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律·其之一
“牢记!!”
“是!”
一个苍老女人的声音在木制道场的尽头处高昂地响起,整个女性嘶哑苍老的声音好像是用她整个身体为数不多的力量低吼而出,可那声音之中蕴含着的威严和冰冷却如同钢刀一般,划过道场之中木制的地板,在抵达房梁之前又慢慢落下,回到道场之中。
道场外面,覆盖着青苔的石砖盖满了道场外面的院子,再沿着那院子往外,一座燃着好闻香味的大殿之中,被金色佛漆覆盖着的巨大佛像,正面目慈祥地低着头,宽大的手指直直地竖起,眼神半眯之间,好像正看着下方摇晃的烛火一样。
整个建筑前后链接成为一体,这是一个不大也不小的佛堂。
再将视线回到刚刚那座被苍老女性声线唤醒的道场之内,一个面容枯黄、浑身上下瘦弱无比的老妪睁着她脸上唯一还在的一只眼睛,环视道场下方,冷酷的眼神之中散发出了浓浓的威压。
她整个人的身体好像就是一副骨架被一层黄而极薄的皮肤给包裹住而已,再加上整个人身体超脱寻常角度的驼背,她整个人就好像一个蜈蚣一样地弯着腰,头部低低地。看着前面的道场。
在道场之中,七位穿着黑色武士服的年轻女子以正坐姿势做好,头部却稍稍低下,在刚刚苍老女人说出一句话之后,她们便低头回应“是”。
在她们每个人身前,都有一个修长的木盒子,被一条漆黑色的布条束缚住。
“要谨记父母的恩情,将父母的话语牢牢记在心中!!”
“是!”
“主人至高无上!主人的命令必须听从!主人的安全要用生命保护!主人受到侮辱必须报仇!必须与主人同生共死!!”
“是!”
道场上方的苍老女人锐利的眼神划过下方的七位女子,她那瘦小的胸膛正微微起伏着,似乎是因为刚刚连续诉说了那样多的话语,让她这副已经逐渐枯萎的身躯开始承受不住了...
在道场最靠边的位置,一个金身的男性菩萨双手微微合十之间,低着头,双目慈爱地看着下方那七位女子。
面前烛火摇晃之间,菩萨金色的表面浮动起一抹浮光...
那苍老女人在喘息了好一会之后,这才也在身后的菩萨金身面前跪下,正坐好,脸上带起了一点点淡淡的笑意,看着眼前的女子们,
“这...就是我们忍者最重要的戒律,你们要牢牢记在心里...”
“是!”
苍老女人看着下方眼中带着不同色彩的女子,笑意勾勒之间,她开口道,
“今天..也是你们成为忍者的最后一次考试,通过这次考试的人,将会真正成为我蜈首的女儿...”
“母亲...”
下方的几位女子抬头看向那个苍老的女人。
“呵呵..将眼前的盒子打开吧..”
苍老女人的声线从前面传来,下方的年轻女子们低着头,看向了眼前放好的木制盒子,将手伸出,解开那束缚在木盒子上方的漆黑绳子。
盒子打开,里面正正好好地盛放着一把被刀鞘封住的打刀。
“母亲...”
几位女子抬头看向上方的苍老女人,有些诧异的表情让上方那个正在咳嗽的苍老女人嘴唇之上的笑意更盛了几分...
“你们平时训练,用的都是不曾开刃的剑,现在,我将每一把剑都开刃送到你们手中...现在,考试的内容就是,运用你们之前所学的一切....将其她的所有人杀死...”
她脸色低垂之间,在身后烛火的摇晃之下,那苍老充满皱纹的脸庞落下了大片大片的阴影,却只有那因为笑容而咧开的嘴巴里,隐隐约约显现出几颗挂在牙龈上的牙齿...
“母亲...”
下方的女子们都一脸诧异地看着上方那个苍老的女人,多么希望那个女人只是在给她们开一个玩笑而已。
可良久时间过去,前方的女子却一动也不动地,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下方的女子们。
而在道场之中,落幕的久久的沉默,就如同一层实质的阴影一样,覆盖在了每一个女子的身上。
她们或低头,或身体都开始颤抖起来的...
难道..
她们姐妹之间真的要如此彼此厮杀吗?
一个安安静静地看着盒子之中的刀刃的女子,身体有些颤抖地,就连伸出手,拿起那个刀刃都做不到...
是啊,她们是一起长大..
一起训练的姐妹啊..
如此的话,她们也..
那个女子,抱着希冀的目光,将头转向旁边,希望能在其他姐妹的身上,看见和自己同样,一模一样的犹豫..
至少这样的话..
她转过头去,看见了,和自己一样,颤抖着身体的姐妹。
可那个姐妹犹豫之间,已然拿起了那盛放在眼前盒子之中的刀刃。
而在那个本来犹豫的女子眼中,旁边的姐妹已然拔出了刀刃,不带任何犹豫地向着旁边那个砍向她的姐妹砍去...
带着弯曲弧度的打刀完美地切入身旁姐妹的脖颈,只是一瞬之间,那脖颈溢出的大量鲜血从侧面喷涌而出。
在血液的承托之下,那女子的表情是那样的诧异,是那样的苍白。
“噗嗤!”
在原本安静的佛堂道场之中,突如其来的刀刃切割的声音,和女人的闷哼声,打破了原本佛堂的宁静和安详..
“花...”
或许是血腥的气息、或许是那刀刃出鞘的画面,身旁的姐妹们心中的凶性好像被彻底激发了一样,于是,一时之间,刀鞘之中的刀刃纷纷出鞘,向朝夕相伴的姐妹们,露出了属于刀刃的最锋利的獠牙。
一开始,她们的进攻目标都是那个先动手的,名为“花”的女子,可在那女子承受不住众多刀刃的围攻,满脸血污地瘫软在被血液润湿的木板之后,
她们的目标就开始变成了彼此了。
“噗嗤!”
“育..姐..”
围攻之中,几位女子刀光剑影闪烁着,乒乒乓乓地传来刀刃相碰,刀刃入体,血液喷洒的样式。
不知是一个人,还是许多人的血液慢慢汇聚成了血泊,缓慢地流淌着,流淌向了,那个仍然一脸呆滞地坐在原地的那个女子面前。
她依旧一脸呆滞地看着眼前那个剑盒,似乎仍然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直到她所认识的二姐正面吃了一刀,满目狰狞地倒飞而出,倒在自己眼前双眼睁大地倒着看向那一脸呆滞的她的时候,她这才悠悠转醒一样地,抬头看向四周。,
“花..姐..”
“良姐..”
她头颅一边颤抖着,一边看着那些躺在地上,尚且还能认出面目的姐姐。还有些倒着倒下的姐姐落在血污之中,就连她也忍不住来到底谁是谁了...
短指..
碎发..
那涌上鼻尖的浓烈的血腥之气,好像同时也在她的心头之上刻下了一道深深地划痕,疼痛的同时,一股前所未有的怨气也同时涌上心头...
可就在她呆愣的一瞬间,一柄沾染了厚重鲜血的剑刃已经来到了她的头顶之上。
刀刃之上,似乎是刚刚才留下的血液顺着那银白色的刀刃缓缓地倒流而下,变成了一滴一滴的血滴,十分冰凉地,落在了她的脸庞之上。
那刺骨的寒意带着浓重的血腥之气,迫使着她,抬起了头,迎着前面刀刃的方向向上看去...
入眼的,是满地地尸首,和唯一一个,穿着黑色衣物,脸上一片冰冷肃杀的年长女子。
她笔挺地站立着,眼神之中散发的猩红之色和寒意似乎要将眼前那个仍然正坐在地上的女孩吞噬一样。
那年长女子看着下方双眼睁大,直直盯着她的女孩,开口道,
“真!拔刀!”
下方的女孩依然用那双澄净的眼睛抬起头,直直地看着她,只是有所不同的是,她的眼瞳好像微不可察地上下颤动着,表露出她心中的心绪不明一样...
“拔刀!”
年长女子将刀收回,双手握住刀柄,做出袈裟斩的前一步架势,刀刃向上抬起的瞬间,她双目狰狞,眼睛猩红之色不减,对着眼前的女孩大喊道。
眼前的女孩低下了头,看着前面盒子的刀刃。
这次,她没有再犹豫。
她沉默一下,还是将那藏在盒子之中的刀刃拿起,长长的刀刃缓缓出鞘,刀鞘在刀刃出鞘的一瞬间侧面掉落,滚落在地面的木板之上,发出清脆的“哒”的一声。
真将刀刃双手握住,皱着的双目散发出一抹淡淡的灵动的光芒。
她直直地看着前面那个年长的女子,好像此时此刻,她的眼中只有这一个敌人一样的...
沉默一刻,她说道,
“育姐...我上了..”
年长的女子笑意更甚,她将刀刃侧横,身体微微倾斜之间,眼睛仍然死死地盯着前面的那个双手持刀的真。
她前所未有的认真,战意在此时此刻,生长到了顶峰。
育知道,七姐妹之中,只有她和年纪最小的真是最有才能的...
所以,理所当然的,在这次关乎生死的测试之中,最后也仅仅只有她或者真其中一人活下来..
如此..
那便战!
育双手持刀,本身已然一脚踏出,在地板之上猛力一下的同时,刀刃先比身体一步划出,变为一道圆弧形状的斩击向着真的脖颈而去。
真双腿站稳,眼神一动将刀刃以一种奇异的角度放置,在育的刀撞上她的刀刃的同时,将那刀刃直直弹开。
“铛!”
一声清脆的金属响声过后,育的刀刃被弹开的一瞬间,她的身体稍稍后退。
育在被击退的瞬间,她的双眼丝毫没有变动,反倒是流露出兴奋之色。
她向来知道,她的妹妹真,有着丝毫不逊色于自己的才能。
而在现在的生死决战之中,她们的才能终于能够在刀刃相碰之间,一较高下...
那就来吧!
育眼神一凝,身体下沉,继续拔出刀刃,而出的攻击如同暴雨一般朝着真的脖颈而去。
“叮叮叮!”
一时之间,整个沾满血迹的道场之中,金属相交之声不绝于耳。
真眼神疯狂转动,紧紧地跟随着育那如同水流一样疯狂转动的刀刃。每一次跟随着刀刃,她都必须将刀刃计算出一个角度化解育的攻击。
可育的攻击不仅仅只有角度和速度,力道也是出奇的大。
每承接一次,真都必须退后一步,以调整架势。
所以,在场上不停交响的金属敲击声中,看起来真完完全全地被育所压制。
而在道场边缘,那慈悲的菩萨像之下,苍老老人蜈首看着那进攻完美无瑕的育,眼神之中满意之色不减。
不行!
这样下去不行。
真的脑海不再犹疑,再如此让对方进攻,很快她就要到了道场边缘,而完全被育压制无处可避...
所以现在她必须反攻,将育的进攻压制住。
“喝!”
在架开育的攻击的一瞬之间,真没有调整自己的身形,反倒是将刀刃顺着被架开的姿势,迎着育的胸膛就是一道袈裟斩。
育眼神微缩的同时,嘴角却疯狂扬起,
她没有防御,只是迎着她攻击而下的方向狠狠一斩...
两把刀刃以最坚硬,最锋利的部分相撞之间,像是爆炸一样地,金属刀刃同时震颤着身体微微退后。
“嗡~”
那样刺耳的金属相交之声骤然响起,可场内之人却没有任何捂住耳朵的动作,反倒是依旧死死地盯着对方,不敢有半分迟疑。
“....”
真微微喘息了一口气,重新调整了一下身体,只见她身体微微侧过,却将刀刃双手握住刀柄,刀柄的位置刚刚好在自己的脸侧,刀柄前方的刀刃,直直地指向前面的育。
中段架势·【霞构】
育看到了真的动作,笑容更盛。
进攻吗?
这样的话,就让我看看你的刀刃有多么锋利吧...
她双手握紧刀刃,将刀柄正侧至自己的眼瞳位置,刀刃直直向上,人剑仿佛合为一体一般地,她直直地站立着。
上端架势·【八相】
上吧!!
两人在驾驶构筑完成的一瞬间,真眼神一缩,直直地化作一道黑色的快影,向着前方的育冲去。
在黑色的影子最前端,刀刃化作的白芒仅仅只透露出一点点,它的方向无所得知。
而在刀刃的前方之处,育的表情不变,笑意之间,身体微微挪动,侧过分毫的身体。
而真所握着的刀刃竟然就那样离着育的身体侧身而过。
下一刻,一股寒芒闪过,育高高举起的刀刃直直落下,向着真的身体而来。
躲不过去了吗?
在半空之中的真眼神微抬,入眼的,是那一抹刀刃的锋芒直直地落下,落向她的脖颈。
育姐是真的要杀了我。
真如此想到。
是啊,育姐是如此的优秀。
剑法,忍术,还是品德,都是一个十分优秀的人啊。
如果是育姐成为忍者的话...
一定是一个十分优秀,能够响彻这个时代的忍者吧...
如果是自己成为忍者的话,可能也同样只是一个默默无闻,没有任何作为的忍者...
可即使是这样..
还是想要活下去..
想要...
在半空之中,真的眼睛好像燃烧起了火焰一样。
求生的意志让她的整个身体飞快地运动起来。
下一刻,育的刀刃化作银光落下,直直的锋利剑刃顺着真的身体切割而下,只是一刀,真就会身首分离,而她,育,也即将成为一名真正的忍者...
可,她的刀刃,斩在真的身体之上,却并没有切割的实感,一瞬之间,真的身体好像模糊成为了一团漆黑的影子一样,柔软模糊的色彩占据了育的双眼。
育震惊的面目剧变,那不是魔法,不是忍术,只是真凭借着对身体极致的操控,极致的控制,让她的身体在半空之中快速地运动起来,避开了原本致命的一击。
“太棒了!!太棒了!!”
在道场边缘的蜈首看见了真那神乎其技的动作,好像看见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东西一样,她的表情变得极其亢奋,极其欣喜,就连那·如同骷髅一样的手臂都忍不住地放在了胸前,好像是想要将那脆弱胸腔之中疯狂跳动的心脏按压回去一样。
育的精神全部集中在一点,集中于那个一刀不中的真身上。
真却并没有坐以待毙,在飞快地运动之中,她将那刺出的刀刃收回,整个人在空中舞动的一瞬间,两抹银光像是光一样地向着育的两只手切割而去。
然而,育的手臂在接触到那银光之后却丝毫没有任何痛处。
育的架势已失,却仍然想要挥剑,将那还在天空之中的真给击落。
可刚想移动手臂,整个手臂却突然传来麻痹和痛处的感觉,竟然连稍稍移动半寸都不行。
什么?
她惊慌之中,眼瞳微微转动,却只见自己的手腕背面正潺潺地流出鲜血。
原来如此,原来刚刚真的两刀是精确地斩击到了自己手腕处的手筋之上吗?
育的双手不能移动的同时,真的眼神之中透露着锋芒,在天空之中做出一连串超越常理的动作之后,她也不可避免地向着地面落下,可再落下的一瞬,她再度一脚踩在育的肩膀之上,将育本就松散的架势彻底击碎。
育整个人失去平衡的同时,不可避免地向后倒去,可在身后,她的身体却碰到了另外一具已经碰到她背部的身体。
那是真。
在踩踏育肩膀飞起的同时,真轻盈地落在了育的背后。
育甚至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在视线之中,一柄银色的刀刃已然穿透她的胸膛,带着浓重的血腥和剧痛,穿透过她的胸膛。
“啊....”
剧痛传来的一瞬间,育的身体瞬间瘫软,就连手中的刀刃也再也无法握住,顺着引力无力地掉在了地上。
她脸色极度苍白的同时,身体也慢慢软了下来,可在她要倒下的时候,她却将手轻轻握在了穿透自己身体的刀刃之上,身体也靠在了身后最小的妹妹的身上。
就是这样的动作,这才勉强保证她没有立刻乱倒在地上。
“太棒了!!太棒了!!”
远处,蜈首还在震撼于自己妹妹的神奇技巧,极其赞叹地发出惊呼声。
育张了张嘴,视线也逐渐模糊了,于是只好轻轻地闭上眼睛,来缓解自己已经充斥整个身体的强烈眩晕感。
“真....”
她刚刚开口,便感觉有许多鲜血从自己的口中涌出,这也让她的声音变得极其嘶哑和模糊。
“...对不住。”身后,真的声音一如既往地低沉。育这才想起,原来她和以前一样,一直是那个不爱说话的妹妹啊...
于是,她慢慢地笑了起来,任由鲜血从嘴唇之中涌出,
“这招..是什么名字?”
“...【影尝】。”
“是吗.....”育的身体完全瘫软下来,整个人连同刀刃都再也握不住了,她眼前一片漆黑,却还是对着看不见身影的真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干的..漂亮....”
慈悲的菩萨像之前,木制的道场之上,全是往常忍者的姐妹们,她们身体或残缺,或涌出鲜血地,无力地在这个世界留下了痕迹。
而在她们众多的尸首之上,一个黑发的女子低着头,看着那个无力倒下的长姐,她咬着牙齿,最后,颤抖着将自己的眼睛闭上。
......
......
【记忆】·育与真
战国末期,遥远的北方国度之中,有这样一位忍者大师活动的迹象。
十几年之后,深受重伤的蜈首大师已经无法完成【成为最强的忍者】这样的梦想,心如死灰的她收养了七位来自不同地方的孤儿,为她们取名,培养她们,希望她们其中的一位能够成为最强的忍者,完成她年轻时候的梦想。
真是七位姐妹之中年纪最小的那位,因此也是最受六位姐姐爱护的。
这在最后生死之战之中,没有一位姐姐向着真出手的情况之中体现得淋漓尽致。
而与真关系最好的,便是年级最大的长姐,育。
【长大之后,要一起成为强大的忍者。】
这是年少时期,两个小小的身影,在被褥之中依偎着,对着漆黑夜空许下的稚嫩愿望。
戒律·其之二
或许是天空之中缓缓落下的雪花,或许是那枝头之上慢慢开放而出的冰冷冰晶,或许是那穿着一身厚厚衣装的身体依旧感觉到了外面的寒冷。
北方的冬天总是这样。
不过在午后,那样刺眼的阳光又会突破那样厚重的天空,高高地落下,将温暖金色的阳光散落,当做是这一片土地恩赐的礼物。
于是,那些在早晨刚刚才落下,积累着的雪花,便要可悲地融化,变作雪水,不知去向那里了。
一抹阳光调皮地从另外一个口子落下,去到了其他兄弟姐妹都没能到达的地方。
于是,那一抹阳光独独地落下,落在了一个穿着厚重僧袍,整个身体跪在坟包之前,双手合十的女子前面。
阳光撒下之时,整个时间和空间好像都要安静下来一样,就如同她自己一样地,好像都在为前面六个土包之中的灵魂歌唱,催眠一样。
而那个穿着厚重僧袍的女子低顺着眉头,好像是在忏悔一样地,口中默念着佛经。
“真,该走了。”
身后,蜈首苍老的声音响起,她也穿着一身僧袍,那瘦弱的身体包裹在僧袍之下,就好像一个人类穿了一身大于她身体几倍的衣服一样。
整个人松松垮垮的,加上她自身一直带着的驼背,看起来整个人如同风中残烛,即将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一样。
她的眼神晦暗,好像一点光泽都不曾有,但在看向那个跪在坟墓之前的女孩的时候,却又会像那已经快要燃尽的干柴一样,迸发出仅剩的一点火光。
是的,这是她最完美的作品...
能做到那样的事情,她即将成为整个北方,不,应该是整个日本最强大的忍者....
她那干瘪而僵硬的表情微微变动,终于露出了一点笑容。
“是,母亲...”
真听见了身后蜈首的话语,低着头向着诸位姐姐最后行了一个礼,而后这才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因为跪下而略显散乱的僧袍后,才来到了蜈首的身边。
“母亲。”
蜈首看着身旁沉稳而气势完全内敛的少女,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将身后背着的木盒拿出,递给了真。
“一切都准备好了吗?”
蜈首所问的是关于忍者的一切装备和武器是否准备完毕,虽然现在真穿着一身厚重的僧袍,但在那僧袍之下的,却是忍者完完全全被武装覆盖的装备。
之所以她们要穿着僧袍出发,正是要掩盖自己是忍者的事实。
“是的...”真回答道,她接过蜈首递过来的长长木盒,抬头看向蜈首,“母亲..这是...”
蜈首刚刚想要回答,可嗓子涌动之间竟然不受控制地咳嗽起来,真看见母亲咳嗽也赶忙靠近想要搀扶她一下,却被她单手推开,示意不用靠近。
良久过后,等待蜈首咳嗽完全消退了一些,她才微微喘息着说道,“这是..给你准备的,作为忍者使用的武器...”
“....”真沉默着,低头看向木盒,将上面系好的红色绳子解开,露出了里面的物品。
只见小小的木盒之中,充斥着的全部都是正是盛开到极致的粉色樱花,樱花花瓣被剥落下来,好像是一片小小的樱花海洋一般。
而在这一片小小樱花海洋之中畅游的,便是一柄只稍稍露出表面的刀具。
真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了手,握住了那埋藏在樱花之中的刀鞘。
手指刚刚接触到那红色的刀鞘,真便感受到一股微微的寒意涌入自己的指尖。紧接着,真将刀刃从覆盖在它身上的樱花之中拿出。
那是一柄样式和其他打刀没有什么特殊区别的打刀。
可当真握住这柄刀刃的时候,一股前所未有的轻盈和凉快便涌入了心头。
当你握住刀鞘,伸手拔出那柄刀刃的时候,一抹寒光闪过之间,里面弯曲着的雪白剑刃便露出它的剑身。
真呼吸稍稍急促,眼睛却看见了那镌刻在雪白刀刃之上的两个真名,
【樱见】
“这是...我委托好友特别为你打造的刀刃...如果有这样的刀刃的话,遇见敌人也不至于因为武器而感到手忙脚乱吧...”
蜈首苍老的声音因为咳嗽而显得格外低沉,但真却不敢丝毫怠慢,她低着头回应道,
“母亲...”
“好了..我们出发吧...'
蜈首将那原本包裹着兵刃的木盒放入屋内,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拿了一根金色的禅杖。在巨大的佛帽的遮掩之下,蜈首佝偻的身形好像完全变成了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僧一样。
而真也将樱见收好,默默地跟在了前面母亲的背后。
“母亲...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蜈首一边锁门,一边轻微咳嗽,
“咳咳...主人...要带你去你一生的主人身边...”
......
......
“所谓忍者,便一定是为了谁,跟随谁,愿意为了谁而奉献出一切的存在...”蜈首杵着禅杖,在北方高深的森林之中走着,她虽然身体不好,但身形却不没有减慢速度,只是保持着不快也不慢的进度,在森林之中走着,“而那个人,便是你一生要侍奉,一生要听从命令的主人...”
在身后紧紧跟着母亲的真张了张嘴,抬头仰望远方的森林,好像心中也陷入了一种关于那个人的幻想和思考之中。
“没有主人的忍者是不完整的...没有主人的忍者,就没有忍者为之奔赴的方向;没有主人的忍者,就没有了前进的动力,将会变成一只丧家之犬....”
主人吗?
真的表情向来都有些不苟言笑,只是轻轻抬头的时候,你才能看见她眼睛之中出现的点点光芒,并可以因此判断她内心之中的所思所想。
比如现在,
她眼睛微光闪烁之间,便可能是在想象自己侍奉一生的主人会是什么样子的吧....
前方,蜈首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看向了身旁树林那被火焰灼烧成了一片黑炭的痕迹,还有那黑炭之中,许许多多被碳化的盔甲覆盖着的铜色骷髅样的人。
那是直接被火焰灼烧殆尽的尸体。
蜈首面容沉重,看向四周。
“母亲....”
真也发现了这附近的惨状,她靠近了前面的蜈首,作出待命的状态。
蜈首却摇了摇头,“没关系...她们已经走了...”
她走进那已经被烧焦的一片尸体,说道,“没想到幕府已经到了这里了....”
蜈首面容沉默一下,却没有紧接着说什么,只是又重新握着手里的禅杖说道,“接着出发...”
“是。”
......
......
【记忆】·樱见
雪下国最负盛名的铸剑师剑玄在十几年前亏欠了不知名忍者的人情,在临终之前遗留下来的最后一柄刀刃,便以此赠送给了那位忍者。
以雪下国开满整个国度的永不凋谢的樱花花瓣常年覆盖刀刃的身体,芳香和寒冷充斥的刀刃,在拔出的一瞬,便足以切割开前面的敌人。
【啊哈哈,这样的刀刃打造的时候便想着给你这样的混蛋忍者用了】
轻盈的刀刃,用以配合忍者鬼魅的身法和剑技,想必再合适不过了。
戒律·其之三
“我们到了。”
真从森林之中抬眼看去,一座白色围墙,青蓝色砖瓦构成的巨大宅邸出现在她眼前。
整座宅邸呈现正方形构造,真站在半山腰之上,正好能将那四四方方的宅邸看见个通透。除了正中之中有一座传统的日式高楼之外,其余的建筑都矮矮小小的,平平整整地落在那一片宅邸墙内。
蜈首穿着一件僧袍,和真来到了宅邸门口。
她们才刚刚到门口,那宅邸之内的人好像已经感受到了她们来到了一样,木制的大门从内被推开,从里面出来了一位穿着传统黑色和服的恬静少年。
他面容恬静,面貌清秀,可在真眼中,他那被淡淡粉底遮盖的脸庞之上,一股可见的憔悴和青灰之色极其明显。
是生了什么病吗?
真在心底默默地想着。
那少年看见了门口穿着厚重僧袍的二人,脸上挂起了一抹好看的笑容,
“左兵卫大人....忍者大人...家主已经等待二位多时了...”清秀的少年腼腆含羞的姿态对着两个人轻轻一礼,而后将手对着伸手一请,“请大人们随我来...”
蜈首轻轻点了点头,跟随着前面的少年进入了这一片大大的宅院之中。
宅院其内,环境逐渐变得幽深起来,从左侧起,大片大片的朴素木制回廊之中,或有穿着黑色武士袍的女性武士在走廊之中巡视,或许是有一些穿着青色的和服的女性,坐在走廊之中的高台之上,在辩论,商讨着什么事情....
真看着前方的木制走廊之下的人们,将这样的生活和话本之中的贵族生活对比了起来。
前方的少年的一双小足被洁白的长袜束缚,微微显露而出的脚型在木屐之上轻轻移动着。双腿基本靠近,即使是行走之中也只是稍稍移动一些。
那轻柔优美的动作,真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
少年将两个人直接引到了宅邸最中间的那座巨大日式传统高楼之中,走过长长的木制过道后,来到了一扇上面刻画着巨大浮世绘的木门之前。
随后,那扇木门之前,那前方的少年这才带着笑容转过头来说道,
“家主大人还在商议事情,我可以先带两位大人去见辉夜大人....”
蜈首微微点头,说道,
“请先将辉夜大人带来吧...”
“是...”少年羞涩地点了点头,“那两位大人请在此稍作等待...”
说罢,他被和服包裹的身体朝着两位轻轻一礼之后,这才轻轻打开了前面巨大木门的一小条细缝,而后便从那小小的细缝之中进入了里面的房间。
在那木门打开的一瞬间,里面金色的灯光稍稍涌出了一点,却又在对面进入之后快速关上木门之后,完全消失。
“你的主人...便是这座宅邸之中的少爷...”蜈首回过头来,对着比自己已经高大许多的真开口说道,“真....”
“是。”真看着那已经站在木门旁边的蜈首,将身体完全跪下,将头正对着前方的木门。
“你一定要牢记身为忍者的戒律!”
牢记父母于心中。
主人至高无上。
而现在,真,作为忍者即将迎来自己即将侍奉一生的主人。
“是,母亲。”
她轻轻低头,将头完完全全地靠在了地板之上,没有再抬起半点。
蜈首深深吸了一口气,站在门身侧,混浊的眼睛低垂着,在那一扇绘画着巨大浮世绘的木门旁站定。
少许,那巨大木门之后,之前带领两人来到这里的少年在木门之后显示出他的影子。
他那优雅的身形出现在门的一侧,微微低着头,好像在对着什么人行礼一样地,对着门外说道,
“辉夜少爷到了....”
门外,蜈首对着真点了点头,真在木板前,将头与地板完全相碰,没有抬起一点。
下一刻,蜈首双手扶住前方的巨大木门,木门顺着蜈首的力道,向着一侧打开,两边木门好像是完全一体的,只要一边打开一点,另外一边也会顺着一起打开。
于是,在真的面前,那遮掩着门后金色灯光的木门,就这样,被蜈首拉着,慢慢地在真的面前被打开。
那门后的金色灯光终于没有了遮掩,肆无忌惮地从房间之中涌出,打在了那跪伏在地面上的女孩身体上,又在她的身后形成了一小片一小片的阴影。
“哒哒~”在房间之中的榻榻米上,一双被白色袜子包裹着的足尖发出一声一声的脚步声,终于,那脚步迈出了房间,来到了真跪着的木板前面。
就算跪着,真也能看见那一双白袜来到了自己的身前。
“抬头。”
一道清脆的,好像是命令一样的少年声响忽然在真的前面响起。那声响明明应该只是少年一声普普通通的一声而已,可身为忍者的真好像已经等待了这一声许久许久,只是一瞬之间,真已经下意识地抬起了头,抬起了头,望向了站在她前面的那个少年。
她身为忍者的主人。
入眼的,是一身绣着一点点金丝的白色锦绣,那锦绣被织成了男性传统的和服样式。不过不同于其他男性的和服的是,少年身上的和服好像更要宽松一些,随意一些,从而没有了那样的拘束感,反倒是凸显出了少年的肆意。
再往上,穿过那包裹着的少年身体的和服,真终于看见雪白色的脖颈小小脖颈。那白嫩的肌肤之上,如同雪一样的,不,应该是比雪还要白净的颜色。
被细细梳理过的短发整整齐齐的,而在那雪白没有一点瑕疵的额间之下,一双如同狐狸一样的魅惑双眼正细细打量着那跪在自己身前的忍者。
那一双透露着魅惑之色的绝妙眼睛,同时具有狐狸那极致的狡黠和少年的纯洁,只是一眼,真便好像能够看见那眼睛之中疯狂转动的灵巧之色。
更不必说,那小小的琼鼻之下,正带着好笑神色而微微扬起的嘴唇。
“啪!”
而就在真的视线接着往的一瞬,一道白色的影子在那少年的嘴唇之前绽放开来,将那少年的半张脸完完全全地遮蔽而住。
那是一柄白色的折扇,在那白色折扇打开的一瞬间,上面用汉字正书,
“风林火山”
那白色折扇遮蔽了眼前少年的半边容颜,只露出了那微微弯曲,带着强烈戏谑笑意地狐狸眼。
“真是失礼。”
不好!
真赶忙低头,将头跪在地上,不敢再抬起半点。
刚刚的自己因为打量眼前主人的容貌,而竟然久久没有收回视线....如此失礼的事情让真低着的头稍稍吞咽了一口唾沫之后,她什么都没有回复,只是等待着眼前主人的惩罚...
“啪。”
真没有抬头,却只是听见了前面主人收起折扇的声响,而后,她便感受到了一股凉凉的钢铁触感慢慢放在了自己的额头之上。
那是眼前主人的扇骨。
那少年的扇子是由钢铁制成的。
那扇骨轻轻抵住那真的额头,顺着扇骨而落入真的脑海的,是那少年极其清脆好听的声音。
“忍者...你的名字是什么?”
“....真。”真没有抬头,回应道。
“真....吗?”那扇骨微微挪动,从真的额头落在了真的下巴处,而后,那扇骨微微轻抬,将低着头的真抬起,直到真抬起头来看见他。
那风华绝代的少年那好看的狐狸眼上面带了一点淡淡的红色,笑容既内敛又自信,好像如同传说之中的【辉夜姬】那样美丽....
那少年带着笑意,对着下方的真,开口道,
“记好了,真,我的名字是八卷辉夜....”
“辉夜..大人...”真被迫地被扇子抬起了头,听见了那少年的话语,自觉地开口道,
那少年收回了放在真下巴之上的扇子,将扇子重新打开,露出了里面的【风林火山】四个字,让扇面遮蔽自己的面容,只露出他一双极其美丽的狐狸眼,
“从今往后,你的人生就属于我了....”
......
......
【记忆】·八卷家
其本家乃是京都之中出名的贵族家庭,不过如此庞大的家族自然在日本各地也有许多的分家和小名便是了。
而在北境之中,八卷翀霖和她的妹妹在此处定居。
在八卷翀霖和她的夫人去世之后,北国之中的八卷家便由她的妹妹八卷茉优负责。
只是不知为何,近年来八卷茉优的身体也慢慢虚弱下来,便希望将姐姐的养子辉夜,送往更北方向,北境之中还留存着的最大的国家,雪下国之中去。
戒律·其之四
真有些愣愣地抬头,抬头仰望着那明明还没有自己肩膀高的少年。
他一双弯弯的狐狸眼下,长长的睫毛轻轻扇动着翅膀,扑朔之间,却让真的心中,突然多出了什么东西一样。
好像是鱼儿进入了池水,好像雄鹰找到了天空,好像车轮找到了马路一样的。
于是,她就只是抬起了头,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看着眼前神采奕奕的华贵少年。
“辉夜少爷....”
那少年身后,巨大的木门之内,两个在木门旁边微微低着头,穿着和服的俊美少年闭着眼睛,以同样的速度和同样的话语同时对那站在门外的辉夜开口道,“家主已经准备好晚宴欢迎左兵卫大人了,还需要少爷回房间准备一下...”
那用扇子遮蔽自己容颜的绝美辉夜听见此话之后眉头有趣味地一挑,他那好看的嘴唇被扇面遮蔽了视线,不过真猜,他此时此刻一定正无语地撅着嘴巴。
就在身后家仆说话的同时,辉夜好像已经性质缺缺了起来,有些无聊地挥了挥手就转头进入了房间,甚至都没再看那仍然跪在地上的真一眼。
而真也重新低下了头,等待着自己的主人重新回到房间内部。
“失礼了,左兵卫大人,真大人....”
等到辉夜完全进入了里面散发着金色灯光的房间,再也看不见了身影,那站在里面的和服少年这才带着歉意的笑容,含羞一样地对着还在外面的蜈首和真行了一个礼。
随后,他和另外一个站在木门一侧的少年一起,重新将那巨大的木门推着,将它完全关闭,隔绝了里面的风景。
“感觉怎么样...真...”蜈首从门旁边走到跪在地上的真的旁边,声音略微低沉。
“感觉...很充实...”
是的,很充实。
从小作为孤儿,背井离乡被蜈首所抚养,日复一日地艰苦训练着关于一切忍者的技能,到最后真正成为了一名忍者。
到底是为了什么,到底有什么用处,真什么都不知道。
她向来沉默寡言,只是安安心心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这种对一件事情专注到了极致的心思,被蜈首称赞为,“有一双慧眼”。
而如果说,之前这双慧眼没有任何可以注视的地方而紧紧闭着。那在见过辉夜之后,那双眼睛从现在开始,便要无时无刻地注视着那个少年。
要遵从主人的想法,要保护主人的安全。
戒律,
主人至高无上,主人的命令绝对不可违背....
“充实吗?”蜈首那苍老僵硬的脸庞终于露出了一点淡淡的笑意,混浊的眼睛被额头上如同蜈蚣一样的卷发所稍稍遮蔽,从而看不清具体的神色。
不过配合着那一副笑容,想必是想到了过往的一些小事吧...
“左兵卫....”
就在此时,在走廊的另外一边突然响起了一声混浊的女性声线。
在真站起来的同时,蜈首也转过头去看向这一片走廊的尽头。
只见一个穿着传统日本贵族厚重和衣的女性正在一群仆人的簇拥之下走来。那女子并不像是现实世界之中日本贵族那样的月半头,反倒是将头发反系,系成了一个复杂紧致的发饰挂在自己的脑后。
“八卷家主...”蜈首见到了那走廊尽头的女子稍稍行礼。
说是行礼,不过因为蜈首的身体太过佝偻,看起来行不行礼似乎没有任何区别就是了。
不过那八卷家主似乎看出来了蜈首正在行礼,她点了点头走近了一些,看向了身旁的真,“这就是你的女儿,真了吧...”
真也随着自己身旁的母亲一同行礼。
不过等到那家主走过来靠近了,真这才发现八卷家主的脸色极其苍白。不,好像是和那之前来到门口迎接她和蜈首的那个和服少年一样,脸色发白的同时又带着一点青黑色。
那个少年的脸上似乎是因为涂了厚重的妆扮所以真还看不太清楚,而在八卷家主的脸上,那股虚弱和病态就显示得格外明显了许多。
似乎是注意到真正在观察自己脸上的脸色,八卷茉优苦笑着用自己的袖子遮蔽了一下自己脸上极其苍白的脸色,只是说道,“近几年我的身体实在太过虚弱了,辉夜那孩子在家里我实在放心不下,所以才拜托左兵卫...”
说着说着,她将目光转到蜈首身上。
蜈首了然地点了点头之后,八卷茉优这才回头看向真,“辉夜那孩子脾气很不好,还希望你能多多见谅。”
真赶忙低头一礼,“是。”
“如此便好...”那八卷家主身体看起来的确糟糕到了极点,就连说这样几句话身体竟然都会微微喘息起来,而身后的仆人更是悄悄地扶住了她身后的袖子,生怕有一点虚弱她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等待她微微喘息了一刻之后,她这才对着身后说道,“快去准备一下晚宴吧。”
“是。”身后一个仆人低头行礼之后这才离开。
“左兵卫,今晚就在这里休息过后,明早再离开吧。”八卷茉优苍白的脸上挂起了一点淡淡的笑容。
“恭敬不如从命了..”蜈首佝偻的身体微微弯曲着,好像从八卷茉优的眼中看出了一点什么之后,这才缓声应道。
......
......
八卷家的晚宴,只是名字上叫做晚宴而已。
在那栋传统的日式高塔之上,那一间小小的房间之内,只有两张桌子对坐着。
也就是八卷茉优和蜈首的位置。
日本的晚餐是分食,也就是各个人是在不同的桌子上面用餐。于是整个房间之中,除了在外面侯着的仆人的之外便没有了其他的人在房间之中。
这途中,只有那换了一身华贵衣物却只为了上来给蜈首敬了一杯酒的辉夜有些不情不愿的。不过看在是一个半截身子都入了土的老人的份上,还是勉为其难地没有摆什么脸色,只是没有什么表情地将酒敬完之后便离开,回到自己的屋子里面去了。
辉夜的晚餐也是在自己的屋子里面用的。
至于真,她被安排在了日式高塔之外的一间客房里面,也是在自己的房间之中享用的晚饭。
在房间之中,她将原本为了遮蔽身份而穿上的僧袍脱下,换上了一身漆黑色的劲装。
一头黑色的长发被束成了一个紧致的发尾,以免干扰到自己之后的战斗。
她将原本背在行李之中的各种准备好的道具全部整理好之后,这才在房间之中休息了起来。
站在房屋的窗前,以她极佳的目力刚好可以看见那在日式阁楼最顶端上面自己的母亲和八卷家主正在交谈着什么的阴影。
再顺着最顶端的房间往下,是一层闪烁着金色灯光的房间。
只是看见那一道金色灯光充斥着的房间,真的脑海之中就突然浮现出了那一双带着笑意的狐狸眼,和那遮蔽他好看面容的,书写着“风林火山”四个字的白色扇子。
真将“樱见”放在桌子前面,而自己却盘腿坐下,坐在床上,遥遥地看着那散发着金色灯光的房间。
“辉夜...大人吗?”
......
......
【记忆】·辉夜
日本传说之中从月亮上落入凡间的绝色天女。降生于竹林之间的她以高傲、聪慧为日本千古流传。
【希望这个孩子能够像辉夜那样聪明、美丽】
和传说一样的名字,承载了一对没有自己孩子的八卷夫妇,对于孩子最无私的爱。
戒律·其之五
北境之中的早晨总是雾蒙蒙的,那好像灰色白云一样的雾霭漫山遍野地覆盖在这一片森林之中。从八卷家门口看去,那远方的雾霭遮蔽住了木桥以外的全部风景,只能稍微看见一点点高耸的树尖从云雾之中涌出,化作一点点阴影。
在八卷家门口,高高的院墙之下,是一座长长的木桥,在木桥上面,被寒冷气息席卷而过的落叶好像被冰封了一样地,湿润地粘在那一卷木桥之上,看起来奄奄的,更凸显了北境的环境。
此时此刻,在木桥之上,一个穿着僧袍的佝偻苍老女人从八卷家门口缓慢步出,出来相送的,只有当时带她们进入的那个安静的和服少年还有真。
蜈首佝偻的身体隐藏在了宽大的僧袍之下,连同她那张带着伤疤和皱褶的脸一起,被藏匿在头上僧帽的厚重阴影之中。
而在那阴影之下的,真只能看见自己母亲的嘴唇。
“就送到这里吧。”从八卷家出来,森林的生机便化作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扑面而来,但不得不说,就连蜈首嗅到了这样充斥着生机的味道之后,她的身体都稍稍挺直了一些,看起来不再那样苍老和畸形就是了。
“母亲...”
真向来是那样的不苟言笑,从她脸上木然的表情上根本看不出一些什么。不过偶尔从她迟疑的话语,和那闪动着一些微光的眼瞳之中,你才可以看见那隐藏在自己心中的淡淡心思。
蜈首看着真那一身合身的黑色劲装,在那衣服潜藏的衣物之下,是被她锻炼过、磨练过的完美躯体。她不仅学会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甚至就连更高层次的武艺也能够掌握....
蜈首混浊的眼睛之中闪过得意和释然,如果当时的自己是这样的强大的话,如果当时自己也能如此完美地掌握武艺的话,如果自己当时也拥有这样一双慧眼的话就好了...
蜈首想到了最后,思想稍稍沉凝了一瞬,不过最后,她还是苦涩地笑了笑,对着站在自己身旁的真说道,“一定要牢记身为忍者的戒律,这是忍者的存在之本...”
“是。”
蜈首转过头去,好像在院墙大门之后看见了一个穿着白色锦绣和服的少年正握着他手中那从不离手的折扇,对着另外一个带着行囊的少年说话。
蜈首的目光,也吸引了真,她同时回头看去,同样在那大门之后,看见了那个拿着折扇的辉夜大人。
他的表情淡淡,嘴巴不时对着眼前背着行囊的少年说着什么,而那个少年一直低着头称是。
“真...你的首要任务,就是要把辉夜大人送到更北边的雪下国去...”
蜈首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将真的目光拉回,转到了蜈首的身上。
蜈首仍然将那低沉的目光远远地看着那大门之后穿着白色锦绣衣物的少年,声音却愈发地低沉,“这一路之上可能会有一些危险,但,真...你一定要将辉夜大人,安全地送到雪下...”
“....”真的眼瞳睁大了一些,抬起头来看向那被僧帽遮蔽着的蜈首的脸庞,看见的,是蜈首那已经凸出了许多的两个眼球。她的眼睛正直直地注视着真,好像是要通过她的眼睛将刚才那副话语刻在真的心上一样...
“是。”真低头称是,将蜈首的话语牢牢地记在心中。
戒律的第一条便是,要将父母的话语牢牢记在心中,绝对不可以违背。
蜈首看着低头称是的真,轻轻咳嗽了一声之后,将身旁拿着的禅杖拿起立好,支撑起自己的身体。
真见状便想要去搀扶一下那佝偻的蜈首,可蜈首却对着真挥了挥手,示意不需要她的搀扶。
稍后,她已经转过了头去,说到,
“回去吧...保护好辉夜大人...”
“是..”真没有再动,只是站在木桥之上,看着蜈首那佝偻的身体背着一些从八卷家拿来的一些礼物,慢慢悠悠地从木桥之上走下,往着前方被雾霭笼罩着的森林之中走去。
这期间,蜈首一次都没有回头,只是握着禅杖一步一步地艰难地走动着。
而真却一直将目光放在那佝偻的身影之上,直到蜈首的影子完全消失在了被雾霭笼罩的阴影之中,真这才缓缓收回了视线,转头向着八卷家而去。
而她刚刚回头,就看见刚刚那个站在大门之内,背着行囊和辉夜大人说话的那个少年也慢慢从大门之中出来,走上了木桥。
真下意识地抬头看去,被着行囊的少年好像换了一身简陋了一些的衣物,看起来是他自己的衣服。不过真猜之前这个少年应当也如同那些穿着和服的少年一样,都是八卷的男仆人就是了。
那少年看见迎面走来的高大的真,有些腼腆地抬头,对着真一礼,等到真点头对他回礼之后,他这才迈着细而碎的脚步越过真的身体,往这木桥的另外一个方向而去。
真稍稍皱起了眉头,回头看向那少年的背影。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少年的脸色也极其苍白,在眼睛之下难以掩藏的乌黑也如同一团瘀血一样的,看起来整个人既虚弱又病态。
少顷,真还是收回了目光,回到了大门里面。
而那里,一个穿着白色锦绣和服的少年也同样拿着折扇,看着那缓步从桥外走来的忍者。
他稍稍露出了一点玩味的笑意,看着那比自己高大了许多的女性忍者,开口道,“忍者...真...”
他好像还没完全记住真的名字,是在开口称呼真为忍者之后的几秒之内,这才想起来那忍者的名字是真。
于是,他这才称呼真的名字。
“辉夜大人...”真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低着头对属于自己的忍者行礼。
辉夜好像有些尴尬地将放在自己面前的折扇打开,发出“啪”的一声的同时,写着“风林火山”的白色扇面再一次遮住了自己的半边脸庞,
“已经将你的母亲送走了吗?”
“是...”
“有好好告别吗?”
“....”真没有回答,反倒是抬眉,看着眼前的少年,“这是...什么意思?”
辉夜将眼前的折扇收起,露出了藏在折扇之下的淡淡笑容,那狐狸眼睛好像因为解答因为别人无知而产生的疑惑而感到有些开心而微微弯起。
他折扇一指,指向那被雾霭遮蔽着的树林阴影,
“那个左兵卫,看你的眼神之中,充满着对得意作品的释然和解脱...想必,能培养出你这样一位优秀的忍者,就是她毕生所求的梦想了吧....”辉夜的笑容好像带着一种奇妙的魅力,那清脆而诱惑的少年声调是如此的年轻,可话语之中的分析却充满着智慧的色彩。
“....”
真没有回答,只是看着那一脸笑意的辉夜。
“左兵卫的身体已经快要不行了,之所以现在还撑着,想必就是要将你交付给八卷家吧..现在她的心愿完成,不知道还能活多久...”
“!”
真的身体微动,就连表情也变化了一些。她转头也看向那一片树林,可身体却没移动半分。
母亲给她的戒律是,要守护辉夜大人,保护辉夜大人去到雪下国。
“不过..既然你对你自己是很优秀的忍者不加反驳,我倒是对你有多么优秀抱有些许期待了...”辉夜将折扇收好,转头准备向着八卷家中的院子走去,
不过在临走之前,他还是回头带着一些调戏笑意地,对着真说道,
“那就尽全力地取悦我吧..”
......
......
【记忆】·影尝
所谓影尝,即是在滞空之时发动。突破寻常人无法在空中移动分毫的桎梏,精妙地控制全身的肌肉,精确躲避敌人攻击的同时打击敌人的弱点,解除敌方的所有架势的技巧。
在施展过程之中,忍者的身体如同暗影一样虚无,穿过无论多么复杂和锋利的攻击,落至敌人身后给予致命一击。
【太棒了!!太棒了!!】
那在道场边缘响起的,有些颤抖的苍老声线之中,隐藏着对一生都没能达到的境界的追求和执念。
戒律·其之六
从第二天早上开始,真对于辉夜的保护就是形影不离的保护了。
所谓形影不离即是,在任何主人方便的时候保护。特别是,不需要忍者在主人不方便和不想的时候一直跟着。
“所以,真,你知道了吗?”
辉夜神色淡淡,一身明明是女性才能穿戴的正式和服,在他一个男性的身上却显得极其合适。不如说,正是这种正式的大气衣裳才能将辉夜那绝顶聪慧的气质体现而出吧。
“是,知道了...”真面上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看着身旁的几位男性仆人细心地将辉夜大人身上所有的衣物整理好,再将那放在床头的那一柄折扇拿过来,将折扇放在了双手张开的辉夜大人手中。
不知道是少年拿到了折扇还是听见了旁边忍者的回答,少年的面色终于轻松了一些,将手中的折扇打开,轻轻摇晃了一下手腕,让扇子卷起一阵微风落在自己的脸上。
少年的脸上没有如同其他仆人一样装饰着厚重的粉底,反倒是一脸自然的模样。不过即使是如此,他那白皙的皮肤却仍然没有任何瑕疵。相比于真那久经训练而有些粗糙的皮肤,更是显得如同白瓷一样美丽。
辉夜没有继续看向那在房间角落待命的忍者,反倒是将折扇折好,踏着穿着木屐的脚,一步一步地从自己的房间之中出来。
那木屐在地板之上碰撞着,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身后,仆人们没有相随,只有一个穿着黑色劲装的忍者默默地走了出来。
辉夜没有回头,只是在前面走着。
忽然,辉夜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
而身后的忍者也停了下来,站在原地。
辉夜又抬起脚步,向前接着走。
身后的忍者也默默地抬起脚步,跟着往前走。
前面那绝美的少年再也忍不住,头上都好像爆出了青筋一样,于是他回头,脸上带起了“和善”的笑容,
“我的忍者,难道刚刚没有听懂我说的话吗?”
“...听懂了。”真如此回答道。
“那为什么还要跟着我?”辉夜依旧一脸和善笑容,不过额头之上的青筋却好像翻倍了一样,看起来更加恼怒和生气了。
“保护主人,是忍者的戒律是指责,绝对不可以违背...”
“....”
辉夜一脸无语地张了张嘴巴,手上抬起的折扇一下子僵硬住,而后整个人好像陷入了混乱了一样,胡乱挥舞了一下手上的折扇,随后却白了那身后的忍者一眼,这才收起了折扇,向着门外走去。
身后,真又默默地抬起了脚步,跟随着辉夜出了门。
辉夜所去的地方,是八卷家院中的一处长长的小屋子。
不过,虽然说是屋子,更像是一座长长的走廊而已,只不过这间长长的走廊之中,铺满了榻榻米。并没有墙面遮挡着,于是,便可以站在走廊之中看见外面庭院之中的景色了。
真跟随着辉夜从主楼之中出来,向着那走廊直接而去。
在外面,真已经看见了有好几位穿着黑色正式和服的女子成一排跪坐在榻榻米之上,她们全部都低着头,表情沉凝着,好像在沉思和准备着什么一样。
辉夜来到了走廊榻榻米外面,回头无语地看了一眼跟上来的真,却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是将脚上的木屐脱掉整理好,只穿着完美显露出他好看脚型的白色袜子,走入了榻榻米之上。
真没有跟着进入,只是站在走廊之外看着辉夜。
“辉夜大人...”
看着那个穿着正式和服的少年进入了走廊,几位沉思着的女子全部睁开眼睛,对着那进入走廊的少年一礼,同时说道。
进入走廊的少年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不复之前的玩味和笑意,反倒是一脸沉凝,表情十分正经地同样跪坐到了那几位穿着黑色和服的女子面前。
等待他完全坐好之后,他将那手上的折扇侧握,放在自己的大腿上面。
眼神却扫过前面几位女子,同时说道,
“开始吧...”
“是,辉夜大人...”同时应答的同时,最左边一位女子稍稍起身,来到了离辉夜更近的一地方,而后又重新对着辉夜跪坐好。
她对着辉夜轻轻一礼,而辉夜也同时低头,对着那女子一礼。
而后,女子轻声开口了,
“我认为明国《孙子兵法》之中....”
......
......
窗外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索性走廊上方的房顶修建得够宽广,能够让躲避在下方的忍者能够不被天空之中落下的雨滴润湿就是了。
不过真似乎也没有将窗外的雨滴放在心上,她的目光全部放在了那个跪坐在榻榻米上面的少年身上。
此时此刻,坐在那少年面前的女性已经不是刚才那个最左边的女子了,而是最右边的一位女子。
此时此刻,她的表情有些凝重,更有些慌张。她紧紧皱着眉头,虽然嘴上依旧在论证着自己的观点,不过却好像是越说越乱,越说越错,完完全全地被带入了面前那个少年的逻辑之中。
“异议!”
那个少年折扇一展,“啪”的一声脆响之中,那洁白扇面之中的“风林火山”一词完全展开,如同一道响雷一样地拍打在那女子的心头。
“按照你所说,明国的一切就没有了学习的价值了。所谓学习,便是要取彼之长,去彼之短。无论是抱有成见地坚守还是不顾一切地学习都是没有价值的。姬月卿...你着相了....”
少年自信带着笑意的好看脸庞完全藏在那展开的折扇之后,却露出了一双带着自信笑意的狐狸眼,好像看透一切地看着眼前那已经陷入慌乱的女子,那一边开口,声音之中平淡无比,却将那女子最后的一丝侥幸和坚持完全击破。
八卷姬月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无力地瘫软下来,对着眼前的少年低头道,
“是我输了...”
她一边行礼,一边从跪坐之中起身,退回了之前她们并排所坐的位置。
在她的旁边,几位原本平静正坐的女子现在脸上都戴上了一点汗意,衣服也显得有些凌乱而来不及规整。
她们都是这场辩论赛之中败于辉夜手中的手下败将。
等到最后一名女子重新坐下之后,她们这才叹了一口气,对着辉夜一礼,“是我们输了...”
辉夜得意地一笑,回礼之后,站起了身子来说道,“今天就这样吧。”
“是。”
真看着那打败八卷家的几位家臣的绝美少年重新走到了门口,伸出被白袜包裹着的小足,重新放进了那木屐之中,而后才从走廊之中出来。
辉夜一边向前走着,嘴巴里面也慢慢哼起了北方民间之中有趣的和歌。
那和歌好像是无数人儿童年代都听过的好听的歌曲,就连真听见那清脆好听的歌曲之后,心中都泛起了一点点熟悉之感。
“水竹啊,清凉;樱花啊,落下;父亲在这里,孩子请安静睡下....”
歌曲是这样唱的,不过少年声音较小,而且唱到了一半就停止了,改成了哼出那歌曲的语调。
真跟在那少年的身后,安安静静地听着前面少年的歌曲。
而那少年在察觉到身后忍者的跟随的时候,似乎也因为刚刚辩论的胜利而心情变好了一些,于是,他一脸笑意地回头看向真,
“那些家臣啊,原本因为我是八卷家的少爷,原本是想要陪我过家家的。不过我可不愿意这样,于是就用话语激发她们真的与我辩论,结果最后她们竟然辩论不赢我。于是,她们每个星期都这样聚集在一起,商讨着如何将我辩赢...”
“......”
“不过啊,和这些家臣辩论也慢慢变得无聊起来了,如果有机会的话还是应该去关中那样发达的地方,能遇见更多有名的人。这样的话,更多优秀的头脑和想法也会让我感知到吧....”
“......”
前面高兴得好像要雀跃起来的辉夜大人啊,好像发现了身后那个根本无动于衷的忍者了一样。他转过来看向那个一言不发的忍者,表情也慢慢变成了无语。
“喂,你这家伙,真是无趣...身为忍者的话,难道就只能站在我身后当一个看不懂‘气氛’的柱子吗?”
他将扇子展开,又将扇子遮蔽住自己的容貌,对真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忍者看起来好像并没有什么作用....”
“...辉夜大人有什么想要的吗?”
“什么意思?”
“辉夜大人的命令我都会执行...”
“呵....”辉夜好像并不相信身后忍者所说的话语,因为刚刚自己让她不要跟着自己她就没有做到,于是,辉夜藏在扇子之下的嘴巴微微露出一点嘲讽地笑意。
“辉夜大人...该回去休息了...”
就在辉夜想要说点什么的时候,身后两个穿着和服的少年已经带着笑意来到了他的身后,对着两个人微微一礼的同时,两个少年同时低头说道。
“啧。”辉夜略微不爽地砸砸嘴巴,身体却没有想要挪动的意思,好像他并不想现在就回去休息。
“这是家主大人的意思...”两位少年脸色不变,甚至依旧是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对着辉夜说道。
“.,....”辉夜皱起了眉头,将折扇用力收拢,而后叹了一口气还是回答道,“我知道了...”
随后,他来到了两位少年的身边,那两位少年同时对辉夜和真行了一个礼之后,这才准备带着辉夜准备离开。
就在此时,辉夜临走之前,他还是回头,看向了那个站在原地的忍者,他的笑容略带着一点嘲讽,说道,
“你不是说我的命令都会执行吗?”
“是...”
“那,从这道院墙出去,往西边的丛林之中,有一只长着三只腿的金蝉,你将它找到,在今天午夜之前带给我吧....”
“....是。”
真看着西边的院墙,沉默了一会,还是对着辉夜回应道。
辉夜却再也没有回话,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之中,摇了摇扇子,跟随着前方已经回头在等待他的少年仆人一同回到了那高高的日式阁楼之中去了。
......
......
【记忆】·风林火山
辉夜自幼便熟读藏在家中的各个角落的书籍,本国的、海外的都有涉猎。
极度聪慧的少年甚至都不需要时间,就能够将其中的道理和知识完全弄懂并且记住,他的父母曾经如此惊讶地感叹于自己孩子竟然有着如此出色的才能。
在众多书籍之中,小小的少年最喜爱来自海外明国的传统典籍。
精通四书五经的少年的生日之上,竟然意外受到了来自自己母亲为他特意制作的铁制折扇。上面的【风林火山】来自于多年之前在日本战国史上留下厚重一笔的将星【武田信玄】。
但其实只有少年知道,这样的话语真正的来源是明国的《孙子兵法》。
【生日快乐】
不过,对于少年来说,关于这柄折扇的唯一记忆便是,在温馨的烛火前面,为那尚且健在的父母握着折扇肆意地歌舞吧。
戒律·其之七
【惩罚任务·扮演:】
【在无任何情报的情况之下完成“八卷辉夜”的扮演。】
【任务:不知】
【完成任务即可离开世界,如若失败即计算两次失败任务,即刻清除任务点数消除宿主记忆。】
有些迷蒙的夜空之下,那传统的日式高塔之内,属于辉夜的房间里早已经没有了之前一直燃烧着的金色灯光。
被家主勒令回到房间之中休息的辉夜一身有些松散的纯白色睡衣,跪坐在已经为他铺好的白色地铺之上,正翻着放在房间之中的书籍。
是的,苏长早早地就来到了这个世界。
作为上个世界任务失败的惩罚,他被投放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意识全然模糊,什么也不知道地附身于一个婴儿的身体之上。昏昏蒙蒙地度过了还是婴儿的时期,那个时候的苏长甚至都记不起来自己来自哪里,只是单纯地认为自己就是辉夜。
直到后来长大了一些,那属于系统的记忆才慢慢在自己的脑海之中生长。
辉夜眼前的蓝色光幕一片流转之间,眼眸已然微微闭上。
不知道任务是什么。
不清楚自己要做一些什么。
只能凭借系统给予的信息扮演着这个名为“八卷辉夜”的绝美少年。
辉夜叹了一口气,将拿在手上的书籍收整好之后,这才打开被折叠好了的被子团,在地铺之上铺好之后,这才准备歇息。
窗外的月光隐隐约约地穿过房间四周被白色墙纸环绕着的窗户,就如同屏风一样的构造,让辉夜即使在床上也能看见那在窗户之外皎白的月色。
那月色没有被窗户简单阻拦,反倒是透过了窗户,落在了一片榻榻米上,打出了大片大片的落白。如此的情景,倒真的有了一些“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的意思了。
辉夜如此想着,沿着那样洁白的月光向上看去,却看见一个黑色阴影出现在了窗户后面。
“!”
辉夜有些被恐吓到了的在床上缩了缩身子,而后惊讶过后却直直地坐了起来,将那放在地铺旁边的一把短剑拿在了手中。
短剑握在怀中的冰凉之感给予了少年些许安全感,但他还是没有轻举妄动,反倒是有些警惕地看着那在窗外出现的阴影。
“咚咚...”
窗户上传来清脆的叩击声,好像是那阴影在敲打自己的窗户一样。
辉夜皱起了眉头,有些犹豫之间,握着手中的短剑声调装作淡然地回应道,“谁?”
“是我...”
窗外稍稍沉默了一下,这才传来了一个有些低沉的女性声线。那样的声音一瞬之间让辉夜感觉到了一些陌生,但在脑海之中又好像听见过那样的声线。
稍稍思考过后,辉夜这才想起,这不是那个有些沉默寡言的忍者的声音吗?
辉夜想起之后,那浑身上下装载得满满的警惕终于卸了下来,整个身体也从紧张的僵硬慢慢软了下来。
他终于将那拿在手上的短剑放下,放在了自己的枕头旁边,而后拿起了另外一边放着的折扇,这才从被褥之中出来。
这都几点了?
这么晚一个人站在外面是要吓死我吗?
辉夜表情有些难看地走到了窗户旁边,对着那阴影的方向将窗户打开。一瞬之间,窗户外面一股寒冷的风霎时之间袭来,让穿得有些少的辉夜瑟缩了一下身子。
不过在下一刻之后,他也就习惯了这样的温度,反倒是能够看见外面的景色了。
他的房间在日式高塔的高层,这样高的高度风自然也急了一些,不过在这个位置,可以清晰地看见日式高塔之下,那属于八卷家的院子,还有八卷家外面的,那密密麻麻的森林在寒风之中微微摇晃着身子。
天空之上,一轮巨大的圆月好像一个发着乳白色光芒的银盘,不是那样刺眼的光芒,却让辉夜能够清晰地看见森林和院子。
再稍稍低头,那个穿着黑色劲装的忍者半跪在高塔边缘的砖瓦之上。
她的头发稍稍湿润,在月色的照耀之下反射出一点点光华。
不,不止是头发湿润了,就连衣服也一样。在那样的森林之中穿行,衣服被润湿也是理所应当的吧。而现在,那个忍者身上正带着来自森林深处的草木清香,正向辉夜说明她的行踪。
看着那浑身上下都有些湿透了的忍者,再看看那已然到了半空之中的月亮,辉夜张了张嘴巴,却一下子说不出些什么。
不过还好,那半蹲在砖瓦之上的忍者却先开口了,
“....辉夜大人,抱歉,没能把金蝉带回来....”
那忍者的声音微微低沉,好像是因为没能完成主人的任务而感到有些羞耻和羞愧一样的。
辉夜看着她略微低下的头颅,心中慢慢泛起了一种无语的感觉。不过下一刻,脸上却绽放出了一点点好看的笑容。
是的,看着那去到远方为自己寻找一个不存在事务的忍者,辉夜的心里第一次出现了一种新鲜和讶异感。
在那样多的仆人伺候着的八卷家之中,辉夜却一直感觉着深深地桎梏和窒息感。因为自从自己的父母亲去世之后,新的八卷家主虽然依旧对自己照顾有加,但是更多的时候,辉夜的自由以及爱好都不如之前一样可以随心所欲,反倒是有了一种被强行限制和操纵的不适感。
这对于这样一个有才华的人来说是无可接受的。
但能看见这样一个听从自己意见的人存在的时候,他的内心之中不可避免地有了一些欣喜和愉快....
不过在表面之上,似乎不想让那忍者发现自己带着的一抹真诚笑意的辉夜,“啪”的一声再次将握在手中的折扇撑开,遮住了自己的面容。而在面容之下,他看着那低着头的忍者说道,
“没想到你竟然真的去那边的森林找金蝉去了....”
“这是,身为忍者的戒律,主人的命令必须遵从。”真低着头说道。
“....命令...吗?”辉夜看着那低着头的真,面上的表情露出了一抹笑意,而后,他将折扇收拢,对着真问道,“那无论什么样的事情,你都会听从我吗?”
“只要不违背戒律,辉夜大人的一切命令我都会听从...”
“是吗?”辉夜脸上露出一点新奇的表情,他将折扇放在自己的身后,一边有些雀跃地说道,“嗯...我也不是那种过分的人,如果你有什么样的意见也可以同我说,毕竟聪明如我也需要一点其他人的启迪....”
真抬头看着那握着折扇的少年,此时此刻,那位少年好像因为他自己定义着的“谦虚”而感到有些骄傲。
“但是,以后只要我说这是【命令】的话,你一定要遵从....”
“...是。”真回应道。
“那...”辉夜破有兴致地将折扇的扇骨抵在自己的下巴上面,面上也露出了思索的神色。是的,刚刚得到真的许诺之后,他便立刻想要试验,试验一下所谓【命令】。
片刻之后,辉夜眼睛一亮,对着真说到,“有了,那,【命令】是,现在带我去下面的院子里转一转。”
“.....”真犹豫了一下,看向那下方的院子,一时之间没有回应。
不过这样的表现让那站在屋子之内的辉夜不满了起来,“什么嘛,之前不是才说我的命令都要遵从的吗?”
“....是。”真不再犹豫,看了一眼那站在屋子之内穿着白色睡衣的辉夜,在屋檐之上转了一个向,将背部对这辉夜,好像是在示意他上来一样的。
“这就对了...”辉夜笑了起来,将折扇握在手心上,身体却兴致冲冲地爬上了窗户,而后小心翼翼地将身体放在了真的后背之上。
感受到身后有些柔软轻盈的少年慢慢悠悠地爬到了自己的背上,真的身体有些细不可查的僵硬,不过只是一瞬,她便调整好身体,确认身后少年完全上来之后,她这才站起身子来。
“....之前还没发现,我的房间这么高,你是怎么上来的?”辉夜看着那因为真起身而开始变化的风景,有些恐高地趴在真的肩膀之上,不太敢看下面的风景,只好握紧手里的折扇,可怜地将自己的身体缠在那唯一可以依靠的忍者身上。
“....辉夜大人...”感受到身后身体的紧缚感,真开口道。
“...怎么了?”辉夜不太敢睁开眼睛,只好闭上眼睛一边还装作没有什么事情地开口,免得自己很恐高的事情被发现。
真沉默了一下,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高塔下方的景色,说到,
“扶稳了....”
......
......
【记忆】·蜈首
所谓忍者大师,即是在忍者的技艺上无可挑剔的忍者吧。
长期活跃在北境的忍者蜈首,是长期以来被关中地区忍者认为是“乡下忍者”的可笑人物而已。可就是这样的人物,在数十年前的【落神之战】与关中最负盛名的忍者【天狗】的战斗之中竟然表现出了极其不俗的战斗能力。
蜈首也因此在关中扬名。
【蜈首那家伙的体术真是令我都感到赞叹啊。】
事后,天狗如此说道。
关于自己在关中扬名的事情蜈首一无所知,在那场决斗之中落败的蜈首拖拽着充斥着可怖记忆的残躯回到了佛堂之中,开始了下一代忍者的训练大业。
所谓“义女”,在蜈首的眼中恐怕只是继承她残酷体术意志的工具而已吧?
戒律·其之八
正是月光如许的夜晚,这样安静的时分,八卷家之中从高处看下去根本看不见什么人,也只有前院还有几个穿着武士服的女性腰间配着刀在巡视。
不过这里的防备也只是一般而已,平常还好,若是真的遇见了山贼或是其他的势力来进犯,八卷家也只能紧闭大门就是了。
辉夜紧紧地抱着自己身前的忍者,赤足在空中微微摇晃了一下,似乎是因为这样,那微风拂过他小小的足尖便传来了一股清冷的感觉。更重要的是,这样也让辉夜感受到了悬空的感觉,极其恐高的辉夜将脑袋轻轻埋在忍者的肩膀上面,就连小足也可爱地蜷在一起,贴在真的髋骨两侧。
“...扶稳了,辉夜大人。”感受着身后人愈发紧张的状态,真看了一眼四周的屋檐,对着辉夜开口道。
“嗯....”越是说话就越是慌乱,所以辉夜索性就只是在喉咙里面应了一声就没再动过。
真双手轻轻托住身后少年轻盈的身子,自己脚尖一点已然从房檐之上落下,明明落下应当有很大的力道才对,可那忍者脚尖只是微微一动,辉夜便感觉没有什么落地感地又重新升起。
如此几个来回之后,等到身前忍者的身体传来真正的落地之感的时候,辉夜这才敢睁开眼睛,打量起了四周的环境。
空旷的四周只有几棵有些干枯的树枝,不过在那树枝之下生长着的小草和石道倒是明显,让辉夜看了个真切。
他们已经到了八卷家的后院之中了。
“到了...辉夜大人。”真在前面默默地开口,而后来到了一个石凳面前,半蹲下身子,顺势让身后的辉夜坐到了石凳上。
辉夜坐到了石凳上面,顿时便感觉到了从凳子上一股寒意传来,激了他一跳,整个人好像起了鸡皮疙瘩一样地瑟缩一下身子。
这样的夜晚的确凉了一些,特别是当那个少年身上只着了一件轻薄的睡衣的时候。
不过在这样明朗月色笼罩下的夜晚出来玩,是辉夜多少个夜晚一直幻想着的。
于是,只是在稍稍适应了一下身下的温度之后,他便有些开心地晃悠起了自己的双腿,抬头看向了那没有任何云朵的夜空。
“没想到啊,你竟然还有这样的身手....”
辉夜看了看夜空,这才转头过来,看向真的方向。
此时此刻的真保持着刚刚的动作,半跪在那石凳面前,注意到了辉夜看向她的动作之后,也同时将目光看向那个少年。
真的额前,似乎是因为今天早上前去森林的缘故,几缕原本系好的秀发微微落下,化作几道半透明的阴影略微遮蔽住了那忍者的面貌。
辉夜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了手,轻轻地将那几缕秀发从忍者的额前拨开,将它们放在那忍者的耳后,而后才细细打量起了那个皮肤有些粗糙的忍者。
真的五官很清秀,和却因为长时间的忍者训练和格斗而显得有些沧桑。更别说那覆盖在左侧脸庞之上的一道小小的刀疤,更是让原本清秀的脸庞增加了一些狰狞。
再加上平时真也是沉默寡言的,面上的表情更是常年没有什么变化,辉夜不得不承认,那些书上的忍者不都是这副模样的吗?
不过,在辉夜抬头看向那忍者眼睛的时候,那忍者的眼中却光芒微微流转,好像如同澄净的天空之中白云在缓缓运动一般。
那是一双漂亮的眼睛,尤其是在如此明朗月空的照耀之下。
就在辉夜看着对方美丽的眼睛的时候,那双好看的眸子却突然低了下去,连同着忍者的头颅一起,稍稍低了下了去,让辉夜看了空。
而辉夜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不是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太久了。
于是,辉夜也有些尴尬和脸红地将目光收回,这还不算,就连手上动作也没有停止地,他轻轻地将手上的折扇撑开,露出了里面的文字,而后又如同之前一样,遮住了自己的面貌。
“哼哼,你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嘛....平时被头发遮住了一些,我都没看见...”
少年话语轻快,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地,只有那一双弯弯的狐狸眼透过扇子看向那低着头的忍者。
而真也微微抬头看向辉夜,不过却依旧保持着沉默。
“......”不过,在她那双好看的眸子之中,流光运转得好像快了一些。
这次轮到辉夜避开她的视线了。
辉夜一下子将目光躲避开来,放在了天空之上的月亮之中,嘴巴也同时呢喃着,“这样好的天气....”
不走一下真是可惜了。
他扇子一折,下意识地就准备下地走一走,却忽视了自己的双足现在没有穿上木屐,于是,就在他双足即将落地的前一瞬间,他忽然感觉自己的双足被一片温暖包裹住。
不,不是温暖,而是类似于灼热的东西包裹住了。
这样突如其来的感觉竟然让辉夜整个人受惊一样地惊呼了一声,整个人的身体也不受控制地重新回到了石凳之上。
那硬硬的石凳让辉夜屁股一疼,他的眉头一瞬间因为疼痛皱起了一瞬,下一刻他还是转过头去看向那个身旁的忍者。
只见真轻轻地伸出了自己的双手,看见那少年双足即将落地,便用手掌接住了那少年的赤足。
“...抱歉。”真在触及到了柔软之后身体一僵,可却不敢过多停留,见身旁的少年已经重新落在石凳之上,又赶紧将手收了回来,“地上太脏了....”
真感受到身旁少年的目光,她眼中光芒闪烁了一下,还是开口解释道。
说着说着,她直接站了起来,将自己披在身上的劲装解开,露出了里面白色的里衣。
而后,她却将那外套折叠了一下,放在了石凳之前,这才重新看向那石凳之上的辉夜,
“现在可以下来了....”
“.....”辉夜没有直视那忍者的目光,反倒是突然将折扇打开,遮住了自己的面容,“哼,如此就好....”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了双足,落在了那一片劲装之上。
终于,有了一片干净的落点之后,辉夜终于可以站直身子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神色也慢慢放松了下来。在看向身旁的忍者的时候,脸色也缓和了一些,不过在看见那忍者额间又重新落下的黑色发丝的时候,他的表情又变得不高兴了起来。
他将折扇收好,直直地指向那忍者,同时说道,“【命令】...”
“.....”
“以后不许把头发放下来,要将眼睛露出来....”
“....是。”真伸出手将额间的头发收整好,扎在脑后的发尾之上,这样,那发丝终于不会垂落下来了。
而终于又看见自家忍者那明亮双眸了,辉夜鼻子微微抬高一些,却不再理她,而是看向了天上的月亮,脑海里不知道在想一些什么高兴地事情,就连喉咙之中也慢慢哼出了一些歌谣来。
“....辉夜大人...”旁边的真看着辉夜,突然开口道。
“嗯?”辉夜转过头看向她,“怎么了?”
“辉夜大人,练过剑吗?”真看着少年那笔挺的身姿和站定的双足,如同一把剑一样透露出一点锋芒,不知为何,她心里一动,突然开口问道。
可就在这句话语出口之后,她好像就后悔了。毕竟一个忍者突然这样的询问,是不是有些冒犯主人了呢?
她不知道,但心里却暗暗后悔不应该开口询问才对。
不过辉夜却并没有在意,不如说,听到了身旁忍者的询问之后,他反倒是脸色高兴了一些。他听到之后思考乐一下,而后脸上绽放出了一点自信的笑容,“练过一些...虽然只是一点时间,但是家里的武士全部都不是我的对手....”
“....果然如此。”真如此说道。
辉夜笑了起来,看向真,“你又是如何知道我练过剑的呢?”
“...站姿。”真开口道,沉默了一下却又开口补充道,“辉夜大人的站姿,很符合剑法的训练,很标准。”
“哼哼...”听到自家忍者的夸奖的话语,辉夜鼻头一翘,嘴角也泛出抑制不住的笑意。随后,似乎是为了掩饰自己的骄傲一样,他将手里的折扇打开,遮住自己的笑容,同时他说到,“聪明如我,不仅是剑法,无论是历史、才略都是当世一等一的大才。如今却因为我是一个男子被困在这小小的院子之中,实在是太可惜了。”
“....”真没有接话。主要是因为不知道怎样接这样的话,在心里,她没有评判主人话语的对错。
不过辉夜也没有要让真接话的意思,因为在下一瞬,他就对着真说道,“今晚你做的不错....”
真看向旁边的少年,只见他脸上带着一点淡淡的笑意,手中握着那从不离手的折扇,抬头仰望着天空之中那一轮巨大的明月,一瞬之后,他仍然带着那样好看的笑容低头,看向身旁的自己。
他说到,“能让我下来看见这样的月色...谢谢。”
“.....”真低头,心中好像有一种独特的情感涌动,但她却无法用言语描述,只是觉得一瞬之间心情都变好了许多一样地,就连心跳也加快了许多一样。
“啪...”眼前,那折扇打开的声音再一次将真拉回到了现实之中,抬头的,是那一双带着天然魅惑之感的狐狸眼睛,
“再接再厉,明天开始,全程就靠你保护我了....”
少年自然也知道,明天开始,他就要从八卷家出发,去往北边最大的国家,雪下国去了。
而这途中,眼前的忍者将全程保护他的安全。
“...是!”真低头,对着少年行礼,同时在心中,她发誓,绝对不会让辉夜受到一点伤害。
辉夜的嘴角微微扬起,看着眼前的真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过下一刻,他却打了一个哈欠,整个人好像也变得困倦了起来,于是,他握着折扇对着真挥了挥手说道,
“今天就这样...把我送回去吧....”
“是。”真在辉夜面前蹲在,让辉夜爬上自己的后背,等到辉夜如同来之间一样扶稳了,她这才站起来,说道,“扶稳了...”
而身后那个穿着白色睡衣的少年趴在自家忍者的背上,整个人已经困倦得张不开眼睛了,这一点在他双足没有如同来时一样蜷缩着体现得淋漓尽致。
没有得到身后少年的回应,真抬起头看向那高高地阁楼,准备移动身子将辉夜大人送回去。
夜空之下,微风拂动,将院墙外面那大片的竹林吹得响动,发出“哗啦啦”的声响。而在真的耳边,除了那一片风声、竹林声之外,好像还有自己身后那个好像已经熟睡的少年的轻微声音。
嗯,他好像说的是,
“请多指教。”
一个关于【噬神】的故事,一个发生在日本战国末期,讲述一个忍者及其主人事迹的故事,就此开始了。
......
......
【记忆】·竹林
在八卷家之外,有着大片大片翠绿的竹林,是八卷家来此定居之后便存在着的美丽风景。
八卷家世代将这片竹林视作是一片宝地,是家中贵族常常郊游踏青的地方。
【哇~哇~】
那被世代祭祀着的竹林,在多年之前竟然真的为无法生育后代的八卷夫妇带来了家族的希望——一个健康的婴儿。
所谓辉夜,也正是因此得名。
戒律·其之九
第二日一早,太阳刚刚出现在东边的山头之上,八卷家中已经忙活起来了。
今天是八卷家大少爷出阁的日子。
当然,这里的出阁并不是指要嫁人,而是指这个少年现在第一次要离开家,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一个陌生的国度之中去。
八卷家中挑选了几位家仆,一个个都是做苦力的好手。不过在这个时代的苦力可不是想象中的那样,是非常健壮的女子,而是一个个皮肤十分黝黑,身材也比较瘦小的女性。她们身上穿着同样颜色的纯黑色衣物,在那衣物之上,绣着盛开着的八瓣花朵呈现出白色。
那是八卷家的家徽。
在战国时期,各个势力、国家、家族都有着属于自己的印记。这和这个时代处处充满着纷争和战斗有关,不过到了现在,日本的战火已然快要熄灭,只剩下这日本的一角还保持着混乱和独立。
送辉夜离开的交通工具是一顶绣着八卷家家徽的小轿子,那几名家仆都是负责驮着轿子的。准确说来,从这里到雪下国并没有多远,仅仅只需要几天的行程就能赶到。所以一路之上一个男仆人都没带,一切的生活都靠辉夜自理。
当然,辉夜历来是不在意这些的。
此时此刻的他,正在后院,默默地看着眼前的两座坟墓,跪在地上,双手合十。
他那寻常带着骄傲和自信的双眼此刻禁闭,只是安安静静地低着头,嘴里却什么都没有说。
身后,一个穿着干净黑色劲装的忍者站在那里,同样半跪于地,看着眼前的主人,没有什么话语。
“....家里人祭祀喜欢将心里的祈祷词和期盼全部都说出来,我却不喜欢这样。”良久,那闭着双眼的辉夜终于从沉默之中复苏,突然开口说道,不过他既没有回头,也没有睁开眼睛,好像只是在对着自己,同时也是对着身后的忍者说道,“但我想,如果是在黄泉那边的亲人的话,即使是不用说出来,也能体会到我的心意的吧?”
“....是如此。”
身后的忍者不再如同之前那样沉默,反倒是开口回应着辉夜的话语。并不是真突然变得开朗亦或是其他,只是,通过昨晚的事情之后,好像辉夜和她之间增添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或者说,她只是对那位名为“辉夜”的少年明白了更多。
他不仅仅只是自己的主人,更是那个困在笼中的鸟儿,也是一个充满智慧和自信的少年。
“哼。”
那身前的少年听见了身后忍者略微低沉一些的声音,他倒是轻快地笑了起来,甚至还有闲心将语调升高,好像是在调戏或者是表露自己心里的一些小情绪的动作而已。
他直接站起身子来,回头看着身后的忍者,他的鼻子微微扬起,将折扇挡在了自己的面前,说道,“我们出发吧。”
“是。”
......
......
那身着锦衣的少年在一堆哭哭啼啼的和服少年的簇拥之下,慢慢地向着那顶轿子之中走去,虽然身边的少年一直在哭泣,不过辉夜本人却好像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好像无语地不时伸了伸手同那些少年道别。
他一直对于这些限制自己自由的仆人没有什么好感,不过一想到他们只是遵从家主的命令他也恨不起来什么,只好没有什么办法地和他们道别。
那锦衣的少年手中握着折扇,胸前还挂了一把小小的短剑。那木制的剑鞘笔直,将里面包裹着的剑身的形状凸现得淋漓尽致。
“怀剑吗?”
真默默地想着。
她站在那一群少年仆人的队伍之外,身后就是许许多多前来送别的女性家臣。那些家臣或哭泣或惋惜地,也看着那站在轿子边的少年,有些惋惜地摸了摸自己的胸怀。
那些与辉夜辩论过的,或是被辉夜辩服的,或是还没辩服依旧坚持着自己思想的家臣,此时此刻,都来到了轿子旁边,为那少年送行。
真的目光扫过那些家臣或轻微苍白或泛着青紫颜色的脸庞,心中闪过一丝思索,不过片刻之后,她便看见了远处一个穿着厚重和服的女性正在一堆仆人的簇拥之下正往这边赶来。
那女性身体好像瘫软一样,就连走一步路都需要身旁仆人的搀扶这才能勉强迈出步子。如果没有人搀扶的话,恐怕她会立刻倒在地上吧。
辉夜回头正和一大堆家臣和武士道别,远远地看见那穿着厚重和服的女性,脸色突然变臭了起来,嘴上不可察觉地轻哼了一声,却直接回头上了轿子不再看外面了。
而那穿着和服的八卷家主,辉夜的舅母也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看了一眼那轿子,却依旧慢慢走到了真的身边。
不,不如说,她本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来见真的吧?
“家主大人...”真看见八卷家主被搀扶着慢慢走到了这边,她微微低头向着八卷家主行礼。却没想到,头刚刚低下便被一双略微冰凉的手给承接住。
真有些讶异地抬头,入眼的是那八卷家主有些苍白的脸庞。
“真....你一定,一定,要将辉夜...咳咳...送到雪下国....”八卷家主身体已然到了崩溃的边缘,可即使是如此,她的眼瞳之中却闪过一丝坚定和决绝的光芒,死死地盯住真。
那虚弱的手掌也好像用尽必生的力气握住真的肩膀,好像生怕那忍者记不住或者忘记什么的,她再一次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一字一句地开口道,
“你一定,要记住...把辉夜送到...雪下国...”
“....是。”对着那一双坚定的眸子,真皱了皱眉头,看向了一旁那没有掀起帘子的轿子,说道,“母亲已经同我说过...我不会违背戒律。”
那八卷家主听到这话之后,依旧保持着这样的姿势,直直地看着真。就这样,良久之后,她才好像松了一口气一样,整个人瞬间又恢复成了那极致瘫软的模样,身后的仆人也极其懂眼色地向前搀扶住那瘫软下来的八卷家主。
那八卷家主即使被搀扶着,嘴唇也微微耸动着,好像在念叨着,“太好了太好了.....”
“....”
真看着那样的家主,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检查了一下身体之上的装备,而后拎起身旁的【樱见】。
“出发!!”
八卷家的大门被两侧的武士缓缓推开,露出了外面有些湿润的木桥和无尽的山林。
而那几位仆人也同时深吸一口气,将那承载着辉夜的轿子抬起,向着大门之外缓缓而去。
真转过头来看了一眼那瘫软着的八卷家主一眼,说了声“告辞”之后,便也紧紧跟随着那小小的轿子而去。
八卷家的大门久久没有关闭,家门之中的仆人、家臣,都仍然站在原地,看着那顶小小的轿子缓缓远去。
也只有那被搀扶着的八卷家主,看着那远去的轿子,眼眶却突然红润起来,随后,那泪水好像终于如同决堤一样地落下,将她苍白的脸颊染了个通透。
她嘴唇疯狂颤抖着,喉咙之中涌出一字又一字只有她自己听得见的低语,
“对不起...姐姐...对不起...可是如果...不把他送走的话...我们家....”
......
......
【记忆】·怀剑
所谓怀剑,即是比寻常刀刃还要短许多的剑。
与其他刀刃略有弧度的刀身相比,怀剑浑身笔直,就连剑身也比寻常刀刃要脆弱许多。
而如此有些微小的剑刃,用来给寻常柔弱的男子防身再合适不过了。
【全才的我在剑道上面当然也要有所涉猎。】
仅仅只用几个月就学会并且精通剑道的八卷辉夜曾经如此说道。
但因为八卷辉夜身为男性的脆弱的身体,即使精通优秀的剑技也无法将其完全发挥出来吧?而且由于八卷辉夜更喜爱读书一些,于是,在短短几个月之后,怀刃便仅仅只剩下一项防身的作用了。
戒律·其之十
辉夜的队伍其实拢共就只有六个人。
出了他本身和真,其他的四个都只是做苦力的车夫而已,负责抬着辉夜乘着的轿子。而真在队伍的侧面,拎着【樱见】。
辉夜的轿子走在森林之中,那印着八朵花瓣的红色帘子正随着那轿子的运动而上下挪动。
这是因为轿子走的路并不平整,相反,辉夜的队伍仅仅是好像在森林之中穿行而已。四周高大的树木根部好像粗壮的触手一样死死地缠住下方的土地,在紧紧抓牢土地之后,大树们便肆意地伸展着自己的手臂,让那枝条上面的绿色覆盖了整个天空,只让一点点阳光落下,在地面上打出一道道小小的光斑而已。
此时此刻,日本的道路还没有后世那样完善,仅仅是附近的几个村子之间都没有完整的道路可以通行,基本上,这里的村子和地区都保持着相对的独立。
这也为之前战国时代各个地区和势力的割据埋下了天然的条件。
或是山峰、或是河流,亦或是像是现在辉夜他们正在通过的森林,都是互相隔绝的好条件。
轿子走在这样的山林之中难免颠簸,这可让那轿子之中的少年有些难受。一开始他还能捂着自己的额头默默地承受,只是因为看不进去书籍脑袋有些昏沉。但过了一会,晃得头实在昏沉他还是忍不住拍了拍墙壁在轿子之中自言自语道,
“蠢死了,走这样的山路是要晃死我吗?”
那旁边几个撑着轿子的仆人搭着轿子走了好几个时辰,身上也有些汗津津的,听见这副话之后忙擦了擦汗对着辉夜解释道,
“辉夜少爷,最近幕府已经来到了北方这边。周边很多的国家都陷入了战火之中,听说在军队里面的女人很放肆,家主考虑到少爷的安全还是决定走比较偏的路比较稳妥....”
“哼。”轿子之中传来一声折扇打开的声音,“明知道幕府正在攻过来还要把我送到雪下国去吗?是嫌我命太长了还是什么?”
“辉夜大人....”几个仆人头上的汗水更多了一些,心里明白这是家主的意思,但对于辉夜的问话却无话可说,只能默默地擦了擦头上的汗水但并没有回应。
不过好在,辉夜也没有让她们这些仆人回应他的意思,他又在轿子之中轻哼了一声,而后用手里的折扇扇了扇风。
听见那少年好听的声音,真将目光放在那轿子上面。
虽然少年寻常脾气不好,也总是说一些不好听的话语,但其实并没有与这些下人为难的意思。只不过少年骄傲本色使然,让他看起来跋扈了一些。
不过恐怕心中亦是一片温柔吧?
真默默地想着,脑海之中却不知为何涌现出那少年穿着一身白色家居和服的样子。他那窈窕的身子隐藏在和服之中,对着归家的自己慢慢涌起笑意,他会如此说道,
“你回来了...”
“!”
真突然被这样的想法吓了一跳,面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只是跟着那小小的轿子,可在那凸起的胸膛之下,一颗心脏却好像飞快地跳跃起来,在胸腔之中发出一声声如同爆炸一样的声音。
自己在想些什么啊?
辉夜大人是我的主....
“嘎嘎嘎~”
远方的山林之中,传来一声声乌鸦飞舞的声音。乌鸦飞起的一瞬,黑色的羽毛如同下雨一样落下。它们不是自然地飞起,而是好像被什么东西恐吓到了一样,慌乱着将突然飞起,就连羽毛也随意地落下。
下一刻,地面也突然传来如同地震一样的响动,从地面而来的波动,让在那地面之上的大树也疯狂摇晃起来,无数的树叶如雨一样落下,让本就昏暗的森林更加阴沉了许多。
那撑着轿子的仆人身体摇晃了一瞬,连同着地面一起,那轿子也微微摇晃起来。
真没有回头,反而将樱见拔了出来,眼瞳闪过一点点光芒,所指的方向是那昏暗森林中的一处。
振动正是从那一个方向传来。
无数的叶子在空中疯狂飞舞着,从叶子背后慢慢浮现出了一个巨大的阴影。
有什么东西要来了。
那树叶疯狂飞舞之间,阴影慢慢浮现出它真正的样子。
那是一只浑身同体呈现漆黑的巨牛,那雄壮的肌肉覆盖之下,竟然让它整个身体如同坦克一样冲刺过来。硕大的牛头之上,两根螺旋状的巨角顶开许许多多的树叶,仅仅只是碰到落下的树叶,那锋利的巨角便将树叶切割开来,碎开成为两半。
真眼瞳一缩,看着那有三个人那么高的巨大黑牛轻而易举地将那扎根极深的大树撞开,停在了距离真不远的地方。
飞舞的树叶慢慢停滞下来,在那巨牛的身体之上微微停留,而后那绿色迅速散发出大量的蒸汽,在那巨牛身体表面的高温之中,慢慢化作粉尘。
那是什么怪物?
真将樱见竖起,警惕地看着那晃悠着脑袋,鼻孔之中疯狂涌出蒸汽的巨牛。
那巨牛相比于整个头颅要细小一点的眼睛好像喷火一样,也看见了不远处的真,而后,它的视线越过真,看见的,是那一顶红色帘子遮盖着的轿子。
在看见红色的一瞬,那巨牛的身体好像被点燃一样地散发出无数的蒸汽,而后只见它庞大的身体躁动不安起来,硕大的蹄子也在地面之上暴躁地践踏着,留下一个又一个深深的印子。
不好!
真看见那巨牛好像被什么东西激怒一样,那带着螺旋状巨角的头颅微微底下,竟然变化出了冲刺的模样,她心底暗叫不好,在将刀刃改变为中段架势的同时,她也回头对着轿子方向喊到,“将辉夜大人抬到树后面去!!”
哪成想,那些仆人看着远处疯狂喷出蒸汽的巨牛,双腿已然瘫软下来,就连抬起的轿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摔在地上,那里面乘坐着的少年也因此发出一声闷响,
“你们...我的头...”那少年在轿子之中的声音清脆,双手也慢慢伸出了帘子,好像还没弄清楚外面的情况。
而身旁的仆人们恐慌地看着不远处准备冲刺的巨牛,身体发软的同时,大腿也不受控制地向后跑去,“怪...怪物啊!!”
“哞!!”
那巨牛双眼发红地看着那顶红色的轿子,整个身体如同坦克一般猛踏地面,一边发出如同地震一样的震荡一边向着轿子冲刺而来。
仆人们腿都差点吓软,哪里还顾得上原地的轿子,全部扒拉着地面的突然失去平衡地向着森林之中的各个方向跑去。
真眼瞳一缩之间,看着那落在原地的轿子和那正打开帘子的嫩白手臂,她咬了咬牙齿,脚步一踏便跃到了那巨牛的面前。
“哞!”
那巨牛的长角一瞬之间就来到了真的面前,真下意识地横刀格挡,却只感觉到了一股巨力从刀刃相碰之处传来。
“铛!”
森林之中,一道极其刺耳的金属相碰之声响彻这片天地,在短暂的金属相碰之声过后,便是一道道因为身体击飞而撞穿树木发出的声响。
真一击之下竟然直接被那巨牛撞飞,连同着一点劲道不减的,她狠狠地砸在身后的树上,连续撞断了两棵树木这才缓缓停下。
她忍受着身体传来的剧痛,那流转着光华的眼瞳也被额头上流下的血液润湿,可即使是如此,她还是勉强抬起头来,却看见那头巨牛劲力不减地依旧撞向那顶小小的红色轿子。
“辉夜大人!”
真挣扎地站起身子来,下一刻就见到那轿子直直地被撞飞,落在不远处。
“辉夜大人...”真挣扎地握着樱见,向着那碎裂开来的轿子跑去。
那巨牛在击飞红色轿子的一瞬间慢慢平静下来,鼻子却依旧在喷出极其灼热的蒸汽,那赤红的双目摇晃一下,没在继续攻击那跑向轿子方向的忍者。
而握着樱见的真,远远地,看见那一片轿子化作的木制碎片之中,一个染着鲜血的白色和服的一角。
“辉夜...大人...”
真离近了一些,终于将景色看清,可那一片碎屑之中的情形,却让她那双染着血污的瞳猛然睁大颤抖起来。
只见那一片碎片之中,一个穿着白色和服的少年的身体之上,一个巨大的血洞染红了他身体之上白色的和服。
那绝美少年双眼诧异地睁开,呆呆地看着天空,手里还握着一把白色的铁扇。
可那少年的胸膛却全无起伏,身体也因为失血变得苍白。
他...死了...
......
......
【记忆】·八卷家徽
八卷家的徽章整体以盛开着八朵花瓣的美丽花朵构成。
其整体看来,八朵花瓣不仅对应八卷家的名称,更对应着分布在日本各个地区的八卷家分家。
戒律·其之十一
“辉夜...大人...”
真身体有些颤抖地看着辉夜那瘫软在一片木屑碎片之中的少年尸体。
身为忍者,却没能保护好自己的主人,世界之上还有比这件事情还羞辱的事情吗?
那一片碎屑之中的血污好像是一道狰狞的伤疤一样,在真的心中留下深刻的痛处。
她咬着牙齿,那流转着光华的眼瞳在这一瞬间散发出了好像吃人一样的猩红之色。手中握着樱见的手掌也微微颤抖起来,这是因为握着刀刃的力道实在太大,就连皮肤之上都青筋暴起,好像在宣告着主人的愤怒一样。
身为忍者,应当与主人同生共死。
她赤红色的双眸转过来,看向那在不远处依旧浑身冒着蒸汽的巨大黑牛。
“哞!”
似乎是感受到了不远处那个穿着劲装的忍者身上充斥着的血腥杀意,那黑牛浑身再次爆发出了高温,整个身体明明是黑色,却好像又因为高温而泛出一些红色,配合着它硕大的身躯,就好像一架后世的坦克一样。
那粗壮的蹄子在地面之上狂躁地践踏一二,它头颅放低,将头上狰狞的大角对准了不远处的忍者。
它要冲锋了。
而真没有要躲避的意思,反倒是将樱见抬起,直直地指向那硕大的黑牛。
“我上了...”
真的声音被嗓子疯狂挤压着,好像是从黄泉之中爬出的恶鬼一般可怖。不,不如说,失去主人的忍者对仇人复仇的信念都是如此吧?
“哞!”
再一次,那头黑牛向着这边狂奔而来,每一次蹄子落下的瞬间,地面都会发出轰鸣的震颤感,站在地面之上,甚至都会产生站不稳的感觉。
真眼神之中猩红之色一闪,整个人抬着刀也向着巨牛冲刺而去,她的身体压低,尽可能将重心变低,不再受到那地面震颤的影响。
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不远处那个漆黑的影子,虽然巨牛离她还远,但此时此刻真已经能感受到那庞然巨物撞开的空气化作一道道劲风拍打在自己的脸上。
来了!
真双手握住樱见的刀柄,眼神之中的猩红之色一瞬之间化作实质一样的色彩直直迎上了那锋利的巨角。
不,他们并没有相碰。
只见那一身忍者服装的真竟然在与那巨牛相撞前的一瞬,身体以一种诡异的动作侧开,整个人好像陀螺一样旋转了一周,躲开了那锋利的巨角。
而同时,那手上握着的刀刃也顺着真旋转的角度,从侧面切割而来。
刀刃刚刚碰到那巨牛的肌肤真便感觉如同切在了一片钢铁上面。
但下一刻,她却没有放弃切割,反倒是死死地咬住牙齿,拼尽全力将刀刃沒入那巨牛的肌肤。
樱见不愧是一把好刀,在真使用全力进行切割的时候,虽然一开始竟然弹出了金属相撞的声音,但那柄轻盈的刀刃却并没有被推开,反倒是接着向前,从那只巨牛的左腿处切入。
感受到手上刀刃传来的具体切割的触感,真心中刚刚出现“得手”的想法,却突然觉得手上刀刃的温度变得极其灼热和烫手起来。
她眼瞳一缩低头看向那切入巨牛肌肤的樱见,却见刀刃沒入巨牛身体的一部分竟然被灼热变成了通红色。而自己握着刀柄的手掌也传来灼烧的剧痛感。
但真却并没有松开刀刃,她忍着剧痛反手握住刀柄,身体一倒的同时将那樱见抽离出来。
刀刃拔出的瞬间,从那伤口之中涌出的,是如同岩浆一样的血液还有带着灼热气息的蒸汽。那蒸汽及其灼热的同时还带着一股巨大的冲击力,真眼睛一抬发现了那蒸汽,可身体已然来不及反应,只能将双手立起护住自己的头颅。
“砰!”
只听一身巨响,又是一个黑色的身影被击飞出去,沿着她飞行的轨迹,两棵无辜的树木被撞倒。
那黑色的身影却在撞击树木之后在空中空翻一周,稳稳地落在了地面之上。
真低着头,看向自己的手掌,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地冒出了红色的被灼烧而出的水泡,只是轻轻一碰,那水泡之中竟然都会冒出鲜血。
感受着手上的剧痛,真面上的表情丝毫没有变化,反倒是眼睛之中的冰冷和猩红更甚了几分。
她无法原谅,将那个如此年轻,如此好的辉夜大人杀害的怪物。
今日自己必将这个怪物诛杀为辉夜大人复仇....
她再次笔直地站起身子来。
远处的巨牛再度“哞”了一声,化作一道巨大的黑影冲来。
真两只手化作残影地一甩,之间无数黑影从她的袖子之中飞出,狠狠地砸在了那巨牛的头上,发出一道道噼里啪啦的响声。
那是许许多多星型的手里剑。
如暴雨一样的手里剑大多数都只是在那坚硬的肌肤之上碰撞一下而后便无力地落下,可那难免还是有一两个直直地命中那巨兽的脆弱补位。
例如,眼睛。
“哞!”那一道手里剑过后,那巨牛在原地痛苦地发出一道嘶吼,再看它黝黑的面上,一个小小的手里剑直直地扎入了它的左眼。从那伤口之中,如同岩浆一样的血液落下,在空气之中散发着肉眼可见的蒸汽。
就是现在。
真的双眸一凝,双手抬起樱见,一道完美的中段架势【霞构】已然构筑完毕。
她整个人身体一低,如同一根弓箭一般,化作残影消失在了原地。
如果跟着那影子向前,你便可以看见那低着身体的真将刀刃放在身前,向着那巨牛冲刺而去。
那巨牛看着远处忍者冲刺而来的一瞬,连身体的痛处都暂时忍耐,下意识地将那带着大角的头颅向前猛地一顶。
但那基本必中的大角再一次顶空了。
那眼前的忍者在冲刺到巨牛前方的一瞬,双脚一点已然腾空而起,在天空之中,银刃刀光一闪,化作一道圆弧形状的光华。
忍杀术
【隼落杀】。
“喝!”真双目之中猩红之色伴随着嗓子之中清脆的喝声爆射而出,整个人快速向着那巨牛的背部而去。
那刀光闪烁之间,忍者如同鹰隼捕猎一样地,连足尖都没有落地,手中的刀刃已然在那巨牛的背部切割出了无数的伤口,喷射出了许许多多鲜血和蒸汽。
那巨牛吃痛的一瞬,身体下意识地扬起,那高高扬起的脖子甚至连嘶吼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身后一道绳索拉住。
真在使用完忍杀术落地的一瞬,袖子之中再度延伸出两道绳索拉住了那巨牛的脖颈,正好借着那牛起身的力量将它完美拉向地面。
那沉重而巨大的身体倒翻着整个砸在一旁的地面之上,就像是一块陨石落地一般,就连地面也震颤了一瞬间。
真喘息着却依旧抬起刀刃,一刀刺进那巨牛的腹部,任由那小腹之中涌出潺潺的鲜血喷射而出。
此时此刻,在那巨牛身体力竭的情况下,那灼热的血液虽然依旧炎热,但却没有之前直冒蒸汽的架势了。
真就这样喘息着,让那刀刃直直捅进巨牛的身体,等到鲜血涌出许久,那巨牛的挣扎也慢慢微弱了下来,她才将樱见拔出。
她颤抖地站了起来,四周的树木都被二者的战斗给波及,地面也留下一个又一个大坑,变得极其不平整起来。
真全然没有注意到这些,她默默地将手中的樱见擦拭干净,失魂落魄地低着头来到那轿子碎片之前。
她不敢抬头,不敢再一次看见辉夜大人。
身为忍者,却没有尽到保护主人的职责,这是她就算死去都无法洗去的耻辱。
她颤抖着身体,慢慢地跪在了那轿子碎片之前。
她双眼禁闭着,将樱见插入地面,从自己腰上拔出一把稍短一些的短刀,打开刀鞘,双手握住刀柄。
事到如今,也只有切腹自尽....
真咬着牙齿,将刀刃举起的一瞬,却忽然感觉到一个金属制的物品狠狠敲打在了自己的额头之上,发出“咚”的一声。
那冰凉的感觉,那坚硬的触感,为什么会这么熟悉?
真有些不敢置信地睁开双眼,抬起头来,
只见那个穿着白色和服,握着手中铁质折扇的少年正一脸好笑地看着那个闭着双眼想要切腹自尽的忍者。
少年的肚子衣服之上,一个大洞显得极其突兀,在那大洞之中,那少年白嫩的小腹暴露无疑,小巧可爱的肚脐在肌肉不多不少的肚子之上显得极其可爱。
但..
刚刚不是...
真有些讶然地抬头,看着那一脸白净,没有任何血污的少年的脸庞,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甚至,她都想伸出手狠狠给自己一个巴掌,想让自己从这样美好的环境之中苏醒过来。
“哈哈哈,你看你这傻样...”
看着那忍者一脸呆样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辉夜手腕一动,那印着“风林火山”的折扇再一次打开,遮蔽住那少年的容颜,只留下一双灵动的狐狸眼眸。
“辉夜...大人..你不是...”
真呆呆地看着那完好无损的少年,眼瞳睁大着,死死地看着那少年,只是不知为何,那眼角之中竟然慢慢变得湿润开始凝聚出一点点泪水。
看着那凝聚而出的点点泪光,辉夜的笑容更甚,连小腹都因为笑容微微抽动起来。不过下一刻,他还是伸出了手,轻轻抚下少女眼角的一点泪光,说道,
“之前没有和你说,我是不死的哦....”
“不死?”
真仍然跪在地上,看着那从一片碎片之中站起的少年。
那破了一个洞的和服看起来松松散散的,最重要的是,从下往上看,真可以轻易地看见少年隐藏在和服之下的诱人身体。
她那隐藏在血污之下的脸一红,眼神也微微躲闪了一点,看向了地面。
不过那少年却好像没有发现,只是自顾自地从地面之中的翻找着碎片之中散落的衣物。
终于,他好像找到了他要找的东西,从碎片之中拿起一个包袱,回头来到真的身边,“从小我就是这样,什么东西对我都无法造成伤害.....”
少年一边解释着,将手轻轻放在那樱见的刀刃之上。
“辉夜大人...”
在真有些慌乱的目光之中,辉夜的手掌完全握住了樱见的刀身,锋利的刀刃轻松地划破了辉夜的肌肤,鲜红的鲜血沿着刀身流落下来。
“唔...”辉夜也吃痛地皱起了眉头,将手收了回来,放在了真的面前,“你看...”
看向辉夜的手掌上,只见那被刀刃切割开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愈合着,只几秒过后,那伤口已然完全痊愈,连一点疤痕都再也看不见了。
而那地面和刀刃之上的血液竟然快速地蒸发消失不见了,就连一点血腥的气息都没能留下...
“这....”
真瞪大了双眼,有些难以置信地抬头,再次对上辉夜那带着笑意的狐狸眼。
“好啦,不用这样惊讶,等我换了衣服再说。”
辉夜坏笑一样,特意指了一下自己小腹上面暴露的白色肌肤,而单纯的真理所应当地顺着辉夜的手指看去,再一次看见了那白嫩的肌肤和肚脐,霎时间脸色一红,有些尴尬地站起身子来,向着后面的树木走去。
“哈哈哈。”辉夜轻笑一声,在那忍者转头一瞬便开始解开自己身上的衣物了。
......
......
真皱着眉头,看着地上那仍然在喘息着的巨牛尸体,有些诧异于它竟然流了这么多血液都没有死去。
只见那巨牛身体周围如同血泊一样,泛起了浓厚的血腥气味。
可即使是如此,那头巨牛却依旧喘息着。那仅剩下的右眼也不甘地睁开,死死地盯着天空。
“哞....”
“你可真是厉害啊,没想到竟然真的能制服它...”身后,少年清脆的声音响起。回头看去,只见辉夜身上华贵的白色和服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件简单的棕色麻布衣裳。
这种品尝乡下人穿的衣服要稍稍轻便一些,也更适合人活动,在辉夜穿上这身麻木衣物之后,就连行动都轻盈了几分。
“你知道这是什么嘛?”
辉夜来到那巨牛的身体边上,在看见那满地的血液之后有些嫌弃地转换了一下脚步,来到了那巨牛的头颅边上。
似乎是察觉到了有人靠近,它的头颅轻轻晃悠了一下,鼻子之中也吐出了一道白色的蒸汽。
“不知道...”真摇了摇头,她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强大和怪异的生物。
辉夜笑了起来,用折扇指向地面的巨牛说道,“这是【神】大人哦。”
......
......
【记忆】·神
日本的大地之上,有这八百万众神。
虽然数量只是一个虚数,但不可否认的是,这片大地之上的的确确存在着许许多多的“神明”。
所谓神的本体,只是在这片土地之上存在着的十分怪异的生物而已。
只有在被人们信仰之后,这些生物才被人类冠以了【神】的称号而已。
这些或强大或怪异的生命被人们单方面的承载了无数无数的愿望。
【神大人哦,请一定保佑我家绘里能安全回来。】
【请一定让我喜欢的那个人也喜欢我,拜托了。】
【今年的庄稼收成一定要好啊。】
【我偷偷藏了家里的糖果,一定不要被父亲发现啊。】
倾听了如此多无聊话语的神们,今后再也听不到附近人民叨扰的声音之后,是不是也不会像之前那样烦心了呢?
戒律·其之十二
“【神】?”
真低眉,看向地面上那个一直流淌着鲜血的巨牛,它那粗壮肌肉之下,一点点地冒着白雾,但相比于之前的那种灼热,现在的白雾剩下的,只有可怜的一点温度,这甚至让刚刚经历过大战的真感觉到了一些冰冷。
巨牛的左侧身体栽倒在地面之上,那原本刺入它左眼的手里剑也因此好像扎得更深了一些,也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此时此刻的它缓缓将头颅抬起一点,没有让侧面完全接触到地面。
它的眼睛小小的,不甘地望向天空之中,混浊的眼睛没有眨甚至一下,只是呆呆地看着天空,良久良久,它的眼瞳之中一点湿润慢慢凝结,最后化作泪滴落下,灼热的泪滴顺着它的皮肤落下,还没落到地面已经因为炎热而慢慢蒸发。
它,在因为什么悲伤吗?
真张了张嘴巴,看着那地上躺着的巨牛,她默默地想着。
辉夜也注意到了地面之上巨牛的异状,他缓缓将身体蹲下,蹲在了巨牛的身边,“如果要杀死它的话,最好用【噬神】....”
“【噬神】?”
真好像听过这个名字,不过在她的印象之中,这应该是母亲教授她的一种忍杀术才对。
以极快的速度将刀刃落下,穿透敌人的喉咙一击毙命的忍杀手段。
“你听说过吗?”好像察觉到了身旁少女对这个名词的熟悉,刚刚准备要展示自己渊博学识的辉夜脸色一凝,连脸上的笑意都淡了一些,抬起头来看向身旁的真。
“不,只是之前母亲教会我一种对敌人的忍杀手段,就叫做【噬神】...”
少年低下头来看向那头巨牛,说道,“也没差啦....你所学的噬神应当就是来自于这种神道仪式之中吧....”
“把刀给我。”说着说着,辉夜突然转头看向真。
“是。”真将樱见拔出,让刀刃对准自己的方向,这才将刀柄递给了辉夜。
“谢谢...”辉夜接过刀刃,下意识地说了一句之后,将刀刃反拿在手中,左手张开,慢慢覆盖在了巨牛那流淌着眼泪的单眼之上,说道,“神...你的一切由我承担....”
“哞...”身下的巨牛从喉咙之中发出一声低鸣之后,眼睛仍然大张着,死死地盯住那慢慢覆盖在自己眼睛之上的小小手掌,等到一切的视线都被黑暗所蒙蔽之后,良久良久,辉夜才感觉到手心之中那大张着的眼瞳慢慢闭上。
同时,辉夜右手将刀刃抬起,放在了巨牛脖颈的位置。
少年身体低伏着,双眼也微微闭上,好像浑身上下的注意力都在手中的刀刃上一样。
“噗嗤”
下一刻,少年握着的刀刃慢慢刺入身下巨牛的脖颈之中。
让真意外的是,这次,那巨牛的伤口之中却什么鲜血都没流下,反倒是那巨牛整个身体慢慢化作了飞灰,消失在了原地。
“哞...”
随着一声巨牛的低吟,真好像看见有什么不可直视发现的东西顺着辉夜大人手中的刀刃,慢慢逆流而上,进入了辉夜的身体之中。
而在巨牛消失之后,辉夜也依旧没有睁开眼睛,反倒是沉吟在了原地,好像在感受着什么,回忆着什么一样。
在等待片刻之后,那少年才缓缓睁开眼睛,平常那明亮的眼睛之中闪过一丝混浊,眼角处不自觉地,一点泪水慢慢落下。
但下一瞬,少年的表情就回复了正常,站起了身子来。
他擦了擦眼角落下的泪珠,有些恍然地摸了摸下巴,“原来如此...”
“怎么了吗?辉夜大人....”
真之前还没见过如此神异的画面,之前十几年之中,她一直都在佛堂之中接受蜈首的训练,关于外面的世界和书籍相知甚少就是了。
辉夜没有回答,反倒是将手中的扇子撑开摇晃了一下说道,“跟我来就知道了...”
“是。”
......
......
日本多山的地形让古代人们的交流和接触变得极其困难,在这个路都没有修通的时代里,相互隔绝的地区造就了天然的割据地形。
在中央极其脆弱的情况之下,各个地方的大名和势力将本就不大的日本分裂成为了数百上千个国家。
“当然了,所谓国家,更多意义之上只是一个小小的割据地方而已...”
辉夜一边摇晃着扇子一边说道,身后的真竖起耳朵,听着前面主人普及知识的同时也在警惕地看着周围的山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真的鼻子稍稍动了动,好像闻到了很浓重的火药味道。
在北方这种争斗还处于原始的刀兵相碰的地区,火枪只有少数的贵族会配做防身之用,不如说,就连北方的贵族也很少配备火枪吧。
例如八卷家的少爷辉夜,用来防身的武器就只是一柄短短的怀剑而已。
而现在,空气之中弥漫着的那股刺鼻的硝石气味不像是一把或者两把火枪能够发出的。
“我们到了...”
还在探寻着附近是不是有着什么敌人的真却突然听见前面的辉夜开口了。
同时,她也转过头来看向前方。
只见那远处山林之外,是一片极其空旷的场地,在不远处,一个小小的村落已经能够看见轮廓了。
现实世界之中,落在深山之中的一个小小村落应当是恬静和幽深的代名词才对,可现在,那坐落在山间的小小村落之中不少房屋正燃烧着火焰。
火焰并不大,那因为燃烧带来的烟尘倒是冲天而起,覆盖了半个村庄的天空。火焰不大的缘故并不是点燃的区域不大,而是因为整个村庄已经完完全全被焚烧殆尽,只余留下大量的黑色木炭和燃烧的痕迹,实在没有其他的东西可以再燃烧了。
真眼瞳微微睁大,再收回视线,看向那村庄门口处那片空旷的地面。
地面之上,许许多多断肢、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地面之上。大多数都是穿着黑色铠甲的女性,眼睛大张着,狰狞地看向天空之中。
这应当是这个村庄原本的势力吧?
真如此想到。
因为在场地之上,真还看见了很少的一些穿着赤红色铠甲的士兵倒在地上。相较于黑色铠甲的武士们,红色铠甲的士兵的装备基本覆盖了她们的全身,就连佩刀都多达三把,武器的精良不是那些黑色的武士可以相比的。
整个场地好像被一场大火覆盖过一样,许许多多穿着黑色铠甲的武士就连皮肤都没有完整的一块,整个人好像被灼烧成了一块黑炭一样落在地面,就连身体的部分都分不清楚了...
这里发生过一场大战。
辉夜走在前面,因为来到了这里,那之前闻到的火药味道到此时此刻已然到达了顶峰,这里就是那些火药味道的发源之地。辉夜本来只是轻轻挥舞着扇子想驱散那些刺鼻的味道,可却发现无论如何挥舞扇子都无法将那些味道驱散,只好将手放在口鼻前面阻挡。
“就是因为这个所以才发狂的吗?”辉夜眼神之中透露出了一些了然。
辉夜的突然开口让真转过头去看向他,她的视线也让辉夜解释道,
“之前在林子里遇见的那只巨牛,就是这个村子供奉的【神】....之所以它会如此生气,就是因为它的村子被幕府攻击了吧....”辉夜用脚踢了一下脚边一具穿着红色铠甲的尸体说道,“真是蠢,刚刚袭击我们就是因为我的轿子是红色的,把我们认成了幕府那边的人...”
“......”真没有说话,反倒是将目光下沉,看向地面上焦黑的尸体。
宽阔的场地之上,黑色的渡鸦不时落下,在被火焰焚烧过的场地之上寻找着还能进食的尸体部分,若是实在没有,便将那些已经烤黑的肉块一同吃下。
“身为神明,平时与村民居住久了,也难免会产生一点情感吧?”辉夜摸着下巴,好像看见了记忆之中的一些画面,表情也露出了一点惋惜,“可惜,这次幕府应该已经决定要荡平北方了吧...”
就在真打量四周的时候,身后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
“谁...谁在那里?”
真和辉夜回头看去,只见一个浑身焦黑,穿着与其他黑色铠甲武士不太一样头盔的人躺在地面之上,突然对着不远处的辉夜开口道。
想必是之前辉夜的说话声吸引了这个人吧?
辉夜走过去看向那个人,这才发现那女人的脸上一片焦黑,就连眼睛都看不清楚在哪里了。这样的情况之下,她只能勉强地张开还能张开的嘴巴说话。
“我们是路过这里的旅人而已...这里发生了什么吗?”
辉夜撑开折扇,蹲在了那女人身边,却不忍心再看那地面之上女人分辨不出五官的脸,只好抬起头来看向远处慢慢飞起的乌鸦。
“旅人吗....这里,被幕府攻击了...现在,村子里应该没有人了吧...”
辉夜转过头来看向远处被火焰焚烧过的村庄,回复道,“嗯...”
那地上的女人张了张嘴巴,胸膛也不正常地起伏起来,好像那胸甲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一样的,她只能勉强地抬起一点身子,让呼吸顺畅一点,可惜就连这样简单的动作也很难做到一样。
就在辉夜考虑要不要帮她将盔甲拎起来一点的时候,她自己却好像平静下来,不再因为那铠甲的重量感到沉闷了一样。
等待了片刻,她这才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你们,有见到一只很大的牛吗?”
辉夜抬起头来看向身旁的真,说道,“看到了..”
“啊...那样的话,它一定很生气,很暴躁吧...如果给你们带来了什么不便的话,我替它向你们道歉...”
那女人的声音低低沉沉的,好像被车轮撵过一样的声音处处透露着干涩和嘶哑,甚至就连辉夜都认不出来这到底是男性还是女性的声音了。
“它现在..怎么样了?”道完歉之后,女人还是向着辉夜问道。
许是那女人的声音实在太嘶哑难以辨认,辉夜从包裹之中拿出一个小小的装着水的葫芦对着女人说道,“要喝水吗?”
“...谢谢。”
辉夜将葫芦落下,任由水缓慢地流进那女人上嘴唇和下嘴唇沾粘在一起的嘴巴。等到她喝完水之后,辉夜这才开口,
“那是你们村庄的神吧?”
“...是的。”
“很抱歉,它已经被我们【噬神】了...”辉夜低着头,眼瞳之中带着一点混浊的感觉,好像和之前那带着灼热的巨牛眼中的悲伤一样,这一次,它完全占据了辉夜的眼睛,只是看见了下方女人那样的惨状,就好像要落下泪来...
那女人张了张嘴巴,最后竟然硬生生地别出一个笑容来,
“原来是这样啊,不然你们怎么会来到这里呢.....谢谢你,让【神】大人解脱...”女人轻轻咳嗽了一下,气息慢慢变得细小和微弱,就连话语也小声了许多,“想想也是啊...如果【神】大人以后吃不到我做的饭团的话,想必也会很苦恼的吧....”
“谢谢你啊...旅人君...”
女人的嘴唇保持着之前的笑容,但这次不同的是,她却再也不会开口就是了..
辉夜眼中的混浊一瞬间散去,好像那股愿望被什么东西稀释了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它可能追随着它的村民一起去到黄泉,也可能回到了这天地的某一个方向...谁知道呢?
辉夜闭上了眼睛,双手合十,在那女人的面前微微低头一礼而后这才站了起来,看向身旁的真,“好了,现在事情完成了...我们还是考虑一下接下来去哪里吧...”
“啪!”
折扇直直打开,慢慢地晃动着它的扇身,而辉夜的面上也慢慢带起了一点笑容,“终于没有那些烦人的仆人了,我们是去关中还是更远的南方呢?”
真看着辉夜,好像察觉到了什么,沉默一下,她突然开口道,“辉夜大人..我们得去雪下国....”
正要摇晃折扇的辉夜表情一滞,笑容也慢慢变淡,他转头看向真,“你刚刚看见那些幕府士兵了吧?”
“...是。”
“你知道幕府这次的目标是什么吗?北境最大的国家就是雪下国,他们这次进攻的最终目标就是雪下国,你觉得雪下国能抵挡住幕府吗?”
“....”真那双带着光华的眼瞳睁大一些,在看到辉夜相貌的一瞬,她又下意识地转过眼瞳,不去直视辉夜...
“即使是这样,你还要带我去雪下国,是让我去送死吗?”
辉夜握着折扇,面上的表情愤怒到了极点,身体也走到了真的面前。他的身高没有真高,可即使是仰视的目光却都能压得真节节败退。
她什么都说不出来,却依旧没有松口。
看到真依旧保持着沉默,辉夜上气不接下气地,胸口也因为嫉妒的愤怒而无法平息,上下起伏着。
“如果我说...这是【命令】呢?”最后,辉夜还是稍稍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愤怒,淡淡开口道。
“...送辉夜大人是母亲的命令,我无法违背戒律...”
“...”辉夜咬着牙齿,抬头看着眼前低头的忍者,一瞬之间胸膛之中的愤怒再也压制不住。那样的愤怒化作了实质的火焰一样,要将少年的胸膛彻底燃烧殆尽。
之前在八卷家是这样,现在好不容易出来了还是这样,他一生一世,都只能被压制,被规划...
“骗子!”辉夜那双好看的狐狸眼角慢慢染上红色,就连眼睛之中都浮现出一点点泪光,“我早就知道,你也好,我舅母也好,都巴不得我死才好!”
“辉夜大人...”少年歇斯底里的声音让真一下子变得手足无措起来,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想握住那少年小小的肩膀,可刚刚伸出手就被那少年握着的铁扇子狠狠敲击一下,让真吃痛收回手臂。
不止如此,那在身前的少年直直伸出拳头击打在真的胸口上,打得真稍稍后退了一步。
“混账!”
“笨蛋!”
“去死!”
少年一拳一拳地打在忍者身上,忍者低着头没有还手,让少年一拳一拳地打在她身上。
等到那流着眼泪的少年将他浑身的力气打完了,辉夜这才喘着气红着眼睛看了那忍者一眼,狠狠地转过头去,不知道往哪个方向去了。
......
......
【记忆】·噬神
对待神明,若是不想让它们痛苦地死去,就请阁下使用噬神吧。
以手蒙蔽其眼,再让手中刀刃刺入其脖颈。
这样的手法,会让神明没有任何留恋地离开这个世界。
【欲噬其神,则必承其重。】
噬神过后,请好好感受神明的记忆,将它作为珍贵的宝物留在自己心中吧....
戒律·终
辉夜两只手抱着自己的膝盖,穿着一身麻布衣服,身体好像蜷缩成了一个小团子,躲在一棵高大的树干之上。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爬上这么高的树的,反正等他回过神来之后,他已经缩成一团躲在这树木的阴影之中了。
感受到身后的忍者并没有追上来,辉夜撇了撇嘴巴,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不,不如说心里的复杂情绪占据了更多吧?
身为忍者的话,竟然不追随自己的主人,令主人生气也是必然的吧?
可她不追上来自己不就可以跑去其他地方,重获自由了吗?这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不过,她一定会追上来的吧?
辉夜抱着自己的膝盖,手上握着被出汗的手心微微润湿的铁扇,身体又不自觉地缩到了树干的角落,让绿色的阴影完全遮蔽住自己的身形,如果不仔细看上方的话,穿着本就偏向墨绿色麻布衣物的少年是很难被发现的。
“骗子...”
握着扇子的辉夜轻轻用手擦拭了一下自己眼角落下的泪水,有些难以抑制地抽搐一下身子,而后却又有些害怕碰到身旁树叶发出声响吸引那个讨人厌的忍者。
所以他只能可怜兮兮地将头埋在自己的衣服上面,让衣服擦拭自己落下的泪水,从而没有那样大的声响。
明明说好是要听自己的话的,这才刚刚出来就违背自己的命令...
和那些看见危险就抛弃自己的,把自己的轿子扔在原地的仆人一样,都是骗子...
辉夜抹了抹自己眼角的泪水,心里想着,等到自己逃出去,就再也不理会这些虚伪作态的人,反正他们都巴不得自己死掉就是了。
舅母也是,仆人也是,那个讨厌撒谎的忍者也是这样...
自己从小除了父亲母亲就没有一个人喜欢自己的...
一想到那已经去世的父亲和母亲,辉夜那本来已经干涸的泪水又开始凝结,一点点默默地从眼角渗出打湿了那覆盖在自己眼睛上的袖子。
“辉夜大人...”
就在辉夜捂着自己脸哭泣的时候,树木下方却突然传来了真的呼唤声。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本就在默默哭泣的辉夜吓了一跳,本来藏在这种地方已经够狼狈的了,如果再被那个烦人的忍者发现的话...
辉夜摇晃了一下身子,直接将身体贴在身后粗壮的树干之上,尽量让自己的身体缩成一个小团不触碰到树枝之上的任何部分。
这样的话,安安静静地等她离开就好了。
然后自己就可以成功的离开北境,去关中玩耍...或者,去海外也好,反正自己不要再在这里多待一分一秒了....
“辉夜大人....”身下的忍者的声响越来越近,辉夜直接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确保不会发出一点点声音。他眼眶红红的,润湿的睫毛不时抖动一下,配合着他好看的狐狸眼,整个人既可怜又好笑地缩在树干上面。
“辉夜大人...别哭了...”
那忍者站在树下,那目力极佳的眼睛一眼就看见了那藏匿在树枝上面捂着自己嘴巴装作不存在的少年,还有他那好看狐狸眼上抖动着的睫毛和红润。
是因为自己的话语伤害到了那个少年吗?
真的心里默默想到。
她不禁想到了那个在八卷家中的少年,那是自己第一次见到辉夜大人。他的眼睛之中明明闪烁着那样自信的光芒,是即将展翅的鸟儿,却被八卷家牢牢禁锢在了那高高地阁楼之中...
金丝雀一旦见到了外面的风景,便无法忘记自由的滋味,便无法再回到笼中了吧...
“谁哭了?!我没哭!”
上面的少年却好像被忍者的话语点燃了一样,整个人颤抖着身子伸出头来对着下方的忍者喊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动作幅度太大了,整个树木都微微摇晃了一下,连带着那少年脸上好不容易控制住的泪滴一起,慢慢悠悠地落下,正正好好地落在下方抬头的真的脸颊之上。
真脸色怔住,下意识地用手摸了摸自己脸上暖暖的液体,抬头看向那个眼眶红红的少年,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那少年好像也发现自己的泪珠落下,刚刚好落在那忍者的脸颊之上,一时之间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尴尬起来。
在下方忍者有些发愣的视线之中,少年的脸色变得红润起来,身体也往着树枝上面缩回去一些。但好像即使是这样,他还是能无时无刻感受到下方忍者的视线,于是他又只好将手里的折扇撑开,遮蔽住自己的半边容颜,只露出一点那双好看的狐狸眼。
“辉夜大人...请下来吧...”
真终于从刚刚那有些愣神的表情之中恢复过来,只见她半蹲在地面之上,对着那树枝之上的辉夜说道。
许是那动作在辉夜看来有一些退让和道歉的意思,辉夜那遮盖在扇子背后的脸色看起来仍然有一些不愉快,但心里还是有些高兴于那个忍者的退步和认错的...
不过在面上,他稍稍退后了一些,试探性地说道,“是不是不去雪下国了....”
“不...我们还是得去一趟雪下国...”真低着头,脸色也有些犹豫地说道。
“....去死!”辉夜在树上刚刚有些希冀的脸色突然变得冰冷,他咬了咬牙齿再度将身子藏在树叶之中不露出来一点,“那你还来找我干嘛,我是绝对不会去的,就算你让我在树上挂死、饿死、摔死,我都绝对不会和你去雪下国的!骗子!恶心!”
树叶不时晃动一下,那穿着麻布的少年在树木之中隐隐约约的身子不时晃动一下,好像在发泄着什么情绪一样的...
“辉夜大人,请听我说....”下方,真没有任何其他的动作,仍然半跪在地面之上,抬起头来,看向那一片树叶的阴影之中的少年,
“这是我的母亲,最后给我下达的戒律,身为女儿的我既然今后再也无法见到母亲,只能将她的话语留在心中,默默遵行...”忍者的话语虽然平淡,一如她平时有些不苟言笑的表情一样,可辉夜猜测,如果此时此刻能看见那忍者眼睛的话,一定能知道她在想着什么吧...
不过,那样有些笨拙的忍者,想必也不会欺骗自己就是了...
辉夜那在树枝之上晃动的身子慢慢停歇下来,虽然依旧没有露出自己的头,但却安静下来,听着下方忍者的发言。
“而且,辉夜大人...身为忍者的我,从今往后,我的人生之中,只有身为主人的你了...断然不会将辉夜大人抛弃,即使进入雪下之国,我也必然守护在你的身边,无论到哪里...”
那上方树叶之中的身体轻轻晃动一下,良久,那树丛之中,还是伸出了一个撅着嘴巴的少年,一双有些微红的狐狸眼低下,看着那下方抬头看向自己的忍者。
那忍者眼中流光稍稍跃动,直直地看着自己,一点没有躲闪的意思。
这样直白的话语倒是又让上方的辉夜难堪起来,他咬了咬牙齿,只好又将手里的扇子撑开遮住自己的脸庞。
扇子晃动着,好像是在给他有些燥热的脸庞送去凉风,但或许是脸上实在有些灼热,于是那扇子晃动地频率就快了些,急了些。
除此之外,那少年在思索之中,好像最后终于有些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而后说道,
“蠢货...你真是死脑筋,母亲的话语就一定要执行...”辉夜眼睛眨了眨,看着下方的忍者,“不过我也不讨厌这样就是了...她还有其他的戒律告诉你吗,现在最好全部告诉我...”
“没有了...”
辉夜“啪”地一声将折扇收拢,变为一个小小的扇骨,
“那好,左兵卫是说,将我送到雪下国就好了是吧...”
“是..”
“好,那我和你走一遭雪下国就是了..等到了雪下国之后,我们就离开南下,随我去关中...或者去其他地方。”
“是。”这次真终于没有半点犹豫,干脆地答应了藏在树木上面的辉夜的要求。
而听到真的应允之后,辉夜的脸上再度浮现起了高兴的笑容,可还不到半秒,那少年不知道是不是又想到了什么事情一样的,脸色又冷淡下来,
“那之前所说的【命令】还作不作数?”
“辉夜大人..之前是因为戒律...”
“我不管..反正你的母亲就只有这一条要求了,今后,我就是你的戒律,我就是你的一切,我只要说【命令】你就一定要听我的,不能违背我,你能做到吗?”
“是。”
那少年终于脸上绽放出如同雨过天晴的笑容,而后他笑容有些抑制不住地又抿了抿嘴唇,“也不是什么都要听我的,对待下属我是很仁慈的,如果不是【命令】的话还是可以商量的...”
他轻轻松松地挥舞了一下扇子,终于从那树枝之上站起身子来。这次,他终于不用害怕被忍者发现而忍耐,他轻轻吸了一下鼻子,抹了抹自己眼角的泪水对着下面的忍者说道,
“那我们出发...哎哟...”
“辉夜大人!”
只见那得意忘形的少年已经全然忘了自己蹲了许久而腿都麻了的事实,身体直直地晃悠了几下过后,直接脱力从树枝之上栽倒而下。还好那忍者就在树下,在那少年失去平衡向后栽去的一瞬忍者就轻点地面飞起将那少年接住抱在了怀中。
“没事吧,辉夜大人...”
真低头看去,准备确认怀中的少年有没有事情,却见那少年刚刚张开的嘴巴之中慌乱之中竟然咬到了一片叶子,现在嘴巴有些含糊不清的。
反应过来的辉夜看着那上方有些讶异的忍者视线,他脸色一红,一下将口中的树叶吐出从真的怀里站起来。
“咳咳...那我们赶紧出发,去雪下国!”
真看着那装作无事,对着一个方向伸出扇子看起来壮志酬酬的少年,尤其是,在看见那少年原本白皙的耳朵之上,莫名染上了一点温暖的红润的时候,就连那个平时没有什么表情的忍者在这个时候,都不可避免地露出了一点笑容。
“是!”
清水·其之一
“好饿啊...”
“....”
山野之中,天空上白色的云朵像是一朵朵棉花糖一样地飘荡着,那少年不时仰头看向天空,他那背着小小包裹的肩膀一晃一晃地。慢慢地,那白色的云朵在天空之中竟然变成了一个小小的饭团的模样,不知道是不是戳到了那少年的食欲开关了,他吞咽了一下口水,接着说道,
“好饿啊...”
“辉夜大人,不如我去打一点猎物来...”
辉夜低下头,想着今天早上才吃的那种干不拉几的小鸟烤肉,他都要吐了...忍者的食物讲究很快了结吃完,所以在烤食物的时候尽量求快不求美味。好端端的一个烤肉被烤得竟然带起了糊味,吃得辉夜简直是想吐,吃过一会之后辉夜就决定再也不吃这家伙烤的东西了...
就算吃果子也比吃这个好吧?
辉夜如此想着。
“我想要吃饭团...”辉夜脸色皱皱巴巴地,捂着自己那正在发出“哀嚎”的肚子,不知道是不是脑子之中想到了那样美味饭团的气味,现在连同自己的胃都一起发出抗议了。
辉夜转过头,用一种“崽,你怎么这么不争气,阿爸对你很失望”的目光看向身旁的忍者,让真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好像也知道自己早上做的食物有多么不尽人意就是了。
辉夜摇了摇头,没有接着和真计较,反倒是抬头看向远处的山林,希望能够从远处的风景之中看见一点能够缓解自己饥饿的东西或者景色吧?
这就是望梅止渴的缩略版本吗?
辉夜摸了摸自己那已经快要抑制不住的肚子,如此想到。
结果,这一抬头,还真的给他看见了一抹抹炊烟在远处升起的景象。
少年好像看见了什么希望一样的,就连那双狐狸眼中的眼瞳都迸射出光芒来,对着身边的忍者说道,“真,我们的午饭有着落了....”
“....”真也看见了远处的炊烟,心里还想着是不是辉夜大人要去那里蹭饭,结果远远地就看见了远处那小小一两户人家外面厚厚的一层围栏,围栏上面扎了一些简单的防御措施,远远地看起来就不像是欢迎外人的地方。
也对,最近幕府正在往北边进攻,这些在野外的人家也不会轻易地让一个外人进去吧?
“辉夜大人,这个时间里应该不会让别人去蹭饭吧...”
于是真转头看向身旁的辉夜,却见他将系在身后的包裹解开,在一大堆衣物之中翻找着什么,一边翻还一边说道,
“你懂什么,看我的就好,一会你配合我就好...”
......
......
“阿善的病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好啊...”
“哎,怕是这个冬天很难过了...而且最近幕府正在进攻北边的雪下国吧,听说已经有一支部队去山上的清水村那边了...”
“真是该死,幸亏我们家在这种偏僻的地方啊..”
“啊...”
两个女人坐在地上,手边还放着刚刚才用完的农具。想必是早上在耕作之后,在正午之前休息一会,等待着家中的男人将饭食煮好吧。
“阿弥陀佛...”
就在两个人在交谈的过程之中,那院子围栏外面已经传来了一声安静祥和的佛号声。二人转头看去,只见一个被白布遮盖住自己身体少年双手合十正安静地站在围栏外,就在那稍稍矮小的少年背后,还有一个同样穿着白色衣物,却一言不发的女人站在少年身后。
“你们是..僧人吗?”
“正是,我二人从南方祥明寺而来,路过此地,去往北方传道...”
“啊,这个时间的话...不妨进来同我们一同用饭吧...”一个女人见状还想说点什么,却突然想起现在已经是正午时分,于是就邀请二人说道,“好久都没有接待僧人了,最近北方很乱啊...”
“万分感谢,实在是麻烦了,如果可以的话,请让我为诸位祈愿吧..”
听到这句话,那两个女人的笑意更甚,立刻站起身子来到围栏边上,想为他们二人打开围栏,“太感谢了太感谢...”
“.....”身旁的真看着那脸上好像散发出圣光的辉夜大人,就在此时此刻,那身旁刚刚还饿得要死的少年已经变成了关中寺庙之中最虔诚的佛子了,他的一举一动像是被打了滤镜一样,看不出一点破绽。
自己还是太年轻了吗?
真默默地想着,没有说话,在旁边扮演着空气。
“喂,你们两个,快点回来吃饭了...”
“知道了,哥哥(阿良)....”就在此时,身后的屋子里面一个穿着麻布的男人裹着一头头巾探出头来,对着外面两个还在接待辉夜的女人说道,而那两个女人也一脸笑意地回头回应着,等回应完屋内的男人之后,一个女人这才回头对辉夜笑道,“那是我的丈夫,还请僧人大人进来...”
辉夜带着安静的笑容打了一个佛号,慢慢地跟着她们走进屋子里面。
屋子里面简陋极了,让辉夜感觉这就是一个木屋盖在草地上面,屋子没有地板,甚至在吃饭的桌子下面都冒出一点点刚冒出嫩芽的草来。
辉夜一脸安静笑意,没有因为屋子里面的场景露出一点点表情变化,而那两个女人回头见僧人没有因为家中简陋的条件而嫌弃也松了一口气。
桌子上面已经放了几个饭团,两个女人赶忙拿了几个饭团放在辉夜和真的面前,“快,僧人大人,走了这么远想必累了吧,这是自家种的饭团,希望不要嫌弃...”
“感谢招待...”辉夜双手合十放在面前,微微低头吟诵了几句听不清楚的经文,让身后的真一愣一愣的,只好也跟着低下头来,默默地念着“咕噜咕噜”这样的不知名经文,“那我们开动了...”
那两位女子也各自拿起一个饭团放在手心之中享用起来。桌子之上还留着几个,不过她们二人没再动,看起来是留给屋子里面的那个男人的。
“咳咳咳...”
就在辉夜刚刚吃完手里饭团的时候,房间边缘突然传来了一声虚弱的咳嗽声,将他的注意力吸引而去。
不止是他,那两个女人的反应更大,直接将手里吃的饭团扔在桌子之上,急匆匆地就跑到声音来源的那边去了。
“阿善...阿善..怎么了,是不舒服吗?”
不仅是那个女人,就连在隔壁厨房里面的男人也急匆匆地探出头来,一脸慌张地跑到那边去。
辉夜将口中饭团放下,抬眉看去,这才发现那房间角落的一小处榻榻米上躺着一个身形极其瘦小的孩子。
那孩子脸色枯黄,裸露出来的脖子像是一根草一样细,不时还因为胸膛剧烈的咳嗽而收缩着,他的生命就好像残烛一样好像转瞬即逝,如今还在这个世上,不过是因为对人世间还残留着基本的求生欲望吧...
看着那孩子身旁家人焦急的表情,辉夜默默地站起身子来,也往那边走去。
“水...”那孩子挣扎了半天,这才从嗓子之中挤出几个字来。
“水!水!阿善,水来了...”那男人听见自己的孩子要喝水,赶忙跑去厨房,少顷再出来的时候手里已经拿了一个葫芦做成的水瓢出来。
辉夜看着那男人往房间里来,默默地来到那男人的身边说道,“让我来吧..”
“僧人大人...”
那两个女人看着那接过水瓢的少年,眼中闪过一点希冀的光芒,“请僧人大人,为我家小阿善祈愿吧..希望她的身体赶快好起来,摆脱了...”
其中一个女人更是在说完这番话之后狠狠地跪在地面之上,用头磕在自己的手上,对着少年请求道。
“不必如此...”少年沉凝一下目光,将那女人搀扶起来,“这是我本分的事情...”
“如此就太好了..谢谢..谢谢..”
少年笑了一下,跪坐在那孩子身边,单手成掌,自己也低头对慢慢吟诵起了不知名的佛经,等待片刻之后,他才双手握住那水瓢,慢慢地将它凑到那孩子的嘴前,一点点地将水送入她的喉咙。
等一瓢水完全喝完,那孩子终于不哭不闹起来,安安静静地睡下了。
“如此...”少年再度打了一个佛号,这才站起身子来,将水瓢还给了那倚在厨房边上的男人,那两个女人也赶忙低头吟诵“阿弥陀佛”,生怕因为自己的不虔诚而让佛祖不保佑她们家的阿善一样,连着念了好几十遍这才完事。
拒绝了她们还想挽留辉夜他们休息一下的请求,辉夜带着吃饱了的真向她们告别。
等到他们出了这家人家,往着山里走了半个时辰,辉夜这才松了一口气将身上披着的白色衣物扯下来,露出里面的麻木衣物。
“啊,累死了...”辉夜又从里衣扯出折扇,好像是嫌热一样地扇了扇,同时说道。
真张了张嘴巴,眉眼之中犹豫了一下,看向了辉夜的方向,好像是想说些什么,不过话到了嘴边却无法说出,只能嗓子涌动一下,憋得脸都红了一些。
辉夜余光瞥到身旁忍者的表情,扬起了一点无语的笑容,用折扇轻轻拍了那少女一下,“怎么了?是觉得我欺骗她们一家不太好吗?”
“....”真没有说话,脸上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噗嗤...”那少年一脸调笑地将扇子打开,露出了上面“风林火山”四个大字,遮住了自己的容颜,只剩下一双弯弯的狐狸眼看着她,“哎哟,我还以为你是唯主人为上的忍者呢,怎么还会为别人考虑起来了?”
真脸色憋得通红,看起来有些羞耻,但沉默一会,她还是忍不住道,“我只是觉得,他们家,很可怜..所以...”
“知道啦知道啦..”辉夜挥挥扇子,加快脚步,走到了前面,只留下了一点背影,让真看不清那少年好看的容颜。
“我没有骗她们家...”沉默一会,少年还是补充道,“好吧,我是僧人还是骗她们的。不过给那孩子喝得水加了我的一点血,过几天那孩子身上的病就会痊愈啦...”
“....”
真活了这么久,还没听过谁的血液有着这样神奇的功效,一时之间竟然有些不敢相信这样的事情。
“哼哼,安心,我实验过的....”
那少年转过头来留给真一个好看的侧脸,那一瞬间,那魅惑的眸子加上少年若有若无的笑意,对于任何一个异性都是毁天灭地的冲击。
真下意识地脸又红润一些,不对,是因为之前憋得太红的缘故吧?不过她将目光移开倒是不争的事实就是了。
......
......
【记忆】·僧人入门
北境之中常常会有许多僧人的活动痕迹,大多是关中或者北境之中某些寺庙出来传道和交流的僧人吧。
【对待慈悲的佛祖信徒,一定要恭敬地请到家中,如此一来,会给家中带来许多好运吧?】
北境诸地,一直以来有着这样的习俗,在八卷家中接待过许多僧人的辉夜更是对此无比清楚。
清水·其之二
“跃过这座山,再走大概一天不到应该就到雪下国边境了...”辉夜坐在一块石头上面,将手上木棒上烤制的肉咬下一口,稍稍咀嚼一下,他看着远处缓慢落下的夕阳如此说道,“嗯...从雪下国出来以后去哪里呢?关中?京都?还是海外...”
辉夜用手捧着下巴,询问那身旁正在火上烤肉的忍者道,
“真,你的家乡在哪里?”
烤着肉的真抬起头来,眼眸之中一丝思索,感受到了火堆另外一边那少年的视线,她继续烤着手上的肉,回复道,
“就在雪下国...”
“雪下国吗?”辉夜又咬了一口肉,余光瞥向那个低着头烤着肉的忍者,他神色犹豫了一下,好像原本想说些什么,不过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等了好一会,他才接着说道,
“雪下国里有什么好玩的吗?”
“.....不记得了。”真将手上的肉串烤好,再次递给旁边蹲着的少年,神色没有什么变化,只有那通透的眼睛在火光的反射之下散发出好看的光芒,“很小的时候我就被母亲从雪下国带走了...如果要说还记得什么的话....”
真的眼光低垂,那眼瞳之中好像涌起了满天的火光,那是她印在记忆深处的景色,
“好像只记得全部都是火...就连家里庭院里那棵四季都不会凋谢的樱花都被烧着了,我找不到家里的家人,只好站在原地一直哭...最后是母亲救下了我,带我离开了雪下国...”
辉夜接过真递过来的肉串,低声说了一声谢谢,而后低下头咬了一口肉之后这才抬头听真接着说,听到之前在雪下国真那有些苦难的记忆,辉夜看了忍者一眼,想说点什么安慰的话语,但发现自己好像正在吃肉,等到嘴里的肉吞咽下去,再想说点什么已经晚了...
他默默地木串放下,
“说起来,听说雪下国的樱花一年四季都不会凋谢,是这样的吗?”
“嗯...”真将立在身边的樱见拿起来,这把刀刃就是浸泡在那永不凋谢的樱花花瓣之中的,“就算将花朵从树枝上摘下来,那花瓣也不会凋谢,是很神奇的景象...”
“是吗...那还是得去看看...”辉夜摸了摸下巴又将手里的折扇拿起来慢慢摇晃起来。
他吃得有些饱了,肚子撑撑的就连动也不想动一下,索性就靠在石头上面摇起了扇子,那坐姿颇有一些老大爷的感觉。
天空逐渐阴沉下来,除了遥远的西方还余留下血红色的夕阳,其余的天空已然全部变成了星空,对着下面看向它们的人们不时眨眨眼睛。
看着那瘫软在石头上面的辉夜大人,真笑了一下,将手上串好的另外一些生肉放在火上,继续烤制着她的晚餐。
“唔..怎么有肉的味道...”
“哈哈哈,你这家伙,想肉想疯了是不是...还不如回去让男人给你泄泄火...”
就在辉夜摇着扇子,气氛陷入一片安静的时候,就在远处突然传来几声有些模糊的女人声线。辉夜坐起身子来,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在天空逐渐阴沉下来时间里,那草丛轻轻晃动两下,显露出火光而来。那火光之下,是几个女人有些模糊的身影。
那是几个穿着红色铠甲的女人,为首的一个女人手里拿着唯一的一个火把,推开前面的草丛,远远地就看见了那个火堆,以及火堆旁边那个握着扇子侧躺着的绝美少年。
那少年刚刚有些慵懒的眼睛一瞬之间变得有些警惕,那扇子遮住了自己的半边脸,让远处的女人只能看见那一双美丽的狐狸眼。
被遮蔽的面貌好像一层面纱一样,你只能透过那面纱的一角看见那一双魅惑到了极致的眼睛。或许说,只是看见那一双眼睛,你的心里瞬间就会浮想联翩。
他到底长什么样子?
为首的女人吞咽了一下唾沫,直接忽略了旁边同时回头看过来的真,她淫淫地笑了起来,对着身后的几个女人说道,
“看...看前面那...”
“哪呢?”
“看什么?”
后面几个女人也紧接着从草丛之中探出身子来,同样看见了那个在火堆旁边坐起的少年。
“喔喔喔...没想到在这种乡下地方尽然能看见这种美人...”
那为首的女人拎着火把慢慢朝着火堆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将别在腰间的打刀拔了出来,对准了火堆旁边的真,“喂!你这家伙,识相点的就赶紧滚...”
真转过头来,一双黑色的瞳孔安安静静地盯着那女人,只是此时此刻,她的眼睛之中的光芒沉凝,看不见一点反光,就像一个漆黑深邃的深渊一样,吞噬着周围的光芒。
女人被吓得后退了一步,低头却看见真手腕上面拉着的锁链....
“忍者....”
不好!
辨认出真身份的一瞬间,那女人瞬间大骇,连后面姐妹都还没反应过来的,她就已经开始急匆匆地后退了。
身为忍者,是绝对不会容忍自己的主人被侮辱的...
这是日本人尽皆知的事情!
为首的女人才刚刚没退后一步就撞到了身后前进的姐妹,这一相碰倒好,前面的退后不了,后面的姐妹一瞬间也被撞停。
为首的女人感受到身后的人的碰撞,心里下意识地想骂爹,但下一刻,在她的眼睛之中,一道银白色的刀刃已经劈砍而来。
“噗嗤...”
一道血光闪过,瞬息之间,最前方的女人身体依旧站立,但再不剩下半点生机。
身后的女人没有任何的呼喊和犹豫,手臂立刻抬起,露出了一柄短短的燧发枪。
“去死!”
“砰!”
燧发枪的响声巨大,在这一片森林之中显得极其突兀和明显。
远处看不清楚的森林之中,几只鸟儿被惊吓得飞起,在半空之中舒展一下翅膀,吓得跑到其他地方歇息了。
而那开枪的士兵一脸恐惧地看着那横起刀的忍者,身体逐渐瘫软了下来。
刚刚开枪的一瞬,那忍者竟然抬手一刀将弹丸弹开了...
这还是人吗?
那士兵身体软倒下来,可真却丝毫不给停歇的机会,她脚步向前一踏,侧面一道袈裟斩斩出,完美避开铠甲覆盖的位置从脖颈切入再拔出。
“噗嗤...”
看着两个人一脸恐惧地倒在地面之上,真将血迹在衣物之上擦拭干净后,这才缓缓收刀,看向身后的少年,
“辉夜大人,没事了...”
辉夜坐在石头之上,手却紧紧地放在胸前。
衣服包裹的身体里面,慢慢显露出一把短剑的形状。
那是少年防身用的怀剑...
看到真利落地解决了几个敌人,他这才松了一口气,晃悠着扇子,从石头之上站起来来到几个人尸体的旁边,
“井伊赤备....”
看着那地面之上躺着的几位红色铠甲的女人,辉夜的面色沉重了下来,低着头说道,“看来这次来北方,幕府是王牌出动了....”
“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刚刚的枪响声会吸引其他的赤备军过来的...”
......
......
【记忆】·赤备
幕府组建的王牌军队,整个队伍以红色铠甲覆身,被称呼为【赤色恶鬼】的赤备队伍,向来在战争之中所向披靡。
这样武装到牙齿的队伍,最擅长以高超的火器进攻,一旦展开战斗,整个战斗的场地都将会被火焰和刀刃覆盖。
能让这样王牌的军队分三路出动,也只有北方的那个雪下国才能做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