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9章 网红特警阿特
晚上，陈书开着警车去了老东家中山派出所。
接待的是师弟李朝阳，此前由于正好蹭上了“领导干部年轻化”的春风给提了副股。目前的职务虽是警长，不过履行治安副所长职务，简称“履所”。
走了和早年陈书一样的路子。
都是省警院毕业的学生，李朝阳先前还是一直跟着陈书屁股后面办案的小师弟，如今已经能够在基层的城关大所里独挡一面。
这让陈书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站在门口，他下意识往走廊尽头的教导员办公室看了几眼，心里闪过几段年轻时候隔三差五赖在那里，在曾洪心疼不已的目光中一口干掉他私藏好茶的记忆。
“现在的教导员是交警那边过来镀金的，姓谢。”李朝阳顺着陈书的目光看了过去，简单介绍道。
按说派出所属于地方分局，算基层。而市区的交警则是由交警支队直接管辖，算是市局。
这市局的干部调任地方分局，在往年是极为少见的。也就这几年，因为往后升迁需要基层经验的缘故，市局下基层锻炼挂职的多了，有挂副所长的，也有挂教导员的。
这事情有好有坏。
好处是上边的人知道了基层工作的重要性，机关的人想提拔得有基层经验。往后上边制定政ce的这撮人也算有些基层见识，不会瞎搞一通。
坏处也有，毕竟是日常办公室坐惯了的人，乍一下基层还挂着领导职务，旁边的人由于知道他还会回到市局，只要不犯大错都会配合着干。
没啥子经验的，就容易出问题。
陈书点点头，跟着李朝阳进了办公室。
进屋后，陈书开门见山提出了想让特警队侦办扫橙案件的事情。特警队的办案权限不够，没法像以往在所里的治安队那般，直接在QQ上搜索关键词，所以这次过来就是看看有没有和中山所联合办案的机会。
李朝阳回头就去楼下办案区拣了台手机和一袋子杂七杂八的东西拿上来。
“师兄，现在涉黄产业也与时俱进啦。”李朝阳将手机解锁后递给陈书，摇头道，“什么品茶、上课这些词都落伍了。盯着大额转账也没多大用处，现在的人都学聪明了，只会现金交易。
“你看这聊天记录里，菜单都是PDF加密发送，小姐姐的朋友圈也都是瑜伽、旅游、下午茶，再配上一段岁月静好的文案，网监那边出手也不好排查啰。”
陈书翻了翻手机里的几个社交软件，除了传统的探探、陌陌外，还有新一代的神器——电报、蓝鸟、NGA等。
内容上那些早年“品茶”、“雏茶”什么的全没个踪影，要么就是汽油的三种标号“92/95/98”，要么就是闲鱼上的“代办”、“跑腿”等个人租赁业务。
这些聊天记录用的都是暗语，要不是知道这手机是李朝阳刚从办案区拿上来的涉案物品，看着和正常人聊天没什么区别。
“师兄，别看现在经济这么差，这价格是越来越高了。92就得300，95一千以下，98都快要1500了。想不通，我们东州只是个二线城市，月工资标准才1600。这一次买卖的钱都快抵得上一个月的最低工资啰。怎么这些男的还这么前赴后继的。”
自古以来，男人对于异性的欲望就深深刻在基因里。不管时代如何变迁，从树上走到广阔的地上，从赤果到穿上靓丽的衣衫。
只要打开男人的骨头缝，撬开他们的皮肉，往里面一看，里面从未缺少对异性所独有的，热腾腾的欲望。
只不过本质不变，可形式和手段是一直在不断迭代。
陈书哑然，一阵生疏感油然而生。
他才离开派出所到特警大队一年多没实艹办案，怎么就感觉好似调离公安岗位大半个世纪一般，如今就是把案子放到鼻子底下都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难怪都说特警队伍是养老的好地儿，不用动脑办案子、熬夜值班不说，每天锻炼身体还能收收工资，这工作真的是太适合35+体质开始走下坡路的中年人了。
警院系的学生毕业进来系统前，一是看不起特警，二是瞧不起看守所。
特别是特警，属于公安系统内鄙视链的最底端，不会调解、办案和处警，和科所队没有直接业务往来。
不过这一点，恰恰也是其最大的优点。
进来后才会发现，家里没点关系都去不了这俩地方。真运气好划进去了，也待不久。
浮想联翩之际，陈书忽听李朝阳困惑道：“师兄，你们特警还办扫橙这种案子？”
李朝阳起初接到陈书的电话，说是商量下扫橙的事情。当时还以为对方调任到治安大队，或者其他派出所了，所以也没太在意。
这会儿仔细一看，这位师兄身上穿的还是特警服，心里便起了疑问。按理说，他们特警基本上是不会主办这种业务案子的。
一是没有指标，二是他们也不会办。
这个不会办是真不会办。
曾经有段时间局里极缺指标，派出所也被薅得差不多，局领导就特地派了法制的老干警去特警手把手教着办案，希望往后也能多个主力办案单位。
毕竟特警里的年轻民警比重是全局各单位里最高的。
结果就是，法制民警在，OK，没问题，案子虽然办得跌跌撞撞，不过还算差强人意；法制民警一走，对不起、抱歉，完全不会办案了。
所以这特警又变回了和以前一样，就是跟着派出所或者业务大队协助抓人，也就是字面上“协助”的意思，半点都不会逾越。
想起大队长李达哄着谢持建起来的办案区，陈书尴尬的勾了勾嘴角：“我们单位前段时间花钱在单位院子里翻新了个办案区，可一直没主办过什么案子。这会儿审计那边就拿捏着这点卡住我们的日常经费。
“然后分管我们的局领导特地在工作群里把‘孝警阿特’他们那地方的特警扫橙的视频@给了我们大队长和审计的人，这意思可是明明白白的。哎。”
“孝警阿特？我还真没见过。”李朝阳皱着眉头回忆了半天，愣是没想起这号人物。
“就是dou音上的警察网红，和我们交警队的子颜差不多。”
陈书掏出手机在抖音软件上翻到其主页，顺手点开其中的一个点赞颇高的视频递给对方。
“噔噔噔~”
手机里立时传出颇具紧张感、抑扬顿挫的节奏BGM。
第600章 有发票
视频画面里，阿特和一群特警身穿新式便携式防弹背心，手握最新改的九二式手枪和战术手电。
冲出酒店电梯后，一行人在紧张刺激、节奏感“蹦蹦蹦”的BGM渲染下疾风突进，径直冲向目标房间。
手持的视频镜头在后方迅速紧跟，画面一闪，甚至出现了几名背部印有“SWAT”字样的反恐精英。
代入感极强的第一人称持枪视角、沉浸式的特警角色体验，让拿着手机第一次看孝警阿特视频的李朝阳紧张不已。
他一边盯着手机屏幕，一边快速问道：“这是在抓毐贩吗？我去，不会是反恐吧？”
陈书撇了撇嘴，同样将目光投向视频上，没说话。
视频中，第一视角人物在快速穿过一条长走廊后，来到目标房间。特警队员们停在封闭的石膏墙前，冲撞和踹击下都无法破洞，最后只好唤来破门器进行暴力拆墙。
片刻后，一个硕大的圆形洞口被破开，视频镜头跟着手电的灯光朝里头不大的空间晃悠几下。
灯光下，墙背后，是一群瘫倒在地上的男男女女，睁着一双双惊恐的眼睛望了过来，脸色青白交替，神情恍惚而麻木。
“团伙？容留还是聚众？”
李朝阳一直以抓毐的角度在审视视频，此时见画面中出现了数量不少的男女，紧张的脸庞顿时露出笑容。
呵呵。
看过视频的陈书同样勾出了笑容，不过是尴尬的笑。
接着，先前一直伴随行动的紧张、刺激的BGM停下，第一人称的警察手枪瞄准切口，笔直、有力的对准地上人群，一连串的灵魂拷问脱口而出。
“你们在干嘛？”
“养生.按摩”
“多少钱一次？”
“五百.”
“全套？半套？”
“呃，就是按摩.”
“全套！还是半套！”
“半套.”
这一下子，被看得认真的李朝阳彻底弄破防了，神色崩溃：“就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警匪大片.”
陈书收走手机，试着解释道：“其实还是存在难度的，毕竟在执法办案的行动中，还得维系好摄像机的稳定拍摄角度。”
看过视频后，李朝阳坐在桌边，喝了口茶缓缓凌乱的心情，叹息道：“你们的分管局长不会想着往这个方向搞吧？”
陈书点点头：“估计是。一方面是看到交警那边做子颜的账号出了些成绩，几个干事和领导这次都给提了干；其次也是觉得特警在局里存在感低，所以想搞点事情出来。”
“领导一句话，下属跑断腿。”
李朝阳接着把从楼下办案区拿上来的一袋子杂物给倒在了办公桌上，拨弄一番，尽是些一股子霉味的劣质茶叶和听都没听说过的杂牌保健品。
两人又继续了先前扫橙的问题。
“师兄，你猜下这都是怎么来的？”
“总不会是对象上门的伴手礼吧？”
李朝阳打开对象的手机，再点开里面社交软件上的头像。
好家伙，个顶个的都是前凸后翘、品相妖娆的美女。
“嘿，这些美女可是正儿八经的‘微商’，卖茶叶卖保健品什么都卖。客户每次去她们家买完产品，两人聊得开心了，顺便就‘深入’交流了几下。”
啧啧！
好家伙，搁这买保健品还送养生服务！
陈书震惊，这涉黄产业的迭代也太过夸张。不过就是调任一线办案岗位一年多，这手法真的是一出出的，亮瞎他的钛合金狗眼。
他打开其中一盒包装还算精美的茶叶，里面连购物单据和发票都有。
捏起发票仔细盯着上头印着的“某某茶叶店”，想着有没有可能是伪造的，结果旁边轻轻飘来一句话。
“是真的发票，我查过。”
啧！
陈书放下发票，迟疑道：“这活儿怎么整？要是两人说是正常买卖，他们只不过是情到深处就互相交流一下，我们怎么处理？”
摸着下巴停顿片刻，他自个儿开始给自己解释：“小姐姐还可以根据转账记录或者从主观故意上下手，女票-客这边就很难取证了，他要是一口咬定就是通过闲鱼或者微信过来买东西的.”
李朝阳一边收拾着办公桌上散乱的茶叶和保健品，一边乐呵呵道：“师兄，你这去特警一趟真是单纯许多。这扫橙还需要我们花什么心思做笔录，只管诈唬他，往家庭、单位上拢不就行了？这还是当初你教给我的呢。”
派出所确实是一个锻炼人的地方。李朝阳满打满算从警院毕业也就三年，这才第四年的时候就给提了副股，不得不说除了‘综合能力’出众外，业务能力也一定是过硬的。
当然了，以上说法仅限于大所，有些派出所统共就三四个正式在编民警，这种情况不当副所长都不可能。
“咳。”
李朝阳咳嗽一下，然后换了一副威严的嗓音，仿佛对面正坐着挨讯的对象，严厉道：“我们相信你确实是通过闲鱼过来买的茶叶，也相信这张发票是真的。那这样吧，让你老婆、或者单位领导来派出所里把你领回去吧。
“喏，这是手机，你自己打还是我们打？”
这有板子有眼的模仿，倒是挺像陈书当年审讯的口气。
兴许是一下子被勾起了往事，陈书忍不住考校道：“万一对象是个单身汉，又没工作单位，你怎么办？”
李朝阳比了个响指，自信道：“简单，通知他父母。”
“父母失望，已经不管了？”
“寄拘留通知书到村里。”
“多少年没回家了，无所谓？”
李朝阳捏着下巴想了半天：“不在乎面子的人呢，估计在乎里子。要不就按照情节从重处罚，丢本《治安处罚》让他自己翻，白脸出来诈他个5000块，再送到笼子里蹲个十五天。红脸出来装好人，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估计会认”
陈书又丢出一个难题：“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李朝阳呵呵一乐：“上面的程序走一遍，十个里面九个都得乖乖认了，运气差剩下一个死不承认的，那就放了。反正拿下九个也够指标了，万一不够继续抓，没必要往牛角尖上钻，白白浪费时间。”
坦白从严牢底坐穿，抗拒从宽回家过年。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是政策。如果都坦白了，那就根据坦白的内容判刑就行，只不过可以根据坦白的情节减少应处的刑罚。抗拒了，那在无法定罪的情况下就有极大的可能是无罪释放。
“还不错，业务能力很扎实！”
陈书欣慰的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第601章
听得亦是师兄亦是师父的赞誉，李朝阳并没有想象中的开心与得意。
他沉默片刻，提出了藏在心底已久的想法：“师兄，其实吧，我觉得咱们警察天天整这些小鸡肚肠的事情挺没意思。你说这些嫖与卖的事情，都是私底下一男一女，对社会影响有这么恶劣？包括赌博一样，真想赌的人我们就是立法给判刑都拦不住他们。
“有精力搞这些案子，不如多多想想办法破获电诈或者涉灰的案件，这些案子才是如今关系到老百姓切身利益的事情。”
这些事情藏在李朝阳的心里已有不短的时间，只不过现如今作为所里负责治安打击的领导，只能把这些埋在心底。万一不小心抖落出来，影响的可是整个治安组的士气。
也就是今天陈书难得过来一趟，李朝阳才有机会发一下牢骚。
陈书深深看了对方一眼，这种想法放在他年轻的时候自然也是想过的，可随着年岁渐长，有些东西并不像表面显像的这么简单。
不过此时此刻，陈书亦是没有早年像是教导师弟耐心劝说，只是淡淡提了一句“这是上头给的指标，我们既然拿了工资就得对得起这份工作”。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扫黄的话题，然后聊上了这次陈书到访的最终目的，就是联合中山派出所将其辖区内的A_PARTY进行扫荡的计划。
先前李朝阳接到过群众对于A_PARTY涉黄的举报，不过在交待协警队长老马进行几次的私下调查后，得知该场所内确实存在有偿陪侍，不过涉黄应该是不存在的。
“老马？便衣队队长不是郑杰吗？”
“郑杰不做了。这个老马以前是在东明所做协警队长的，后来出了点事情，赶巧遇到郑杰辞职，那边给个辞退走人，然后就调我们这儿了。”
基层派出所面对的问题方方面面，或多或少，有时候确实会出一些问题需要协警去背锅。这种因公辞退的人，私底下都会交流到其他派出所或者分局业务大队继续上班。
李朝阳一说起东明所，陈书第一个就想到了他们所的副所长许超凡。当初陈书破获的人生第一个命案，就是被他硬拉着凑巧给“撞”破的。
接着又联想起法医朱丽。
那会儿许超凡可是一直追着人家不放，还扬言非她不娶呢！也不知道现在他是怎么样了，还在不在东明所里。
最后，想到后来出事的新警小杨。
也不知道从公安队伍出来后，他去做了什么工作，一个月的工资又是多少，够吃够生活么，有了女朋友没有......
陈书一下子有些惆怅，拉开上衣的扣子从里头抽出一包皱巴巴的烟盒，拿出一根点了深吸起来，烟雾缓慢地从其口中涌出，将他的脸庞慢慢掩入。
过了片刻，陈书将烟头捺灭在烟灰缸，正色道：“朝阳，我也不和你客气。这次办理A_PARTY的案子就由我们特警主办，你们所里协办。”
李朝阳耸了耸肩，意味深长道：“主办、协办我是无所谓。师兄，你可想清楚了，这A_PARTY可是租在阳光酒店内，这酒店可是五星级的。”
虽说没有明文规定，不过几十年的潜规则就是，除非得到实质上的线索或者证据，否则科所队皆不得擅自检查五星级酒店，因为这样会影响东州市的营商环境。
陈书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打趣道：“朝阳，你这当了副所长长威风了，都知道教育起师兄了？”
“就是提个醒。”
“我拉过他们高层半年的话单，这俩公司的老板和股东没接触。A_PARTY只是租在阳光酒店内，算不上背靠他们酒店，所以我们只管查，也没必要上报给分局。”
“万一我们局里有人？”
陈书走到窗户边，面朝玻璃，俯视底下灯火通明的派出所大院，没有再说话。
他知道，局机关就是不他的主场。
首先，扫橙行动且涉及到五星级酒店就不会单纯只是破案那么简单，这事情不是单靠聪明的脑子就能纵横的；
其次，能从基层科所队厮杀出来混到局里，哪个不是聪明人？哪个又不是有着错综复杂的关系网？他一个小小的，微不足道的特警副大队长有什么资格去动这块蛋糕？
陈书不会自大到认为自己能和那些人大战三百回合。
这一瞬间，他亦是想通为什么下午他去找李达和谢持时，对方二人的表现。
陈书犹豫片刻，想借坡下驴，可站在背后一直从警院毕业后就一直跟着他办案的小师弟正一脸崇拜，两眼发光的盯着自己。
这都履所的人了，就别再像小孩子一样用这眼神看人了......陈书无奈苦笑，脑袋一下转得滚烫冒烟，总算硬着头皮给琢磨出了个好办法。
陈书犹豫片刻，深知这里面道道极深，最后拍板道：“喊上赵菲菲赵大。”
“师兄，你这是拉挡箭牌呢，人家会同意吗？”
“这位‘蛮姐’的性格我清楚，一个字，就是干！我和她配合过办案，没其他领导那些复杂的社会关系。以前她还是治安副大队长的时候，我就和她配合过办案，没说的！”
“师兄，毕竟是五星级酒店，慎重。”
“你提醒得很好。”
讲真，陈书也是第一次拿这种疑似有五星级酒店背书的娱乐场所开刀，要说心里不慌是不可能的，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就家里陈川那富二代不嫌事大的性格，还有朱一霸这标志性轴子一样的军人秉性，想想都觉得麻烦。
陈书如此说服自己，然后断然道：“干！”
内网电话一拨几秒就通，陈书在简单的寒暄之后，提出了自己准备牵头打击A_PARTY的想法。
“必须干！”
对话的那一头传来了清晰、明确的答复。
第602章 说干就干
“陈书，你不是在特警吗？又挪地方了？”
在得知陈书的扫橙打算后，赵菲菲有着和李朝阳同样的疑问：作为特警，还牵头扫橙？
陈书尴尬的勾了勾嘴角，将事情的缘由解释了一遍，主因当然是分管副局长在工作群里转发的网红特警扫橙的视频，并且着重提醒这个A_PARTY可能有阳光酒店这家五星级酒店在背后撑腰。
赵菲菲听后笑得极为畅快，笑到后面都开始打嗝了。
由于开的是免提，当下办公室里都是赵菲菲止不住的爽朗笑声。
“陈嗝.陈书，我说你怎么嗝.这么死脑筋。领导.嗝.等等，我喝杯水。”
趁着赵菲菲喝水的工夫，陈书和李朝阳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出了同样的尴尬。
片刻后，赵菲菲的声音重新恢复平静，不过能听得出来里头依旧藏的戏谑：“张局转发个短视频你就这么上心，一根筋的捣鼓这个？你想多啦！张局转发，又不是下指示。你回个‘收到’就行，还整什么行动哦。
“你当警察也这么多年了，什么时候见过或者听过由特警出面牵头整个扫橙行动？你也别把张局的事情往外解释，没人会相信的，最后都是看你的笑话。”
陈书局促极了，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压力所笼着，尴尬得脚趾都快要抠出个洞来。
他摸了摸鼻子，拿出审计那边抓着特警大队新建办案区却又不办案的问题卡着经费说事。
结果又是被赵菲菲一顿嘲笑。
“陈书，你真的是去特警后脑子都变傻了。这是‘新建办案区’的事吗？为什么卡你经费？我问你，到了特警这一年来，你请领导们吃过几次饭，喝过酒几次吗？自个儿心里都没点B数么？
“我在局里的外号是‘蛮姐’，我看你以后干脆跟着我叫‘蛮弟’算了！你也别嫌我话讲得难听，话就放在这里了。你要是但凡有一点良心，都知道我这相当于是把钱塞进你口袋了！”
“赵大，那这事要不就算了。”
“算了？”
“咯咯咯！”
“咯咯咯！”
办公室里又充满了一阵接着一阵的爽朗笑声。
片刻后，赵菲菲估计自己有些过了，略带歉意道：“陈书，不好意思哈，刚才情绪有些激动。我这也是第一次听说有这么上进的特警兄弟。”
“赵大，其实”
“什么赵大，一年多没联系就生疏了？还是和以前一样，喊我菲菲姐。”
“菲菲姐，你的意思是要办这案子？”
“办呀，为什么不办？咱们东州的英雄陈书都开口了，我怎么好意思拒绝。当然了，如果你想主办也没问题。”这会儿，赵菲菲语气倒是平顺许多，一点没把要将可能带有五星级酒店背景的A_PARTY扫橙的事情放在心上。
刚说到“案子由特警主办”的事情，就见站在边上的李朝阳拼命摇摆着双手，陈书知道他的意思，随即拿着开了免提的手机客气道：
“菲菲姐，还是按老规矩由你们治安主办，我和中山的兄弟在底下给你帮衬帮衬。”
陈书提到“中山”的时候，李朝阳神色一顿，心里忽然起了不好的预感，不过想到有师兄在前头顶着，然后还有治安大队长、闻名分局的蛮姐，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
“哦？中山所也被你拉上了？啧啧，这样就热闹多了。陈书你听着，我的答案是不行。说真的，我倒是挺感兴趣局里的那些老头子要是知道这案子是由你们特警主办，到时候会是怎么样的表情。
“我说，陈书，这电话可是你打过来给我的，别自个儿先投降了，这样我可瞧不起你，往后你也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你人才三十不到，做起事情来畏首畏尾的，羞！只要有案子，我们就办！”
赵菲菲口里的老头子自然是分局的高层，也就是局里带长的那帮人。全局上下，估摸着也就蛮姐敢如此调侃班子成员。
她是说得开心，甚至有些八卦，可怜李朝阳脸色黑得不行，要不是看着电话还通着，他是真想直接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不愧是蛮姐
陈书心里敬佩，觉得有时候自己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人家都是副科级的治安大队长了，都没像他、陈川、李朝阳这仨副股或者干脆只是个普通民警想得那么多。
只要有案子，我们就办！
这句话说得多干脆，多嘹亮，多有当年他们刚从警院毕业走上工作岗位的战斗精神。
没想到隔了这么多年，还是被一位女同志给撩了出来。
陈书精神为之一振，断然道：“姐，干了！”
正明分局。
在办公室百无聊赖的赵菲菲，在挂下手机后，哼着歌将原本翘在办公桌上的一双大长腿放了下来。
这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没想到正愁着弄点大案吸引上级领导眼球的时候，会有人双手捧上送来一条大鱼。
到了她这个级别，已经不在乎指标数量的多寡，更看重的是被处理对象的质量，以及顺着案子打击其背后的某势力。
后者，甚至更为重要。
一条涉嫌五星级的大鱼，就是没这背景，我也给你撤出个好背景来。阳光酒店么，正好马局
赵菲菲冷冷一笑，将随身携带的数字证书拿出插入电脑，点开内网，啪啪啪一番艹作，几下工夫就得到了不少与阳光酒店关联的信息。
盯着屏幕一行行的扫视。
二十分钟后，赵菲菲如期找到了她预想中的东西，拿出手机快速拍了几张屏幕照片，收拾好电脑走出办公室。
上了电梯直奔楼上的副局办公室，进门后径直反手锁好扎实的木门。
这一微小细节显示其与室内之人应有极为熟络的关系。
不然，作为一个女人却锁上异性上级的办公室，传出去可不是一件好听的事情。
“菲菲，什么事？慌慌张张的干什么。”
一位正坐在沙发上翻看文件的老人，抬头望了过来，双眼炯炯有神。
第603章 马局
赵菲菲几步走到老人对面站着，稍稍弯下点腰，压着声音道：“马局，刚收到一条线索，一家大型KTV可能涉橙。”
正股的赵菲菲、副科的马局，虽然两者就级别来说只是一步之遥，可落到职务上，又是天差地远。
再者，赵菲菲的扶正又是马局以自己过往三十多年的公安人情为条件从上级机关运作而来，特别是被提拔的人又是在公安系统里一向弱势的女性，此间的艰难属实难以用言语来形容。
所以赵菲菲对其除了上下级应有的尊重之外，亦是充满了感激，心里总想着能报答提携的恩情。
马局呵呵一笑，和蔼可亲道：“只要不动那俩家，其他KTV的事情你自己决定就好，不需要事事都过来问我。你也是做大队长的人了，手底下的民警个顶个都是人精，往后要还是都像以往那样天天往我这儿跑的，怎么服众？”
“嗯，我听您的。对了，我说的KTV不是那两家，是一个叫A_PARTY的新近起来的KTV，对外宣传是量贩式，实则里头存在有偿陪侍。那些蹲点儿的妈咪都是各自带着小姐姐在里面服务，据此前调查的情况是不和店方沾边。”
作为一个区的治安大队长，赵菲菲虽然已经不在一线执法办案，但手底下的线索来源亦是十分广泛。毕竟在治安一系干了十多年，总能攒下点人脉或者线人。
此时被提拔成大队长，除了单位里积极求上级的民警的业务支持，也有社会上各路人马的讨好示意，所以这听进耳朵里的消息自然也就灵通了。
“A_PARTY？和店方不沾边”马局重复了一遍，口气上带点疑惑。
赵菲菲耐心解释道：“现在的KTV为了避免被我们处罚，都是让手底下的妈咪自己带着小姐姐进场，他们是一点不管这批人。”
“那妈咪是他们公司的人吗？”
“现在也难以定义。就我们掌握的情况来看，这些妈咪都不从KTV领取工资和提成，就是单纯的带着小姐姐来陪酒。她们的收入主要还是集中在客人的小费上。”
“嗯”
“KTV这边引入这批小姐姐也是为了提高自己的包房消费和酒水收入，一般来说，也没有从小姐姐的陪酒费中抽提成，所以我们大队目前没有弄它。”
“嗯荤的，还是素的？”
“场子里还是素的。”
“现在这会儿局里都在扫灰除恶，你干些扫橙打非也没什么必要。”马局想了半天也没理出个脉络来，不过既然赵菲菲郑重提出，应该有她的理由。
赵菲菲明白其中的意思，笑了笑，语气依然坚定：“马局，这可是条送上门的大鱼，不钓上来就可惜了。”
“哦?”
马局知道赵菲菲不像局里传着的“蛮姐”两字外号一般鲁莽，“蛮干”只是她为自己方便办事加的一套保护服，实则心思细腻，做一步想三步。
而这，也是他将其引为心腹的主要原因。
不过，这招也就先前藏拙的时候能用用，眼下在他的力保之下坐上治安大队长的位置，就得收敛点了。先不管赵菲菲的背景是不是他马副局长，毕竟一个公安局也有不少副局长。
当搞治安的可不简单，即使只是治安大队里的一个小民警，其能量都超过普通的派出所副所长，更别提那些在大队里经营十数年的中层干部。
何况赵菲菲以一个女人之身硬是压下了这群牛人，一年多了，治安大队平平静静，以前怎么样，现在还是怎么样。
这份手腕和能力，明眼人都知道赵菲菲坐稳治安的一把手位置，眼下局里谁要是再把她当“蛮姐”看待，就等着倒霉啰。
什么是治安？
刑侦大家都清楚，毕竟几十年的电视剧播放下来，大家都知道这单位是纯纯的暴力机构，是展现公安威慑力及惩戒力的重要部门。
如此，大部人都忽视了治安的作用。其实在整个公安系统里，治安的重要性不比刑侦差，甚至于在一些务实的领导眼里，治安的维wen重要性是强于刑侦的。
治安是一个大杂烩的部门，有着和刑侦一样的侦查职能。一般在辖区内影响比较重大的黄、赌案件都会办理，而且这种案件数量很多，只要领导想办，就没有找不到案源的。
除了办理刑事案件，还会办理特殊行业的行政管理、行政审批、行政处罚等各种类型的相关业务，比如旅馆、网吧、桑拿KTV、危险品、烟花爆竹、户籍管理、保安公司等等。
而这些，才是维系治安在公安系统重要地位的基础。
马局一下来了兴趣，指了指一边的沙发示意其坐下，等赵菲菲坐稳后方才问道：“这是一条怎么样的大鱼，你仔细说说。”
赵菲菲便将陈书主动打电话找她一起合办打击A_PARTY的事情给讲了一遍。
马局皱着眉头想了会儿，第一句问话却是老大不相干的问题：“这事是张局的意思？”
马局嘴里的张局自然就是正明区分局常务副局长张绪明。陈书的事情在班子里提案的并不多，甚至说很少，但其人几次关键的提拔和处罚的背后隐约都有张绪明的影子。
作为一个特警，为什么要牵头打击娱乐场所？
这又不是什么有大好处的事情，反倒是这种违背常理的打击，特别是打击大型、当红的、关系一定复杂的娱乐场所，更容易引起分局，乃至市局上下的关注。
要不是背后有人支撑着指点一二，马局是断然不相信的。
赵菲菲头摇得像拨浪鼓：“就陈书这一根筋的脑子，不可能的！马局，你想想一年前那起动车事故，他还敢带队倒逼省里的大官停工。就冲这性格，肯定不是有想法的人。”
马局微微颔首，伸手在烟灰缸里捺灭手中的烟头，谨慎道：“不管是不是张局的意思，我们都不用动，坐旁边看他们演戏就好。”
赵菲菲缓缓道来：“马局，这A_PARTY背后可是阳光酒店。”
“阳光酒店.”马局琢磨着这四个字，对于东州市唯二的五星级酒店，他还是有着相当不错的认识，“菲菲，你不会想动这个酒店吧？先不提市里这一撮人，连省里的.”
说着，马局神色严肃的伸出食指往天花板指了指，不过视线却看着茶几上被拆了半包的香烟，想抽又不想抽。
赵菲菲“呵”了一声，似嘲讽又似不屑：“阳光酒店的背后有个谁，您老可忘记了？”
马局猛地一抬头，两眼灼灼的盯着赵菲菲。
第604章 老头乐
阳光酒店的背后股东很多，马局没认全，也没必要认全。可十年前他在guan途上一路高歌猛进有望升任副科的关键时刻，被某人暗中使坏在考察期给匿名举报了。
匿只只是走个形式，对于他们这些老公安来说，举报人都是透明的，这一点对于举报和被举报双方都是心知肚明的事情。
在社会上，断人财路就如杀人父母；在官chang上，阻人升迁，同样不共戴天。
举报的理由很直接：当初还只是正股的马所利用职务之便，参与民间借贷，谋取大量的私人利益。
当时东州的民间借贷极为发达，级别高一些的大官更多的选择是向海外转移资产。而如马所这类芝麻官更倾向于将资金交给从事非法放贷的民间企业。
那几年，系统内大多数人都参与了这场喧哗的金融盛宴，不同的仅仅只是投入数额的多寡。由于发生的时候尚早，纪律部门也没有专门出文针对这类事件的惩罚性文件或者通知，仅仅只是口头上告诫不要参加。
所以，当年参股的并不算真正意义上的违纪，但性质和婚外情、约炮等一样，够得上考察不及格。恰巧马局参与了，而他的竞争对手没参与，并以此匿名举报。
那一次，马局错失副科一级，这一等就多等了八年。而举报人，顺理成章作为第二后补给递上了副科。这一步快就步步快，眼下马局还在分局折腾的时候，那人早在市局的位置上看腻了风景。
沉重的气氛里，马局完全领悟了赵菲菲的意思。
特警大队牵头查办涉黄案件本就不同寻常，而特警带队办案领导的背后站着的是分局常务副局长张绪明，很难不被外边看着的人遐想连篇。
同样都是副局，张绪明这位正科的力道可比他强得太多。
不论级别和职务，在正明区里，张绪明作为分局的常务是能和市局的普通副局长掰掰手腕的。
到时候别的人看着可不就是陈书的背后站着谁了，盯的可是张绪明的背后是谁！
想罢，马局哈哈大笑，沉淀在心里快发了霉的老闷气一下平顺许多，随即拍板：“这事办好了，我谢谢你。”
正明区治安大队大队长，人前以干事莽撞、不怕领导不怕事儿的“蛮姐”赵菲菲起立，稍稍弯腰，恭敬道：“师父，是我要谢谢您。”
中山派出所。
都是有现成的东西，陈书和李朝阳稍一碰头，就敲定了扫橙A_PARTY的行动方案。
时间定在周五晚上十点，正是一周里娱乐场所生意最好的一天。
这种纯正的3K和量贩式生意周期恰恰相反。因为商务型的消费群体绝大部分是中年人，职业大部分是公司高管、项目负责人和机关单位的人。这一类人，白天办好了事，晚上正好出来答谢一番，所以工作日才是应酬的时间。
往年，医生作为3K最为主力的客户，而他们同样最喜周五。在结束一周的繁忙工作后，抢在周五这种工作和休息交接的日子里放松身心，已经成了他们参加工作以来既定的活动安排而广为人知。
手段也和往常一样，分两路。
一路警察穿便服盯着11点后从KTV携带女伴离开的男客，一路便衣跟踪。等凑够五六对去酒店开房的男女，就伺机现场破门控制。
组织他人卖银的标准为三人以上。
另一路警察化妆成普通人进KTV消费，趁着唱歌间隙溜到走廊上逛几圈，观察各个包厢，以及在行动前保护好前台和财务室的电脑，然后将现场情况反馈给现场指挥，等待里应外合的机会。
事情谈得差不多，陈书起身告辞，李朝阳将其送下楼。
两人经过办案区的时候，陈书瞅着里头热火朝天的场景，不由得愣了愣神。
自从在特警上班以后，已经是好长时间没有如此连夜加班干活了。
他有些怀念道：“警察还是得办案子才有存在感。”
李朝阳睁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苦笑道：“师兄，可别在我面前臭美了。要是能调任到特警，你就是让我干民警都愿意！”
陈书笑呵呵的拍了拍他肩膀：“都是领导了，就别说这些孩子话。走，陪我到里面看看。”
两人一边说笑一边走到办案区的留置室。
坐笼子门口的依旧是老丁。
老丁二十多年前就在中山所干巡防队员，这一干就是二十年。只有小学文化的他，做事认真、谨慎，从来都没出什么差错。后边年纪大了，就给安排进了留置室，虽然要三班倒有瞪眼班，不过胜在安逸，不用风吹雨淋的在外面执勤。
按照老丁自己的说法，是准备多干几年把这份工作一直干到退休，然后回老家安心养老，有空就种种田，或者帮着带带孙子孙女。
“陈所，你怎么来啦？我这刚好有老家寄过来的特产，你赶紧尝尝！”
端端正正坐在留置室门口的老丁见到陈书进来，满脸笑容的从桌子底下掏出一袋子，打开袋口就往里头伸手掏东西。
接着看到后面跟着进来的李朝阳，老丁的脸色一沉，手上停了动作，皱着眉头抱怨道：
“李所，现在每个班次的巡逻队回来，都组着队伍来我这看你们抓过来的那老头，赶都赶不走。哎！我这就快成动物园了，你得赶紧管管！这人一多，我这地儿又小，很容易出问题的！”
李朝阳尴尬的挠了挠头皮，将手上提着的袋子连同涉案手机交给老丁让其保管好。接着好声劝慰，毕竟当初这个围观的头还是由他带起来的。
安抚好老丁后，两人往笼子里进，陈书好奇道：“朝阳，什么老头会让大家组队来围观？”
李朝阳苦笑道：“就楼上我和你讲的那起女票-女昌案中的男对象。不仅手机上的社交软件玩得溜，连当晚的次数都不少。”
“这老头乐也是常有之事，这又有什么好看的？”
“关键是这老头都快八十了！大家都过来请教他平时吃什么，又是怎么保养的。啧，还挺尊重.”
“这还真得尊重尊重。”
第605章 男人至死是少年
震惊于老头竟然在如此高龄还能做完如此刺激的运动，陈书未见其人，心里就隐隐起了一股小小的敬佩之情。
这种微妙的感情无关乎职业、年龄和身份，仅仅只是男人之间的共鸣。
“难怪这么轰动，这老头是当真龙精虎猛啊！”
“是呀，别说我们，连那女的都觉得不可思议。要不是被带到所里从旁知晓了这老头的年纪，她是万万猜不到人家都七老八十了。运动过程中，她还以为只是五十出头，猛地很！”
陈书一拐弯，就见一位红光满面的老头大马金刀的坐在笼子的正中间，这坦坦荡荡的气势根本不像是因为票昌被抓进去的。
一般来说，涉票案件的男方，一进笼子里普遍精神状态不佳，一惊一乍的盯着笼门方向生怕进来的是自家老婆，畏畏缩缩的神态才是正常。
“嘿，领导来了。我可以走了吧？”老头笑眯眯的，说话声音很响，一听这话就知道是个老油条。
跟在陈书背后的李朝阳轻声道：“老头说自己有心脏病，年纪又超过了七十岁，拘留所是不会收的。啧啧，经验比我都丰富！”
别看老头满头白发，这耳朵倒是灵光得很，显然是听到了李朝阳的解释，此时得意之情跃然脸上。
他将右脚搁在了自己的左膝上，乐呵呵道：“这位小领导说得很对，我可是有心脏病哟。你们可得悠着点，万一把我给摔着了，可有你们好受的。”
前面听着老丁和李朝阳的粗略描述，陈书只是觉得这事有趣，当下见了这老当益壮的真人，不知为何竟也起了亲近之意。
他正值年富力强，自是不在乎这保养之道，不过眼见这老头健壮、结实的身板，这话一出口就变得客气。
在聊天中得知老头挺好这一口，每个月五六千的退休金又用不完，所以隔三差五的就找小姐姐探讨人生的深度。
陈书的心里突然闪过一道绝妙的主意。
“给足线索经费，由这老头出面去试试A_PARTY的涉黄产业，岂不是一个双赢的局面！”
谁能想得到，一个年过七十的老头会是警察的线人？
而普通线人，真票了如果警察放任不管，留着也是一个炸药包，指不定后续会炸出什么雷来。所以一般在涉黄案件中，警察只收集消息，是不会真的派线人去钓鱼。
可这老头就万分不一样了。他不仅本身就好这一口，当这是人生乐趣；其次事后真抓了、罚了这老头，由于他本身的客观情况存在，也不会送去拘留所。
最多罚点钱，当天照样回家吃饭。公安家大业大的，也给得起线索费，到时候把罚款一减兴许老头还能多拿一些奖金回家补贴生活，甚至存点给曾孙买房的钱。
两全其美！
陈书当下就将自己的想法讲了出来。
老头呵呵一笑，频频点头：“先不提本身你们就拘不了我，这我很清楚。不过你这警察很有趣，和别的那些喜欢说教的警察不一样，对我口味。哎呀，这是妙事，提钱就俗了。不要钱，哦，不要你这线索费！”
说着，老头把手一扬，中气十足道：“领导，你就安心等着我出来找你吧！这事我接了！”
声音有点响，引得附近其他几个笼子里的人频频张望，以为这新进来的警察领导对这神气兮兮的老头是有关于那方面的述求。
陈书伸手往裤袋口子摸去，准备按照江湖规矩给老前辈递上一根香烟表达敬意，一下想到这里是留置室不大方便，边上的人同样一直往这边瞧着，头上又挂着几台无死角的摄像头，于是便将人给请到了楼上的办公室。
三人在二楼治安综合办公室的会客沙发分主次坐好。
陈书先给递了根烟表示对老头配合公安工作的感谢，随即天南地北的聊起来。
在派出所干了这么多年，陈书的嘴皮子功夫可不是虚的，特别是在有意奉承对方的情况下，两人一下就处成了忘年之交。
“大爷，怎么会想着出来耍这事？在家里没事抱抱曾孙曾孙女的不是挺好？”
“我呀，快死了。”
“你？快死了？呵呵，不像。”
“领导，我都活到这个岁数了，即使身体再棒，也活不过几年。今天你看我好好的坐这儿，指不定下星期就躺着死哪去了。”
“大爷，说笑了。你呀，一看至少还能活二十年。”
“领导，你就别扯呼了，我清楚。我就是想在走不动之前，能多看看，多听听，多摸摸，多体验这人间美好。”
“你不是说退休金用不完么？那大可以让你儿子或者孙子带去市里最贵的餐厅吃顿好的，去最高级的酒店睡一觉，去华国风景最美的地方走走，随便干什么不都比你去找小姐姐更好吗？”
嘴里吸着烟的老大爷缓缓放下原本翘着的左腿，眼中终于流露出这个年龄段的人所独有的世间通透。
他呼了口气，没再称呼陈书为领导，缓缓道：“年轻人，你还是太年轻。这人世间的美好，可不是只有好的东西、正面的东西。我这一辈子过得普普通通、老老实实，这么七十多年过下来，心里还是有点遗憾。
“就是想在死前，体验一把那些在我们这种老实人眼里叛逆的、无法无天的人到底是怎么个活法。所以我啊，就像做点以前不敢做的坏事，试试不按照正常套路来过过日子，就这么简单。”
陈书和李朝阳皆默然。
当晚，老头罚了500元之后就被释放。
临走的时候，老头哼着歌，走路一摇一摆的，显然对自己这份新得的工作很是满意，走远了，还回过头来朝着陈书摇了摇手。
这道“70大龄、拘留所不收”的护身金牌，他倒是用得挺不客气，效果也属实一流。
也正是由于其高龄，陈书和李朝阳近乎是陪着这位名副其实的老爷爷在派出所里把手续办完，然后送出大门。
直到对方把脚从大院门槛迈出去，两人方才不约而同长吁了口气。
李朝阳比肩站在陈书边上，疑惑道：“师兄，这老头毕竟年纪大了，用他作线人，到时候在酒店弄女人万一出点什么事情，他家里人找过来也是麻烦事。这责任说大不大，说小也是不会小的。你可要慎重。”
陈书遥遥望着老头龙行虎步的背影，肯定道：“放心吧，就是让他出个头，毕竟这老女票客的气质是真的能唬住人，到时候带到酒店了哪能让他真上床。不过话说回来，这老头还挺有素质，早年我碰到几个比他年纪小一轮，啧啧，那可差劲多了。”
一说起当年的事情，李朝阳感同身受，感慨道：“诶，是坏人变老啦。那些老人仗着自己年纪大了装聋作哑，我记得有一次，有几个还倚老卖老的对我们出言不逊。怕吓到人家，我们反倒是小心翼翼的不敢太大声斥责和教育。哎，那场景好像我们才是做错事的那位。”
顿了顿，他转过头来，认真的盯着陈书：“师兄，我能感觉到先前在留置室的时候你确实有用这老头的想法，不过后来把人请到二楼办公室，我就知道你有些后悔，想推脱。怎么，最后又同意了呢？”
陈书眼睛盯着老大爷离开的方向，缓缓道：“大爷不是说了么他快死了，想在最后有个不一样的活法，给他呗。”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对呀，谁说不是呢。”
“男人至死还是少年。”
“对呀，谁说不是呢。”
“师兄，借个火。”
大院门口上边的那盏日光灯摇摇晃晃，昏黄的光线落在他的脸上，明暗不定。
陈书侧头给李朝阳点上烟，这才发现在他印象里一直以为还算年轻，仿佛才从警院毕业出来的稚嫩青年警察，此时亦已变成了如他当初一般的模样。
胡子拉碴，眼袋深重。
不过昏黄的灯光下，两眼炯炯有神。
第606章 几丝想念
中山派出所，大院门口。
陈书踩灭香烟准备离开的时候，被出警回来看了半天热闹的社区民警于余给拉住。
“陈所，搞这么大一个项目都不通知我一下？”
他是老社区警察了，虽说平时在所里并不负责娱乐场所的治安打击，不过A_PARTY毕竟在他的辖区，日常多多少少有些接触。
按照通常的规则，同所民警如果准备处置本所其他民警辖区内企事业单位的违法违章，理应与对方私底下通个气。
一年未见，于余胖了许多，额头上的毛发亦是往上移动了不少位置。
他虽然故作生气皱着眉头，可嘴角忍不住的笑意却是出卖了他的真实想法：“你小子，难得来一次所里怎么不通知下我？虽然我在值班，但是多少能挤点时间出来一起吃顿工作餐，抽根烟嘛。”
见着旧相识，陈书也是打从心底开心，调侃道：“于余，怎么才一年的工夫就胖成这个样子了。要不是你这666的顺口溜警号挂在胸前，我还真认不出你来。”
“嘿，这叫过劳肥！原因就是天天加班、压力巨大、作息不正常导致的！朝阳，你看这家伙一去特警就嘚瑟起来，这会儿开始嫌弃我们了？哎，想起了就头疼，这段时间天天一级加强、一级加强，加强他奶奶！”
“听说下回要来个‘最高等级勤务’。”
于余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然后把自己薄薄的外套裹紧几分，天气凉了，这秋意嗖嗖的。
他拉了拉陈书，继续道：“别急着走，进去喝口茶，聊几句。”
陈书想推辞，突然发现于余的语气一下变得郑重，神色也不再像之前那样随意和调侃。
这是想问小强的事情了，毕竟当初小强可是他手底下的社区协管员.陈书只是犹豫几秒，就跟着于余和李朝阳又重新回到了办公室。
于余从抽屉里拿出一罐子茶叶，拈了一些出来，再从烧好的开水壶里倒出满满几杯，分给陈书和李朝阳。
坐在沙发上，于余上半身微微前倾，将双手搁在自己的双腿上，眼神专注的听着陈书将南疆的事情娓娓道来。
听到小强横跨万里跑到南疆考取事业编，只为圆自己心中的警察梦时，于余温柔的勾起嘴角；
听到小强挎着国内最新式的95步枪，趾高气扬的在郊区巡逻维护当地安全时，于余点点头轻声说了句“他打得很准”；
听到小强赤手空拳跟着陈书追踪反X分子，并且自作主张主动申请担任搜索小队的排头兵时，于余紧张的握住了双拳；
当听到小强就那么突然的、无声无息的倒下时，于余忍不住红了眼睛，站起身来在不大的办公室里快速转着圈，嘴上重复骂着那句经典国粹。
陈书宽慰几句。
李朝阳和小强常年一起组队办案，对于这位在本职的社区工作之外积极向治安组靠拢的协管员印象深刻。
于余则是重新坐下端起茶杯，不顾里间的滚烫将其一饮而尽，放下杯子后，神色慢慢恢复了正常。
他笑了笑，自嘲道：“陈书你也不用安慰我，我其实还好。我和小强不过就是几年的同事，要说感情多么深属实有点做作。但我确实挺佩服他的，毕竟他勇敢的选择了自己的人生，虽然最后死在了那里，不过九泉之下，想必也是不会后悔的。”
作为所里的社区民警于余，在来到中山所之前，先是在巡特警大队干了三四年。如今一算，业已在中山所干了十年，眼看着提拔无望，在第十一年的时候按照规定就得避嫌调往分局的其他派出所继续干着最底层民警的工作。
要说当初刚加入警察队伍时，他也是意气风发，想着干出一番大事业，维护一方大平安。可事实上哪有那么多英雄，那么多模范警察？
更多的只是忙忙碌碌在基层一线，累死累活的也没做出过什么贡献和成绩出来，唯一的感觉就是有他没他地球依旧继续在转。
时间久了，真的从一份事业变成了一份职业。
这种情况下，他也就慢慢淡忘了自己曾经热血沸腾的心。
而横空出世的小强，却将于余慢慢埋在心底的渴望稍稍凿出几丝裂痕，从中漏了一点光亮出来。
会后悔的陈书盯着杯子里因为于余先前激动的动作而微微荡漾的茶水，心中出现的却是在南疆头七那天，小强的父母和爷爷无助靠在灵堂门边上，因为哭得太多而麻木的身影。
两代白发人送黑发人。
犹记得在南疆相聚第一夜，小强抓着酒瓶子兴高采烈的和陈书说着上半年在家里用自己的退伍金给爷爷过了七十大寿，还说八十大寿也得作为唯一孙子的他来张罗。
可是，忠孝不能两全。
这一刻，陈书才真正体会到了小学时坐在茶几明亮的教室里，翻开书本高声朗诵的那些诗词。
吐出的字句，只有经历过，才能真正的理解。
“安静的生活来之不易，用成百上千失去生命的警察换来的一份平安，不该被人们忘记。”
“师兄，如果再给小强一次机会，你说他还会选择去南疆吗？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选择去南疆吗？”
陈书抬手触碰当时抓捕反X分子时，被对方一枪透体的肩膀旧伤处，想也没想道：“当然会，南疆那么美，谁都别想伤害它。”
他拿起放在茶几上的茶壶又倒了一杯在空杯上，将其放在西边没人坐的位置前，然后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起身，沉声道：
“我们三个人碰一碰，敬小强一杯。”
“对，敬小强一杯。”
“砰。”
重新坐回位置的于余恢复了往日轻松的神情。
他给四杯空了的杯子又补上茶水，嘴里念叨着自己先前对于辖区场所内娱乐场所女性工作人员办理IC卡的一些琐事，提醒着陈书一些警察扫橙应该注意的要点。
恍惚间，陈书看着茶几边唠唠叨叨的于余，这个熟悉的身影此时亦然显得有些佝偻。
大几年前，他俩也曾勾肩搭背的在所里折腾出不少事情。
聊了会儿，时间已经很晚，陈书起身告辞。
离开派出所的时候，夜深人静。
他回头看了眼三楼最东边的教导员办公室，不知为何，心上不由升起几丝想念。
第607章 找过，不过没做
次日，难得深睡一回的陈书打开办公室的房门，准备撸起袖子大干一场。
可突兀见到陈川和朱一霸这俩活宝还赖在自己办公室里侃天侃地的聊下三路的事情，陈书就感觉像是泄了气的轮胎，整个人都不好了。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我说你俩怎么这么早就来上班？”
陈书将通勤的背包挂在门后的落地挂衣架上，然后换上警用衬衫，想想觉得有些冷，又从边上的衣柜里抽出一件春秋执勤服给穿上。
裤子和皮鞋不用换，因为一直就穿着。
陈川搓了搓手，一脸兴奋道：“这不马上就要扫橙了。这一棒子下来必须得把我们特警的名头打响！这第一仗至关重要啊！”
坐在办公电脑前面“啪啪啪”一指禅着键盘的朱一霸同样激动不已，探出半个脑袋朝陈书说道：“对对，陈川说得很有道理。陈大，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先立个案？”
这架势一看就是私自打开了陈书的办公电脑在上面捣鼓，原本朱一霸刚转业来大队那会儿看着还是挺严肃、挺正经的一个人，怎么现在看着有点不靠谱，越看越像个不良青年。
也许是被陈川传染的？
“立案？”
陈书哭笑不得，现如今有破案率这个大棒槌悬在头上，基层办案单位的正确做法都是先破案，再在系统上录入案件，也就是立案。
“不立案吗？”朱一霸气馁，推开桌椅起身走到陈川边上坐下，戳了戳旁边的人，“陈川，你继续跟我说说你们警察扫橙的事情。”
“是我们警察。”陈川纠正后扫了眼进门的陈书，乐呵呵道，“这事儿咱们陈大最熟。”
朱一霸摇头道：“你都说一半了，换人了我又得重头听。”
陈书坐下后，顺手拿了摊开放在茶几上的早餐袋子，一边吃着肉包，一边扬扬下巴示意陈川继续。
“我们抓了女的后，就会通过微信的聊天和付款记录倒查前面耍过的票客，然后一个电话过去让他们主动到派出所投案。一般来说都会承认，然后接受处罚。嗯，就是罚几百块钱，然后去拘留所待几天。”
这都好久以前的事情了，陈书可是刚从李朝阳那边知晓最新版本的反扫黄技术。抿了口茶水，准备迟点等陈川讲完了再补充补充。
这边朱一霸听的认真，边思考边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有没有可能，如果不承认，问就说忘记了，也许一天都不用待？”
陈书和陈川相视一笑，没作解释。
陈川摇头晃脑继续说着：“当然了，像这种女票的案子以往都是追求人赃俱获，也就是说得抓到现场。除了男女之外，最好还得有套套。所以警察进门后，会第一时间去垃圾桶或者马桶里翻.”
“这个我懂！”
朱一霸打断陈川的讲述，微微一笑：“完事了得用纸巾包着套套丢到马桶里冲下去，不然的话，这套套还是会浮上来的。”
陈川吃惊，客气的给朱一霸递了根黄皮烟：“兄弟，看不出来你还挺有水平，我刚才是班门弄斧了。接下来你再说说呗，让我也学习学习。”
陈书笑骂：“正经点，还学习？你怎么不去实战？”
陈川斜着眼睛鄙夷道：“你怎么知道我没实战过？不像某人，都快三十的人了，还不正经找个姑娘谈恋爱，就知道天天找‘五姑娘’约会。”
“尽痞！”
“哈哈，朱一霸，你别管这个假正经的。你继续说，咱们马上就要开始扫橙行动了，多学点应用知识没毛病。这叫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陈川打着飘儿站起来，神情兴奋的白脸都放着亮光，人更是精神得不行。
朱一霸搓搓手，也乐得和这位随性的特警兄弟分享个人经验：“其实吧，这些东西我们都是有传承的，我就是从我班长那里学过来的.”
提到“班长”二字，朱一霸的神色突然变得忧伤，不过一闪而过，他又笑了起来，开始了他的表演。
按照他们的说法，给现金已经是比较落后的方式了。在营房里大家随身也就备个1000块左右，用个一次二次的也就没了，一般情况是联系值班的战友或者在老家的同学异地转账。
完事后必须当面删除聊天记录。有通过中介的，还得让中介把记录删除后的截屏发过来。不过找中介的都会被附近的人鄙视，因为默认中介资源丰富漂亮女孩多。而直接找女的，特别是条件困难的，则被认为是扶贫，是有担当的男人该干的事情。
在时间上的安排都是越早越好，照这么理解的话，早上其实是最佳的游戏时间。可惜这个时间点一般是人家的休息时间，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争取在下午尽早的时间来安排，最好是开工第一个。
根据内部统计，开工第一个被弄进去的概率，目前是0。
还有是用社交软件约人的，在联系的时候坚决不能提起“钱”、“价格”、“次数”等敏感字样，发几个手势图就行，都是圈内人，一看都明白。和女的直接联系的时候，只提时间和地点，和中介联系的，挑完人之后直接打电话或者语音通话来告知时间、地点。
女票女昌在公安里属于很小很小的案件，此时陈书见这朱一霸说得有板子有眼的=，一本正经传道解惑总觉得哪里不对头。
“玩个女人玩出碟中谍阿汤哥的既视感了。朱兄，牛哇！”陈川就比较直接，感叹之余不忘再给朱一霸递上一根好烟，连称呼都变了。
朱一霸难得谦虚，双手接过黄皮烟后，回敬了一句：“兄弟，好烟！”
这俩人的表现，看得陈书是一愣一愣的。
可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考虑，眼下三人都属于执法办案的警察，就这么坐在办公室里谈论这些属实有些辣耳朵。
不过，他也挺好奇，所以没有打断陈川的灵魂发问。
“朱兄，你经验这么丰富，真的找过小姐姐？说实话，就这段时间咱们相处来看，我不信。”
陈书同样也不信。
自从朱一霸转业到特警大队，虽然他在性格上表现得和陈川相似，走得也是风流倜傥的风格，不过在识人无数的陈书眼里，都是假的。
就像是戴了一副笑脸面具在他自个儿的脸上。
面具在笑，底下的人脸可能在流泪。
朱一霸陡然安静下来，回忆起过往，眼神很温柔。
“没有。”
第608章 撤
周五，晚上。
一切准备就绪，负责现场指挥的特警大队副大队长陈书，终于变成了自己曾经讨厌的模样。
一个特警，竟然要去扫橙？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他有权力命令全体队员着便装，不得携带枪支和一切防暴装备。不然配齐装备的虎狼之师跑去扫橙，想想都尴尬的用脚指头抠出个三室一厅来。
这一晚，他们只是为了完成上级任务和指标的警察。
陈书、陈川和朱一霸坐在一辆黑色的保时捷帕拉梅拉车上。
陈书坐在驾驶座，双手扶在方向盘上，远远看着老头大摇大摆地进了A_PARTY，面色平静心里有些佩服：找女人的老头不多见但起码能见得着，可为了找女人进KTV的老头，他是真的生平仅见。
“还不是因为你们扫橙太厉害，我都快找不到地儿了！”
想起当时老头吹胡子瞪眼的模样，陈书就忍不住想笑。
陈川和朱一霸坐在后排，陈川正向朱一霸解释阳光酒店和A_PARTY两者之间可能存在的关系。
像这种五星级酒店，老板普遍都会将副楼的一层或者两层作为娱乐部（KTV）给承包出去。名义上由第三方经营，实际是为了规避公安扫橙的风险，出了事情不会牵连到酒店整体的经营。
但实际上酒店和KTV是一个利益共同体，两者互相为对方提供各自所需要的东西。
比如酒店可以为KTV提供客房，KTV为酒店提供人流量。
一般来说，一家高星级的酒店的业务都会分为三部分，分别是餐饮、客房和娱乐。客房和餐饮会被酒店牢牢抓在自己的手里，而娱乐，比如KTV、桑拿和按摩等，会分开承包给不同的人。
一家大型酒店，不同的业务，面对的是同一批来酒店消费的客人。三个不同类型的业务，影响却是同一指向的。
如果吃饭的人少了，住宿的人就不会多，后续唱歌的生意更加不会好；而娱乐方面缺乏对客人的吸引力，客房和餐饮必定也会受到影响。
所以为了在激烈的竞争中胜出，酒店必须让自己的配套娱乐项目，在同市里，起码在同个街区里更具有特色和诱惑。
吃饭、唱歌、按脚、开房，这个流程被东州本地人称为“一条龙服务”。
难得在朱一霸面前露上一手，陈川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而朱一霸也是听得一愣一愣的。
“砰。”
副驾驶座的车门一开，李朝阳钻了进来。
他先和坐在后排的两人礼貌点头招呼，然后凑到陈书边上，叹息道：“我让老马他们进去了，都待了俩小时，别说涉黄，连原本蹲在里头的那些陪侍人员都不见踪影。我估计应该是这次行动暴露了。”
像基层这种扫橙行动被暴露是很正常的事情，也不一定是说就一定是有内部人员给对方通风报信。还有很大的可能就是这一类涉及违法犯罪的团伙，私底下都会安排“眼睛”盯着辖区派出所的大院、辖区治安大队和特警大队的警车等。
只要停在院子里的警车、便车大面积的消失不见，就说明出了问题。除了警车之外，治安大队的办公室窗户都有专门的人拿望远镜盯梢，只要晚上还大片窗户一直亮着灯就会被通报。
有时候一个单位附近会出现好几个专业“眼睛”，次数多了，彼此之间一熟悉还会互相递烟探讨、交流经验和心得。
目的就是防着警察的大行动。
一旦发现警察有大规模的调动，不管三七二十一，不管是不是来抓他们的，先停了自己手上违法的事情总不会错。
此类现象包括但不限于赌场、涉黄场子、超载运输等。
陈书盯着老头离开的方向，凝视片刻，旋即拿过搁在仪表台面上的对讲机，沉声道：
“撤。”
“撤？这也太岔道了吧。”陈川第一个不乐意了，忿忿不平道，“陈书，咱们摆出这么大一个阵仗，就这么走了？那岂不是被人笑成渣了？再说，要是现在就走了的话.”
他还想多说几句，不过被对讲机里传出的声音打断。
“陈书！撤？你脑子里在想什么呢？你在车里等我，我这就过去你那边。”赵菲菲惊讶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了出来，这登车问罪的意思挺明白。
“赵大，咱们中山所见。”
陈书平静回答，然后直接旋掉对讲机，轻踩油门走了。
一路上，陈川犹自抱怨个不停，一会儿说自己原本组了局去夜店潇洒，一会儿又说约了漂亮妹妹逛街看电影，反正就是大好的事情都推了，只为跟着陈书扫橙。
陈书笑着摇头：“川，你都干了这么多年的警察，到头来还像个新人一样对扫橙这么激动？前面你不是还阻着我让我不要扫A_PARTY的场子吗？”
一般来说，大部分新近入职的警察，包括社会招考的、警院毕业的、部队转业的，一开始参与这类专项行动都会很激动和兴奋。
可参加多了，最不喜欢的反而就是这种行动。现场腥味重，是个男的都不会喜欢闻别人子孙的味道。万一房间里头的男女玩High了掺杂毐进去，那酸臭味捅进鼻子里能留个三四天。
运气差点遇到一些艾zi病、性病等各种恶心人的传染疾病，虽然大家都知道防着点不会受传染，可就是遭不住心理上的摧残。
最怕的就是碰到吸了粉，又全身是病毒的卖银女，这种女的脑子多少有些问题，遇见警察查房基本都会惹出点事情来。
要么是当场磕头，或者抱着警察的大腿痛哭流涕，搞得跟警察要卖了她们或者动手打人一样。
她们也是真的流鼻涕、流口水，那粘稠的黄色液体持续不停，肆无忌惮的落在裤子上，是真的会让人“毛骨悚然”。
其实这还算好的，就怕这些毐王逮着警察撕咬，那可真是有生命危险。
还有一些男客，胆子小怕被单位或者家里发现，指不定为了逃脱惩罚就会从楼上跳下，大概率摔断腿。
更坑爹的是，日后被单位开除或者和老婆离婚，就抓着自己受伤的事情报复性的起诉警察暴力执法、打人。
不过陈川是警院毕业后直接调任到了机关单位，这一待就是七八年，要不是赶着市局的下派锻炼政策给分到特警大队，估摸着这辈子基本上是不会接触这扫橙的事情了。
今晚算是第一次接触这种事情，激动的心情可以理解。
眼下被陈书拿着以前自己说出的话、吐出的唾沫这么一打茬，当着李朝阳和朱一霸的面，陈川也只能将刚才脱口而出的嘲讽给咽到了肚子里。
一路无话，车队很快进了中山派出所大院。
醉了
愁。
醉。
愧。
迷。
再醉。
第609章 无间道？
一行人进了会议室，陈书让李朝阳先解散今晚集结的中山所的办案队伍，让协警们都下班回家，然后招呼剩下的两名派出所民警到会议室吃夜宵。
他自己亦是拿出对讲机让今晚出动的特警大队的队员们全部归队，不过在下达命令后没提队员们回到特警大院后该怎么办，也没让作为民警的陈川或者朱一霸出门带队。
这一二细节引起了朱一霸的注意。
期间，赵菲菲气呼呼的闯进会议室，“啪”一下将厚重的对讲机拍在陈书面前，也不管一旁的李朝阳正通过手机向下属传达解散的指令和布置次日的勤务安排，张开嘴巴就开始骂娘。
“陈书，我X你！这事儿你可得跟我讲清楚了！老娘猫在这臭气熏天的面包车里熬了半宿，结果到你这就给撤了？这次的行动你就是这么牵的头、带的队？”
现场气氛一下紧张起来。
先不提赵菲菲在局里本就是以性格炸裂闻名，单论一个治安大队大队长的怒气，就不是一般民警所能承受的。
她的声音充满了愤怒和不可置信，她的目光狠狠地扫视着会议室里的其他警察，最后牢牢的钉在陈书身上。
“我赵菲菲干了这么多年的治安，可是头回空手回来，我在局里可丢不起这个脸！
“笑话！这简直是荒谬！即使里头没有涉黄，那总不可能连有偿陪侍都没有吧？就这么放弃了？”
赵菲菲的声音越来越高，用力拍击着桌面，发出的沉闷声音像是炸弹一般炸开了办公室内的沉默。
李朝阳赶忙低声交待几句就挂上电话，随手拿了几张桌上不知道谁丢的A4纸张，认认真真看了起来；
陈川知晓蛮姐的厉害和手段，此时不敢像往日一般调侃，窝在角落一声不吭，揉着眼睛仿佛累得不行；
朱一霸则是眼观鼻鼻观心的，专心致志的抬头盯着天花板，就像头顶上方的天花板正投影着精彩电影一般。
倒是陈书像是没事儿的笑了起来。
他起身走到门边，将门轻轻带上然后顺手锁了房门。
陈书似笑非笑的看着对方：“菲菲姐，不要激动。行动是撤销了，可又不是说不管了。今天不查，可以明天查，明天没空，也可以挑后天嘛。你放心，既然定了要扫，就不会中途放弃的。”
伸手不打笑脸人，这次行动既然在事前定了由陈书负责牵头指挥，赵菲菲此时也找不出正当理由反驳。
如果这起案子只是单纯的查办，那么按照陈书的说法也没错，总不可能里头没有证据还强上，这样除了打草惊蛇之外，还容易打击自己这一方的士气。
可先前在老领导马局面前邀功，相当于立了军令状。虽然直到现在马局都没有单方面联系她，可赵菲菲清楚的知道，对方此时一定是在办公室等着她的好消息。
不然，按照月初的排班表后天才轮到他值班，为什么今晚马局的名字会出现在分局一楼大LED上的值班局领导名单上？
头上悬着达摩克利斯之剑的赵菲菲盯着陈书，半响说不出话来，真的是又气又急。
陈书往空着的椅子方向指了指，安抚道：“菲菲姐，我刚叫了不少外卖，算算时间应该快送到了，我们边吃边聊吧。”
赵菲菲冷哼一声，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下。
会议室内的气氛总算缓和几分，一直抬头仰视天花板的朱一霸一边揉着有些酸痛的脖颈，一边缓缓低头，不经意间扫到了陈书正站在门边上旋开反锁的房门。
这？
先前让李朝阳遣散了派出所的协警队伍，却独留下两名办案民警通知来会议室。既是让协警们清楚认识到今晚的行动肯定取消，又隔开了民警和协警的联系；
接着又对特警大队的队员们下达了返回单位的指令，却唯独不给出回单位后是继续留队，还是解散下班回家，给那群队员留下可能还要返回扫橙的可能；
这边又留下了脾气火爆的的治安大队长，给她输送的意思是今晚不办案子，不过会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内重新对A_PARTY进行扫橙行动；
最后的最后，又将行动中有点位置的民警通过吃夜宵给集中在会议室，也就是说，都放在了陈书他的眼皮底下。
按照先前李朝阳的意思，可能是行动露了馅，所以导致A_PARTY里面连平时的有偿陪侍都没了。
朱一霸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好像摸到了陈书不一般的思路，可又无法用语言清晰的表达出来。
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在心底里承认自己不是这块料之余，又有些怀念先前自己在边境执行任务时的简单明了。
最终朱一霸还是将狐疑的眼神抛向了陈川，近段时间俩人因为志同道合，走得有些近了。
朱一霸刚从部队转业，所以一下子对公安里的门道摸不清楚。可陈川就不一样了，凭他那股子聪明劲，肯定对这些事情拎清得很。
感受到了朱一霸灼热的视线，正从怀里掏烟的陈川依着对方的示意朝房门位置看了过去，稍一愣神，立时醒悟过来。
朱一霸左右手抬起椅子，微微撅起屁股，快速移动到陈川边上，凑过去轻声问道，就两个字，升调。
“卧底？”
陈川滋一下倒吸一口冷气，结合朱一霸的疑问再从头到尾回想了一遍陈书的今晚的举动，脑海里猛地跳出一个想法。
《无间道》！！！
陈书，这是在测试谁泄露了今晚的行动！
想到后边，原本因为取消行动有些萎靡的陈川重新振奋起来，他坐直了身子两眼发光的盯着自己的老同学、老搭档，觉得今晚可得不虚此行。
陈书倒是没空搭理这俩活宝精彩的脑补。
等着中山所的其他两位民警带着他刚点的夜宵送进来，陈书忙前忙后的将几人照顾好，中途偶尔拿起手机和对讲机，与已经撤离到特警大队的队员们保持联络。
赵菲菲全程冷着脸，心里快速盘算着一会儿该如何跟期待已久的马局解释。她现在倒是不急着走了，越迟回去越好交待，起码明面上看起来已经很努力了。
李朝阳没反应过来，还在那边和大家介绍这次陪同他们办案的中山所两位新近调来的治安警，然后说一些A_PARTY和阳光酒店相关的八卦。
朱一霸和陈川不吭一声，两人皆是目光如炬的盯着他们的副大队长，精神又恢复成行动之初时一样的饱满。
陈书笑呵呵的用筷子夹着面条吃，听着李朝阳的介绍，不时拿出手机瞄几眼，然后反手盖在桌面。
他是这次行动的牵头人，现场指挥。
他没发话，其他人也不好借故离开，就都只能坐在会议室里慢慢耗着。
赵菲菲职位最高，不过眼下最不想散场的自然也是她。
第610章
A_PARTY，999包厢。
杨洋踩在足足有10cm厚的地毯上，柔软的触感从脚底直达心房，安静了环境，也给与了他内心极大的满足。
环顾左右都是前凸后翘、性感火辣的清凉姑娘，尽皆安静的站在两侧，就像是等待着被主人挑选的礼物一般。
啧啧！
这才是生活！
这才是他杨洋该过的生活！
杨洋长吐一口气：自从被辞退以来，心中一直堵得厉害，此时顿觉轻松许多，扬眉吐气莫过于此。
“你叫杨洋是吧？干得不错，过来坐吧。”坐在房间沙发中央位置的一名光头男人举着一个装满红色液体的高脚杯，朝他晃了晃。
先前在楼下耀武扬威许久的杨洋，此刻像是见着老虎的小猫儿，点头哈腰弯身走到光头边上，谄媚道：“老板好。”
光头老板，手握东州市三大顶级娱乐场所。除了此刻踩在脚下的A_PARTY，另外还有一家红极东州半边天的酒吧和一家高端养生会所。
如果能傍上光头老板这棵参天大树进入集团的高层，别说是在正明区混出名堂了，哪怕在整个东州市都有自己的一方小小天地。
所以，杨洋对于眼前这位大佬的亲切问候自然欣喜若狂。
从公安离职后，他在精神层面受到打击极为巨大。从小学开始，初中、高中，直至升到大学，他都是别家大人口中的好孩子。
穿上警服之后，除了还算丰厚的工资以外，体面工作带来的他人的尊重亦是让杨洋同样非常满足自己的人生。那时还谈了一个奔着结婚的，也是公w员的异性朋友。
原本以为他会在这条还算宽展的道路上一直走下去，没想到才没走多远就出了通风报信的事情。虽然最后没被送进监狱，只是从单位开除了事。
可身边的一切都变了个大样。
听在耳里的，是他人的嘲弄和鄙夷；
砸在心里的，是前女友的落井下石。
早年的学习、生活、工作太顺，以至于突然的落差让杨洋难以接受，只能天天买酒买醉，倒在女人的怀里逃避现实。
后来经过现女友，也就是小玲的介绍，让他进了A_PARTY跟着经理Lily做事。
表面上，杨洋心高气傲，实则是用强硬的外表小心捂着脆弱的内心。他心里明白，就一个小小的KTV公关经理依旧是拿不出市面的职位。
他所能邀请的，只能是以往结识的协警。
就这，过来的协警队长老马还是眼高于顶，虽然表面上一堆的人称呼他为“杨哥”。其实杨洋心里清楚得很，这些人啊，都是把他这位杨哥当成了供他们吃喝玩乐的社会人。
所幸，这次由治安大队出头的大规模扫橙，竟然恰好顺到了老马的手上，这在以往是不可想象的运气。毕竟谁能想到，由治安大队出面的行动，竟会由一个派出所的协警队长负责前期的摸排。
Lily图他的前警察人脉，他何尝不是想顺着Lily这条线爬到光头老板的身旁。而这，才是他甘愿进入A_PARTY的唯一目的——集团总经理的位置。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一个好的士兵。
杨洋虽然落魄，但毕竟前半生也是这么走过来的，除了抗压能力差点外，智商、情商并不低。
他拿起红酒瓶子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甚至还故意溢出一些流到杯子外边，然后恭恭敬敬的敬了一杯。
喝完一抹嘴，仍旧不敢坐下，低眉顺目说道：“老板，叫我小杨就好了。”
“哦，小杨啊。”光头老板显得很随和，放下手上只抿了一口的红酒杯子，随意扫了对方几眼，故意冷个十来秒，方才展颜一笑，起身将杨洋拉到边上坐下。
“这次你做的很好。好好干，以后这片天地都是你们年轻人的。”光头老板一手拍着对方的肩膀，一手又给杨洋满上一杯红酒。
“谢谢老板，谢谢老板！”刚坐下的杨洋忙赶忙起身连连弯腰鞠躬，脸色激动，似乎已经看见了自己坐上集团总经理的宝座。
“呵呵，年轻人喝酒，下巴可不要漏，不然往后可留不住财哟。”光头老板笑眯眯的样子活像是隔壁邻居家看着你长大的老大叔。
杨洋接过老板伸到他面前的红酒杯子，仰头又是一满杯，甚至还倒提着已经喝完的空杯子，隔着嘴巴用力往下抖了抖。
这次，一滴酒都没落下。
“咳咳！”
最后一刻，杨洋还是呛到了，咳嗽的眼泪都快流出来。
片刻，缓过一口气后的杨洋将酒杯轻轻放在茶几上，接过公主递过来的一杯水，灌了老大一口才好上许多。
“小杨，不错。”
光头老板笑着点点头，举起手来随意点了两个靓丽女孩：“你们陪着杨经理去超包耍耍，其他人也跟着过去，陪客人喝好、玩好。小杨，照顾好客人，有什么需要就找赵经理，结束了你自己去前台签个字就行。”
这是给了签单权。
常年在夜场厮混的杨洋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有了签单权，对公司内部，是高层的标志之一；对外，可是拉关系，走后门的必杀之技。
“谢谢老板！谢谢老板！”杨洋兴奋的连声道谢，浑然忘记了自己先前连饮两满杯红酒的痛苦。
等满脸通红的杨洋带着长长一队的美女离开，包厢里又安静下来。
一直站在光头老板背后的张姐从阴影处走了出来，去到门口关好房门又反锁上试了试把手，再转回到沙发边上。
她看着正闭目养神的老板，扶着心口轻声道：“老板，要不今晚还是让姑娘们先下班回家？警察他们今晚都没进门，我这个小心脏一直在怦怦乱跳。”
光头老板闭着眼睛，挥了一下手：“无妨，警察都散了。你没听到那几个中山所的协警都脱了制服在超包里玩得很HIGH了嘛？你不会以为来俩仨民警过来查房吧？”
提起协警，张姐就一肚子的气：“老板，杨洋这家伙叫过来的人都是协警，一个正式的都没有。这种人你给他签单，给他经理不是白白浪费了吗？”
光头老板盘坐在硕大的沙发上，半阖着眼，淡淡道：“不要急，他是警校出身，身边的同学可都是正式警察，也许以后还会出个领导什么的。只要给他点时间慢慢积累，往后总会走出一条好路子来。”
张姐摇头，不屑道：“就这吃软饭的怂样，脱了‘老虎皮’还有人认他这张脸？老板，你自己就有挺多大路，难道还在乎他这点小狗小猫的？”
光头老板睁开眼，笑容中透着冷厉，却是一副感慨的语气：“这黑白两道你可不要只盯着上头坐着的大佬看。一着不慎，有时候底下的小鱼小虾不经意间就能玩死我们。你看这次治安大队的行动，局里可曾有一人通知于我？”
张姐忿忿不平道：“老板，枉你每年都花这么多经费在维护这层关系上。临到事了，却是半个有用的都没有！我就是喂条狗，还会摇尾巴叫唤几声。哪像他们，闷在肚子里半声都不吭！”
光头老板抬手止住了张姐的牢骚：“我找人问过了。这次名义上是治安大队带着特警和派出所出手，实际他们大队除了那女人，其他人都不知道这事，也更没一个人出任务。啧啧，这是布了好大一个局，为了搞我，竟然一个治安的人都不带。”
那女人......张姐抿紧了嘴，知道老板口里的女人自是治安大队的大队长。公安的大队长，那是她想都不敢想的大人物，还是女的！
光头老板继续道：“所以，这次我们能逃过一劫，确实是杨洋的功劳。这女人出手的案子，在东州可从没有失败的前例。”
张姐低着头，不作评价，也不敢评价。
第611章
从999包厢出来后，张姐直奔财务办公室。
虽然老板让她不要着急，警察这一走，肯定不会再回来了，让她明早趁着脑子清醒再过来把手尾处置干净。不过张姐哪里能够坐得住，这可都是要命的买卖，临走之际，还被光头老板笑着打趣‘遇事没有静气’。
往常跟在老板身边陪着和各路大官应酬不少，在酒桌上、包厢里和他们推杯推杯换盏的互相称兄道妹亦是常见，时间久了，张姐也不把这公安当回事。
早年对于制服的恐惧，也在一杯杯觥筹交错的酒水中被慢慢淡忘。可今晚提前收到消息的突击行动，即使临到最后警察并没有上门，可不知为何张姐的心悸却是突然涌了上来。
如果真像老板说得那样没事儿还好，但是万一......张姐只想快点回到办公室把里头的资料都给烧光，然后把属于自己的那一份钱早点给捞出来。
那都是她存了许久的养老钱，后半辈子的生活全指在这上面。
从顶楼的999包厢去往财务办公室，得经过二楼的包厢区，张姐走得匆忙，不小心在拐角处撞到了迎面走来的杨洋的身上。
彼时杨洋正叼着根烟和一名年纪不小的老男人边聊边走在一起。
“哎哟，谁呀，眼睛长J_B上了呢！”
杨洋一看撞到自己怀里的是老板跟前的红人张姐，立马收了高昂的叫骂声，换上温柔的神情，关心道：“是张姐呀，没受伤吧？诶，怪我不小心！”
张姐惦记着账本，连连摆手说没事，侧过身就绕了过去，接着后面传来一阵杨洋的声音，应该是和那男人聊天。
杨洋不经脑子的话语，是一句响过一句。
“老马，我们公司主打一个商务，每一位小姐姐都是我和老板亲自挑选，每一瓶纯生必须是青岛直运，每一瓶芝华士也都是经过大师级别的高手调教！
“回头唱完歌了，我们去吃点夜宵，再喝上几杯，把这些小姑娘一个个的都给喝醉啰，然后，咯咯咯....钱要花，气氛也不能少，该玩的最后还是要玩！”
“杨哥，打个折嘛？”
“必须的！”
猥琐的笑声不断传出。
小杨这才过来公司几天，怎么就.......张姐皱着眉头回忆着人事上次递过来的人员信息表。
没走几步，在包厢层最角落楼梯口的茶水间，张姐听到里头传出一阵数落声，听着声音应该是新近顶替Lily提拔成经理后空缺的妈咪位置的小玲。
“月月，不要觉得咱们这工作有多下贱。要知道，能来我们这场子里消费的男人，放在社会上也都是一等一的大佬。你是大学生，你是比我们有见识，有文化。可你想想看，在外头你能见到这些老板？
“就算让你见到他们了，他们会跟你客客气气的聊天？还跟你喝酒？不会的，他们只会把你当做牛马给他们自己的公司赚钱。想要你了，勾勾手指你还不得看在工资卡的份上乖乖陪着，就这，还是白嫖！因为工资，本身就是你上班应得的。
“国内最富裕的人大概有四百多万，他们的资产有三百万亿。努，来我们场子的大佬就属于这批人。然后再有一部分中产阶级，他们掌握着百来万亿的资产，剩下的十四亿人统统就是屌丝和韭菜了，然后他们拿着最后剩下的三十万亿的一点残羹。”
“现在给你一个机会。你只要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陪这些大佬聊聊天、喝喝酒的。大佬们就从他们的巨额资产里分你两三千。要是能放开一晚上，这数字还得往上翻俩番！三番!
“我就问你愿意不愿意？是不是瞬间觉得在为缩小贫富差距牺牲自己，瞬间觉得这个工作高大上了。你那些辛辛苦苦一个月就赚两三千的同学，这种社会上的牛马，怎么和你比？”
“......”
“嗯，玲姐，我听你的。”
房间先是安静下来，不久便传出一句显然已被说服的回答。
“这就对了嘛，赶紧的，把这裙子给换上。不要害羞，那些臭男人，就好这口。给男朋友又看又摸的都TM的是白嫖，听姐的，保准你赚大钱。回头，你还得感谢我咧。”
这脑洗的，敢情把我也给误伤了......张姐听得一愣一愣的，不知不觉中都停下了脚步。
经过老李的办公室，他的房门是开着的。
作为跟着老板十几年如一日的打拼而来的功勋元老，老李早已不用负责公司的具体业务。他只用天天待在公司里充当老板的眼睛盯着其他人，就能月月收到丰厚的工资和提成。
此刻，里头传出老李兴奋的声音。
“大猫，我现在可算是混出头了，年初在东州买了套房子，这会儿又分了不少钱寄到老家让老头子给起了一栋大房，估计年底回家就能见着了....”
这种吹牛张姐已经听腻了，几步越过办公室，走到尽头，一拐，上楼梯。
楼梯旁的楼层经理办公室现在归Lily。
代表公司管理场子里的妈咪和小姑娘，Lily的年纪在管理层里算是最为年轻的，不过近段做出的成绩有目共睹，在短短的两个月里，就通过各种手腕让公司的整体收入翻了一番。
这一点，让分管财务的张姐不得不发自内心的佩服，觉得这小妮子比那些老想着撩老板的骚女人还是有用多了，虽然她也撩。
心底里有好感，脚步就慢下几步，不自禁就竖起了耳朵。
“妈，我上周不是刚给你转了十万，怎么又要钱了？”
“弟弟？我不是上个月刚给他首付了一套房子吗？怎么装修还要我出钱啊。”
“妈！我一个月也只有两三万块的工资，你这是想让我在这儿喝西北风吗？”
“知道了知道了，月底吧，等月底发了工资我就给你转过去。说了月底就月底...”
“砰。”
兴许是里边的人察觉到不妥，房门被重重的从里边给关上了。
啧啧！“人不可貌相”咧！
这么灵光的脑袋，原来也是个扶弟魔。
可惜了这一身的好本事，就这拖后腿的家庭条件还怎么跟我争？
张姐不屑的哼了声，扭着屁股抬脚从西边上了楼。
A_PARTY最西边的小阁楼不大，里头就三间办公室，分别是财务室、人事办公室和洽谈室，主要供张姐日常办公使用。
往日这地方到了晚上从来都是关着灯的，因为在这儿办公的人可以说是A_PARTY里难得的正常白领。财务和人事，一个管着账目，另一个管着人员发展的，只要公司不涉黄，他们就都是纯纯的正经人。
白天忙完工作，五点一到，跑的是比兔子还快。
所以，当张姐突然隔着透明磨砂玻璃，发现洽谈室里坐着一个人时，要说没被吓到也不可能。
“谁！”
第612章 对不起，我是警察
听着底下另一头传来的热热闹闹的DISCO声，张姐心知公司里还有不少人，鼓了口气推开洽谈室的玻璃门。
只见里头正坐着一位老头，一本正经的翻着桌子上的公司宣传折叠页，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穿着一身光鲜亮丽的西装，乍一看像个正经的生意人。
这让张姐松了一口气，转瞬又突然觉得不大对头。
在生意正值顶峰的KTV黄金时间段，一个浑身没有半点酒气的洋气老头摸到了她的洽谈室（隔壁就是财务室），这种现象实在反常。
职业的敏感性让张姐不由自主的警惕起来，再者近段时间在老板的主导下，公司开始游走在犯罪的边缘，此时她心里头的警钟开始“咣咣咣”的疯狂撞击。
老头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进门的张姐，他的眼神自上而下，又自下而上在张姐凹凸有致的身材上有规律的游离，嘴角慢慢带起了一丝暧昧的笑意。
这些细节反倒让紧张兮兮的张姐重新松了一口气。
这种身经百战的老女票客本质，从业多年的张姐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虽然她早已脱离一线业务多年，可专业的技战术能力依旧是刻在了骨子里。
张姐微微一笑，熟悉的口音从性感的红唇中流淌出来，标标准准的鸨母音：
“老板，有事吗？”
存在基因里几千上万年的默契，让老头同样回以一个职业性的微笑，这眼神中的猥琐和欲望一览无余，直接道明了自己的意图：
“有姑娘吗？”
“有，肯定有。不过我们这的价格可不便宜，您要不去菜场附近那边转转？”张姐最初是想着通过高价让对方主动止步，毕竟以这老头的年纪，估摸着可舍不得这些耍女人的钱，进门的都是客，也不兴拉下脸来回绝。
老头呵呵一笑，镇定自若，心想自己这趟可是得了警察队长全程报销的承诺，除非脑子锈逗了才会去找菜市场边上的小黑屋。
都是一次的买卖，这里的价格可抵得上外头的十倍！
用屁股想都知道该往那里去报销这服务！
他年纪是大了，可人又不傻。
这是高级妓院，比那些澡堂子强多了，放早年他可是连路边理发店都不敢随便乱进，指不定被勾引进去就得挨上一刀“宰”的。
可不就是因为钱的问题？
老头底气十足的说道：“钱不是问题，就是姑娘漂亮不漂亮？”
张姐媚眼如丝，指着楼底下另一头的包厢区：“老板，漂亮姑娘都在那边。”
老头摇头：“那边太吵了，我这耳朵受不了。我转了半天也就你这儿安静一些。这看着透明又不透明的玻璃还挺有意思，我说这里难道不是‘办事’的地方？”
张姐哭笑不得，捂着嘴巴强忍笑意：“老板，这里是办公的地方，不是办事的地方，没小姑娘的。”
“哦，没关系啊，那多没意思。”老头嘴上说着不在意，可屁股还是落在沙发上半点不动，半分都没有相信张姐的意思。
张姐一是好奇这老票客怎么会想到来KTV找姑娘，其次也是不放心办公区里留着这么一号人物。
她并不属于一线的管理人员，所以手上没带对讲机，于是只能解释那边才有小姑娘。然后亲自领着老头去包厢区，找到了正在茶水室给公司新来姑娘月月洗脑着的小玲。
小玲一见是老板身旁的当红情人、公司的财神奶奶，立时就跟变了个人似的，热情招呼起来。
张姐指着小玲说这人可以给你介绍玩耍的姑娘，心里记挂财务室的账目，便急匆匆走了。
而小玲眼见这老头是公司二号人物亲自引来的男宾，以为是对公司极为重要的贵客，或者是特别有钱有权的人物，不免对他有所巴结讨好，自然是有求必应。
老头也是一眼相中了穿着纯白连衣裙的月月，特别是她光溜溜，只用一根小绳子勾连的雪白背脊是直直的戳进了他的心窝里。
两人一对眼，就对上了。
一路相送到A_PARTY的后门，小玲指着不远处闪着亮灯的阳光酒店的大门，说已经在那里给订了大床房，过去报她名字就行。
接着小玲将从茶水室一直帮忙提着的月月的工作包还给对方，目送着这一老一女进了酒店的自动玻璃门，方才转身回了A_PARTY。
“糟糕，忘记留人微信了！等会发条信息给月月，让她先给加上。哎，都被先前什么警察检查给吓晕了，结果屁都没出现，连贵客的微信都忘记留！张总亲自领着的人肯定有钱，也许是超级贵宾！
“还好警察走了，这要是一茬接着一茬的过来，还怎么做生意哦。对了，杨洋带过来的客人好像也想带出台，我得赶紧过去暖暖场，争取把业绩做上来。酒水免单，姑娘的费用可不能再免单了。
“这可都是钱咧。”
阳光酒店，508室。
西装革履的老头想着是先办完事再通知警察来扫尾，还是说直接联系警察确定了这KTV属实存在卖银的情况。
这卧底的身份可不是说当就能当的，老头活了大几十年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事，除了在电视上演的，这可是活生生撞到了他自己身上。
也许等着躺进棺材以前，他都能拿出来吹吹牛B，凭此在公园里维持着与那些爱跳舞的小老太们的首次择舞权。
可眼下到了关键时刻，不上又太过吃亏！
老头双手抱胸，皱着眉头。
“老板需要什么服务？要不我先洗个澡，然后再给你按摩按摩？如果你要我穿什么好玩的衣服也可以哦，我都带来了~”
能被张总亲自陪同服务，这老头肯定有钱极了！
年纪大了玩不了实战，所以这会儿只能干站着不动。
也许面子上过不去更希望我主动一些，能陪着玩点游戏？
月月微笑着，说话间，双手抱住正冥思苦想的老头的手臂，
老头瞬间从犹豫不决的情绪中脱离出来。闻着扑鼻的幽香，他移回目光打量着身旁的这位叫月月的大美女。
单看前半身，这一白到底的连衣裙纯洁至极，与此时酒店房间内暧昧的气氛决然不同。
可这光溜溜露在外头的大背脊，只由一根小小的细绳牵挂在一起，又是相当的诱人。
这既纯洁，又魅惑的装扮让他心痒痒。
不上不会拘留，上了也不会拘留！
结果好像也差不多？
老头眼睛一亮，觉得自己找到了答案。
“你先去洗澡。”
趁女人去洗澡的工夫，老头算了下时间，掏出手机发出几条短信。
干完了正经事，他就想干点不正经的事情，反正等着也是等着，顺手打开月月带过来的旅行包。
只见里头除了常见的OL装、护士装和空姐装外，还有一套藏蓝色的警服。
以前只在菜场边上或者公园角落逛着的老头哪见过这等勾人的香烟场面，一下就有些犹豫。
毕竟等会警察就要上门，他要是光着屁股再被人给逮上一遍，虽然不用拘留，可这张老脸是真的没地方放了。
“老板，是要玩角色扮演吗？”
裹着一条白色浴巾的月月靠在浴室边上，湿漉漉的头发披在肩上，那张白皙精致的年轻脸上带着几分潮红，显得格外迷人。
正一手抓着劣质警服，一手抓着道具手铐的老头直起身子，好似在心里下了很重很重的决定。
他在房间内昏黄昏黄的灯光下，沉声道：
“对不起，我是警察。”
派来的卧底……看着女孩震惊的表情，老头点点头，满意的在心里暗暗补充道。
嘿，值了！