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部 拐一个李家郎 第二十七章
李珉一脚踹开大门,大步跨进来,瞧见的便是几个侍卫拿着明晃晃的刀剑架着大郎、二郎与两个嫂嫂,脸色不由得一黑,厉声喝道,“你们这是要造反不是?将他们通通给我拿下!”
李珉身后一干人等呼啦啦的冲进来一大片,个个都是千牛卫的打扮,比较起来这帮子侍卫却是什么都不是了。
他们虽在长安城基本上可以横着走,与其他的军队面对面的时候也未必怕谁,可面对这帮子皇亲国戚的千牛卫却是有些畏手畏脚的,不为什么,不管这些人是为何而来,而他们身后又是谁的后台,这帮子千牛卫本身也许不咋滴,可他们身后的势力却是绝对不容小窥的,若真是伤了哪一个将事情闹大了,这朝堂上的风向怕都要变上一变。
那侍卫统领见状呸了一声道,“怎么把这帮祖宗给招来了?”
怎么招来的,当然是李珉招来的,一干人进了院子便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这些侍卫还没回过神来,便被血光之色晃花了眼。
经不住提起刀剑来抵抗,谁也没料到李珉竟然带了这般多的人来,那千牛卫就像是源源不绝似的从门外涌进来,一个个气势汹汹,那些侍卫只抵挡了两下便经不住的往后退去,一退便将大郎二郎几个人露了出来。
千牛卫们将四人围在中间,护着往外送,卢氏虽然害怕拉着吴氏的手随着人群往外挪,吴氏掩着口惊呆了,只是下意识的惊呼。
大郎二郎与李珉对视一眼,二郎就要扭身回去帮忙,却被李珉一拦,高声道,“休要在此停留,赶紧出门上马车!”
二郎不依,在他心中断然没有抛开家人先行离去的道理,大郎要清醒些,一把拉住他喝道,“那帮侍卫咱们招惹的起么?让姑爷去吧!”
这边待出门上了马车,李珉高喝道,“把那带头的给我拿下来!”
几个千牛卫领命,直直的杀向那个武艺最高强的侍卫,好汉架不过人多,不过三两下功夫那侍卫头领便被拿了下来,余下的一干侍卫见状不对便开溜,李珉也不管这些小虾小将,只拿了这侍卫头领命人撤退。
出的门来,跃上马背,一行人匆匆的直奔宫门而去,夜色肃杀,巷间他处依旧有兵戎之声,胆大的百姓偷偷瞧着外面的动静,凉风中一丝丝血腥的味道传来,惊的人一个哆嗦。
马蹄疾驰,不过片刻功夫便到了宫门,皇宫正门前的街道又宽又敞,一点点的声音就能传的老远,何况是这般多的队伍一涌而来,待李珉等人走到宫墙前百步,墙上便有数千只箭矢偷偷的架起来,红红的灯笼挂在宫墙上方,一黑脸将军站与其上喝道,“谁人如此大胆,宵禁之时还靠近宫门,若不速速退去,本将军便要下令杀无赦了!”
大唐许多年未有如此惊变,习惯了安逸的人们何尝想过这血腥来的如此之快。
只见李珉跨出队伍十步,一手拉着缰绳,一手压着腰间的佩剑,仰头望着城墙道,“牛博,连你十五爷都不认识了么?”
“十五爷?”城墙上的声音似是有些走调,很快便恢复过来,“不论是谁,宵禁之时任意在街上走动便是死!邠王十五子,你该是知道律法的!竟敢带重兵在宫门聚集,还不速速退去!”
李珉叫道,“爷是来求皇上做主的!爷要进宫面圣!还不速速打开宫门!”
牛博一时有些闹不清李珉是唱的哪一出,可宫门前摆着的上千人马,怎么瞧怎么让人心惊胆寒,莫非是邠王要叛变了?可也不像啊!
身边一个眼睛利索的士兵低声在他耳边道,“十五爷身边领的人像是都穿着千牛卫的衣服,小的好像还看见……”
“看见什么?”牛博一愣,随即喝道,这都是什么时候了,还吞吞吐吐的。
那侍卫道,“好像有不少王爷府上的爷,还有些瞧着眼熟……”至少是站在第一排的他瞧见的都眼熟的很,莫不是皇亲国戚。
这事儿玩大发了!牛博一惊,容不得他多想,随即朗声道,“十五爷您这是来求见皇上还是来逼宫的?若是要求见皇上不该带着兵马吧?”
牛博只是随口一说,就瞧见李珉摸了摸后脑勺,嘀咕了一句什么,随即伸手到领口上,不过片刻功夫,就将身上的盔甲给解了下来,随即扭过头喝道,“你们也脱啊!咱们赤着身子总不会有人说咱们逼宫了吧?”
在马背上不太方便,李珉索性下了马来,三两下将上半身给剥了个赤条条,这还不过瘾,又将裤子也给解了下来,不多时,宫门前就站了个赤身裸体的家伙,而他身后的一干人等则是有样学样,脱了个精光,卢氏本是好奇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怎的一下子就只听见像是数千人脱衣服的窸窸窣窣声,撩起帘子瞥了一眼,还没来得及瞧真切,就被大郎一把拉了下来。
李珉举高双手,赤条条的转了一圈,随即道,“好了,这下你该看清楚爷有没有带东西了吧?开门开门,想冻死爷么?”
牛博瞪大了双眼瞪着李珉,知道这位爷无耻是一回事,甚至看他耍无赖的时候也很可乐,可当他对着自己耍无赖的时候事情就变得不那么好玩了,半晌没回过神来,还是身边的一个士兵提醒,他才回过神,“这时候皇上已经睡了,宫门已关,不到时辰不会开启,邠王十五子,你若是有什么事明天一早再来求见即可,本将军是绝不会为你开门的!还是请回吧!”
“牛博!”李珉叫道,“你耍爷是不是?故意让爷和后面的这帮皇亲国戚脱个精光给你们瞧走了又不让进,这不是拿爷们当猴子耍么?爷今天就告诉你,你要不开门,爷就不走了还!”
李珉身后一干人等大声嚷嚷道,“我们也不走了!”
甚至有人叫道,“牛博,你丫不当差的时候就知道厉害了!爷玩不死你就随你这畜生姓!”
人群一阵轰然大笑,刹那间,牛博脸上的汗水就滴了下来,不知道这位爷犯了什么倔,竟然领了这么这么一帮子爷爷过来,还真敢在皇宫门口撒野,他倒是可以下令放箭,可这帮子爷们连衣服都没穿,明儿个让他们家里的那帮爹爹们瞧见了,表面上肯定要说他牛博做的好,可是,背地里……
他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啊!什么?一千个?那也不够!没瞧见下面的人有多少么?
李珉望着宫墙,说他不怕是不可能的,毕竟赤裸着站在这里,若非夜色漆黑,他这曾经在长安城裸奔过的人其实脸皮也是薄的紧,即便脸皮足够厚,也不足以抵挡那宫门上方的千百只箭矢,他现在就在赌,赌牛博这莽夫脑子转不过弯,也赌牛博不敢拿自家的性命开玩笑。
他不知道世子是如何说动这帮子千牛卫来与他帮忙的,其中不乏他的一些兄弟,可绝非全部都是,他现在要做的事是在老虎嘴上拔牙,跟皇帝对着干,而这帮人也不是傻子,他们自然也是知道的。
他只记得世子说过的一句话,“你要走了,就别回来了,咱们王府经不得你这般折腾。”
高力士是如今皇帝的贴心人,而他得了便宜还卖乖,虽然说皇帝是有对不住他们一家的地方,但,龙有逆鳞,触之必死!
他现在做的并非只是挑战一个阉人的权威,而是正面跟皇帝叫板!
可是,他没有别的办法,如今的局势只能让他如此一搏,他看的明白,世子看的也明白,否则不会顺水推舟的帮他一把,让整个千牛卫的人都牵涉了进来——罚不服众,只要他不死,其他的人也不会受到什么惩罚!
而这帮子人着实是皇城最后的依靠,皇帝最亲信的军队,绝不会背叛皇权的人,引起他们的抗争,皇帝总是该有所顾虑了吧?
高力士已经伤到了他们的利益!至少,世子是让这些人这么以为的,否则他们才不会做这个出头鸟。
至于罪过,自然是他李珉来背,挑拨关系,引得千牛卫集体叛乱,到时候朝堂上自然有人替他求情——为了他们的子嗣,不得不求情,只要首犯的罪过不深,从犯自然不会有多大的干系,到最后死罪可免,最终的结果将是——发配!
这是世子对他的承诺,李珉选择相信!
事态一步步的接近之前所预料的那样,只是,这最后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千万不能有失!
冷眼瞧着宫门上牛博与身边的几个士兵嘀嘀咕咕,说完了以后有人跑了下去,而牛博则是站在宫门上扬声道,“十五爷,我这就请人去通报,不过皇上怕是已经入睡了,能不能请得皇上起身还是未知,你们切等等……哎,还是把衣服先穿上吧,休要着凉了……”
李珉闻言松了一口气,淡淡的笑道,“我瞧牛将军也想跟我一样脱了呢,要不要试试?这天气,挺凉快的!”
第七部 拐了一个李家郎 第二十八章
“什么?”高力士衣衫不整的走出房门来,今夜他自然没多少心情睡觉,可经不住夫人的劝,加上已是过了五更天,他刚想倒上床眯一会儿,便听见如此惊人的消息。
那侍卫怕是高力士睡的还迷糊没有听真切,又重复了一遍道,“邠王十五子去岑家劫了人,又领着一干千牛卫去了宫门,连皇上都惊动了,这会儿牛博已经开了宫门请他进去。”
高力士身边的一个太监惊呼道,“这邠王十五子疯了么?带着人披着盔甲还拿着兵器夜闯宫门,皇上竟然还放了他进去?”
高力士瞪了他一眼,厉声问道,“为何一直没有人来报我?”竟然等到李珉进了宫才传回来消息。
那侍卫道,“方才高将军府周围布满了人,属下们想进来一直都不得法,等到宫里的人传来消息他们才撤了去。”
高力士闻言愣了愣,身边那太监又想说什么,高力士只摆摆手道,“你们先退下去吧!”
无心去整理衣服,高力士一个人坐在花厅里,外面的人大气不敢出,周围寂静一片,东边的启明星这会儿若隐若现,天就要亮了。
高力士已是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这会儿却是百思不得其破解之法,他虽一心为了皇帝万死不辞,却是低估了那帮皇亲国戚的反弹。
这次他做的事可谓是触碰到那些皇亲国戚的底线了,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那些人的反应这么快,而且心这么齐!依照他对那些人的了解,就跟长公主被欺负的那件事一般,这群人虽恼王家的蛮横,却不得不忍气吞声,即便王家欺上门来也要做避让态。
这些人这些年何尝不是如此对他,倒是让他放松了警惕,忘记了皇家人毕竟是皇家的人,身上流淌着的还是太祖皇帝的血,又怎么可能把一个威胁到他们地位甚至生命的人轻轻的放过,真要将他们逼到绝境,所爆发出来的力量连皇帝都不敢小窥。
其实前后的事都有可以交代的过去的方法,唯一一个破绽,最大的破绽就是——岑子吟失踪了。
无论他有多少的理由,都解释不了邠王府上一个女子在他的重兵看守之下竟然失踪的过错,何况这个女子还是邠王的儿媳妇,当今皇帝的侄儿媳妇!
皇帝虽然知道缘故,可这缘故却是不能对臣子们说的,当将这些摊开来,皇帝将会很为难,非常非常的为难。
如今唯一破开这个局面的方法就只有一个——找到岑子吟!
根据各个地方传来的消息,他已经将所有有可能的地方都搜遍了,为何还是找不到人呢?
一定是哪里出了错!
高力士抬头透过窗户间的格子望着天空,天就要亮了,原本的月色隐去,云彩将星星也遮掩的再无一丝踪迹,黎明,最黑暗的时候到了!
高力士站起身来,走到花厅门前,高声吩咐道,“让各处回来禀报的人都来见我!”
一声令下,原本沉静的院子里便动了起来,灯笼在风中摇摆,拉扯出凌乱的影子。
……
“岑家上下属下都全部搜索过,家中无论男女一一对照过,并没有多余的人在,包括岑家的地窖,也是检查了一遍的。而邠王十五子只带走了四个人,属下敢肯定其中没有岑家三娘子,至于余下的人,邠王十五子走后,我们的人并没有撤去,依旧还围着那个小院,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高力士闻言点点头,这与他的揣测无异,岑家一开始就被他手下的人监视着,若是岑子吟回去不会半点儿发现也没有,李珉这一招怕是声东击西?
“唐家也没有半个生人出入,家中人丁单薄,那间小院不过十来间房子,连带周围的邻里我们也搜查过了一遍,没有任何发现。并将所有的人都拉出来让那些人指认,都是那条巷子的住户,唯一的一个外人便是一个六十多岁来探亲的老头子。”
“杜家的主宅来客众多,却是没有异常的……”
……
一个个的报下去,高力士只将那些心中认定不可能的排除掉,眼见着十余波人马皆是无功而返,他不由得眯起了眼睛,莫非他还漏掉了什么?
“……只是……只是……有一个年轻的妇人,程将军也没有细问,属下也瞧了一眼,虽然灯光昏暗,除了身高与三娘子差不多以外,模样倒是瞧不出来……”
最后一个人引得高力士的主意,那个地方本是高力士最最怀疑的,可初时回来的人报说没有可疑,杜康也在那儿,还亲自领了所有的人来迎接,这会儿却突然冒出个陌生的妇人来了?
高力士心中闪过一抹什么,大掌猛的在扶手上一拍,发出呯的一声巨响,吓得那说话的传令兵一个哆嗦,诺诺的望着高力士,一脸清白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莫非程将军是高将军的心腹,所以高将军不高兴自己在人前说他的不是?
高力士根本没去瞧那传令兵的表情,起身道,“就是这里了!立即带人过去,将那个女子给我拿下!”
众人领命,高力士突然又叫道,“等等!”众人回头,高力士笑道,“我随你们同去!”
将身上的衣衫整理好了,门口已经备好了骏马,高力士抬头看天,依旧是伸手不见五指,士兵手上拿着的火把只能照耀清街道的一角,不过,终究是要天亮了不是吗?
马蹄疾驰而去,留下一路的滴答声,也留下无穷的疑问,经历一世长安城的百姓也不知道今夜这最后的马蹄声到底代表了什么,天明之后又是烈日当中,哪儿见一丝凉意。
杜家的小院,静悄悄的,门内门外都矗立着不少的侍卫,搜索毕了以后这些人并没有走,反而留了下来,上面的命令是盯着这个院落,即便领头的将军走了,他们依旧要守着这里——不准任何人进出!
留下的这些人这会儿已是疲惫了,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们站岗,长年的军旅生活让他们学会了一件事,站着也能睡着。
突然,一阵马蹄声打破平静,这些侍卫们一下子从梦中惊醒过来,抬起头望过去,却瞧见高力士不过片刻功夫便已奔到他们面前,火光照耀下,一张脸看不清息怒,只是喝道,“开门!”
一声令下,大门咯吱一声开启,今天高力士手下在长安城内大半的兵力都被派了出来,因此这杜家的小院里也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看见院子里精神抖擞的侍卫,高力士满意的笑了。
“给我搜!”
手一挥,一干侍卫如同下山猛虎般的扑进院落,问清了那妇人居住的地方便迫不及待的冲了进去,杜康衣衫不整的闻声从内院冲了出来,扬声问道,“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他没有想到搜索完毕以后高力士还会把那些侍卫留下来盯着整个院子,知道的时候,再想办法已经来不及了,唯有将岑子吟与唐沐非安排来先住下,小院里进出不得,这边却是官兵守卫,唯有走一步看一步,高力士会来他知道,只是没有料到会来的这般快!
高力士根本不理会他,扭身只往内院走去,杜康也是经历过大场面的人了,见状便知道事情败露了,只是整了整衣领,高力士既然不动他,事情便还有回旋的余地,扭身回了房间将衣衫穿戴整齐,眼睁睁的瞧着高力士进了内院将岑子吟带了出来,随后跟来的还有唐沐非。
除了岑子吟以外,院子里的人高力士一个未动,大批的兵马退去,杜康才觉得自己的心跳的很快,即便是经历过再大的场面也未曾这般被一个站在权力高峰的人当场抓住过这样可以将他置之死地的把柄。
“肯定是发生什么事了!”唐沐非的声音突然响起来,就在他耳边,杜康扭过头去才发现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平日里收拾的整整齐齐的衣衫和头发都有些凌乱,瞧得出也是受了一场惊吓,杜康眯起眼,沉吟起来……
这会儿天已经亮了,走在长安城的路上,微风吹过,高力士骑在马背上,不由得瞥了一眼一声不吭的岑子吟,岑子吟的脸色很白,身上的衣衫是随手披上的,头发也没经过整理,脸上的妆被卸下了,依稀还有些白白的痕迹,看那样子就知道是不经常上妆卸妆才会不小心遗留下来的。
高力士瞧着岑子吟,突然笑了,笑容有些苦涩,“三娘子,你这次可把老夫给害苦了……”
岑子吟张了张嘴,正想回答,突然看见迎面又有一路兵马过来,不由得一愣,随即扭过头瞧高力士,只见高力士神色凝重起来。
“我等奉了皇上的旨意前来请三娘子进宫!”远远的,那坐在马背上的冷面的侍卫昂着头高声道。
高力士只觉得一阵心慌意乱,没想到他这最后一步还是被人算计到了!这李珉,果然不简单呐!
将岑子吟交给对方,那冷面侍卫又笑道,“皇上还说了,若是遇上高将军,还要请高将军也同回宫一叙,皇上有些事儿想问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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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部 拐了一个李家郎 第二十九章
岑子吟不过短短一炷香时间从天堂到地狱,又回到人间,不由得看了高力士一眼,事情的计划虽然有些脱轨,到这时候又恢复到了一开始与李珉计较的原路上来。
装傻不是正道,她就是要逼高力士乱了手脚,瞥了高力士一眼,却发现高力士脸上隐隐有冷汗,这会儿是朝着太阳出来的方向行去,而高力士又走在岑子吟身后,所以可以看见脸上的反光,心中不由得有些稀奇,李珉虽然联系到了一帮人来折腾,到底高力士根基深厚,岂是几个皇家子弟能轻易动摇的?
岑子吟哪儿知道事情已经不是区区几个皇室子弟与老阉官的私人纠葛,如今已经发展到千牛卫半数之上的皇室子弟与权臣子弟一起到皇宫门口裸奔……
高力士经历的大风浪也不少,断然不会为了一点儿小事如此紧张,岑子吟不由得有些好奇,再看身边这位,岑子吟即便没见识过皇家高级侍卫的气派,也瞧得出此人该比安嘉还要有身份一些,再想想高力士的反应,此人必然是皇帝亲信中的亲信了。
一路一言不发的随着人进宫,这次是岑子吟第二次踏入宫门,只觉得身边的太监侍卫个个眼神都是不一样的,而这次走的路也并非往昔的小路,而是沿着正门的大道一路进去,只走在这条道路上,岑子吟便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宽阔的道路,可以让数量马车并行,而身边两侧站了无数的侍卫,个个盔甲在身,身体紧绷面色肃穆,让岑子吟也不由得挺直了腰杆,即便是衣衫不太整齐,头发也有些凌乱。
一路走过去,岑子吟看见了那座辉煌的宫殿,写着大明宫三个字的牌子高高悬挂在上面,檐角飞起,辉煌巍峨,诉说着这宫殿的历史,威严无比,这会儿岑子吟已经说不出心中的感受了,只觉得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是战战兢兢的,这才是皇家的威严!
饭团探书
岑子吟突然想到这一点,她一直生活在市井,即便嫁入王府也是个不像王府的王府,进宫的时候也是在小道花园之间穿梭,这前庭是从来未曾来过的。
比较起现代宫人不在,取而代之是无穷游客的宫殿来说,两旁在阳光下耀目的刀剑与那无声无息的气息才能让人真正的领略到这些,这是现代人逛一百遍故宫怕也逛不出来的味道吧?
这一刻,岑子吟不得不低下头,瞧见含元殿外跪倒一片的牛前卫的时候,岑子吟在其中寻找李珉的身影,可惜人实在太多,一眼望不到头,瞧过去只觉得密密麻麻的让人头皮发麻,吓了一跳——这跟一开始说好的事儿并不同呀!
站在殿外候着,高力士先行进去回话,这会儿岑子吟才略微有些慌乱起来,不知道李珉教她的招数到底能不能行,对于皇帝,她始终不认识也不了解,天知道她真的那么说的话会有什么结果,不过,事到如今已是骑虎难下,走一步算一步吧!
实际上即便他们不主动出击,也是会有这一天的,岑子吟不断的安慰自己,不过,在面对的人是自己毫无反击之力的皇帝的时候,再多的安慰都是白费,皇权之下一切凭的都是皇帝的喜怒而已,毕竟他们做的是挑战皇帝权威的事。
“传岑氏三娘觐见……”那太监尖锐刺耳的声音将岑子吟从沉思中惊醒过来,浑身一个哆嗦,急急的向前走去,那太监瞧着有几分面熟,岑子吟也没注意到,只是埋着头往前走,不敢东张西望。
走过拐角,那太监突然道,“三娘子,您还是稍微整理一下头发再进去比较好,这般模样见皇上有些不妥呢!”
岑子吟闻言这才感激的看了那太监一眼,竟然发现那人是李护国,瞧见个熟人心思稍微定了些,呼出一口气急急的问道,“李公公……”
李护国摆摆手,打量了一下四周,见都是他熟悉的人以后才沉声道,“三娘子什么都不必说了,先整理一下仪容吧,皇上还在里面候着呢,若是见到你这般模样进去,怕是会闹是心情更不好的。”
心情更不好?岑子吟闻言心中一寒,还是不忘感激的向李护国点点头,伸手将头发重新挽了一次,李护国在一边提点着,还是稍废了片刻功夫才弄好,虽然不太合意,到底不如方才那般乱糟糟的样子了。
这是随着李护国走了进去,低眉顺眼的跪在地上,只敢用看着地上的脚来找李珉的所在。
岑子吟刚跪下,李珉就扑了过来,口中大叫道,“三娘,你没事吧?高力士那厮可曾为难你?我刚要去寻人求助,不想你就不见了,我就知道是高力士带走你的!如今在皇上面前,有什么便直说,皇上定会替你讨回公道的!”
岑子吟闻言偷偷的抬起头来,高力士在一边不做声响,一张脸阴沉的可怕,旁边还站了些人,她一个都不认识,个个都盯着她与李珉。一时间还摸不清状况,岑子吟只得含糊应道,“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李珉闻言立即夸张的叫了起来,“什么没事?我瞧你整个人都不对了,高力士又给你吃了什么东西?怎么话都说不清了?”
岑子吟心中一个念头一闪而过,只低着头摇头道,“没事……”
李珉闻言便跳起来指着高力士的鼻子骂道,“高力士,你这阉狗,定是你害我家三娘不成,又给她下了什么药是不是?我跟你拼了!”
不待说完就扑了上去,高力士侧身避开,旁边一个太监连忙抓住李珉,皇帝在上位坐着,身边一个太监喝道,“邠王十五子,你好大的胆子,君前失仪,还不快快住手!”
李珉可不管这些,跳着脚叫骂道,“要有人这么欺负了你老婆,你能住手不?”
殿上一阵静默,也唯有李珉敢如此叫骂了,站在左手边的一个中年男子突然喝道,“十五郎,皇上在此,不可无礼!”
李珉这才像泄了气的皮球,退到一边,只是满脸的不高兴,高高的殿堂上方,一道平和的声音传来,“罢了,三娘先起来吧,十五郎,你也休要造次,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还是要让三娘说说,朕才好下定论。”
岑子吟谢过皇恩,缓缓的起身来,目光依旧是低垂着,只听见殿上太监问道,“岑氏三娘,皇上问你话,你只需一一的照实回答,无需隐瞒。”
岑子吟应了,那中正的男声这才开口道,“三娘,日前听说你突然迷糊了,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岑子吟闻言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高声道,“妾身有罪,请皇上责罚!”殿上人同时一愣,不知此事由何而来。
那男声道,“哦?你是犯了何罪?”
岑子吟低头道,“妾身犯得是欺君之罪!”顿了顿,只听见身边一片抽气之声,轻轻的抬起头来,只瞧见李珉不解的望着她,之前他已是暗示的明白了,岑子吟勾勾嘴角笑,“只是妾身有难言之隐,还望皇上听妾身诉说。”
高力士眯着眼瞪着岑子吟,如今皇帝已是明显的偏袒于她,毕竟皇帝不可能全然不顾那些皇亲国戚的感受,这会儿她又为何出尔反尔?
岑子吟低下头,至始至终都没有看皇帝一眼,也没有去多余的瞧高力士,缓缓的道,“妾身一开始实是骗人的……只因为上次献上的东西,妾身也不太明白,一时害怕,听说有人来传旨,便索性装起了糊涂……”周围沉默一片,岑子吟继续道,“只是,后来才知道,误打误撞的,妾身反倒是躲过了一劫!”
“哦?”皇帝挑眉,岑子吟几乎可以感受到左边一群人怒视的目光,形势已经一面倒了,李珉给的暗示也是清晰透彻,岑子吟偏生不按照李珉所说的去做,她到底在想什么?
岑子吟不看众人,低着头继续道,“妾身知道妾身的夫君为了保护妾身,必然对人有所隐瞒妾身的过错,皇上圣明,自然是瞒不过的,妾身也不敢祈求皇上饶恕,只求皇上救救妾身的两个哥哥,且饶恕妾身的夫君,他一向肆意妄为,却是从来爱国爱君,为皇上为大唐万死不辞,只求皇上仁慈,妾身万死也不足惜!”
李珉闻言突然悟出了岑子吟想要做什么,跳起来叫道,“你以为你一个人把罪过都给背下了我就没事了么?你死了,我也活不成!”
岑子吟一愣,抬起头看着李珉,这话中的意思她只浅浅的悟出了两层,一层是皇帝未必饶他,另一层却是他……
岑子吟这会儿一心要算计高力士,要算计高力士只有不顾自己的生死,她也是一时的头脑发热,外面的局势让她感受到情况已经不受控制,而里面竟然的一面倒,皇帝如此偏着李珉,若非疼他入骨,就是想要一事归一事,秋后算总账了。看着一片大好的行事,也许转眼间就会翻了天。
只想到唐沐非和那位素不相识的杜康为了救她,如今连累其中,若是高力士不下马,指不定哪天就让他给惦记上了,而如今的情况本来就够复杂了,何方让它再复杂一些,岑子吟相信只有越混乱,才有可能有漏洞可钻,否则依照皇帝只让李珉说话,而高力士一言不发的情况来看,未必不会最后大翻盘。
何况,高力士和皇帝这会儿都不会想将她置之死地的!岑子吟肯定这一点,皇家的人只要不逼宫谋反,就不会被光明正大的处死!而外面那些人,岑子吟一想到就头皮发麻,这跟逼宫也差不多了呀!
第七部 拐了一个李家郎 第三十章
一想到这里,岑子吟就不由得怒从中来,明明说好的私下解决,结果李珉愣是把事情闹的不可开交,带着这么多人全副武装的来围宫门,这不是找死么?就算进不了宫门,不能抢尽先机,明刀明枪的跟高力士干上一仗也是无所谓的,唯一的美中不足怕是要死很多人。
这会儿的岑子吟自然看不见千人半裸的场景,只是看着那么多人穿着盔甲跪在前面,自然而然的联想到了兵器合该是被没收,哪儿会联想到那帮家伙之所以被罚跪乃是因为仪容不整。
李珉这么做,岑子吟自然怪不得他,只能怨自己,明知道李珉喜欢玩闹喜欢把事情往大里折腾也不先约法三章,便是最近李珉太消停,让她放松了警惕。她失踪后李珉怕是慌了心神,又瞧见有个丫头伤的重,怕高力士对她下狠手吧?
岑子吟拉着李珉的手道,“这事儿本就与你无关,是我闯出来的祸事,你不过爱玩闹些罢了,这时候可不是玩的时候,要知道欺君是死罪,你不可任性。”
打从心底,岑子吟是将李珉当成个孩子的,女人本就比较早熟,从心理年龄上来算,岑子吟比李珉怕是要多活了几年,本来古人早熟,遇上别的人在李珉这般年纪已经精通人情世故,偏生李珉又是个异类,岑子吟从年龄上俯视他,行为上偶尔也有看见小孩的感觉,这会儿心烦意乱便只是随口哄哄。
李珉见岑子吟不带几分诚意的诱哄便恼了起来,“什么叫我任性?我偏要任性你又奈我何?反正我好容易娶到你这么个老婆,谁要杀你就得先砍了我的脑袋才行!”
岑子吟瞪着李珉,只觉得这人的脑袋冥顽不灵,“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你怎么这么倔呢?我跟你说,你要救了我,我也不会跟你了!这会儿我死了还是你李家的鬼,要我活下去,那我就和你离婚!”
岑子吟本以为这话一出口,李珉就该知难而退了,谁知道这家伙眼睛一瞪道,“你不跟我没关系!我跟你呀!”
在殿上的众人无不掩面,这便是李家的子孙,整个没脸皮的,连入赘这种事都可以说的这么理所当然,邠王世子也是觉得脸上挂不住,脸皮一个劲儿的抽抽,岑子吟早就领教过自家男人的无赖手段,只是他许久没使出来了,这会儿突然的来这么一出,她也是再也拉不下脸,扶着额头道,“好吧,你赢了!那就做对亡命鸳鸯好了!”岑子吟突然放大大声道,抬起头来望着大殿上方的皇帝,目光灼灼的道,“皇上,如今我们夫妻二人都犯了欺君之罪,还请皇上责罚!”
皇帝正板着脸看这夫妻两人拌嘴,目光中也是露出无可奈何之意,岑子吟突然来这么一出,倒是让他愣了愣,微微皱眉,世子的眼光一直停留在岑子吟的身上,见状喝道,“皇上还没开口呢,你们两个便在这里嚷嚷什么?”
说着扭过身去对着皇帝拱拱手道,“皇上,我这十五弟便是个不捶不响的鼓,打了也未必明白,就请皇上决断吧,两人欺君之罪不可轻饶!即便是死罪,臣下也无话可说!”
世子突然来这么一出,站在他身边的人却是禁不住了,李珉要是死了,他们自家的兄弟怕也是凶多吉少,虽然明眼人都瞧出这位如今是在装腔作势,可这事情由着这对活宝夫妻闹腾下去也不知道会朝着什么方向发展,打定了主意不再让两人即兴演出,便有人站出来道,“皇上,邠王十五子虽然一惯行事莽撞,其心却是可悯的,正如三娘子所说,这十五郎再莽撞心中的忠君爱国之心却是未曾变,今日发生之事不过是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们胡闹罢了,虽然在宫门衣衫不整,确实有失了体统,却是在夜半时分,到底也没几个人知道,皇上英明,自然不会与这等不晓事的黄口小儿计较。”
又有人附和道,“这十五郎便是如此率真的性子,这次的事儿虽然过火了些,到底没有造成什么不可收拾的后果,还望皇上酌情处理。”
……
高力士眨了眨眼,这两件事根本就不能混为一谈,不过如今站在殿上的都是王公大臣们的心腹子嗣,老人们一个个的都没来,这些人这么处理高力士完全理解,只要老人不出面,小孩子再怎么闹腾,那也是小孩子不懂事,求情求饶都是该的,若真的把这些人逼急了,把外面跪的那些人都拖下了水,外面那些人家中的长辈知道了,明面上或许要皇帝严惩,私下里皇帝怕也要吃不了兜着走,只要在一些皇帝想要执行的事情上一人轻轻的拦上一拦,很多事怕就要化作镜中花水中月了。
因此,高力士并不开口,皇帝自然也没有要将李珉置之死地的想法,见一干人纷纷劝说,而邠王世子却是态度坚决,皇帝不置可否,这次的事他虽不打算深究,可这帮人的胆子也太大了些,瞧着是胡闹,实质上却是形同逼宫,天家的威严被触犯,怎么也不能就这么随随便便的了结了去,何况,他不明白岑子吟为何要闹这么一出,莫非是心怀异志?
“后来又如何?”皇帝淡淡的问道,“三娘子,你还没将事情经过说完,没有了解事情首尾,要朕如何处置?”
抬起头的时候,岑子吟已经是将龙椅上的皇帝看了个真真切切,说起来,李家拥有胡人的血脉一点儿不假,李家人包括坐在龙椅上那位微胖的君王长得都不差,一双眼深邃的看不清下面掩藏的情绪,因为微胖,倒是生出几分慈祥之态,如今这位帝王不过三十余岁,看起来风华正茂,正是励精图治之时,因为善骑射,体态也是健壮却不显得肥胖。
说起来,这样的一个男人合该是成熟女性心中完美的丈夫形象,可惜,如今嫁为人妇的岑子吟完全感受不到,唯一的想法便是,就是眼前这个男人先弃了江山就美人,偏偏到最后的时候又意志不坚定的弃了美人就江山。
正是这样的一个人,看着岑子吟的时候让她感觉到威胁,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岑子吟不得不庆幸自己未曾在之前见到过这位君王,否则她肯定比想象中溜的更快,一个野心勃勃王者的气息即便内敛,也足以让敏感的人觉察到危险,这样的君王会为了权势和所谓的大局牺牲一切可以牺牲的东西。
低下头,岑子吟缓缓的道,“回皇上,之后便是高力士身边的一个太监将奴家绑了去,今天又突然将奴家带出来,遇上了皇上派去的那位侍卫。奴家还真闹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岑子吟这是要推的干干净净了,偏生皇帝派去的那个侍卫又是在路上将高力士和岑子吟劫下来的,岑子吟的供词皇帝自然要求证,那侍卫过来回话的时候与岑子吟的话无二。
皇帝自然要问高力士,高力士在皇帝问到的时候只将实际的情况给说了一遍,如此两边一对照,其中自有不同之处,皇帝便道,“你们两方各执一词,朕也不知道谁是谁非,既然如此,不妨再传些证人上来吧!”
高力士连忙道,“皇上大可宣当日在邠王府上职守的侍卫与太监来问话。”
听到此处,岑子吟只觉得李珉轻轻的用手指在紧握着她的手心点了两下,似有赞许的意思,扭过头一瞧,李珉满脸自得的瞧了高力士一眼,高力士心里则是憋屈的紧,瞧这模样,感情那些侍卫和太监也被李珉给收买完了,不由得瞧了皇帝一眼。
李珉这会儿虽然得意,可皇帝心中是最了解他的,事情的经过如何皇帝怎么会没数?只是如今这模样,皇帝不得不妥协罢了,毕竟威胁后生晚辈不是什么好名声。
高力士想不通的是,李珉和岑子吟到底想如何,这般的将他耍着玩,还跟皇帝叫板上了,这是嫌命长还是太无聊了?百思而不得其解,这两人行事不着边际,或许真是一对活宝。
问话的过程,岑子吟不得而知,兴许皇帝也是早知道结果了,总之是所有的人都刻意的遗忘掉了之前的那一段插曲,自然也没有人不知趣的提起,就像是一阵风吹过,风过之后一切又恢复了原样,将李珉与岑子吟还有高力士都一同打发下去在旁边休息,三人退出来的时候李珉不知死活的与高力士扮鬼脸,高力士却不理会他的装腔作势,只盯着岑子吟半晌,突然叹息了一声道,“三娘子,老夫可真瞧不透你想做什么?”
岑子吟笑笑,心中虽然还着急,也不知道为何情势急转直下变成了这样,无心与高力士打心眼,只是道,“就是玩笑开大了而已……”
高力士再想问,李珉已护着岑子吟急走了几步,一脸不高兴的瞪着他道,“别靠近我们呀!我可告诉你,我娘子要是身上少了根汗毛,爷绝不放过你!”
看着李珉的无赖样,高力士也唯有摇摇头,真闹不明白这位十五郎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反正他在皇帝做出抉择之前是不会再有任何动作了。
待到皇帝与那些人在殿上磨磨蹭蹭了一上午,跪在殿外的那群牛千卫们可怜巴巴的在毒辣的太阳下晒的脸上的皮几乎脱了一层的时候,殿内终于传出了消息。
第七部 拐了一个李家郎 第三十一章
“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岑子吟眨巴眨眼眼睛盯着自家夫君大人,好奇心早就按耐不住了,偏生他们貌似在被罚,一直没机会问,后来又被许多的事转移了注意力,更是为了离开长安而忙碌不已,便将此事抛在了脑后,说实话,半个月之前皇帝身边那个太监抑扬顿挫的念叨了半天,岑子吟只觉得唱的跟歌一般的好听,就是没闹明白其中的意思。
河岸的风轻轻的吹动,已是过了端午,这天气即便是早上也有些燥热,岑子吟额头上冒着汗,偏生心情像是要飞起来一般,看见管事在搬东西,真想上前去帮上一把。
不过,她与李珉是被‘赶出’长安城的,李珉是这么说的,所以,要有犯人的自觉,一旁监督并保护他们离开的高力士可以为证。
听见岑子吟的话,高力士忍不住道,“意思就是十五爷和您两位老人家太能折腾了,带坏了长安城的风气,考虑到十五爷是皇上手足之子,便是他的儿子,而您老人家对大唐的贡献不小,也就小惩大诫,可也容不得你们再在这长安城翻云覆雨,再折腾一下,天知道会闹出什么事儿来!”
岑子吟闻言摸摸鼻子,她与李珉被‘发配’到南方的蛮荒之地,并被勒令不奉皇命,一辈子不准进长安,这事儿对于旁人来说莫过于天塌下来一般,对于李珉夫妻却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莫不是考虑到笑的太开心会损了皇帝的面子,两人还真是要弹冠相庆了。
雅文吧
今日便是两人南下之日,来送行的人不多,唯有李玮夫妻和大郎二郎夫妻,不过有高力士在一边盯着,也只能匆匆话别。
听见高力士如此说道,岑子吟与李珉相视一笑,这结果该是最好不过的了,虽然过程曲折了些,亏的皇帝大度不跟他们计较,只是可怜的那帮跟着李珉去皇宫的人,这事儿自然有世子扛着,倒是不用担心。
高力士见两人眼中藏也藏不住的喜色,不由得摇了摇头,那日圣旨一下,两人便是这副表情,初时他还以为这两人是因为逃过一劫,回到家中思量了许久才恍然,这两人是想离开长安,不过,为了这么一件小事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实在让人费解。
他始终不明白,如今皇帝圣明,岑子吟又满腹的古怪点子为何不肯拿出来,偏偏要躲到天边去,如今诸王的权势都被局限在一个很小的范围之内,皇帝大权在握,再怎么也不会忌讳一个小媳妇的,何况还是邠王之子的媳妇,只要把握好了分寸,只会让邠王府昌盛起来,为何偏偏要去那沼气瘟疫横行的南蛮之地。
想到这里,高力士从怀中掏出一个瓶子来,递给李珉道,“这药是从南方回来的一个友人所赠,对防瘟疫很有些功效,水土不服用了也是好的,老夫怕是一生也难有南下的机会了,十五爷带着防身吧。”
高力士如此行事,倒是让坑了他一把的岑子吟有些不好意思,李珉大咧咧的收了,岑子吟连忙道谢,高力士摆摆手道,“三娘子此去多多珍重,若是有朝一日想重返长安城,不妨让人捎封书信与老夫,老夫必会去皇上面前替两位求情,想必皇上心中的怒意一消,便不会再让两位在那蛮荒之地呆着了,那地方老夫听说实是比不得长安的繁华,人烟稀少,贼寇甚多,两位还需一路小心才是。”
岑子吟闻言眼珠子转悠了一圈,皇帝感情是将他们撵走了又后悔了?不对,若是后悔了大可一封诏书就将两人叫回来,这会儿高力士的话该是他心中不舍才是,至于是私交还是公务说不真切,只是这两样都是岑子吟断然不愿的,好容易飞出了牢笼,想俺再回来——两个字,没门!
只是这高力士虽是个太监,做人却是还算不错的,岑子吟心中觉得私底下有些对不住人家,她本就是个受不得人对她好的,此刻却不得不板起脸来道,“高将军的好意三娘心领了,只是出了这长安城便不再是高将军所能管辖的地方,南方即便洪水猛兽多如过江之鲫,也好过三娘在这长安城整日坐立不安!高将军的手段三娘算是见识过了!”
这话便是在暗示如今高力士保护着她,所以不好下手,只是两人之间的仇怨甚深,高力士只巴不得将她置之死地,所以才拿话来忽悠她,高力士闻言不由得拧眉,厉色道,“三娘子此言何出?”
岑子吟瞪眼道,“是谁派杀手来杀我的?哼,后面的事情若非你做的,我能成这般模样,不过,这样也好,我与我家十五爷走了,不在您老人家的眼皮子下面转悠,您老人家就该能高抬贵手了吧!”
高力士瞪着岑子吟,不明白她为何要睁着眼说瞎话,之前岑子吟与他的印象并非这种翻脸不认账的小人,不过世间这样的人本就不少,死皮赖脸的不认账也不是什么大事,他本是好意,没想到岑子吟竟然这般作态,不由得面生怒色,转而一想,君子才是相厌不出恶言,他与一个妇道人家计较什么,只是一摔衣袖,转身走到一旁去。
李珉见高力士转头走开,扭过头来瞧岑子吟,岑子吟冲着他挤挤眼,李珉眼中露出一丝好笑的意味,瞧瞧船上的人已经收拾的差不多,牵起岑子吟的手走了上去。
缓缓的,船开动了,迎面而来的风有些水汽,凉悠悠的吹在脸上十分的舒服,岸上的人慢慢的后退,渐渐的变小,而那座巍峨的皇城也越来越遥远,前方是不知名的地方。
河里的水轻轻的拍打着船沿,发出细小的声音,岑子吟犹如梦呓一般的低喃,“虽然走的不太光彩,咱们到底还是走了!”
说起来,岑子吟还是有几分感伤的,中国人总是这样,恋乡的情节千年不改,在这个地方生活了三年,对这儿的一草一木都生了感情,如今离开便是永别,心中总是会生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
酸涩的感觉在蔓延,身体却是突然陷入一个熟悉而温暖的怀抱,一双手坏到腰间,低沉的男声带着愉悦的腔调道,“是啊!到底还是走了!咱们先去打听打听这沿路都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吧!然后,咱们一路玩过去,反正也没什么事,三年五载的也不用担心,这么慢慢玩还有个好处,就算不习惯水土,慢慢的变着总比突然到地方来的好!老婆,你说这个主意怎么样?”
三年五载……
岑子吟道,“娘他们还在广州等着咱们呢!大哥已经派人送信过去了!”
“不怕!咱们再派个人送信过去让他们别等咱们不就行了么?”
“可是……”这船是官船,皇帝专门派来‘押送’他们的……人能听他们的么?
……
反正,不知道李珉用了什么方法,这船便在路上一直走走停停,消磨了好几个月才总算走到广州。
日后,每当岑子吟想起李珉在船上干的那些勾当,就忍不住扶额,一旦出了长安城,李珉就像那脱了缰的野马,谁也拦不住,什么将船凿一个洞,半夜起来把帆给烧了,拖着满船的人吃酒赌钱,给所有船工的饭菜里面下巴豆,反正每到一个地方,这位爷不玩尽兴了就别想走人。
后来那船上押送的侍卫实在经不住折腾,瞧着时间已经耽搁的太久了,而他又急着回去复命,唯有将李珉给关在房间里派人死死的盯着,即便是这样,被带出玩性的岑子吟也帮他逃出来好几次,有次还拿着一个油纸包骗那侍卫是炸药,到最后什么手段都撼动不了那位的神经以后——实际上是两人也觉得玩的太过火了,加上冬天就要到了,岑子吟想赶到广州与方大娘一起过年,否则依照两人的玩性闹腾下去那侍卫回去还不知道会被怎么罚呢。
这才被乖乖的带到广州,看见了久候了他们多日的方大娘。
广州的家业在岑子玉来了以后被打理的井井有条,本就知道岑子吟要过来的,因此刻意的做了安排,这边的土地便宜,因此建了好大一座宅子,在接到长安城书信的时候本以为来不及收拾,没想到两人在路上耽搁了这么久,这会儿宅子已经收拾妥当好些日子了。
一到这儿,岑子吟便喜欢上了这里,到了冬天却是岑子吟这样怕冷的人的福地,当然,夏日里的闷热却是让人受不了,好在宅子里经历了一个夏日的岑子玉让人修了好大一个池塘,又种了许多的绿树,周围的田产也尽数的买了下来,看见这些岑子玉已是不打算走了,而唐沐非也在岑子吟来到之前到了这儿,一切瞧起来都非常的完美,当然,除了方大娘颇为思念两个儿子以外。
不想,到了腊月初八,大郎二郎便带着妻子乘船来了,倒是让岑子吟吃了一惊,大郎二郎竟然是带着家中上下一道过来的!
第七部 拐了一个李家郎 第三十二章 大结局
这是一座别致的小院,里面的东西是住在这地方的乡下人没见识过的,街头巷尾都知道这儿是住着来自皇城的贵人,连知府老爷也是与其有往来的,房子修的与乡下人不一般,连田地里中的物什也是新鲜的让人惊讶,不过,主人家倒是和善的紧,经常瞧见那位年轻的奶奶出门来,遇见邻里都是和气的打招呼。男主人虽然不如那位奶奶话多,却也是只要人与其打招呼便会报以一个和善的微笑,村子里出了什么事,但凡主人家知道了,必然还会伸手帮上一把。
偶尔也会从小院里传出争吵声,街坊邻里无不拿这个当做饭后磕牙的话题,却是不知道这家人到底是什么来历,只是传说,这个宅子里主人是某位王爷儿子,又有人说那是隐居在此处的高官显贵,所以时不时的才有衣着华贵的人会从长安城来,送上贵重的东西。
这不,又有一辆华美的马车缓缓的在小道上行来,这马车有四个轮子,能乘坐的人非富即贵,一个打扮的极为朴素的男人走下来,头上的发髻梳理的很是整齐,身上的布衣干干净净的,整个人虽然黑了点儿,却是给人以干净利落的感觉,村里的人是识得他的,此人经常来,对于此人的传言不少,有说是大户人家的管家,有说是本就是一个富商,总是各说各有理,谁也争不过谁去。
叩响门环,便有管事来开门,那管事打开门一瞧,不由得露出大大的笑脸,“唐五爷来了!三娘子正在念叨您呢,让小的来门口瞧瞧,这可巧,您这就来了!”
说话间,一个圆乎乎的身子扑了过来,抱着唐沐非的腿大叫道,“五爷爷,抱抱!”身后一个媳妇在叫,“哎,我的小祖宗,你跑慢点儿,可别摔着了!”
唐沐非笑呵呵的弯腰抱起地上那个胖乎乎的小孩,随着管家的往里走,一边走一边道,“老夫人他们来了吗?”
那管家笑道,“昨儿个就来了,老夫人性子急,说咱们这边也没老人,她闲着也是闲着,领着二夫人一同过来的,今天一大早大夫人也过来了。”
进了客厅,方大娘正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与几个妇人说话,卢氏身边跟了两个小萝卜头,吴氏身边则是站着一个文静乖巧的小女孩儿,岑子玉不在,余下的一干人等正在为了小孩子满月的事儿忙活。
大郎二郎都在一边坐着,瞧见唐沐非来,笑吟吟的迎出来道,“唐五叔来的正好,她们女人家说话我们两个大男人插不上嘴,咱们到院子里去走走。”
院子里的建筑风格与大唐盛行的江南小院儿有很大的差别,好在他们来自长安城,人都觉得合该是不一般的,江南小院与异国风情的院子在广州百姓的眼里也没多大区别。
唐沐非是亲身尝试过这儿的不一样的,据说是不用在井里河里打水,自给自足的水车和自来水,还有干净的让人不可思议的厕所,来自异国的食物,反季的蔬菜,还有层出不穷的食物烹调方法,偶尔看见一样东西,回去改天便有了新鲜的想法,导致这院子里处处都与人不一样。
走在院子里,唐沐非瞧着已经渐渐熟悉的一切,笑着道,“听说长安城又来人了?”
大郎闻言笑了,“上次赶着来,妹夫便让三娘怀上了第二个,这次他们算准了日子来的,让出了月子就出行,妹夫说了,最少三个月!”
二郎点点头笑着接着道,“三个月之后怕也走不了,他还说,三个月之后便是夏天,长江上游又该发大水了,必然还得拖两个月,拖两个月他再装病几个月,他病完了三娘装病,等入了冬北边儿天寒地冻的也没法出门,又该等到年后了,年后再说年后的事儿,实在不行就再生一个!反正年年比照着办,直到那人心思淡了再说!”
唐沐非闻言忍不住也笑了出来,这倒是像李珉会玩的把戏,不过让长安城的人念叨了这么久也不容易,这都过去五年了呢,自打三年前皇帝松了口,高力士便年年的派人过来,如今岑子吟与唐沐非合伙做些生意,小日子过的乐不思蜀的,怎么肯回去,这地方虽然豪强不少,却是一个也没敢招惹上门来的,加上天高皇帝远,虽然没想过要做土皇帝,可就这般小地主的生活也是很不错的。
“感情你们三个跑这儿来说我坏话了!”李珉站在远处笑道,“三娘听说你们来了,让人满院子的找,倒是让我给撞上了,可见背后说不得人!”
大郎二郎相视笑了笑,唐沐非道,“便是在夸你呢!”顿了顿又问道,“三娘这会儿在做什么?”
李珉道,“方才起身,收拾毕了便想往外跑,我瞧着她身子还不大好,便没有允,她想寻唐五叔说说话呢。”
四人便一道往后院走去,岑子吟正在花厅里坐着,这会儿是春天,还是有些寒风,方出了月子的岑子吟养的白白胖胖的,女人家在这个时候最是虚弱,只是她本就是耐不住的性子,寻不到唐沐非便将大儿子让人抱了过来陪她玩。
瞧见这一幕,李珉不由得叹息了一声,在长安城的时候岑子吟还有些大人样,他像个小孩子,没想到出来了,岑子吟是越活越回去,整天跟个小孩子似的,他倒是沉稳了不少。
瞧见唐沐非过来,岑子吟抱着自家大儿子站起来走过来,路过李珉身边的时候将儿子往他怀里一塞道,“唐五叔,你可算来了!”一边说一边往外面瞧,唐沐非知道她在找唐珍儿,笑笑道,“珍儿来不了了,只是拖我给你带些礼物。”
岑子吟闻言撅起嘴有些不高兴的道,“她如今嫁人了便忘了我这个姐姐了,说好来的,竟然事到临头让人带礼物!”
唐沐非道,“她是病了,昨儿个夜里咳嗽了一宿,早上才睡下,还特地叮嘱了暮云唤她起身。”
岑子吟闻言连忙摆摆手道,“啊,我不知道呢,她怎么会突然病了……我们瞧瞧她去?”
“她是闷坏了!珍儿前些日子也坐月子,她也不能去瞧瞧,唐五叔休要理她!”李珉在一边哄着儿子一边道。
唐沐非自然知道岑子吟的脾气,只是宠溺的笑笑,这个晚辈便是如此的率真,也是不拿他当外人,转而道,“怎么没瞧见五娘?这种日子她不该缺席呢!”
说到这个岑子吟就是满肚子的憋屈,“她?如今十天半个月不回一次家,倒是喜欢上做生意了,可也不能不拿自己的身子当回事儿啊,还有,这般大的年纪了还没找个夫君,还说什么日后我的儿子过继一个给她,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
唐沐非听了半天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转而望向李珉,李珉道,“昨天让管家回来说估计午饭前能回来吧,她整日的在外面东奔西跑的也不是个事儿,唐五叔若是认识什么好的少年郎帮忙多留意留意,三娘急,我岳母也愁白了一头头发,偏生她自家不当回事儿,如今整日的打扮的跟个男人似的,哎……三娘老在我面前说是她带坏了五娘……”
岑子玉嫁人不嫁人李珉是无所谓的,关键是他舍不得自家孩子,如今好容易凑成了一儿一女,虽然他们还年轻,也打算多生,可是,自家的孩子哪个也舍不得呀!如今他还没过够当爹的瘾呢,有了他那个不成器的老爹,他决定将自家儿子闺女都教的文武双全,就算不能文武双全也要人品好才行,像岑子玉那个十天半个月不落家的,怎么可能有时间教育孩子?
几人闲话了一阵子,方大娘看完了外孙女儿总算想起了自家这个闺女了,拉着岑子吟去房里说话,只让几个男人在这儿聊天,两人坐在岑子吟房里,方大娘抱着宝贝外孙女儿有些心不在焉的与岑子吟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岑子吟一瞧方大娘的模样便知道她心里揣着事儿,“娘,你要有什么直说就成,何必扯了舅舅又说我爹的?”
方大娘苦笑道,“岑家又有人来信了,让咱们回去,我也确实是想你两个舅舅了,何况你爹的坟好几年都没人上,要不是岑家的族人照料着的,连张纸钱都没人烧,这地方虽好,可夏日里终究是热了些,湿气也重,我这两年也没少受苦头,可是,如今你们的情况也回不得长安,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办才好了。”
说到这个,岑子吟也是有些纠结,这时代的人都讲究一个老来归故土,方大娘年纪大了,在外面住个几年还没问题,可让她客死异乡却是不能的,这也是犯大忌讳的事,可如今他们也回去不得,大郎和二郎两人如今也在这里有官职,走也走不得,让方大娘一个人回去是万万不可以的,所以方大娘才会这么为难。
岑子吟想了许久,勉强得了一个艰难的决定,便是让岑子玉陪着方大娘回去,方大娘心软,岑子玉如今却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儿,倒是不怕岑家人再在方大娘身上打什么坏主意,顺便的,如今高力士还顾及着她,她也没表示不过去,估摸着再过两年上面那些人的心就该淡了,只要武惠妃一死,这大唐就该渐渐的乱了,人也想不起她,再不济,等到杨玉环出来,到时候更是没人还记得她这个人,也就不怕了。
这会儿方大娘回去也算还了她一个心愿,岑家在长安城还是有些产业的,王府那边也算恢复了关系,过些年怕是长安城的人都巴不得能迁出来呢,这边儿她也置下了不少的地,别人不敢说,两个舅舅加上岑家还有几个关系不错的过来是没什么问题的。
方大娘听了岑子吟的意思,不由得笑了出来,外面有人来唤,道是有客人到了,方大娘连忙应了一声走了出去。
李家的小院此刻人声鼎沸,和乐融融,岑子吟抱回了自家的孩子,笑吟吟的瞧着外面的情形,心中却是感慨万千。
到底是什么人便该做什么事,她本就不是个出挑的人,所以做不得宏伟的大业,搞发明搞的危险重重,做生意做的恩怨四起,也唯有这样恬静平凡的生活才适合她,偶尔家中也有纠纷,卢氏和吴氏会有矛盾,导致大郎和二郎也有矛盾,与方大娘也会有口角,她与众人也会有些纠葛,只是到底还是一家人,总的说来大事上却是能一致的,这样的日子烦恼总是比喜悦多,只是,这样才是人生。
人与人之间怎可能半点矛盾都没有,只要人人都记得自己是这个家的人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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