,等苏子颜回来。
百里信已蜷在了百里尘身边,将头颅落在百里尘的膝盖上低喃:“我好怕,好怕。”
“这有什么啊,”他未尝看到刀光剑影已是如此胆怯恐惧,这如何能上战场呢?百里尘温言细语的安慰,“好了,休息吧。”
另一边,苏子颜已追在了背后。
那人踉踉跄跄,苏子颜紧随其后。
他之所以不敢靠得太紧是因为明白一个道理,一旦人到了恐惧的极限,可能会有超脱于平时的应激反应,就好像被包围起来的奄奄一息的野兽会在生命的最后关头奋力一搏。
那一搏,几可扫荡万马千军。
那人时缓时急,地上有斑斑血迹。
苏子颜站在原地,“大哥,你再往前走会因失血多过而死于非命,不如咱们八字打开好好儿聊一聊,我只有一个问题,是谁要你谋杀他的。”
那人不说话,埋头继续走。
苏子颜一动不动,那人还以为自己可以逃出去,结果苏子颜却出现在了前面巷道中,她抱着手臂,好整以暇看着那人。
她犹如守株待兔的猎人一般。
“你究竟要做什么啊?”那人咋咋呼呼,厉声追问,苏子颜嫣然一笑,“说!什么人差你来这里送人头的,你说清楚我自不会为难纠缠。”
“苏子颜,你想要知道是什么人要我行刺你,哈哈哈……”
此人阴骘的眼瞳扫视了一圈四面八方,他发觉这里是一个绝对寂静的战场……
第二十八章:再遇秦家女
对面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罢了,他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此刻男子猖獗冷笑,眼看着就攻了过去。
但下一刻,男子却僵在了原地,苏子颜百思不解。
那男人缓慢的低头,月光下,他的胸膛位置出现了一个小白点,男子出现了海潮一般汹涌的呼吸,他难以置信的低着头抚摸了一下胸膛位置对穿而来的箭头,紧跟着脚下一软已跪在了原地。
与此同时,苏子颜看到了男子背后出现的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孩。
女孩也惨叫了起来,她捂住了蓬乱的头朝远处巷道而去。
地上落下了一张弓。
苏子颜发觉那女子不是别人,恰是白日里秦桑红。
苏子颜拔足狂奔,追在了秦桑红背后,过两个巷道,苏子颜才靠近她。
“阿红,怎么是你啊?”她好心办坏事,杀死了苏子颜的牵线人。
秦桑红哭哭啼啼,一把抱住了苏子颜,“姐姐,姐姐,我怕啊。”
“好啦好啦,有什么可怕的?”苏子颜安慰,她温柔的伸手轻轻地擦拭掉了女孩眼角那纯澈晶莹的泪,抿唇一笑,“咱们借一步说话,你怎么出现在了这里啊?”
“我……”女孩啜泣的更响亮了,期期艾艾的解释,“我不敢回去,我怕我爹娘!我只身一人四处流浪,今晚本是要露宿街头的,但刚刚我看到了您,我唯恐那恶人会伤您,所以我就捡起一张弓射杀了那人。”
“小时候我用过弹弓,我……我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姐姐,我……我杀了人了,我要到衙门去自首啊,呜呜呜。”
秦桑红哭的不能自已,苏子颜安抚,“那人是大坏蛋,也不知身上有多少案底呢,杀他不过是替天行道罢了,你不要担心,去衙门做什么呢?对了,你可吃东西了?”
“我……”
此刻苏子颜才嗅到女孩身上有一股臭烘烘的泔水气味,知晓她一定是在垃圾堆里找寻过吃的了,“好了,外面不太平,我善做主张带你回去,但等安定下来你还要离开这里另谋高就,实话实说我也是寄人篱下,如今朝不谋夕的,我带着你没底气。”
听到这里,女孩回嗔作喜,她快速擦拭掉了眼角的泪,急忙给苏子颜磕头。
“姐姐,你给我一口吃的就好,我没什么过分的要求,我饿了,我饿坏了。”
苏子颜准备回去,结果就在此刻,忽的远处出现了几个色眯眯的男人,这几个男人有备而来,走在中间的那人虎背熊腰,他手中握着一根绳索。
“秦家女,不瞒你说,你如今已无家可归了,你给我做小,我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你是束手就擒呢还是要我的人过去抓了你回去和我入洞房。”
此人嘻嘻哈哈的笑。
苏子颜攥着拳,恨不得将那人鼻梁骨锤断,秦桑红已怯生生躲在了苏子颜背后,苏子颜临危不惧,“你们不要胡作非为,我和你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我可不想平白无故杀人。”
苏子颜的规劝一点作用都没有,身侧那矮脚虎一般的青年狞恶的笑了一声,“哈哈哈,真是好玩儿了,买个猪头送个猪尾巴,老大,这俩一看都是无家可归之人,那个送给我吧。”
“没问题。”
大家已在肆无忌惮的讨论她们俩人的所有权。
苏子颜暴跳如雷,做好了决战的准备,以一敌三还要保护一个爱哭的桃金娘,似乎有点自不量力,但如今她坚决不能后退。
就在这千钧一发,百里尘却出现了。
他鬼魅一般站在众人背后,“阁下是要抢我的人吗?”这一声缥缈的问句犹如来自阴曹地府,一股冷风扑面而来,众人猝不及防回头,发觉出现了一个局外人。
那肥嘟嘟的男子色厉内荏,“你什么人啊你?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百里尘没有回答,他闪电一般瞬移身体,但听嘭的一声,这作恶多端的男人已倒在了原地,他出手太快了,几乎没人看出百里尘是如何出手的。
“去死!”
百里尘吐出两个字。
那人抽搐了刹那,果真一动不动。
眼看是死了。
“哎呀,血糊糊的,咱们走,不管他。”
苏子颜一把捂住了女孩的眼睛,拉了秦桑红离开。
秦桑红回头,兴味盎然的看向百里尘。
“他可真厉害。”
“走啦。”毕竟目睹一场凶杀案的确不是什么好的体验,搞不好还会做噩梦,苏子颜带秦桑红到远处去,约略过了一刻钟,百里尘已缓慢的靠近了两人。
苏子颜翘起来大拇指,“殿下真是厉害,指如疾风势如闪电,五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百里尘抿唇,似笑非笑,“回吧。”
“殿下,我准备带她一道儿回去,她无家可归可怜的很。”苏子颜感觉自己已逐渐了解百里尘了,他看似冷若冰霜,实际上却外冷内热。
今日,他确乎就此事训斥了自己两句,但实际上他也格外看好苏子颜的见义勇为。
此刻苏子颜咬咬牙索性去恳求百里尘收留这个可怜女孩。
百里尘没有表态,他在想刚刚的事。
苏子颜追凶出门,随后他自己也追了出来,一会儿的时间,百里尘看到了地上的尸体,那尸体后背的箭簇是一个具有多年征战经验的人射出的,直接穿透了心脏,箭簇不偏不倚外进里出,说明什么?射箭之人力大无穷。
一念及此,百里尘不寒而栗。
刚刚他没看到发生了什么,但一切和她们一定哟偶千丝万缕的联系。
一种不好的预感包围了过来,如厚重的阴霾,在等待他表态的瞬息,苏子颜想过很多,倘若被拒绝,自己将如何陈说,如何还击呢?
就在这当口,百里尘深吸一口气,“不能收留她,如今多事之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但……”苏子颜憋红了眼,似无形中出现了一双大手,那手就这么将苏子颜推到了万丈深渊的临界,她的情绪翻滚,“但她好可怜,救人救到底,她什么都会做,咱们不是也需要一个忠肝义胆的仆人吗?不如就让她做咱们的仆人?”
第二十九章:留下她吧
百里尘厉声道:“本王的话你是听亦或不听?其余人兴许可以收留,但她坚决不成!”
“这……”苏子颜跺跺脚,挑衅一般双手叉腰,“但这又是为什么呢?”
“哪儿有什么为什么?”百里尘咬咬牙,“阿颜,回了。”
苏子颜才不要回去,就这么僵持在冰冷的月下,她看出了他的自私自利,“殿下只想独善其身,您是天子,为何不理会民生疾苦?”
“天下可怜人比比皆是,众生皆苦,唯有自渡,你要我帮每一个人,我是大慈大悲千手千眼的南海观音吗?”百里尘愠怒,犀利的眼刀扫视了过来。
苏子颜坚决不妥协,“我和你在一起,你从未尊重过我,这是我的决定,我们可以分开过活儿,等将来你的病好了,我们也不要回帝京,就在外面闯荡江湖,我给她弄吃的,不拖累你,你倘若还不妥协,我……我、我就……我……”
苏子颜也不知说什么。
百里尘咳了一声,气血上涌,一股腥甜的血液已从喉管中翻滚了上来,苏子颜毕竟心疼,靠近百里尘,“我求你了,我从未恳求过你任何事,她和我一样可怜,我……我!”
百里尘忍着暴怒之前的风雨,调匀了气息,血液已晕染在了衣袖上,如夜半悄然盛放的大丽花,“你可了解她?”
“不了解,我只知她是关西伏牛山的。”
“好!”百里尘续道:“如今咱们腹背受敌,内忧外患,老六身体不适,我随时可能一命呜呼,你武功不好,又让一个一无是处的人加入咱们的队伍,这不是帮人。”
听到这里,秦桑红啜泣起来,“公子,我会到打扫卫生,我什么都会的,从今以后您们无论到哪里,洗衣做饭的糙活儿都交给我,我定会处理的井井有条,有什么我做的不好的,你们尽管开口,我一定会弄的好好的,我……我求您了,这半夜三更的您可要我到哪里去了。”
女子哗啦一下委顿在了百里尘面前,“您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我去送死吧,今日半下午我心惊胆跳,我还不如死了算了,我死了算了啊。”
苏子颜看向秦桑红,心脏隐隐作痛。
他为何这般铁石心肠。
“我真的什么都会做,从今以后你们的饮食起居交给我就好,我给你们安排的妥妥当当的。”
女孩据理力争。
“阿颜,你……”
“我求你了。”苏子颜嘴唇颤抖。
百里尘只能叹息,凉声道:“我这里不养闲人。”
“知道了。”
翌日早起,秦桑红已经料理好了一切,水囊鼓鼓囊囊,一路上吃的干粮也都准备好了,看到这里苏子颜抿唇一笑。
秦桑红毛遂自荐,“我还会驾车呢,你们到哪里去?”
百里尘状况不好,身边时刻需要人照管,苏子颜偷瞄了一下秦桑红,见她坐在小板凳上,熟练的岔开腿抓着马鞭,从这具有专业度的动作就能看出秦桑红的确会驾车。
她放了心,“上路吧。”
山路陡峭崎岖,出芙蓉关后坦荡如砥,继续往前走,是崇山峻岭,风景不错,但一路上没有谁欣赏大好河山。
“交给你了。”苏子颜进入马车。
百里尘闭目养神,状态不怎么好,苏子颜拿出药给他吃。
“这是抗生素,吃了可以缓解一下殿下的状况。”
百里尘抓了就吃,面无表情。
苏子颜心不在焉,这一时间她想到了很多。
之前救下秦桑红的时候,她发觉这女孩栗栗危惧,诚惶诚恐,显然是吓坏了,但从女孩的表现中,苏子颜却看出异常。
怎么说呢,似乎这是某种表演。
紧跟着苏子颜抓住了秦桑红的手,她说自己是做农活儿的,右手心厚厚的茧子分布在手掌心之中,手指头却光溜溜的。
前世的她日日在做家务,知晓做家务最伤的是手指头,但这女孩的手指头却光溜溜的,倒让她怀疑这臭丫头是个习武之人。
而这丫头长得一点不像那农人夫妻。
这难不成是什么有心人的安排吗?
马车风驰电掣,不疾不徐驰骋在道路上。
百里尘这才看了看苏子颜。
“靠近点儿。”
“我吗?”苏子颜愕然。
他的眼神已不耐烦,苏子颜急忙将耳朵送了过去,百里尘嘀嘀咕咕两句,声音很低。
这一刻,她的表情发生了奇异的变化,接着,她开始不住的胡思乱想,念头信马由缰。
到下一刻县城,已是黄昏。
黑云翻墨,一场蓄势待发的大雨从天而降,外面驱策马的女子并没有躲进来,“公子,小姐,咱们此刻必须到城里头去,否则等会儿就不要赶路了。”
“走就是。”
百里尘音调冷淡。
马车进都城。
在淅淅沥沥的雨水中,一群人寻到了客栈,投宿后,女孩陀螺一般忙了起来。
开房两间,一间是百里尘兄弟的,一间是苏子颜和秦桑红的。
一会儿后秦桑红就送了吃的过来,众人共进晚餐,苏子颜吃过东西,抓了秦桑红的手来到了自己的屋子,“咱们沐浴一下,明日我买新衣服给你。”
“哦,也好。”秦桑红和苏子颜一起沐浴。
苏子颜有自己的小九九,很快就注意到秦桑红的身上有不少伤口,前世的她是医官,自能甄别这些创口是如何造成的。
秦桑红叹息,“我幼年时就被爹娘嫌弃,日日被人欺负,想不到长大后还被爹娘送到了村上祭祀河伯,我命苦。”
她啜泣起来,苏子颜抱着秦桑红,“阿红放心好了,有我在,你就有光明的未来,从今以后和昨日一刀两断,开始全新生活。”
苏子颜抱住了秦桑红。
此刻秦桑红哽咽啜泣不能自已,苏子颜各种安慰,但她却看到秦桑红的手偷偷摸摸抽出了自己的金簪,瞄准了她后背。
这一下,必死无疑。
这始料未及的动作被苏子颜看到了,苏子颜用力推开了秦桑红,“好啦,女不强大天不容,我为你搓背?”
秦桑红动作很快已将金簪子插在了苏子颜的发髻上,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快到不可思议。
第三十章:神秘的阿红
苏子颜假装一无所知。
烛光辉映之下,她看到秦桑红后背有皮鞭毒打过的疤痕,有蜡烛亦或什么明火烫伤的痕迹,还有刀剑刺伤乃至暗器或划破留下的伤口。
看到这里,她彻底明白。
这一切的一切从祭祀河伯开始就是一场戏,背后的总导究竟是谁?
苏子颜不动声色,两人刚刚沐浴完毕,忽的听到隔壁百里信惨叫了一声,她几乎来不及穿鞋子已到了隔壁,等苏子颜进隔壁屋子,两人都消失不见了。
好在留下了一定的线索。
“你在这里等,我去去就来。”
苏子颜命令。
秦桑红却不听话,“这黑灯瞎火的,我必须和您在一起,倘若出乱子我难辞其咎,走啦。”
苏子颜只能雇两匹马,两人一先一后朝远处而去。
百里信被挟持了,那人准备杀人灭口,百里信失声尖叫,胡乱用东西挡格,那人手臂被打,忽而感觉半边身体都麻酥酥的,百里信用力推一下对面贼子,那人犹如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再也不能活动一分一毫。
此刻,该人已挟持百里信到一片松林去了。
百里信此刻不表演了,冷笑着看向杀手。
“三哥大约想不到吧,我的武功可比他厉害多了。”
“你……这怎么可能啊?”
关于百里信,人尽皆知。
他平日里作风懒散,和今上一样喜诗词歌赋,对武学深恶痛疾,他游手好闲,一整个心思都不在争名逐利上,就是这么一个碌碌无为之人居然如此厉害。
“你今日必死无疑!”
百里尘看向他,“但此刻我会要你好好儿休息休息,你不是他培养出的杀人工具吗?那我就要你杀了二哥,将来你也可扬名立万,大约是要名垂竹帛的。”
他需要一种假象,百里尘是死在了和歹徒的搏斗之中,百里尘帮助了自己,他和她同仇敌忾,因此需要完成复仇大计,需要完成百利城未竟的夙愿。
这才是天衣无缝的安排。
“你们知道什么?倘若我果真体弱,早被算计死了,哎呀,愚蠢!”
杀手缓慢的闭上了眼睛,她潜意识里什么都能听到,但什么都不能做。
他用内力在冲穴,然而心脏却隐隐作痛,犹如被什么看不到的生物蚕食鲸吞一般。
两人停在了远处。
百里尘舐犊情深,不过片刻,已按线索追逐了过来。
至于苏子颜,她握着马缰绳朝远处驰骋,马路平坦笔直,满是泥泞。
“阿红是本地人?”
“啊,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生于斯长于斯的。”她几乎不假思索。
苏子颜咂摸一下嘴,艳羡道:“昨日我吃了炸鱼块,你们关西的炸鱼块是地方性最具特色的美食,但那一家做的差强人意。
关西人喜欢面,她说的那一道菜也绝对不是关西的名吃,但下一刻,秦桑红却道:“吃这个要到小店去,那些金碧辉煌的大客栈都是诓骗银子的,咱们这里的鱼儿味道的确不错。”
太离谱了,自古来黄河水含毒,本地人都知里头的水族是不能吃的,但这臭丫头却信誓旦旦的说有一家做的不错,苏子颜当即点点头,“明日咱们去吃。”
“好极了。”
马车继续往前走,苏子颜看了看山形地貌。
说真的,不知不觉她们已偏离航道,两人和百里信相去甚远。
这里地面脏兮兮的,坑坑洼洼,马也不能继续往前走了,苏子颜吹亮了火折子,照了一下地面,却看到了不少马蹄痕和人的脚印。
这里有埋伏,且人数很多。
这臭丫头已不知不觉将她带入了她们的包围圈!
苏子颜面不改色。火折子熄灭了,秦桑红错后一点跟在苏子颜背后,苏子颜看似往前在走,但眼角余光却不时地扫视着后面,四面八方各处都要观察。
在这千钧一发,苏子颜看到女孩手中多了一根绳,她准备偷袭自己。
女孩缓慢的往前走,手悄无声息高抬了起来,危险近在咫尺。
苏子颜假装什么都不知。
就在这千钧一发,秦桑红却惨叫了一声。
“你怎么了?”苏子颜回头,紧张的靠近,秦桑红指了指地面,“啊,有毒蛇。”
“雷雨天气刚刚过,蛇是很多的。”苏子颜去搀秦桑红。
那伤口位置已浮肿,看着触目惊心,苏子颜道:“你不要乱动,我这里恰巧有解药,你快吃,不然等会儿就熬不过去了。”
苏子颜送了解药过去。
秦桑红看看足踝,犹豫再三,还是吃了下去。
那药丸子下肚,秦桑红只感舒泰不少,苏子颜守护在秦桑红身边,关切的问:“可好多了?”
“休息休息就好了,谢谢你。”
不管怎么说,这“谢谢”是有感而发。
真心实意。
谢?
谢你个大头鬼,那蛇叫小白,是姑奶奶我的宠物,平日里就在衣袖中呢,你不是要发号施令让人暗算我,我只能先发制人了。
“回去后还需再吃两日解药,此刻你大约不方便走路了,我抱你上马,咱们慢慢儿寻他们。”
女孩急忙点头,苏子颜搀她上马,两人不着四六的聊着,朝远处而去。
这里本应该是杀她苏子颜的绝佳场所,但苏子颜却巧妙的躲过了危机。
秦桑红沉默了,一时之间脑子里风起云涌想了不少东西,她倒有点羡慕大大咧咧的苏子颜。
苏子颜重新找到了线索,两人穿过一片茂盛的竹林,很快就看到了一匹马。
很快也看到了被捆绑起来的百里信。
“二哥,苏姐姐,救命!救命啊!”
百里信这倒霉孩子看到众人靠近,顿时大声疾呼。
苏子颜知晓,此刻需要速战速决,稍有不慎就要满盘皆输。
附近一定还埋伏了不少刺客。
百里尘已靠近那人,他一面走一面解开了佩剑,当对方的面儿将长剑丢在了地上,他做出了一个投降的动作,逐步靠近。
“我不会伤你,咱们谈判一下,你想要什么我给你就是,只不要伤他。”
“我想要什么?哈哈哈,哈哈哈,”刺客哈哈大笑,忽的奔了过来……
第三十一章:悬崖遇险
他脚下虎虎生风,两人距离很近,这不免让苏子颜为百里尘捏一把冷汗。
百里尘和此人肉搏。
那人却力大无穷,拳打脚踢,百里尘最近身体不适,哪是这些人的对手啊。
搏斗的过程看得人心惊肉跳,百里尘被硬生生推到了悬崖旁,他借力使力,化险为夷,那人咆哮一声,蛮牛一般攻了过来。
苏子颜早看出不对劲儿了,“此人果真奇怪,有这样好的机会居然不杀六皇子。”
“大约是想将他们一网打尽!”
悬崖很陡峭,下面是万丈深渊,百里尘被这男子压下了大半个身体,此刻苏子颜风卷残云一般靠近,那人犹如背后生了眼睛一般,飞起一脚踢在了苏子颜的胸口上。
她前段时间是跟着百里尘学了武功,但临敌经验不够丰富,被突袭攻击已是家常便饭。
她撞在了秦桑红身上,秦桑红一把抱住了苏子颜。
“苏姑娘,其实我……”
刚刚蛇毒的事,她对苏子颜心存感激,此刻她狙杀他们的机会来了,这真是千载难逢,但秦桑红却犹豫了。
“你什么啊你,快去帮殿下,快啊。”苏子颜指了指那边。
百里尘已被掐住了咽喉,他额角的青筋一根一根凸显了出来,苏子颜一跃而起,捡起来刚刚的绳索冲了过去。
此刻,百里尘一招“斗转参横”,已经扭转劣势为优势,那杀手反而被压在了悬崖上,那人大半个身体已跌了出去,苏子颜看到这里,情急之下一把抓住了百里尘的衣服。
哗啦一声,两人的身体已跌了下去。
此刻那杀手似乎清醒了过来,一把抱住了百里尘,他停止了攻击,而百里尘也伸手准备抓苏子颜的手。
但就在此刻,他的衣服欻拉一声裂开了,苏子颜眼睁睁看着百里尘和那人下滑。
“殿下!”
苏子颜歇斯底里的喊了一声,“快抓住我手!”
百里尘尝试多次,但都以失败告终,就在这千钧一发,苏子颜回头,“帮一帮我们啊,阿红,快!”
秦桑红急忙靠近,她速度也很快,一把抓住了苏子颜的手。
那杀手已被百里尘推了下去,悬崖下深不可测。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峡谷下传来了一声短促的悲鸣,下有飞鸟振翅,一旦坠落可想而知。
“殿下,抓紧了。”苏子颜用力拖拽,她只感觉自己肘关节疼痛不已,不堪重负。
“苏姑娘,快,快一点,我快坚持不住了。”
苏子颜手脚并用,脚踩在了一块岩石上,她暗暗用力,百里尘终于也找到了落脚点。
此刻他看看下面,风浩浩荡荡席卷了上来,他抬头看看苏子颜。
当初的误解,当初先入为主的嫌恶此刻都烟消云散,在这千钧一发,她明明可以转身离开,但却救了他。
挣扎许久,三人才上来了。
百里尘气喘吁吁。
苏子颜已累虚脱了,躺在原地只感觉天旋地转,手臂的疼反而无足轻重。
“谢谢你。”苏子颜回目看看坐在旁边哮喘的秦桑红,秦桑红却摇了摇头,“之前你救我,如今我救你,算是扯平了。我……”
秦桑红看看远处黑黢黢的丛林,似乎那里有什么莫测的神秘力量吸引着她,“我要先走一步了,未来你们注意安全。”
“到哪里去?”她的决定让苏子颜百思不解,“你到哪里去啊?”
秦桑红付之一笑,“天大地大,总有我秦桑红容身之所,我走啦。”
“喂,你……”
此刻百里信已靠近,苏子颜看百里信来了,道:“你照顾一下六皇子,我去送一下秦姑娘。”
秦桑红颤声道:“不用,真的不用。”
但苏子颜固执己见,两人亦步亦趋往前走,秦桑红却落泪了。
这一切已触动了秦桑红的善根,她咬咬牙回头,几乎在怒吼,“别跟着我了,回去!”
苏子颜同样镇定,“你是个杀手,从一开始你们就在算计我们,你知我会动恻隐之心,因此上演了那一出大戏,我救了你,那一路上你下毒给我,你哪里知道我百毒不侵。”
是的,这也是她穿越过来才得知的秘密。
“啊,你……”
秦桑红诧然盯着苏子颜,“你都知道,为何不拆穿我。”
苏子颜吐口气,慢悠悠道:“那日我要求沐浴,不过是因为我牵你的手时发现你手掌心哟偶老茧,你说你是村姑,但其实不然,时常做家务的人手指头上应该有老茧,但你这老茧生在手掌心,说明你时常拿冷兵器。”
“沐浴时你几次三番想杀我,但我都巧妙的化解了,我发现你不完全是个坏人。”
秦桑红一下子捂住了耳朵,“别说了,求求你别说了,不要说了啊!”
她一把推开了苏子颜。
苏子颜却凑近,抓住了秦桑红的手,“你不会杀我的,阿红,你不要回去了,我带你到帝京去,我开了医馆的,咱们在帝京讨生活去,这刀头舔血的日子你能过多久啊?”
秦桑红忽而泣不成声,“那年我在乞讨,人人都嫌弃我,我快饿死了,是他救了我,他培养了我,这多年来他要我做什么我就会做好,并不会问原因,只要是他指派给我的任务,我总能做好,但这一次……我发现你是个大好人,我不情愿伤你,你去吧。”
“阿红,想清楚随时找我,你这么无功而返,他会杀了你。”
“我……”秦桑红矛盾极了,看得出她也想脱离群体,“我是个走在暗夜里的病孩子,我和你们毕竟不同,好了,你去吧!对了,你要注意注意身边人。”
“阿红……”苏子颜还要说什么,但秦桑红却义无反顾转身,一口气头也不回到远处去了
看秦桑红消失在视线尽头,苏子颜长叹一声回到了刚刚的位置。
百里信搀起了百里尘,两人眺望着远方,看苏子颜来了,百里尘才放了心。
“他走了?”百里尘问。
苏子颜点点头,“你倘若收留她,她也不会走,此刻她走了,你也放心了不是吗?好了,咱们上路吧。”
“慢着!”百里尘眼神阴骘盯着苏子颜。
他还要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